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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书-宋-宋祁 列传第三十二 傅吕陈 陈子昂,字伯玉,梓州射洪人。其先居新城,六世祖太乐,当齐时。兄弟竞豪亻桀,梁武帝命为郡司马。父元敬,世高赀,岁饥,出粟万石赈乡里。举明经,调文林郎。 子昂十八未知书,以富家子,尚气决,弋博自如。它日入乡校,感悔,即痛修饬。文明初,举进士。时高宗崩,将迁梓宫长安,于是,关中无岁,子昂盛言东都胜垲,可营山陵。上书曰: “臣闻秦据咸阳,汉都长安,山河为固,而天下服者,以北假胡、宛之利,南资巴、蜀之饶,转关东之粟,而收山西之宝,长羁利策,横制宇宙。今则不然,燕、代迫匈奴,巴、陇婴吐蕃,西老千里赢粮,北丁十五乘塞,岁月奔命,秦之首尾不完,所余独三辅间耳。顷遭荒馑,百姓荐饥,薄河而右,惟有赤地;循陇以北,不逢青草。父兄转徙,妻子流离。赖天悔祸,去年薄稔,羸耗之余,几不沉命。然流亡未还,白骨纵横,阡陌无主,至于蓄积,犹可哀伤。陛下以先帝遗意,方大驾长驱,按节西京,千乘万骑,何从仰给?山陵穿复,必资徒役,率癯弊之众,兴数万之军,调发近畿,督抶稚老,铲山辇石,驱以就功,春作无时,何望有秋?雕氓遗噍,再罹艰苦,有不堪其困,则逸为盗贼,揭梃叫呼,可不深图哉! 且天子以四海为家,舜葬苍梧,禹葬会稽,岂爱夷裔而鄙中国耶?示无外也。周平王、汉光武都洛,而山陵寝庙并在西土者,实以时有不可,故遗小存大,去祸取福也。今景山崇秀,北对嵩、邙,右眄汝、海,祝融、太昊之故墟在焉。园陵之美,复何以加?且太原廥巨万之仓,洛口储天下之粟,乃欲舍而不顾,傥鼠窃狗盗,西入陕郊,东犯虎牢。取敖仓一抔粟,陛下何与遏之? 武后奇其才,召见金华殿。子昂貌柔野,少威仪,而占对慷慨,擢麟台正字。 垂拱初,诏问群臣“调元气当以何道?”子昂因是劝后兴明堂、大学,即上言: 臣闻之于师曰:“元气,天地之始,万物之祖,王政之大端也。天地莫大于阴阳,万物莫灵于人,王政莫先于安人。故人安则阴阳和,阴阳和则天地平,天地平则元气正。先王以人之通于天也,于是养成群生,顺天德,使人乐其业,甘其食,美其服,然后天瑞降,地符升,风雨时,草木茂遂。故颛顼、唐、虞不敢荒宁,其《书》曰:“百姓昭明,协和万邦,黎人于变时雍。乃命羲和,钦若昊天,历象日月星辰,敬授人时。”和之得也。夏、商之衰,桀、纣昏暴,阴阳乖行,天地震怒,山川神鬼,发妖见灾,疾疫大兴,终以灭亡,和之失也。迨周文、武创业,诚信忠厚加于百姓,故成、康刑措四十余年,天人方和。而幽、厉乱常,苛慝暴虐,诟黩天地,川冢沸崩,人用愁怨。其《诗》曰:“昊天不惠,降此大戾”,不先不后,为虐为瘵,顾不哀哉!近隋炀帝恃四海之富,凿渠决河,自伊、洛属之扬州,疲生人之力,泄天地之藏,中国之难起,故身死人手,宗庙为墟。逆元气之理也。臣观祸乱之动,天人之际,先师之说,昭然著明,不可欺也。 陛下含天地之德,日月之明,眇然远思,欲求太和,此伏羲氏所以为三皇首也。昔者,天皇大帝揽元符,东封太山,然未建明堂,享上帝,使万世鸿业阙而不昭,殆留此盛德,以发挥陛下哉!臣谓和元气,睦人伦,舍此则无以为也。昔黄帝合宫,有虞总期,尧衢室,夏世室,皆所以调元气,治阴阳也。臣闻明堂有天地之制,阴阳之统,二十四气、八风、十二月、四时、五行、二十八宿,莫不率备。王者政失则灾,政顺则祥。臣愿陛下为唐恢万世之业,相国南郊,建明堂,与天下更始,按《周礼》、《月令》而成之。乃月孟春,乘鸾辂,驾苍龙,朝在三公、九卿、大夫于青阳左个,负斧扆,冯玉几,听天下之政。躬藉田、亲蚕以劝农桑,养三老、五更以教孝悌,明讼恤狱以息淫刑,脩文德以止干戈,察孝廉以除贪吏。后宫非妃嫔御女者,出之;珠玉锦绣、雕琢伎巧无益者,弃之;巫鬼淫祀营惑于人者,禁之。臣谓不数期且见太平云。 又言: 陛下方兴大化,而太学久废,堂皇埃芜,《诗》、《书》不闻,明诏尚未及之,愚臣所以私恨也。太学者,政教之地也,君臣上下之取则也,俎豆揖让之所兴也,天子于此得贤臣焉。今委而不论,虽欲睦人伦,兴治纲,失之本而求之末,不可得也。“君子三年不为礼,礼必坏,三年不为乐,乐必崩”,奈何为天下而轻礼乐哉?愿引胄子使归太学,国家之大务不可废已。 后召见,赐笔札中书省,令条上利害。子昂对三事。其一言: 九道出大使巡按天下,申黜陟,求人瘼,臣谓计有未尽也。且陛下发使,必欲使百姓知天子夙夜忧勤之也,群臣知考绩而任之也,奸暴不逞知将除之也,则莫如择仁可以恤孤、明可以振滞、刚不避强御、智足以照奸者,然后以为使,故輶轩未动,而天下翘然待之矣。今使且未出,道路之人皆已指笑,欲望进贤下不肖,岂可得邪?宰相奉诏书,有遣使之名,无任使之实。使愈出,天下愈弊,徒令百姓治道路,送往迎来,不见其益也。臣愿陛下更选有威重风概为众推者,因御前殿,以使者之礼礼之,谆谆戒敕所以出使之意,乃授以节。自京师及州县,登拔才良,求人瘼,宣布上意,令若家见而户晓。昔尧、舜不下席而化天下,盖黜陟幽明能折衷者。陛下知难得人,则不如少出使。彼烦数而无益于化,是烹小鲜而数挠之矣。 其二言: 刺史、县令,政教之首。陛下布德泽,下诏书,必待刺史、县令谨宣而奉行之。不得其人,则委弃有司,挂墙屋耳,百姓安得知之?一州得才刺史,十万户赖其福;得不才刺史,十万户受其困。国家兴衰,在此职也。今吏部调县令如补一尉,但计资考,不求贤良。有如不次用人,则天下嚣然相谤矣,狃于常而不变也。故庸人皆任县令,教化之陵迟,顾不甚哉! 其三言: 天下有危机,祸福因之而生。机静则有福,动则有祸,百姓安则乐生,不安则轻生者是也。今军旅之弊,夫妻不得安,父子不相养,五六年矣。自剑南尽河、陇,山东由青、徐、曹、汴,河北举沧、瀛、赵、鄚,或困水旱,或顿兵疫,死亡流离略尽,尚赖陛下悯其失职,凡兵戍调发,一切罢之,使人得妻子相见,父兄相保,可谓能静其机也。然臣恐将相有贪夷狄利,以广地强武说陛下者,欲动其机,机动则祸构。宜脩文德,去刑罚,劝农桑,以息疲民。蛮夷知中国有圣王,必累译至矣。 于时,吐蕃、九姓叛,诏田扬名发金山道十姓兵讨之。十姓君长以三万骑战,有功,遂请入朝。后责其尝不奉命擅破回纥,不听。子昂上疏曰: 国家能制十姓者,繇九姓强大,臣服中国,故势微弱,委命下吏。今九姓叛亡,北蕃丧乱,君长无主,回纥残破,碛北诸姓已非国有,欲犄角亡叛,唯金山诸蕃共为形势。有司乃以扬名擅破回纥,归十姓之罪,拒而遣还,不使入朝,恐非羁戎之长策也。夫戎有鸟兽心,亲之则顺,疑之则乱,今阻其善意,则十姓内无国家亲信之恩,外有回纥报仇之患,怀不自安,鸟骇狼顾,则河西诸蕃自此拒命矣。且夷狄相攻,中国之福。今回纥已破,既无可言;十姓非罪,又不当绝。罪止扬名,足以慰其酋领矣。 近诏同城权置安北府,其地当碛南口,制匈奴之冲,常为剧镇。臣顷闻碛北突厥之归者已千余帐,来者未止,甘州降户四千帐,亦置同城。今碛北丧乱、荒馑之余,无所存仰,陛下开府招纳,诚覆全戎狄之仁也。然同城本无储峙,而降附蕃落不免寒饥,更相劫掠。今安北有官牛羊六千,粟麦万斛,城孤兵少,降者日众,不加救恤,盗劫日多。夫人情以求生为急,今有粟麦牛羊为之饵,而不救其死,安得不为盗乎?盗兴则安北不全,甘、凉以往,跷以待陷,后为边患,祸未可量。是则诱使乱,诲之盗也。且夷狄代有雄亻桀,与中国抗,有如勃起,招合遗散,众将系兴,此国家大机,不可失也。 又谓: 河西诸州,军兴以来,公私储蓄,尤可嗟痛。凉州岁食六万斛,屯田所收不能偿垦。陛下欲制河西,定乱戎,此州空虚,未可动也。甘州所积四十万斛,观其山川,诚河西喉咽地,北当九姓,南逼吐蕃,奸回不测,伺我边罅。故甘州地广粟多,左右受敌,但户止三千,胜兵者少,屯田广夷,仓庾丰衍,瓜、肃以西,皆仰其餫,一旬不往,士已枵饥。是河西之命系于甘州矣。且其四十余屯,水泉良沃,不待天时,岁取二十万斛,但人力寡乏,未尽垦发。异时吐番不敢东侵者,繇甘、凉士马强盛,以振其入。今甘州积粟万计,兵少不足以制贼,若吐蕃敢大入,燔蓄谷,蹂诸屯,则河西诸州,我何以守?宜益屯兵,外得以防盗,内得以营农,取数年之收,可饱士百万,则天兵所临,何求不得哉? 其后吐蕃果入寇,终后世为边患最甚。 后方谋开蜀山,由雅州道翦生羌,因以袭吐蕃。子昂上书以七验谏止之,曰: 臣闻乱生必由于怨。雅州羌未尝一日为盗,今无罪蒙戮,怨必甚,怨甚则蜂骇且亡,而边邑连兵,守备不解,蜀之祸构矣。东汉丧败,乱始诸羌,一验也。吐蕃黠狯,抗天诛者二十余年。前日薛仁贵、郭待封以十万众败大非川,一甲不返;李敬玄、刘审礼举十八万众困青海,身执贼廷,关、陇为空。今乃欲建李处一为上将,驱疲兵袭不可幸之吐蕃,举为贼笑,二验也。夫事有求利而得害者。昔蜀与中国不通,秦以金牛、美女啖蜀侯,侯使五丁力士栈褒斜,凿通谷,迎秦之馈。秦随以兵,而地入中州,三验也。吐蕃爱蜀富,思盗之矣,徒以障队隘绝,顿饿喙不得噬。今撤山羌,开阪险,使贼得收奔亡以攻边,是除道待贼,举蜀以遗之,四验也。蜀为西南一都会,国之宝府,又人富粟多,浮江而下,可济中国。今图侥幸之利,以事西羌,得羌地不足耕,得羌财不足富。是过杀无辜之众,以伤陛下之仁,五验也。蜀所恃,有险也;蜀所安,无役也。今开蜀险,役蜀人,险开则便寇,人役则伤财。臣恐未及见羌,而奸盗在其中矣。异时益州长史李崇真托言吐蕃寇松州,天子为盛军师,趣转饷以备之。不三年,巴、蜀大困,不见一贼,而崇真奸赃已钜万。今得非有奸臣图利,复以生羌为资?六验也。蜀士尪孱不知兵,一虏持矛,百人不敢当。若西戎不即破灭,臣见蜀之边垂且不守,而为羌夷所暴,七验也。国家近废安北,拔单于,弃龟兹、疏勒,天下以为务仁不务广,务养不务杀,行太古三皇事。今徇贪夫之议,诛无罪之羌,遗全蜀患,此臣所未谕。方山东饥,关陇弊,生人流亡,诚陛下宁静思和天人之时,安可动甲兵、兴大役,以自生乱?又西军失守,北屯不利,边人骇情,今复举舆师投不测,小人徒知议夷狄之利,非帝王至德也。善为天下者,计大而不计小,务德而不务刑,据安念危,值利思害。愿陛下审计之。 后复召见,使论为政之要,适时不便者,毋援上古,角空言。子昂乃奏八科:一措刑,二官人,三知贤,四去疑,五招谏,六劝赏,七息兵,八安宗子。其大榷谓: 今百度已备,但刑急罔密,非为政之要。凡大人初制天下,必有凶乱叛逆之人为我驱除,以明天诛。凶叛已灭,则顺人情,赦过宥罪。盖刑以禁乱,乱静而刑息,不为承平设也。太平之人,乐德而恶刑,刑之所加,人必惨怛,故圣人贵措刑也。比大赦,澡荡群罪,天下蒙庆,咸得自新。近日诏狱稍滋,钩捕支党,株蔓推穷,盖狱吏不识天意,以抵惨刻。诚宜广恺悌之道,敕法慎罚,省白诬冤,此太平安人之务也。 官人惟贤,政所以治也。然君子小人各尚其类。若陛下好贤而不任,任而不能信,信而不能终,终而不赏,虽有贤人,终不肯至,又不肯劝。反是,则天下之贤集矣。 议者乃云“贤不可知,人不易识”。臣以为固易知,固易识。夫尚德行者无凶险,务公正者无邪朋,廉者憎贪,信者疾伪,智不为愚者谋,勇不为怯者死,犹鸾隼不接翼,薰莸不共气,其理自然。何者?以德并凶,势不相入;以正攻佞,势不相利;以廉劝贪,势不相售;以信质伪,势不相和。智者尚谋,愚者所不听;勇者徇死,怯者所不从。此趣向之反也。贤人未尝不思效用,顾无其类则难进,是以湮汩于时。诚能信任俊良,知左右有灼然贤行者,赐之尊爵厚禄,使以类相举,则天下之理得矣。 陛下知得贤须任,今未能者,盖以常信任者不效。如裴炎、刘祎之、周思茂、骞味道固蒙用矣,皆孤恩前死,以是陛下疑于信贤。臣固不然。昔人有以噎得病,乃欲绝食,不知食绝而身殒。贤人于国,犹食在人,人不可以一噎而止餐,国不可以谬一贤而远正士,此神鉴所知也。 圣人大德,在能纳谏,太宗德参三王,而能容魏徵之直。今诚有敢谏骨鲠之臣,陛下广延顺纳,以新盛德,则万世有述。 臣闻劳臣不赏,不可劝功;死士不赏,不可劝勇。今或勤劳死难,名爵不及;偷荣尸禄,宠秩妄加,非所以表庸励行者也。愿表显徇节,励勉百僚。古之赏一人,千万人悦者,盖云当也。 今事之最大者,患兵甲岁兴,赋役不省,兴师十万,则百万之家不得安业。自有事北狄,于今十年,不闻中国之胜。以庸将御冗兵,徭役日广,兵甲日敝。愿审量损益,计利害,势有不可,毋虚出兵,则人安矣。 虺贼干纪,自取屠灭,罪止魁逆,无复缘坐,宗室子弟,皆得更生。然臣愿陛下重晓慰之,使明知天子慈仁,下得自安。臣闻人情不能自明则疑,疑则惧,惧则罪生。惟赐恺悌之德,使居无过之地。 俄迁右卫胄曹参军。 后既称皇帝,改号周,子昂上《周受命颂》以媚悦后。虽数召见问政事,论亦详切,故奏闻辄罢。以母丧去官,服终,擢右拾遗。 子昂多病,居职不乐。会武攸宜讨契丹,高置幕府,表子昂参谋。次渔阳,前军败,举军震恐,攸宜轻易无将略,子昂谏曰:“陛下发天下兵以属大王,安危成败在此举,安可忽哉?”今大王法制不立,如小儿戏。愿审智愚,量勇怯,度众寡,以长攻短,此刷耻之道也。夫按军尚威严,择亲信以虞不测。大王提重兵精甲,屯之境上,硃亥窃发之变,良可惧也。王能听愚计,分麾下万人为前驱,契丹小丑,指日可擒。”攸宜以其儒者,谢不纳。居数日,复进计,攸宜怒,徙署军曹。子昂知不合,不复言。 圣历初,以父老,表解官归侍,诏以官供养。会父丧,庐冢次,每哀恸,闻者为涕。县令段简贪暴,闻其富,欲害子昂,家人纳钱二十万缗,简薄其赂,捕送狱中。子昂之见捕,自筮,卦成,惊曰:“天命不祐,吾殆死乎!”果死狱中,年四十三。 子昂资褊躁,然轻财好施,笃朋友,与陆余庆、王无竞、房融、崔泰之、卢藏用、赵元最厚。 唐兴,文章承徐、庾余风,天下祖尚,子昂始变雅正。初,为《感遇诗》三十八章,王适曰:“是必为海内文宗。”乃请交。子昂所论著,当世以为法。大历中,东川节度使李叔明为立旌德碑于梓州,而学堂至今犹存。 子光,复与赵元子少微相善,俱以文称。光终商州刺史。子易甫、简甫,皆位御史。 王无竞者,字仲烈,世徙东莱,宋太尉弘之远裔。家足于财,颇负气豪纵。擢下笔成章科,调栾城尉,三迁监察御史,改殿中。会朝,宰相宗楚客、杨再思离立偶语,无竞扬笏曰:“朝礼上敬,公等大臣,不宜慢常典。”楚客怒,徙无竞太子舍人。 神龙初,诋权幸,出为苏州司马。张易之等诛,坐尝交往,贬广州,仇家矫制搒杀之。 赵元省,字贞固,河间人。祖掞,号通儒,在隋,与同郡刘焯俱召至京师,补黎阳长,徙居汲。 元少负志略,好论辩。来游雒阳,士争慕向,所以造谢皆缙绅选。武后方称制,惧不容其高,调宜禄尉。到职,非公事不言,弹琴莳药,如隐者之操。自伤位不配才,卒年四十九。其友魏元忠、孟诜、宋之问、崔璩等共谥昭夷先生。 赞曰:“子昂说武后兴明堂太学,其言甚高,殊可怪笑。后窃威柄,诛大臣、宗室,肋逼长君而夺之权。子昂乃以王者之术勉之,卒为妇人讪侮不用,可谓荐圭璧于房闼,以脂泽污漫之也。瞽者不见泰山,聋者不闻震霆,子昂之于言,其聋瞽欤。 旧唐书-五代-刘昫 列传第一百四十 文苑中 ○郭正一 元万顷 范履冰 苗神客 周思茂 胡楚宾附 乔知之 弟侃备刘希夷附 刘允济 富嘉谟 吴少微 谷倚附 员半千 丘悦附 刘宪王适 司马锽 梁载言附 沈佺期 陈子昂 闾丘均附宋之问 阎朝隐 王无竞 李适 尹元凯附 贾曾 子至 许景先 贺知章 贺朝 万齐融 张若虚 邢巨 包融 李登之附 席豫 徐安贞附 齐浣 王浣 李邕 孙逖 子成 陈子昂,梓州射洪人。家世富豪。子昂独苦节读书,尤善属文。初为《感遇诗》三十首,京兆司功王适见而惊曰:“此子必为天下文宗矣!”由是知名。举进士。会高宗崩,灵驾将还长安,子昂诣阙上书,盛陈东都形胜,可以安置山陵,关中旱俭,灵驾西行不便。曰: 梓州射洪县草莽愚臣子昂,谨顿首冒死献书阙下。 臣闻明王不恶切直之言以纳忠,烈士不惮死亡之诛以极谏。故有非常之策者,必待非常之时;得非常之时者,必待非常之主。然后危言正色,抗义直辞,赴汤镬而不回,至诛夷而无悔!岂徒欲诡世夸俗,厌生乐死者哉!实以为杀身之害小,存国之利大。故审计定议而甘心焉。况乎得非常之时,遇非常之主,言必获用,死亦何惊!千载之迹,将不朽于今日矣! 伏惟大行皇帝遗天下,弃群臣,万国震惊,百姓屠裂。陛下以徇齐之圣,承宗庙之重,天下之望,喁喁如也。莫不冀蒙圣化,以保余年;太平之主,将复在于兹矣!况皇太后又以文母之贤,协轩宫之耀,军国大事,遗诏决之;唐、虞之际,于斯盛矣! 臣伏见诏书,梓宫将迁西京,鸾舆亦欲陪幸。计非上策,智者失图;庙堂未闻有骨鲠之谟,朝廷多见有顺从之议;臣窃惑以为过矣!伏自思之,生圣日,沐皇风,摩顶至踵,莫非亭育;不能历丹凤,抵濯龙,北面玉阶,东望金屋,抗音而正谏者,圣王之罪人也!所以不顾万死,乞献一言,愿蒙听览,甘就鼎镬,伏惟陛下察之。 臣闻秦都咸阳之时,汉都长安之日,山河为固,天下服矣。然犹北取胡、宛之利,南资巴蜀之饶。自渭入河,转关东之粟;逾沙绝漠,致山西之储。然后能削平天下,弹压诸侯,长辔利策,横制宇宙。今则不然。燕、代迫匈奴之侵,巴、陇婴吐蕃之患;西蜀疲老,千里赢粮;北国丁男,十五乘塞;岁月奔命,其弊不堪。秦之首尾,今为阙矣!即所余者,独三辅之间耳。顷遭荒馑,人被荐饥。自河已西,莫非赤地;循陇已北,罕逢青草。莫不父兄转徙,妻子流离,委家丧业,膏原润莽,此朝廷之所备知也。赖以宗庙神灵,皇天悔祸,去岁薄稔,前秋稍登,使羸饿之余,得保性命,天下幸甚,可谓厚矣!然而流人未返,田野尚芜,白骨纵横,阡陌无主。至于蓄积,尤可哀伤。陛下不料其难,贵从先意,遂欲长驱大驾,按节秦京,千乘万骑,何方取给?况山陵初制,穿复未央;土木工匠,必资徒役。今欲率疲弊之众,兴数万之军,征发近畿,鞭扑羸老,凿山采石,驱以就功。春作无时,秋成绝望,凋瘵遗噍,再罹艰苦。倘不堪弊,必有逋逃,“子来”之颂,将何以述之?此亦宗庙之大机,不可不审图也!况国无兼岁之储,家鲜匝时之蓄。一旬不雨,犹可深忧,忽加水旱,人何以济?陛下不深察始终,独违群议,臣恐三辅之弊,不止如前日矣! 且天子以四海为家,圣人包六合为宇。历观邃古,以至于今,何尝不以三王为仁,五帝为圣!虽周公制作,夫子著明,莫不祖述尧、舜,宪章文、武,为百王之鸿烈,作千载之雄图!然而舜死陟方,葬苍梧而不返;禹会群后,殁稽山而永终。岂其爱蛮夷之乡而鄙中国哉?实将欲示圣人无外也。故能使坟籍以为美谈,帝王以为高范。况我巍巍大圣,轹帝登皇,日月所照,莫不率俾。何独秦、丰之地,可置山陵;河、洛之都,不堪园寝?陛下岂不察之,愚臣窃为陛下惜也!且景山崇丽,秀冠群峰,北对嵩、邙,西望汝海,居祝融之故地,连太昊之遗墟。帝王图迹,纵横左右;园陵之美,复何加焉!陛下曾未察之,谓其不可;愚臣鄙见,良足尚矣!况瀍、涧之中,天地交会,北有太行之险,南有宛、叶之饶,东压江、淮,食湖淮之利,西驰崤、渑,据关河之宝。以聪明之主,养纯粹之人,天下和平,恭己正南面而已。陛下不思瀍、洛之壮观,关、陇之荒芜,乃欲弃太山之安,履焦原之险,忘神器之大宝,徇曾、闵之小节。愚臣暗昧,以为甚也!陛下何不览争臣之策,采行路之谣,谘谟太后,平章宰辅,使苍生之望,知有所安,天下岂不幸甚! 昔者平王迁都,光武都洛,山陵寝庙,不在东京;宗社坟茔,并居西土。然而《春秋》美为始王,《汉书》载为代祖,岂其不愿孝哉?何圣贤褒贬于斯滥矣?实以时有不可,事有必然。盖欲遗小存大,去祸归福,圣人所以贵也。夫小不忍,乱大谋,仲尼之至诫,愿陛下察之。若以臣愚不用,朝议遂行,臣恐关、陇之忧,无时休也! 臣又闻太原蓄钜万之仓,洛口积天下之粟,国家之资,斯为大矣!今欲舍而不顾,背以长驱,使有识惊嗟,天下失望。倘鼠窃狗盗,万一不图,西入陕州之郊,东犯武牢之镇,盗敖仓一抔之粟,陛下何以遏之?此天下之至机,不可不深惧也。虽则盗未旋踵,诛刑已及,灭其九族,焚其妻子,泣辜虽恨,将何及焉!故曰:“先谋后事者逸,先事后谋者失。”“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斯言岂徒设也,固愿陛下念之! 则天召见,奇其对,拜麟台正字。则天将事雅州讨生羌,子昂上书曰: 麟台正字臣子昂昧死上言。 臣闻道路云:国家欲开蜀山,自雅州道入讨生羌,因以袭击吐蕃。执事者不审图其利害,遂发梁、凤、巴蜒兵以徇之。臣愚以为西蜀之祸,自此结矣! 臣闻乱生,必由于怨。雅州边羌,自国初已来,未尝一日为盗。今一旦无罪受戮,其怨必甚。怨甚惧诛,必蜂骇西山。西山盗起,则蜀之边邑,不得不连兵备守。兵久不解,则蜀之祸构矣!昔后汉末西京丧败,盖由此诸羌。此一事也。 且臣闻吐蕃桀黠之虏,君长相信,而多奸谋。自敢抗天诛,迩来向二十余载,大战则大胜,小战则小胜,未尝败一队,亡一夫。国家往以薛仁贵、郭待封为虓武之将,屠十一万众于大非之川,一甲不返。又以李敬玄、刘审礼为廊庙之器,辱十八万众于青海之泽,身囚虏庭。是时精甲勇士,势如云雷,然竟不能擒一戎,馘一丑,至今而关、陇为空。今乃欲以李处一为将,驱憔悴之兵,将袭吐蕃。臣窃忧之,而为此虏所笑。此二事也。 且夫事有求利而得害者。则蜀昔时不通中国,秦惠王欲帝天下而并诸侯,以为不兼幹不取蜀,势未可举,乃用张仪计,饰美女,谲金牛,因间以啖蜀侯。蜀侯果贪其利,使五丁力士凿通谷,栈褒斜,置道于秦。自是险阻不关,山谷不闭,张仪蹑踵乘便,纵兵大破之,蜀侯诛,幹邑灭。至今蜀为中州,是贪利而亡。此三事也。 且臣闻吐蕃羯虏,爱蜀之珍富,欲盗之,久有日矣。然其势不能举者,徒以山川阻绝,障隘不通,此其所以顿饿狼之喙而不得侵食也。今国家乃撤边羌,开隘道,使其收奔亡之种,为向导以攻边。是乃借寇兵而为贼除道,举全蜀以遗之。此四事也。 臣窃观蜀为西南一都会,国家之宝库,天下珍货聚出其中。又人富粟多,顺江而下,可以兼济中国。今执事者乃图侥幸之利,悉以委事西羌。地不足以富国,徒杀无辜之众,以伤陛下之仁;糜费随之,无益圣德。又况侥幸之利,未可图哉!此五事也。 夫蜀之所恃,有险也;人之所安,无役也。今国家乃开其险,役其人;险开则便寇,人役则伤财。臣恐未见羌戎,已有奸盗在其中矣!往年益州长史李崇真图此奸利,传檄称吐蕃欲寇松州,遂使国家盛军师、大转饷以备之。未二三年,巴蜀二十余州,骚然大弊,竟不见吐蕃之面,而崇真赃钱已计钜万矣。蜀人残破,几不堪命。此之近事,犹在人口,陛下所亲知。臣愚意者不有奸臣欲图此利,复以生羌为计者哉!此六事也。 且蜀人尪劣,不习兵战,一虏持矛,百人莫敢当。又山川阻旷,去中夏精兵处远。今国家若击西羌,掩吐蕃,遂能破灭其国,奴虏其人,使其君长系首北阙,计亦可矣!若不到如此,臣方见蜀之边陲不守,而为羌夷所横暴。昔辛有见被发而祭伊川者,以为不出百年,此其为戎。臣恐不及百年而蜀为戎。此七事也。 且国家近者废安北,拔单于,弃龟兹,放疏勒,天下翕然,谓之盛德。所以者何?盖以陛下务在仁,不在广;务在养,不在杀。将以此息边鄙,休甲兵,行三皇、五帝之事者也!今又徇贪夫之议,谋动兵戈,将诛无罪之戎,而遗全蜀之患,将何以令天下乎?此愚臣所以不甚悟者也。况当今山东饥,关、陇弊,历岁枯旱,人有流亡。诚是圣人宁静,思和天人之时,不可动甲兵,兴大役,以自生乱。臣又流闻西军失守,北军不利,边人忙动,情有不安。今者复驱此兵,投之不测。臣闻自古亡国破家,未尝不由黩兵。今小人议夷狄之利,非帝王之至德也,又况弊中夏哉! 臣闻古之善为天下者,计大而不计小,务德而不务刑;图其安则思其危,谋其利则虑其害;然后能长享福禄。伏愿陛下熟计之! 再转右拾遗。数上疏陈事,词皆典美。时有同州下邽人徐元庆,父为县尉赵师韫所杀。后师韫为御史,元庆变姓名于驿家佣力,候师韫,手刃杀之。议者以元庆孝烈,欲舍其罪。子昂建议以为:“国法专杀者死,元庆宜正国法,然后旌其闾墓,以褒其孝义可也。”当时议者,咸以子昂为是。俄授麟台正字。武攸宜统军北讨契丹,以子昂为管记,军中文翰皆委之。 子昂父在乡,为县令段简所辱,子昂闻之,遽还乡里。简乃因事收系狱中,忧愤而卒,时年四十余。 子昂褊躁无威仪,然文词宏丽,甚为当时所重。有集十卷,友人黄门侍郎卢藏用为之序,盛行于代。 唐才子传-元-辛文房 ●卷一 ○陈子昂 子昂,字伯玉,梓州人。开耀二年许旦榜进士。初,年十八时,未知书,以富家子,任侠尚气弋博,后入乡校感悔,即于州东南金华山观读书,痛自修饬,精穷坟典,耽爱黄、老、《易?象》。光宅元年,诣阙上书,谏灵驾入京。武后召见,奇其才,遂拜麟台正字,令云:“地籍英华,文称?晔。”累迁拾遗。圣历初,解官归。会父丧,庐冢次。县令段简贪残,闻其富,造诈诬子昂,胁取赂二十万缗,犹薄之,遂送狱。子昂自筮封,惊曰:“天命不?,吾殆穷乎!”果死狱中,年四十三。子昂貌柔雅,为性褊躁,轻财好施,笃朋友之义。与游英俊,多秉钧衡。唐兴,文章承徐、庾余风,天下祖尚,子昂始变雅正。初,为《感遇诗》三十章,王适见而惊曰:“此子必为海内文宗。”由是知名,凡所著论,世以为法,诗调尤工。尝劝后兴明堂、太学,以调元气。柳公权评曰:“能极著述,克备比兴,唐兴以来,子昂而已。”有集十卷,今传。呜呼!古来材大,或难为用。象以有齿,卒焚其身。信哉,子昂之谓欤! 《国学原典 集部 全唐诗(上) 卷八十三》 卷83_1 【庆云章】陈子昂 昆仑元气,实生庆云。大人作矣,五色氤氲。昔在帝妫, 南风既薰。丛芳烂熳,郁郁纷纷。旷矣千祀,庆云来止, 玉叶金柯,祚我天子。非我天子,庆云谁昌。非我圣母, 庆云谁光。庆云光矣,周道昌矣。九万八千,天授皇年。 卷83_2 【感遇诗三十八首】陈子昂 微月生西海,幽阳始代升。圆光正东满,阴魄已朝凝。 太极生天地,三元更废兴。至精谅斯在,三五谁能征。 兰若生春夏,芊蔚何青青。幽独空林色,朱蕤冒紫茎。 迟迟白日晚,袅袅秋风生。岁华尽摇落,芳意竟何成。 苍苍丁零塞,今古缅荒途。亭堠何摧兀,暴骨无全躯。 黄沙幕南起,白日隐西隅。汉甲三十万,曾以事匈奴。 但见沙场死,谁怜塞上孤。 乐羊为魏将,食子殉军功。骨肉且相薄,他人安得忠。 吾闻中山相,乃属放麑翁。孤兽犹不忍,况以奉君终。 市人矜巧智,于道若童蒙。倾夺相夸侈,不知身所终。 曷见玄真子,观世玉壶中。窅然遗天地,乘化入无穷。 吾观龙变化,乃知至阳精。石林何冥密,幽洞无留行。 古之得仙道,信与元化并。玄感非象识,谁能测沉冥。 世人拘目见,酣酒笑丹经。昆仑有瑶树,安得采其英。 白日每不归,青阳时暮矣。茫茫吾何思,林卧观无始。 众芳委时晦,鶗鴂鸣悲耳。鸿荒古已颓,谁识巢居子。 吾观昆仑化,日月沦洞冥。精魄相交会,天壤以罗生。 仲尼推太极,老聃贵窈冥。西方金仙子,崇义乃无明。 空色皆寂灭,缘业定何成。名教信纷藉,死生俱未停。 圣人秘元命,惧世乱其真。如何嵩公辈,诙谲误时人。 先天诚为美,阶乱祸谁因。长城备胡寇,嬴祸发其亲。 赤精既迷汉,子年何救秦。去去桃李花,多言死如麻。 深居观元化,悱然争朵颐。谗说相啖食,利害纷eq々。 便便夸毗子,荣耀更相持。务光让天下,商贾竞刀锥。 已矣行采芝,万世同一时。 吾爱鬼谷子,青溪无垢氛。囊括经世道,遗身在白云。 七雄方龙斗,天下久无君。浮荣不足贵,遵养晦时文。 舒可弥宇宙,卷之不盈分。岂徒山木寿,空与麋鹿群。 呦呦南山鹿,罹罟以媒和。招摇青桂树,幽蠹亦成科。 世情甘近习,荣耀纷如何。怨憎未相复,亲爱生祸罗。 瑶台倾巧笑,玉杯殒双蛾。谁见枯城蘖,青青成斧柯。 林居病时久,水木澹孤清。闲卧观物化,悠悠念无生。 青春始萌达,朱火已满盈。徂落方自此,感叹何时平。 临岐泣世道,天命良悠悠。昔日殷王子,玉马遂朝周。 宝鼎沦伊谷,瑶台成古丘。西山伤遗老,东陵有故侯。 贵人难得意,赏爱在须臾。莫以心如玉,探他明月珠。 昔称夭桃子,今为舂市徒。鸱鸮悲东国,麋鹿泣姑苏。 谁见鸱夷子,扁舟去五湖。 圣人去已久,公道缅良难。蚩蚩夸毗子,尧禹以为谩。 骄荣贵工巧,势利迭相干。燕王尊乐毅,分国愿同欢。 鲁连让齐爵,遗组去邯郸。伊人信往矣,感激为谁叹。 幽居观天运,悠悠念群生。终古代兴没,豪圣莫能争。 三季沦周赧,七雄灭秦嬴。复闻赤精子,提剑入咸京。 炎光既无象,晋虏复纵横。尧禹道已昧,昏虐势方行。 岂无当世雄,天道与胡兵。咄咄安可言,时醉而未醒。 仲尼溺东鲁,伯阳遁西溟。大运自古来,旅人胡叹哉。 逶迤势已久,骨鲠道斯穷。岂无感激者,时俗颓此风。 灌园何其鄙,皎皎於陵中。世道不相容,嗟嗟张长公。 圣人不利己,忧济在元元。黄屋非尧意,瑶台安可论。 吾闻西方化,清净道弥敦。奈何穷金玉,雕刻以为尊。 云构山林尽,瑶图珠翠烦。鬼工尚未可,人力安能存。 夸愚适增累,矜智道逾昏。 玄天幽且默,群议曷嗤嗤。圣人教犹在,世运久陵夷。 一绳将何系,忧醉不能持。去去行采芝,勿为尘所欺。 蜻蛉游天地,与世本无患。飞飞未能止,黄雀来相干。 穰侯富秦宠,金石比交欢。出入咸阳里,诸侯莫敢言。 宁知山东客,激怒秦王肝。布衣取丞相,千载为辛酸。 微霜知岁晏,斧柯始青青。况乃金天夕,浩露沾群英。 登山望宇宙,白日已西暝。云海方荡潏,孤鳞安得宁。 翡翠巢南海,雄雌珠树林。何知美人意,骄爱比黄金。 杀身炎州里,委羽玉堂阴。旖旎光首饰,葳蕤烂锦衾。 岂不在遐远,虞罗忽见寻。多材信为累,叹息此珍禽。 挈瓶者谁子,姣服当青春。三五明月满,盈盈不自珍。 高堂委金玉,微缕悬千钧。如何负公鼎,被夺笑时人。 玄蝉号白露,兹岁已蹉跎。群物从大化,孤英将奈何。 瑶台有青鸟,远食玉山禾。昆仑见玄凤,岂复虞云罗。 荒哉穆天子,好与白云期。宫女多怨旷,层城闭蛾眉。 日耽瑶池乐,岂伤桃李时。青苔空萎绝,白发生罗帷。 朝发宜都渚,浩然思故乡。故乡不可见,路隔巫山阳。 巫山彩云没,高丘正微茫。伫立望已久,涕落沾衣裳。 岂兹越乡感,忆昔楚襄王。朝云无处所,荆国亦沦亡。 昔日章华宴,荆王乐荒淫。霓旌翠羽盖,射兕云梦林。 朅来高唐观,怅望云阳岑。雄图今何在,黄雀空哀吟。 丁亥岁云暮,西山事甲兵。赢粮匝邛道,荷戟争羌城。 严冬阴风劲,穷岫泄云生。昏曀无昼夜,羽檄复相惊。 拳跼竞万仞,崩危走九冥。籍籍峰壑里,哀哀冰雪行。 圣人御宇宙,闻道泰阶平。肉食谋何失,藜藿缅纵横。 可怜瑶台树,灼灼佳人姿。碧华映朱实,攀折青春时。 岂不盛光宠,荣君白玉墀。但恨红芳歇,凋伤感所思。 朅来豪游子,势利祸之门。如何兰膏叹,感激自生冤。 众趋明所避,时弃道犹存。云渊既已失,罗网与谁论。 箕山有高节,湘水有清源。唯应白鸥鸟,可为洗心言。 索居犹几日,炎夏忽然衰。阳彩皆阴翳,亲友尽暌违。 登山望不见,涕泣久涟洏。宿梦感颜色,若与白云期。 马上骄豪子,驱逐正蚩蚩。蜀山与楚水,携手在何时。 金鼎合神丹,世人将见欺。飞飞骑羊子,胡乃在峨眉。 变化固幽类,芳菲能几时。疲疴苦沦世,忧痗日侵淄。 眷然顾幽褐,白云空涕洟。 朔风吹海树,萧条边已秋。亭上谁家子,哀哀明月楼。 自言幽燕客,结发事远游。赤丸杀公吏,白刃报私仇。 避仇至海上,被役此边州。故乡三千里,辽水复悠悠。 每愤胡兵入,常为汉国羞。何知七十战,白首未封侯。 本为贵公子,平生实爱才。感时思报国,拔剑起蒿莱。 西驰丁零塞,北上单于台。登山见千里,怀古心悠哉。 谁言未忘祸,磨灭成尘埃。 浩然坐何慕,吾蜀有峨眉。念与楚狂子,悠悠白云期。 时哉悲不会,涕泣久涟洏。梦登绥山穴,南采巫山芝。 探元观群化,遗世从云螭。婉娈时永矣,感悟不见之。 朝入云中郡,北望单于台。胡秦何密迩,沙朔气雄哉。 藉藉天骄子,猖狂已复来。塞垣无名将,亭堠空崔嵬。 咄嗟吾何叹,边人涂草莱。 仲尼探元化,幽鸿顺阳和。大运自盈缩,春秋递来过。 盲飙忽号怒,万物相纷劘。溟海皆震荡,孤凤其如何。 卷83_3 【观荆玉篇】陈子昂 鸱夷双白玉,此玉有缁磷。悬之千金价,举世莫知真。 丹青非异色,轻重有殊伦。勿信玉工言,徒悲荆国人。 卷83_4 【鸳鸯篇】陈子昂 飞飞鸳鸯鸟,举翼相蔽亏。俱来绿潭里,共向白云涯。 音容相眷恋,羽翮两逶迤。蘋萍戏春渚,霜霰绕寒池。 浦沙连岸净,汀树拂潭垂。年年此游玩,岁岁来追随。 凤凰起丹穴,独向梧桐枝。鸿雁来紫塞,空忆稻粱肥。 乌啼倦依托,鹤鸣伤别离。岂若此双禽,飞翻不异林。 刷尾青江浦,交颈紫山岑。文章负奇色,和鸣多好音。 闻有鸳鸯绮,复有鸳鸯衾。持为美人赠,勖此故交心。 卷83_5 【与东方左史虬修竹篇】陈子昂 龙种生南岳,孤翠郁亭亭。峰岭上崇崒,烟雨下微冥。 夜闻鼯鼠叫,昼聒泉壑声。春风正淡荡,白露已清泠。 哀响激金奏,密色滋玉英。岁寒霜雪苦,含彩独青青。 岂不厌凝冽,羞比春木荣。春木有荣歇,此节无凋零。 始愿与金石,终古保坚贞。不意伶伦子,吹之学凤鸣。 遂偶云和瑟,张乐奏天庭。妙曲方千变,箫韶亦九成。 信蒙雕斫美,常愿事仙灵。驱驰翠虬驾,伊郁紫鸾笙。 结交嬴台女,吟弄升天行。携手登白日,远游戏赤城。 低昂玄鹤舞,断续彩云生。永随众仙逝,三山游玉京。 卷83_6 【蓟丘览古赠卢居士藏用七首 轩辕台】陈子昂 北登蓟丘望,求古轩辕台。应龙已不见,牧马空黄埃。 尚想广成子,遗迹白云隈。 卷83_7 【蓟丘览古赠卢居士藏用七首 燕昭王】陈子昂 南登碣石坂,遥望黄金台。丘陵尽乔木,昭王安在哉。 霸图怅已矣,驱马复归来。 卷83_8 【蓟丘览古赠卢居士藏用七首 乐生】陈子昂 王道已沦昧,战国竞贪兵。乐生何感激,仗义下齐城。 雄图竟中夭,遗叹寄阿衡。 卷83_9 【蓟丘览古赠卢居士藏用七首 燕太子】陈子昂 秦王日无道,太子怨亦深。一闻田光义,匕首赠千金。 其事虽不立,千载为伤心。 卷83_10 【蓟丘览古赠卢居士藏用七首 田光先生】陈子昂 自古皆有死,徇义良独稀。奈何燕太子,尚使田生疑。 伏剑诚已矣,感我涕沾衣。 卷83_11 【蓟丘览古赠卢居士藏用七首 邹衍】陈子昂 大运沦三代,天人罕有窥。邹子何寥廓,漫说九瀛垂。 兴亡已千载,今也则无推。 卷83_12 【蓟丘览古赠卢居士藏用七首 郭隗】陈子昂 逢时独为贵,历代非无才。隗君亦何幸,遂起黄金台。 (末缺)知 卷83_13 【西还至散关答乔补阙知之】陈子昂 葳蕤苍梧凤,嘹唳白露蝉。羽翰本非匹,结交何独全。 昔君事胡马,余得奉戎旃。携手向沙塞,关河缅幽燕。 芳岁几阳止,白日屡徂迁。功业云台薄,平生玉佩捐。 叹此南归日,犹闻北戍边。代水不可涉,巴江亦潺湲。 揽衣度函谷,衔涕望秦川。蜀门自兹始,云山方浩然。 卷83_14 【度峡口山赠乔补阙知之王二无竞】陈子昂 峡口大漠南,横绝界中国。丛石何纷纠,赤山复翕赩。 远望多众容,逼之无异色。崔崒乍孤断,逶迤屡回直。 信关胡马冲,亦距汉边塞。岂依河山险,将顺休明德。 物壮诚有衰,势雄良易极。逦迤忽而尽,泱漭平不息。 之子黄金躯,如何此荒域。云台盛多士,待君丹墀侧。 卷83_15 【题居延古城赠乔十二知之】陈子昂 闻君东山意,宿昔紫芝荣。沧洲今何在,华发旅边城。 还汉功既薄,逐胡策未行。徒嗟白日暮,坐对黄云生。 桂枝芳欲晚,薏苡谤谁明。无为空自老,含叹负生平。 卷83_16 【赠赵六贞固二首】陈子昂 回中烽火入,塞上追兵起。此时边朔寒,登陇思君子。 东顾望汉京,南山云雾里。 赤螭媚其彩,婉娈苍梧泉。昔者琅琊子,躬耕亦慨然。 美人岂遐旷,之子乃前贤。良辰在何许,白日屡颓迁。 道心固微密,神用无留连。舒可弥宇宙,揽之不盈拳。 蓬莱久芜没,金石徒精坚。良宝委短褐,闲琴独婵娟。 卷83_17 【答韩使同在边】陈子昂 汉家失中策,胡马屡南驱。闻诏安边使,曾是故人谟。 废书怅怀古,负剑许良图。出关岁方晏,乘障日多虞。 虏入白登道,烽交紫塞途。连兵屯北地,清野备东胡。 边城方晏闭,斥堠始昭苏。复闻韩长孺,辛苦事匈奴。 雨雪颜容改,纵横才位孤。空怀老臣策,未获赵军租。 但蒙魏侯重,不受谤书诬。当取金人祭,还歌凯入都。 卷83_18 【征东至淇门答宋十一参军之问】陈子昂 南星中大火,将子涉清淇。西林改微月,征旆空自持。 碧潭去已远,瑶华折遗谁。若问辽阳戍,悠悠天际旗。 卷83_19 【答洛阳主人】陈子昂 平生白云志,早爱赤松游。事亲恨未立,从宦此中州。 主人亦何问,旅客非悠悠。方谒明天子,清宴奉良筹。 再取连城璧,三陟平津侯。不然拂衣去,归从海上鸥。 宁随当代子,倾侧且沉浮。 卷83_20 【酬晖上人秋夜山亭有赠】陈子昂 皎皎白林秋,微微翠山静。禅居感物变,独坐开轩屏。 风泉夜声杂,月露宵光冷。多谢忘机人,尘忧未能整。 卷83_21 【酬李参军崇嗣旅馆见赠】陈子昂 昨夜银河畔,星文犯遥汉。今朝紫气新,物色果逢真。 言从天上落,乃是地仙人。白璧疑冤楚,乌裘似入秦。 摧藏多古意,历览备艰辛。乐广云虽睹,夷吾风未春。 凤歌空有问,龙性讵能驯。宝剑终应出,骊珠会见珍。 未及冯公老,何惊孺子贫。青云傥可致,北海忆孙宾。 卷83_22 【酬晖上人夏日林泉】陈子昂 闻道白云居,窈窕青莲宇。岩泉万丈流,树石千年古。 林卧对轩窗,山阴满庭户。方释尘事劳,从君袭兰杜。 卷83_23 【同宋参军之问梦赵六赠卢陈二子之作】陈子昂 晓霁望嵩丘,白云半岩足。氛氲涵翠微,宛如嬴台曲。 故人昔所尚,幽琴歌断续。变化竟无常,人琴遂两亡。 白云失处所,梦想暧容光。畴昔疑缘业,儒道两相妨。 前期许幽报,迨此尚茫茫。晤言既已失,感叹情何一。 始忆携手期,云台与峨眉。达兼济天下,穷独善其时。 诸君推管乐,之子慕巢夷。奈何苍生望,卒为黄绶欺。 铭鼎功未立,山林事亦微。抚孤一流恸,怀旧日暌违。 卢子尚高节,终南卧松雪。宋侯逢圣君,骖驭游青云。 而我独蹭蹬,语默道犹屯。征戍在辽阳,蹉跎草再黄。 丹丘恨不及,白露已苍苍。远闻山阳赋,感涕下沾裳。 卷83_24 【送别出塞】陈子昂 平生闻高义,书剑百夫雄。言登青云去,非此白头翁。 胡兵屯塞下,汉骑属云中。君为白马将,腰佩騂角弓。 单于不敢射,天子伫深功。蜀山余方隐,良会何时同。 卷83_25 【登蓟丘楼送贾兵曹入都】陈子昂 东山宿昔意,北征非我心。孤负平生愿,感涕下沾襟。 暮登蓟楼上,永望燕山岑。辽海方漫漫,胡沙飞且深。 峨眉杳如梦,仙子曷由寻。击剑起叹息,白日忽西沉。 闻君洛阳使,因子寄南音。 卷83_26 【夏日晖上人房别李参军崇嗣】陈子昂 四十九变化,一十三死生。翕忽玄黄里,驱驰风雨情。 是非纷妄作,宠辱坐相惊。至人独幽鉴,窈窕随昏明。 咫尺山河道,轩窗日月庭。别离焉足问,悲乐固能并。 我辈何为尔,栖皇犹未平。金台可攀陟,宝界绝将迎。 户牖观天地,阶基上杳冥。自超三界乐,安知万里征。 中国要荒内,人寰宇宙荣。弦望如朝夕,宁嗟蜀道行。 卷83_27 【秋园卧病呈晖上人】陈子昂 幽寂旷日遥,林园转清密。疲疴澹无豫,独坐泛瑶瑟。 怀挟万古情,忧虞百年疾。绵绵多滞念,忽忽每如失。 缅想赤松游,高寻白云逸。荣吝始都丧,幽人遂贞吉。 图书纷满床,山水蔼盈室。宿昔心所尚,平生自兹毕。 愿言谁见知,梵筵有同术。八月高秋晚,凉风正萧瑟。 卷83_28 【登泽州城北楼宴】陈子昂 平生倦游者,观化久无穷。复来登此国,临望与君同。 坐见秦兵垒,遥闻赵将雄。武安君何在,长平事已空。 且歌玄云曲,御酒舞薰风。勿使青衿子,嗟尔白头翁。 卷83_29 【山水粉图】陈子昂 山图之白云兮,若巫山之高丘。纷群翠之鸿溶, 又似蓬瀛海水之周流。信夫人之好道,爱云山以幽求。 卷83_30 【彩树歌】陈子昂 嘉锦筵之珍树兮,错众彩之氛氲。状瑶台之微月, 点巫山之朝云。青春兮不可逢,况蕙色之增芬。 结芳意而谁赏,怨绝世之无闻。红荣碧艳坐看歇, 素华流年不待君。故吾思昆仑之琪树,厌桃李之缤纷。 卷83_31 【春台引】陈子昂 感阳春兮生碧草之油油。怀宇宙以伤远,登高台而写忧。 迟美人兮不见,恐青岁之遂遒。从毕公以酣饮, 寄林塘而一留。采芳荪于北渚,忆桂树于南州。 何云木之美丽,而池馆之崇幽。星台秀士,月旦诸子。 嘉青鸟之辰,迎火龙之始。挟宝书与瑶瑟, 芳蕙华而兰靡。乃掩白蘋,藉绿芷。酒既醉,乐未已。 击青钟,歌渌水。怨青春之萎绝,赠瑶台之旖旎。 愿一见而道意,结众芳之绸缪。曷余情之荡漾, 瞩青云以增愁。怅三山之飞鹤,忆海上之白鸥。重曰: 群仙去兮青春颓,岁华歇兮黄鸟哀。富贵荣乐几时兮, 朱宫碧堂生青苔,白云兮归来。 卷83_32 【登幽州台歌】陈子昂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卷83_33 【喜马参军相遇醉歌】陈子昂 独幽默以三月兮,深林潜居。时岁忽兮,孤愤遐吟。 谁知我心?孺子孺子,其可与理分。 《国学原典 集部 全唐诗(上) 卷八十四》 卷84_1 【度荆门望楚】陈子昂 遥遥去巫峡,望望下章台。巴国山川尽,荆门烟雾开。 城分苍野外,树断白云隈。今日狂歌客,谁知入楚来。 卷84_2 【晚次乐乡县】陈子昂 故乡杳无际,日暮且孤征。川原迷旧国,道路入边城。 野戍荒烟断,深山古木平。如何此时恨,噭噭夜猿鸣。 卷84_3 【同王员外雨后登开元寺南楼因酬晖上人独坐山亭有赠】陈子昂 钟梵经行罢,香林坐入禅。岩庭交杂树,石濑泻鸣泉。 水月心方寂,云霞思独玄。宁知人世里,疲病得攀缘。 卷84_4 【东征答朝臣相送】陈子昂 平生白云意,疲苶愧为雄。君王谬殊宠,旌节此从戎。 挼绳当系虏,单马岂邀功。孤剑将何托,长谣塞上风。 卷84_5 【咏主人壁上画鹤,寄乔主簿崔著作】陈子昂 古壁仙人画,丹青尚有文。独舞纷如雪,孤飞暧似云。 自矜彩色重,宁忆故池群。江海联翩翼,长鸣谁复闻。 卷84_6 【居延海树闻莺同作】陈子昂 边地无芳树,莺声忽听新。间关如有意,愁绝若怀人。 明妃失汉宠,蔡女没胡尘。坐闻应落泪,况忆故园春。 卷84_7 【题李三书斋(崇嗣)】陈子昂 灼灼青春仲,悠悠白日升。声容何足恃,荣吝坐相矜。 愿与金庭会,将待玉书征。还丹应有术,烟驾共君乘。 卷84_8 【送魏大从军】陈子昂 匈奴犹未灭,魏绛复从戎。怅别三河道,言追六郡雄。 雁山横代北,狐塞接云中。勿使燕然上,惟留汉将功。 卷84_9 【送殷大入蜀】陈子昂 禺山金碧路,此地饶英灵。送君一为别,凄断故乡情。 片云生极浦,斜日隐离亭。坐看征骑没,惟见远山青。 卷84_10 【落第西还别刘祭酒高明府】陈子昂 别馆分周国,归骖入汉京。地连函谷塞,川接广阳城。 望迥楼台出,途遥烟雾生。莫言长落羽,贫贱一交情。 卷84_11 【落第西还别魏四懔】陈子昂 转蓬方不定,落羽自惊弦。山水一为别,欢娱复几年。 离亭暗风雨,征路入云烟。还因北山径,归守东陂田。 卷84_12 【送客】陈子昂 故人洞庭去,杨柳春风生。相送河洲晚,苍茫别思盈。 白蘋已堪把,绿芷复含荣。江南多桂树,归客赠生平。 卷84_13 【春夜别友人二首】陈子昂 银烛吐青烟,金樽对绮筵。离堂思琴瑟,别路绕山川。 明月隐高树,长河没晓天。悠悠洛阳道,此会在何年。 紫塞白云断,青春明月初。对此芳樽夜,离忧怅有馀。 清冷花露满,滴沥檐宇虚。怀君欲何赠,愿上大臣书。 卷84_14 【遂州南江别乡曲故人】陈子昂 楚江复为客,征棹方悠悠。故人悯追送,置酒此南洲。 平生亦何恨,夙昔在林丘。违此乡山别,长谣去国愁。 卷84_15 【送东莱王学士无竞】陈子昂 宝剑千金买,平生未许人。怀君万里别,持赠结交亲。 孤松宜晚岁,众木爱芳春。已矣将何道,无令白首新。 卷84_16 【送梁李二明府】陈子昂 负书犹在汉,怀策未闻秦。复此穷秋日,芳樽别故人。 黄金装屡尽,白首契逾新。空羡双凫舄,俱飞向玉轮。 卷84_17 【送魏兵曹使巂州得登字】陈子昂 阳山淫雾雨,之子慎攀登。羌笮多珍宝,人言有爱憎。 欲酬明主惠,当尽使臣能。勿以王阳道,迢递畏崚嶒。 卷84_18 【送著作佐郎崔融等从梁王东征】陈子昂 金天方肃杀,白露始专征。王师非乐战,之子慎佳兵。 海气侵南部,边风扫北平。莫卖卢龙塞,归邀麟阁名。 卷84_19 【春晦饯陶七于江南同用风字】陈子昂 黄鹤烟云去,青江琴酒同。离帆方楚越,沟水复西东。 芙蓉生夏浦,杨柳送春风。明日相思处,应对菊花丛。 卷84_20 【喜遇冀侍御珪崔司议泰之二使】陈子昂 谢病南山下,幽卧不知春。使星入东井,云是故交亲。 惠风吹宝瑟,微月忆清真。凭轩一留醉,江海寄情人。 卷84_21 【登蓟城西北楼送崔著作融入都】陈子昂 蓟楼望燕国,负剑喜兹登。清规子方奏,单戟我无能。 仲冬边风急,云汉复霜棱。慷慨竟何道,西南恨失朋。 卷84_22 【月夜有怀】陈子昂 美人挟赵瑟,微月在西轩。寂寞夜何久,殷勤玉指繁。 清光委衾枕,遥思属湘沅。空帘隔星汉,犹梦感精魂。 卷84_23 【夏日游晖上人房】陈子昂 山水开精舍,琴歌列梵筵。疑白楼赏,地似竹林禅。 对户池光乱,交轩岩翠连。色空今已寂,乘月弄澄泉。 卷84_24 【春日登金华观】陈子昂 白玉仙台古,丹丘别望遥。山川乱云日,楼榭入烟霄。 鹤舞千年树,虹飞百尺桥。还疑赤松子,天路坐相邀。 卷84_25 【群公集毕氏林亭】陈子昂 金门有遗世,鼎实恣和邦。默语谁能识,琴樽寄北窗。 子牟恋魏阙,渔父爱沧江。良时信同此,岁晚迹难双。 卷84_26 【宴胡楚真禁所】陈子昂 人生固有命,天道信无言。青蝇一相点,白璧遂成冤。 请室闲逾邃,幽庭春未暄。寄谢韩安国,何惊狱吏尊。 卷84_27 【魏氏园林人赋一物得秋亭萱草】陈子昂 昔时幽径里,荣耀杂春丛。今来玉墀上,销歇畏秋风。 细叶犹含绿,鲜花未吐红。忘忧谁见赏,空此北堂中。 卷84_28 【晦日宴高氏林亭(见《岁时杂咏》)】陈子昂 寻春游上路,追宴入山家。第簪缨满,皇州景望华。 玉池初吐溜,珠树始开花。欢娱方未极,林阁散馀霞。 卷84_29 【晦日重宴高氏林亭(见《岁时杂咏》)】陈子昂 公子好追随,爱客不知疲。象筵开玉馔,翠羽饰金卮。 此时高宴所,讵减习家池。循涯倦短翮,何处俪长离。 卷84_30 【上元夜效小庾体(见《岁时杂咏》)】陈子昂 三五月华新,遨游逐上春。相邀洛城曲,追宴小平津。 楼上看珠妓,车中见玉人。芳宵殊未极,随意守灯轮。 卷84_31 【洛城观酺应制】陈子昂 圣人信恭己,天命允昭回。苍极神功被,青云秘箓开。 垂衣受金册,张乐宴瑶台。云凤休征满,鱼龙杂戏来。 崇恩逾五日,惠泽畅三才。玉帛群臣醉,徽章缛礼该。 方睹升中禅,言观拜洛回。微臣固多幸,敢上万年杯。 卷84_32 【奉和皇帝上礼抚事述怀应制】陈子昂 大君忘自我,应运居紫宸。揖让期明辟,讴歌且顺人。 轩宫帝图盛,皇极礼容申。南面朝万国,东堂会百神。 云陛旂常满,天庭玉帛陈。钟石和睿思,雷雨被深仁。 承平信娱乐,王业本艰辛。愿罢瑶池宴,来观农扈春。 卑宫昭夏德,尊老睦尧亲。微臣敢拜手,歌舞颂维新。 卷84_33 【酬田逸人游岩见寻不遇题隐居里壁】陈子昂 游人献书去,薄暮返灵台。传道寻仙友,青囊卖卜来。 闻莺忽相访,题凤久裴回。石髓空盈握,金经秘不开。 还疑缝掖子,复似洛阳才。 卷84_34 【白帝城怀古】陈子昂 日落沧江晚,停桡问土风。城临巴子国,台没汉王宫。 荒服仍周甸,深山尚禹功。岩悬青壁断,地险碧流通。 古木生云际,孤帆出雾中。川途去无限,客思坐何穷。 卷84_35 【岘山怀古】陈子昂 秣马临荒甸,登高览旧都。犹悲堕泪碣,尚想卧龙图。 城邑遥分楚,山川半入吴。丘陵徒自出,贤圣几凋枯。 野树苍烟断,津楼晚气孤。谁知万里客,怀古正踌蹰。 卷84_36 【宿空舲峡青树村浦】陈子昂 的的明月水,啾啾寒夜猿。客思浩方乱,洲浦寂无喧。 忆作千金子,宁知九逝魂。虚闻事朱阙,结绶骛华轩。 委别高堂爱,窥觎明主恩。今成转蓬去,叹息复何言。 卷84_37 【宿襄河驿浦】陈子昂 沿流辞北渚,结缆宿南洲。合岸昏初夕,回塘暗不流。 卧闻塞鸿断,坐听峡猿愁。沙浦明如月,汀葭晦若秋。 不及能鸣雁,徒思海上鸥。天河殊未晓,沧海信悠悠。 卷84_38 【赠严仓曹乞推命录】陈子昂 少学纵横术,游楚复游燕。栖遑长委命,富贵未知天。 闻道沉冥客,青囊有秘篇。九宫探万象,三算极重玄。 愿奉唐生诀,将知跃马年。非同墨翟问,空滞杀龙川。 卷84_39 【和陆明府赠将军重出塞】陈子昂 忽闻天上将,关塞重横行。始返楼兰国,还向朔方城。 黄金装战马,白羽集神兵。星月开天阵,山川列地营。 晚风吹画角,春色耀飞旌。宁知班定远,犹是一书生。 卷84_40 【江上暂别萧四刘三旋欣接遇】陈子昂 昨夜沧江别,言乖天汉游。宁期此相遇,尚接武陵洲。 结绶还逢育,衔杯且对刘。波潭一瀰瀰,临望几悠悠。 山水丹青杂,烟云紫翠浮。终愧神仙友,来接野人舟。 卷84_41 【秋日遇荆州府崔兵曹使宴】陈子昂 輶轩凤凰使,林薮鹖鸡冠。江湖一相许,云雾坐交欢。 兴尽崔亭伯,言忘释道安。林光稍欲暮,岁物已将阑。 古树苍烟断,虚亭白露寒。瑶琴山水曲,今日为君弹。 卷84_42 【卧病家园】陈子昂 世上无名子,人间岁月赊。纵横策已弃,寂寞道为家。 卧病谁能问,闲居空物华。犹忆灵台友,栖真隐太霞。 还丹奔日御,却老饵云芽。宁知白社客,不厌青门瓜。 卷84_43 【于长史山池三日曲水宴】陈子昂 摘兰藉芳月,祓宴坐回汀。泛滟清流满,葳蕤白芷生。 金弦挥赵瑟,玉指弄秦筝。岩榭风光媚,郊园春树平。 烟花飞御道,罗绮照昆明。日落红尘合,车马乱纵横。 卷84_44 【合州津口别舍弟至东阳峡步趁不及眷然有忆作以示之】陈子昂 江潭共为客,洲浦独迷津。思积芳庭树,心断白眉人。 同衾成楚越,别岛类胡秦。林岸随天转,云峰逐望新。 遥遥终不见,默默坐含嚬。念别疑三月,经游未一旬。 孤舟多逸兴,谁共尔为邻。 卷84_45 【万州晓发放舟乘涨,还寄蜀中亲朋】陈子昂 空濛岩雨霁,烂熳晓云归。啸旅乘明发,奔桡骛断矶。 苍茫林岫转,络绎涨涛飞。远岸孤烟出,遥峰曙日微。 前瞻未能眴,坐望已相依。曲直多今古,经过失是非。 还期方浩浩,征思日騑騑。寄谢千金子,江海事多违。 卷84_46 【入峭峡安居溪伐木溪源幽邃林岭相映有奇致焉】陈子昂 肃徒歌伐木,骛楫漾轻舟。靡迤随回水,潺湲溯浅流。 烟沙分两岸,露岛夹双洲。树连云密,交峰入浪浮。 岩潭相映媚,溪谷屡环周。路迥光逾逼,山深兴转幽。 麇鼯寒思晚,猿鸟暮声秋。誓息兰台策,将从桂树游。 因书谢亲爱,千岁觅蓬丘。 卷84_47 【入东阳峡与李明府舟前后不相及】陈子昂 东岩初解缆,南浦遂离群。出没同洲岛,沿洄异渚濆。 风烟犹可望,歌笑浩难闻。路转青山合,峰回白日曛。 奔涛上漫漫,积水下沄沄。倏忽犹疑及,差池复两分。 离离间远树,蔼蔼没遥氛。地上巴陵道,星连牛斗文。 孤狖啼寒月,哀鸿叫断云。仙舟不可见,摇思坐氛氲。 卷84_48 【同旻上人伤寿安傅少府】陈子昂 生涯良浩浩,天命固谆谆。闻道神仙尉,怀德遂为邻。 畴昔逢尧日,衣冠仕汉辰。交游纷若凤,词翰宛如麟。 太息劳黄绶,长思谒紫宸。金兰徒有契,玉树已埋尘。 把臂虽无托,平生固亦亲。援琴一流涕,旧馆几沾巾。 杳杳泉中夜,悠悠世上春。幽明长隔此,歌哭为何人。 卷84_49 【南山家园林木交映盛夏五月幽然清凉独坐思远率成十韵】陈子昂 寂寥守寒巷,幽独卧空林。松竹生虚白,阶庭横古今。 郁蒸炎夏晚,栋宇閟清阴。轩窗交紫霭,檐户对苍岑。 凤蕴仙人箓,鸾歌素女琴。忘机委人代,闭牖察天心。 蛱蝶怜红药,蜻蜓爱碧浔。坐观万象化,方见百年侵。 扰扰将何息,青青长苦吟。愿随白云驾,龙鹤相招寻。 卷84_50 【还至张掖古城,闻东军告捷,赠韦五虚己】陈子昂 孟秋首归路,仲月旅边亭。闻道兰山战,相邀在井陉。 屡斗关月满,三捷虏云平。汉军追北地,胡骑走南庭。 君为幕中士,畴昔好言兵。白虎锋应出,青龙阵几成。 披图见丞相,按节入咸京。宁知玉门道,翻作陇西行。 北海朱旄落,东归白露生。纵横未得意,寂寞寡相迎。 负剑空叹息,苍茫登古城。 卷84_51 【题祀山烽树赠乔十二侍御】陈子昂 汉庭荣巧宦,云阁薄边功。可怜骢马使,白首为谁雄。 卷84_52 【初入峡苦风寄故乡亲友】陈子昂 故乡今日友,欢会坐应同。宁知巴峡路,辛苦石尤风。 卷84_53 【题田洗马游岩桔槔】陈子昂 望苑长为客,商山遂不归。谁怜北陵井,未息汉阴机。 卷84_54 【古意题徐令壁】陈子昂 白云苍梧来,氛氲万里色。闻君太平世,栖泊灵台侧。 卷84_55 【赠别冀侍御崔司议】陈子昂 有道君匡国,无闷余在林。白云峨眉上,岁晚来相寻。 卷84_56 【三月三日宴王明府山亭(见《岁时杂咏》)】陈子昂 暮春嘉月,上巳芳辰。群公禊饮,于洛之滨。 奕奕车骑,粲粲都人。连帷竞野,袨服缛津。 青郊树密,翠渚萍新。今我不乐,含意□申。 全唐文-清-董诰 ●卷二百九 ☆陈子昂(一) 子昂字伯玉,梓州射洪人。文明初举进士,诣阙上书,武后奇其才,擢麟台正字,再转右拾遗。圣历初,以父老解官归侍,县令段简觊其富,因事系狱,忧愤卒,年四十三。 ○麈尾赋(并序) 甲子岁,天子在洛阳,时作始解褐,与秘书省正字。太子司直宗秦客置酒於金?亭,大集宾客。酒酣,共赋座上食物,命余为《尘尾赋》焉。 天之浩浩兮,物亦云云:性命变化兮,如丝之棼。或以神好正直,天盖默默;或以道恶强梁,天亦茫茫。此仙都之灵兽,固何负而罹殃?始居幽山之薮,食乎丰草之乡,不害物以利已,不营利以同方。何忘情以委代?而任性之不忘,卒罹纲以见逼,爱庖丁而惟伤。岂不以斯尾之有用,而杀身於此堂,为君雕俎之羞,厕君金盘之实。承主人之嘉庆,对象筵与宝瑟,虽信美於兹辰,讵同欢於畴昔?客有感之而叹曰:命不可忍,神亦难测,吉凶悔吝,未始有极。借如天道之用,莫神於龙,受戮为醢,不知其凶;王者之瑞,莫圣於麟,遇害於野,不知其仁。神既不能自智,圣亦不能自知,况林栖而?走,及山鹿与野麋?古人有言:“天地之心,其问无巧,冥之则顺,动之则夭。”谅物情之不异。又何有於猜矫?故曰:天之神明,与物推移,不为事先,动而辄随。是以至人无已,圣人不知,子欲全身而远害,曾是浩然而顺斯。 ○大周受命颂 臣闻大人升阶,神物绍至,必有非人力所能存者,上招飞鸟,下动泉鱼。古之元皇,?承上帝,所以协人祉,匹天休,卓哉神明,昭格上下,莫不以之矣。是故物有可则,而道有可宗,谓之文献,其原上也。缅哉有唐,钦崇天命,三祖继统,品物咸章。元历改,元黄瑞,告神皇,出地轴,陟天阶,历轩辕,登太昊,集乎初始之极,以授我皇。符鸟之肇,开辟元台,女希氏姓,神功大哉,莫不盛於兹日矣。?察?玑,稽宝命,发元讠?升紫图,则天粲然,皇文炳也。非夫?光之曜,魄宝之精,其孰能威神皇赫赫若斯者哉? 是时三阶底平,百揆时序,天下昌矣,元功溥矣,西土耆老。欣然来称曰:“至哉天子!恤我元元,勤劳下都,升闻上帝。臣闻天无二日。土无二王,皇帝嗣武,以主匕鬯,岂不宜乎?”神皇?然,?登昆仑之台,修三统,观五始,探命历之纪,则知元气之所造也。方采锺龙,象鸣凤,协林黄之律,以因生赐姓。九月戊申朔八日乙卯,神都耆老,遐荒夷貊,缁衣黄冠等万有二千馀人,□趋诣阙请曰:“臣等闻王者受命,必有锡氏。轩辕皇帝二十五子,班为十二姓;高阳氏才子二八,命为十六族。《书》云:‘?台德先,不拒朕行。’然则圣人起则命历昌,必有锡氏之规。臣等伏惟陛下受天之符,为人圣母,皇帝仁孝,肃恭神明,可以纂武承家,以克永代。陛下崇锡类,垂宪章。不易日月,天人交际,斯亦万代之一时。臣等固陋,不达大道,敢冒死上闻。”神皇穆然,方御珍图,谦而未许也。越翌日丙辰,文武百寮,又与耆老、夷貊、道俗等五万馀人,守阙固请曰:“盖臣闻圣人则天以王,顺人以昌,今天命陛下以主,人以陛下为母。天之丕律,元命也;人之大猷,定姓也。陛下不应天,不顺人,独高谦让之道,无所宪法,臣等何所仰则?敬冒昧万死固请。” 是时(阙一字)踵昆吾,有凤鸟从南方来,历端门,群鸟数千蔽之。又有赤雀数百从东方来,群飞映云:回翔紫闼,或止庭树,有黄雀从之者。又有庆云,休光半天,倾都毕见,群臣咸睹。於是众?□萃,嚣声雷动,庆天应之如响,惊象物其犹神,咸曰:大哉!非至德孰能睹此?昔唐虞之瑞逖听矣,今则见也。天物来,圣人革,时哉!况凤者阳鸟,赤雀火精,黄雀从之者土也。土则火之子,子随母,所以纂母姓。天意如彼,人诚如此,陛下曷可辞之?昔金天凤凰,镐京黄鸟。赤氏朱雁,有吴丹鸟,皆纪之金册,藏之瑞府,以有事也。陛下若遂辞之,是推天而绝人,将何以训?”於是皇霈然曰:“俞哉!此亦天授也。”?命有司正皇典,恢帝纲,建大周之统历,革旧唐之遗号,在宥天下,咸与惟新。赐皇帝姓曰武氏,命为嗣皇,崇乎绍天统物,其赫胥大庭之上事已。?献颂曰。 天命神凤,降祚我周。彩容有穆,其仪孔休。惟我有周,实保天德。上帝临命,纂承皇极。人曰天?,有皇女希。造天立极,缅然猷徵。赫我皇帝,?先厥微。匪天之命,凤鸟谁归?因生锡氏,革号循机。岂不顺乎天而应乎人?帝曰俞哉! ○上大周受命颂表 臣子昂言:臣闻昔周道昌而颂声作,遂能昭配天地,光烈祖宗,垂之无穷,水为代典。伏惟神圣皇帝陛下阐元极,?紫图,光有唐基,以启周室。不改旧物,天下惟新,皇王以来,未尝睹也。臣闻仲尼曰:“圣人邱不得而见之矣。”又曰:“舜、禹之有天下,邱不豫也。”又曰:“凤乌不至,河不出图,后邱已矣夫!”皆伤不得见大道之行而郁悒也。臣草野愚陋,生长休明,亲逢圣人,又睹昌运,舜、禹之政,河、洛之图,悉皆目见,幸亦多矣。今者凤鸟来,赤雀至,庆□见,休气?,大周受命之珍符也。不稽元命,探秘文,采风谣,挥象物,纪天人之会,以协颂声,则臣下之过也。有国彝典,其可阙乎?臣不揣朴固,辄献《神凤颂》四章,以言大周受命之事,诚未足以润色鸿业,揄扬盛美,亦小臣区区丹慊之至。谨辄诣洛城南门奉进,尘冒旒冕,伏表惭惶。 ○为丰国夫人庆皇太子诞表 臣妾某言:今月日,伏承轩宫载诞,皇嗣克昌,品物咸欢,天人交庆。臣妾闻圣人多子,祝美於尧年;螽羽宜孙,称道乎《周颂》。自非?图配永,宝祚灵长,何以茂对天休,光绍大业?伏惟皇太后陛下星虹授祉,月梦延祯,馀庆集於天孙,荣光流於帝子,玉衣方泰,瑶渚增辉。其窃宠中姻,承恩外戚,涂山之庆,既裕於夏台;高?之祠,未陪於殷荐。窃以潢?之品,可享王庭;元?之微,有芳天献,岂图美於丰侈,信有厚於由衷。敢用拟议?蘩,精诚菽藿,洗心而荐,窃希瑶席之珍;洁意而羞,以陪金鼎之实。谨献食若干舆,冒黩珍膳,沾?象筵,追用惭惶,伏表悚灼。 ○为乔补阙庆武成殿表 臣某言:臣以今月日奉敕,於武成殿唤臣入,问骨笃禄等贼请降事。臣以愚瞽,得践赤墀,对扬天休,具奏其状。天恩特赐臣温颜,又降问云:“洛阳宫室,皆隋朝营制,岁月久远,方有隳颓,楼阁内殿,凋落者众,补一坏百,无可施功。唯此武成,确然端立,土木丹彩,光色如新,不知何故,得自如此?卿之博识,应知其说。”臣当时造次,略奏其梗概,退而再省,未涉万分。臣恭惟圣言,缅求神像,研几太极,幽赞元符,上以稽验神谋,旁以合契冥数,信有至道,允在於兹。臣闻圣人有言曰:“清明在躬,志气如神;嗜欲将至,有开必先;天降时雨,山川出云。”此盖言神应,必有其物。陛下至尊至神,为天下主,宰御群品,威统百灵,宸居尊严,品物昭泰,自天而?,於是用宁。抑臣又闻物之有灵,如人之有神:神之和畅,则支体便利;用人繁昌,则物必丰茂。所以见其俗知兴废之数,睹其气识盛衰之由,服物犹然,况其大者?今陛下应天受命,括地登枢,先飞名於秘?,终据图於宝座。今则当千载之运,得三统之元帝气氤氲,祚基於元命;皇图幽蔼,象显於天成。夫以德之休明,尚荣草木,化之昭庆,且变烟□,况皇皇真君,龙居其极,武成合庆,土木增荣,独超众殿,夫何足怪?臣闻敬其事者必载其文,美其业者必颂其德,臣所恨才非墨妙,思乏笔精,不能赞扬休祚,歌咏圣德,臣请以此事付之史臣,千代知神,万载知述。伏愿天恩,特垂降许。 ○为程处弼应拜洛表 臣某言:臣粪土残魂,合窜荒裔,特蒙陛下施再生之德,赦万死之诛。起骨九泉,同列编户,臣诚万死,无以上答,况恩全贱命,生在帝乡。伏见陛下至德配天,化及草木,天不爱宝,洛出瑞图;地不藏珍,河开秘?。陛下恭承天命,因顺子来,建立明堂,式尊显号,成之匪日,功若有神,万国咸欢,百灵同庆。元正肇祚,品物惟新,陛下郊祭?天,总受群瑞,神灵庆戴,万福攸宜。斯实旷古莫闻,於今始见,喙飞蠕动,莫不欢心。臣以粪土穷骸,不合辄同朝贺,以古来大礼,莫盛於今。昔登封泰山,七十四主;明堂布政,无三数君。诚以陛下道冠古今,恩溢天地,昆虫草木,犹或相欢,况臣久蒙驱策,今日又拔死为生,沟壑残骸,而得再造,遂得恭闻大礼,侧听鸿名。臣伏惟宇宙之中,含气之类,蒙恩负德,独臣最甚。向非陛下慈造,曲被鸿私,臣已灰灭遐荒,肝涂边壤,岂得尚存骸骨,恭闻圣庆?臣所以匍匐冒死,不避诛戮,冀申蝼蚁之情,以同燕雀之庆。然臣自惟罪累,不可比人,在於礼经,尤宜自绝,所以屏营粪土,不敢先闻。今既万国礼终,百神庆毕,昆虫鸟兽,亦并欢宁,故臣蝼蚁之诚,始敢冒死上贺。臣伏知冒礼违法,罪合诛夷,臣生见明时,豫闻嘉庆,臣今既殒灭,实万死为荣,不胜欢踊戴贺之诚。 ○为朝官及岳牧贺慈竹再生表 臣等言:臣闻天视自我人视,天听自我人听。故尧臣放命,降震怒之灾;姬圣尊仁,受昭事之福:先王所以恭畏上下,?奉天人。於是有昭德塞违,惩恶劝善,所以明枉直,正典刑。一昨伏奉恩敕,宣示司农卿宗晋卿所奏:日者王德寿等承使失旨,虐滥无辜,灾感蝗虫,毒?慈竹,宁岁为之饥馑,?庶以之流离。冤魄冥呻,元感上恻,?降明制,发德音,恤淫刑,蠲虐典,於是幽魂雪愤,遗噍昭苏,枯竹由其再生,蝗虫为之韬眚,(一作陨迹)?蛮动色,瘴疠收氛。当夭札之凶年。致?平之稔岁,非夫圣灵昭感,天人合符,何吉凶之徵,报同影响?天下幸甚。臣等闻圣人法天,所以顺物,小人违道,则必乱常。故虞称钦明,严四凶之罪;鲁有仁义,正两观之诛:所以邦家用昌,苛慝不作。王某等色厉内荏,心僻行坚,弄措(一作指)刑之文,为商夷之法,以讼受服,同恶自尤,竟招殛窜之辜,允肃政刑之序。今日苍鹰敛翼,乳虎含牙,朝廷无腹诽之忧,天下有刑措之颂,信可以惩残创酷诱善旌冤,永清侮弄之阶,共登仁寿之域。臣等谬赞台阁,忝守藩维,实思仰奉大猷,以穆中典,幸属至圣崇德,小人勿用,凡在庶品,实百恒欢,虽成、康颂声,文、景默化,刑清政肃,曾何足云?伏乞书之国经,颁示天下,使四方风动,万国归仁,垂范後昆,以为炯戒。无任庆?之至。 ○为建安王贺契贼表 臣某言:今月日,得辽东都督高仇须等月日破逆贼契丹孙万斩等一十一阵露布,并捉得生口一百人送至军前事,三军应快,不胜踊跃。臣闻天之所弃,虽暴必亡;人之共仇,在远弥戮。况凶羯遗丑,未及犬羊,固作孽以招诛,自辜恩而取灭。伏惟陛下威加四海,子育百蛮,鬼神尚不敢违,凶狡岂能逃罪?逆贼万斩等天夺其魄,生自为殃,仇须等谨奉庙谋,远凭国计,短兵才接,群逆销亡,返风回烟,薰睛掩目,此?天威潜运,神道密周,岂铸纤谋,抑由灵助。今尽灭殃病,孽固折服,饥灾兼至,凋弊日滋。未加天兵,应自糜烂。臣训励士马,今日克行,大军一临,凶寇必殄,献俘在即,拜阙有期。预喜承恩,思胜庆贺,无任?快之至。 ○奏白鼠表 臣某言:今月日,臣等令中道前军总管王孝杰进军平州,十九日行次渔阳界,昼有白鼠入营,孝杰捕得笼送者。身如白雪,目似黄金,顿首ㄣ伏。帖若无气,将士同见,皆谓贼降之徵。臣闻鼠者坎精,孽胡之象,穿窃为盗。凶贼之徒,固合穴处野居,宵行昼伏。今白日归命,素质伏辜,天亡之徵,兆实先露。自孝杰发後,再有贼中信来,不谋同词,皆云尽灭病死,亲离众溃,匪朝即夕。臣训兵励勇,取乱侮亡,昔宋克鲜卑,苍鹅入幕,今圣威远振,白鼠投营:休兆同符,实如灵契。凡在将士,孰不欢欣?执馘献俘,期在不远。 ○为陈御史上奉和秋景观竞渡诗表 臣某言:伏见某月日御制,秋景务馀,聊观竞渡,故陈先作,式伫来篇,凡六韵。天文爰降,品汇咸亨,金简潜开,瑞图斯见。臣闻白□兴咏,汉游汾水之祠;黄竹申歌,周舞瑶池之驾。然而志崇远辙,事或劳人,故潍?之化未光,太清之道犹阙。伏惟圣凝获皇陛下太虹齐圣,感月含神,元德茂於皇阶,文明照於天下,用能提玉斗,挹?衡,百神景从,三灵协赞。青□出洛,爰开受命之符;赤甲荣河,终御兴王之宝。非穷神之至德者,其孰能与於是哉?既而黄屋务闲,紫机时暇,洞庭张乐,思接轸於轩游;妫水披图,想同骖於尧辇。然而远而劳物者,未若近而安人;动而勤已者,岂比静而泰神?於是从金跸,鸣玉鸾清禁林,御池殿,肃波神(一作臣)而戒事,命舟子为水嬉。彩?莲歌,乍起江吴(一作吴江)之引;青龙桂楫,时摇瓯越(一作时讴越女)之风。鸟逝虬惊,沸珠潭而竞逐;□飞电集,横玉浦而流光:信可以娱乐惟灵,发挥文物,皇欢允洽,白日俄光。於是奏薰风於管弦,咏业□於林御,帝歌爰作,天藻攸彰。黼帐帷宫,缛文房之绣彩;祥□瑞景,霏翰苑之荣光:信探道(一作赜)於元包,得斯文於紫极,太平允矣,元首康哉!方欲朝明堂之宫,辑群后之瑞,尊崇显号,光启圣图。封玉嵩邱,以接千年之统;泥金少室,攸增万岁之规。卓哉煌煌,圣君之表也。微臣曲学蓬户,窃位兰台,未闻骢马之谣,非有雕龙之思。鞠躬霜署,谬睹於天章;逖听钧台,侧闻于帝乐。天文尊贵,(一作贲)不远於下臣;帝宝珍崇,曲宣於近贵。窃以君唱臣和,固不隔於尊卑;宫变商从,方允谐於金石。辄用斋心扣寂,假翰求词,将以攀日月之末光,继萤爝之微照。不胜云云。 ○为建安王献食表 臣谬藉葭莩,叨荣圭组,元戎出塞,违凤?而逾年;班师入朝,拜鸾闱而有日。策勋饮至,频承湛露之恩;献寿奉觞,未申行潦之荐。所以白茅微籍,愿享於钧台;黄污菲诚,思奉於瑶水。谨辄献食一百舆,伏知金难瑞鼎,盈上帝之珍羞;玉女行厨,尽群仙之品味。以兹菲薄,有类?蘩,多惭在藻之欢,窃有献芹之志。所愿皇慈俯纳,丹慊获申,天子万年,永庆南山之寿;微臣百拜,长承北极之恩。无任诚恳之至。 ○为河内王等论军功表 右:金吾卫大将军兼检校洛州长史河内郡王臣懿宗、加爵一等勋五转司宾卿兼羽林大将军建安郡王攸宜、加爵一等勋七转臣某等言:伏奉月日制书,录臣等在军微功,特加前件勋封。嘉命聿至,宠渥载优,伏对惭魂,殒首颠越云云。臣闻古者名将,先士卒而後身,故其功劝;末世庸将,穷人力以宠已,故其政乖。然则箪醪投河,三军告醉;元刂印在手,万夫以离。夫与众共功,专已独利,成败之理,兴亡继焉。赏者国之大事,故不可忽。日者林胡构孽,敢乱燕陲,陛下徵义兵,诛不道,天下士庶,焱集星驰,皆忘身夏国,纾祸却难。至於躬先矢石,血涂草莽,冒艰险,历寒温,气腾青□,精贯白日,诚亦勤矣。虽圣灵威武,逆虏自灭,然士卒戮力,亦尽其劳。今大功未酬,众议犹在,而臣等驽怯,猥加先封。臣等不能折冲虏廷,还师衽席,今坐加茅土之赐,以先将士之勤,使?冠虎臣,将何以劝?今战士留滞於外府,军吏咨嗟於下寮,臣等胡颜,敢冒天造?夫赏一劝百,犹恐未孚;利一沮万,其弊谁救?爵命不可以招谤,国章不可以假人,伏愿天光俯回,昭发军礼,请以臣等前件勋封,回受战亡人及立功将士等,上以明国之大赏,下以雪臣等谬功,数纤悦忘劳,士感知死,然後兵可训励,贼可诛屠。此诚国之元经,不可苟而利者,臣等不胜区区。 ○为乔补阙论突厥表 臣某言:臣以专蒙,叨幸近侍,陛下不以臣不肖,特敕臣摄侍御史,监护燕然西军。臣自违阙庭,历涉秋忧,徒居边徼,无尺寸之功,臣诚暗劣,孤负圣明。然臣久在边隅,夙夜勤灼,莫不以蕃事为念,俾按察之。比以突厥离乱事迹。参验委曲,穷问往来,窃有以得其真,莫不自为鲸鲵,递相吞食,流离残饿,莫知所归。臣诚愚不识事机,然窃以往古之变,考验於今,?知天亡凶丑之时,陛下收功之日。然臣闻之,难得易失者时也,易遇难见者机也,圣人所贵者,去祸於未萌。今陛下体上圣之资,开太平之化,匈奴为中国之患,自上代所苦久矣,合天降其灾,以授陛下,万代之业,在于今时。臣请以秦汉以来事迹证明之,伏愿陛下少留圣听,寻绎省察,天下幸甚。 臣闻始皇之时,并吞六国。制有天下,按剑叱咤,八荒奔驰,然匈奴︹梁,威不能服,牧马河内,以侵边疆。始皇赫然,使蒙恬将四十万众,北筑长城,因以逐胡,取其河南之地七百馀里。当时燕、齐海岱,赢粮给费,徭役烦苦,人以不堪。故长城未毕,而闾左之戌,已为其患,二世而亡,莫不始於事胡也。至汉兴,高祖爱命,率群雄,乘利便,以三十万众窘迫白登,七日被围,仅而获免。自是历吕太后至孝文帝,单于桀骜,益凌汉家。文帝徒以逊词,致献金帛,但求其善和而已,不敢有图,贾谊所以哭之,痛文帝以天下之盛,而卑事戎狄,以倒悬天下也。至景帝时,边受其患,於是汉武践祚,以承六代鸿业,属乎文、景元默之化,海内?安。太仓之粟,红腐而不可食;内库之钱,贯朽而不可校。财力雄富,士马精疆,忿匈奴之骄慢,将报先帝之辱。遂使王恢、韩安国将三十万众,以马邑诱单于,师出徒费,竟无毫发之功。於是大命,六师,专以伐胡为务,首尾三十馀年,中国骚然,大受其弊,至於国用不足,军兴不给,租及六畜,算及船车,盗贼群兴,京师起乱,竟不能制单于之命,一日而臣服之,汉宗衰残,几至覆社稷也。故汉武晚年,厌兵革之弊,?下哀痛之诏,罢轮台之游,封丞相为富民侯,将以苏中国也。 至宣帝代,?复出师属匈奴数穷,天降其祸:虚闾权渠单于病死,右贤王屠耆堂代立,骨肉大臣,自不相服,又立虚闾权渠子为呼韩邪单于,击杀屠耆堂。诸名王贵人,各自分立为五单于,更相攻击,以至大乱,残虐死者,计万亿数,畜产耗减,十至八九,人以饥饿,相燔烧以求食。於是寄命,无所,诸名王贵人右伊秩訾且渠当户以下,将兵五万稽首来降,於北方晏然,靡有兵革之事,直至哀、平之际,边人以安。臣窃以此观匈奴之形,察天时之变,盛衰存亡之机,事可见也。然则匈奴不灭,中国未可安卧亦明矣。夫以汉祖之略,武帝之雄,谋臣勇将,势盛雷电,穷兵黩武。倾天下以事之,终不能屈一王、服一国。宣帝承衰竭之後,抚疮痍之人,不敢惕然有出师之意,然而未有遗矢之费,而臣仆於单于之长者,其故何哉?盖盛衰有时,理乱有数。故曰圣人修备以待时,是以正天下如拾遗。陛下肃恭神明。德动天地,今上帝降匈奴之灾孽,遗陛下之良时,不以此时顺天诛,建大业,使良时一过,匈奴复兴,则万代为患,虽後悔之,亦不及矣。古语曰:“天与不取,反受其咎。”今天意厚矣,陛下岂可违之哉? 臣比在同城,接巨延海,西逼近河南口,其碛北突厥来入者,莫不一一臣所委察。比者归化,首尾相仍,携幼扶老,已过数万,然而疮痍羸惫,皆无人色,饥饿道死,颇亦相继。先九姓中遭大旱,经今三年矣,?皆赤地,少有生草,以此羊马死耗,十至七八。今所来者,皆亦稍能胜致一,始得度碛,碛路既长,又无好水草,羊马因此重以死尽矣。不掘野鼠食草根,或自相食,以活喉命,臣具委细问其碛北事,皆异口同辞。又耆老云:“自有九姓来,未曾见此饥饿之甚。”今者同罗仆固都督早已伏诛,为乱之元,其自丧灭,其馀外小丑徒。侵暴自贼耳,本无远图,多猎葛复自相仇,人被涂炭,逆顺相半,莫知所安。回鹘诸部落,又与金州横相屠戮,群生无主,号诉嗷嗷。臣所以愿陛下建大策。行远图,大定北戎,不劳陛下,指挥之问,事业可致,则千载之後,边鄙无虞,中国之人,得安枕而卧,岂不在陛下断哉?且匈奴为中国患,非独秦、汉之间,臣窃惟先圣时,卫公李靖,盖中国之一老臣,徒藉先帝之威,用妙胜之策,当颉利可糊汐盛之日,因机逐便,大破虏庭,遂系其侯王,裂其郡县,六十年将於今矣,使中国晏然,斥堠不警,书之唐史,传之无穷,至今天下谓之为神。况陛下统先帝之业,履至尊之位,丑虏狂悖,大乱边陲,皇天遗陛下以鸿基之时,陛下又得复先帝之迹,德之大者,其何以加?若失此机,事已过往,使李靖竖子,独成千载之名,臣愚窃为陛下不取也。 伏见去月日敕,令同城权置安北都护府,以招纳亡叛,振匈奴之喉,臣伏庆陛下见几於万里之外,得制匈奴之上策。臣闻隗嚣言。“汉光武见事於万里之外,制敌应变,未尝有遗。”今陛下超然神鉴远照,实所谓圣明之见,睹於无形也。臣比住同城,周观其地利,又博问谙知山川者,莫不悉备。其地东西及北,皆是大碛,碛并石卤,水草不生,突厥尝所大入,道莫过同城。今居延海泽接张掖河,中间堪营田处数百千顷,水草畜牧,供巨万人。又甘州诸屯,犬牙相接,见所聚粟麦,积数十万,田因水利,种无不收,运到同城,甚省功费。又居延河海多有鱼盐,此所谓强兵用武之国也。陛下若调选天下精兵,采拔名将,任以同城都护,臣愚料之,不用三万陛下大业,不出数年,可坐而取成。臣比来看国家兴兵,但循於常轨,主将不选,士卒不练,徒如驱市人以战耳。故临阵对寇,未尝不先自溃散,遂使夷狄乘利,轻於国威,兵愈出而事愈屈,盖是国家自过计於敌尔,故非小丑能有异图。臣窃以为陛下今日不更为之图,以激励天下忠勇,但欲以今日之兵,今日之将,冀收功於异域,建业於中兴,则臣之愚蒙,必以为未可得也。陛下即以突厥为万代之患,则臣所言愿加察;若以夷狄荒服不臣,小人非所敢谏。臣今监领後军某等,取某月即渡碛去,计至某日及刘敬同谨当请按行碛,计至比已来地形及突厥灭亡之势,当审虚实,绩以奏闻。伏愿陛下省臣此章,为国大计,傥万有可一中者,请与三事大夫熟图议之,此亦万代一时也。伏札毁留圣意。闲暇念之,天下幸甚!陛下采臣刍荛,臣请执殳先驱,为士卒启行,横行匈奴之庭,归报陛下,臣死之日,庶无遗恨。不胜云云。 ●卷二百十 ☆陈子昂(二) ○为人陈情表 臣门衰祚薄,少遭险?,行年三岁,严父早亡,慈母鞠育,哀茕相养。臣又?羸,少多疾病,零丁孤苦,仅得成人。老母悯臣孤蒙,恐不负荷,教诲师氏,训以义方,家贫无资,纺绩以给束修,衣褐并出母指。臣毁无姊妹。寡有兄弟,衡门独立,唯形与影。母子相视,茕茕靡依,罹此艰虞,历二十岁,臣稍以成立。忝迹朝班,薄禄微资,始期色养,私情获遂,母子相欢。殃罚不图,老母见背,攀号何及,泣血涟ㄝ。於时日月非宜,权殡京兆,岁序迁速,於今集年。臣本贯河东,坟隧无改,先人邱垄,桑梓犹存。母亡客居,未归旧土,宿草成列,拱树荒凉,兴言感伤,增以崩咽。今卜居宅兆,将入旧茔,明年吉辰,最是良便,除此之际,未有克期。臣谬齿王人,职在驱役,今岁奉使,已至居延,单行虏庭,绝漠千里,臣虽万死,无答鸿恩,恐先朝露,有负眷知(一作老母)。伏惟陛下仁隐自天,孝思在物,哀臣孤苦,降鉴幽冥,使臣来年,得营葬具,斩草旧域,合骨先坟,保送羁魂,获申子道,乌鸟之志,获遂私情。迁窆事毕,驰影奔赴,虽即殒殁,廿心无憾。 ○为程处弼辞放流表 粪土臣某言:臣以殃衅,侄构凶逆,臣合宗族诛戮,以显国刑。不谓天慈哀矜,宥从宽典,全臣骸骨,生窜遐荒,穷魂再造,以崩以跃。中谢。臣闻忠臣事君,如子事父,穷痛之至,则呼所亲,何者?君父恩深,臣子恳切。况臣蒙陛下恩遇,如子於母,今为子不孝,为臣不忠,长辞阙庭,永没荒裔,悲穷痛恨,荼毒谁依?即使朽骨埋魂,长灭泉坏,恳诚莫展,幽翳明恩。实恐隐匿於君,不尽臣节,明神诛殛,瞑目贻殃,辄敢隳裂肝心,罄竭诚恳,残喘冒死,期以少谢,伏惟圣凝获皇陛下哀怜垂察。中谢。臣闻犬马贱畜,尚知主恩,草木无心,犹感德化,臣虽驽猥,不足比人,负荣怀恩,能无感激?臣山东孤贱,朝无亲故,性识愚钝,材无可堪,非能矫迹立方,饰行轨物。假借名誉,为时吹嘘,遂得宿卫阶墀,忝职郎将,勤劳莫纪,尸素已多。任经十有三年,竟无一阶升录,臣之驽劣,於此可见,而贪冒荣宠,尚不知归。陛下应天受图,恢纂大业,又不以臣驽钝,特见褒?,擢任中郎,委以心膂;在职未几,即检校将军;才逾一年,又加正授,未盈三岁,贵显朝端,宠渥隆崇,莫与臣比。每刻肌骨,晓夜思维,臣以何功,谬私天造,超群越辈,显赫明朝?应由天性专愚,志一守直,行不负物,心不愧神,尽忠事君,竭力养母,所以圣慈幽鉴,曲照恳诚,宠任无疑,委同亲近,不然,愚臣何以叨此殊恩?臣凶险罪深,母不终养,爰初遘疾,以至终亡,天慈再三,降鉴赐药,酒脯珍膳,继踵臣门,优问殷勤,若同亲戚。臣之母子,何德於天?子贵母荣,恩礼重叠。臣诚不孝,至顽至へ,蒙此恩荣,岂无感戴? 臣愚性为善,不愿人知,非敢自矜,用为侥幸,皇天后土,实见赤心。臣往任郎将之日,陛下特以臣贫,赐银及彩。臣以天恩非分,矜敏赐臣,怀戴之心,祈恳冥报,遂用於天宫寺写书造像,半为圣人,半为老亲。臣以君亲之恩,所宜并报,报是当理,不合人知,自尔造成,一无知者。臣今日获罪,不合上言,实以事君之心,所宜罄尽,善恶有隐,恐负赤诚,恐臣长没黄泉,无见圣日,区区之意,安可不陈?臣每以陛下恩深,微臣命浅,尝愿湮宗灭族,获报万分,何图诚效未申,凶孽先集,逆天反道,背德辜恩,污辱门宗,亏缺臣节。此臣所以椎心泣血,仰天号?兆,长釜幂下之恩,终无上报之日,烦冤荼毒,心肝以麋。比者待罪幽囚,以殒身碎首为奉,陛下赐书示喻,照察臣心,所以捧戴偷生,假恩残喘。今既蒙宽法,兄弟获全,投窜遐荒,甘御魑魅,臣之庆赖,复何可言?所恨亡母弃背。即遭此祸,几筵涂炭,孤魂茕茕,存者流离,亡者哀痛,辛酸幽显,为世所悲。应由臣不孝不忠,延此祸酷何以面目,下见先臣?何以心颜,拜辞天阙?生死无措,永诀於今,即以某月日,部勒妻子,奔波就道,即应死灭,结草幽泉。伏愿圣母神皇陛下至尊宝神,为万姓加膳,天下礻是福,以?苍生,寿若南山,永永无极,不胜恋慕感咽之至。 ○为将军程处弼谢放流表 臣某言:臣无教训,家有逆子,臣合污宗灭族,以显国刑。天慈哀矜,放从流窜,臣为庆赖,已是非图,今月遂蒙天恩,以臣所坐流刑,行从放释,穷骸枯骨,一朝再生,踊跃章惶,再崩再殒。中谢。臣山东孤子,朝无亲故,性识愚鲁,非有才能,陛下超群越辈,崇以荣宠。昔任郎将十有三年,遂无涓尘一阶?录,自陛下践极,谬荷恩私,冒宠叨荣,超绝时辈,从郎将检校将军,才逾一年,即加正授,皆从宸眷,非有因人,宠渥隆崇,莫与臣比。臣之孤贱,荣显知惭,臣又凶殃积罪,甘投魑魅,孤釜幂下之恩,永为遐荒之鬼,肝脑涂地,无以微酬。岂谓天造曲矜,恩及枯骨,收骸沟壑,返魄幽泉,使魑魅穷魂,重生圣日,粪土残命,不灭荒陬,荷德感恩,万死无报。不胜感荷再生之庆。 ○为赤县父老劝封禅表 臣闻帝功既?,必昭告於上元;元命攸尊,必升封於厚载:故七十二主能恢万代之规,三五六经以为百王之典。伏惟陛下应天受命,握纪登枢,包括乾坤之灵,亭毒神明之化,故能开天宝,阐地珍,温洛所以升图,荣河由其荐?。群神既赞,众瑞交驰,讴歌於是大归,礼乐以之咸备。陛下仰顺天意,允答神休,垂显号以居宸,建明堂而治物,百寮惟允,万国咸宁。然则嵩岳神宗。望玉銮而来禅,天中仙族,伫金驾而崇封:实大礼(一作德)之昌期,膺告成之茂典。况神都为八方之极,太室居五岳之尊,陛下垂统紫微,大昌黄运,报功崇德,允协神心,应天顺人,雅符灵望,皇图盛业,实在於兹。臣等叨愿尧封,久忘帝力,窃闻圣人封禅,天下所以会昌;山岳成功,皇寿由其配永。臣等既为陛下赤子,陛下又为万姓慈亲,实札幌报天功,下顺人望,勒成嵩岳,大显尊名。不胜庆幸之至。 ○为永昌父老劝追尊中山王表 臣闻子贵亲荣,圣人典礼。故姬文受命,尊太王之名;汉祖登宸,加上皇之号。而皆事美帝籍,业盛昌图。臣伏见中山大王道合先天,功成佐命。昔高祖神尧皇帝义旗爰建,大号初兴,首赞皇基,定策京邑,用能神驱电扫,应天顺人,龙跃紫微,光宅区夏,实赖大王之德,翼成高祖之勋,开国成家,犹未奉答。况陛下应命受天,协运披图,正显位於明堂,昭大明於天下,功崇五帝,业盛三皇,可谓宝极洪名,尊崇光大,今者追尊之义,犹阙於显陵;荣亲之典,未闻於帝号。臣闻商周革命,封杞、宋之君;《春秋》正名,美虞、晋之祀。夫以兴王继绝,尚不阙於《礼经》,况乎大孝尊亲,岂可亏於祀典?臣等餐和白屋。沐庆元门,幸为可封之人,叨遇永昌之运。伏见陛下则天法地,崇孝临人,方且示天下以事亲,正皇猷以达礼,苍生之庆,实赖惟新,不任区区。伏请上中山大王尊号,远以光祖宗之德,下以顺黎元之望。 ○为人请子弟出家表 臣某言:臣以险?,私门不造,亡父故某官先臣某,早先朝露,永谢休明,日月不居,星纪云暮。伏以先臣策名委质,冠带早年,始自解巾,即陪轩禁,终於结绶,累忝荣私。三历名卿,职参於河海;八居州牧,任叨於股肱:而报效未闻,零落先及。启足之日,露首之惭,是以臣克奉诏言,志期冥报,请以当家子弟三两人,奉为高宗大帝出家归道。而孤茕在疚,遗属未申,奉以哀号,实贯蝎?。今者大帝登仙之忌,以及兹辰,先臣恳诚,未效他日,所以乞遂冥愿,敢觊天恩。庶菩提之因,发挥於正觉;涅?之证,幽赞於宸阶;先臣夙心,无恨泉壤,伏札幌天降鉴,微诚可哀,因缘获展,存没交庆。不胜崩迫云云。 ○为义兴公求拜扫表 臣祸衅所锺,早日孤露,坟茔莫扫,松柏凋荒,臣之不天,实有由咎,死罪死罪!昔先臣下代,遗训未忘,而殃罚不图,家祸潜构,兄弟无故,并为参商,中?之言,所不可道。孤臣不孝,万死馀责,死罪死罪!然臣之负谴,实陷无辜,吏议不明,以投魑魅。自泣血去国,寄命南荒,历年被病,再以生死,炎山涨海,气瘴穷天,戴白之老,俗无闻者,孤臣疲{艹尔},岂望须臾?分谓委骨穷溟,饵身鱼鳖狼荒之鬼,永悲长逝。不意庆□垂泽,在涣宏流,拂拭雾露,生见白日,踊跃昭泰,情何以胜?死罪死罪!而馀殃未泯,凶故荐臻:亡兄济江,合家沦溺,嫂侄俱逝,一不生存;寻途未中,臣妻又殒,重叠亡没,契阔山川,至止之日,生意尽矣。誓将守死陵墓,殁齿家园,不图恩幸曲成,宠章仍及,题舆别驾,职是恩州,再造生涯天实为德。死罪死罪!臣自归日浅,茔庙未修,荆棘荒然,祭祀无主,今即便?皇命,远职边夷,岁月方赊,拜扫何日?瞻言出涕,感贶崩摧。伏惟陛下仁养群生,孝理天下,万物咸遂,各得其宜,臣独向隅,有以长戚。伏愿天慈恺悌,怜悯孤穷,宽以简书之刑。赐其告归之请,使得骏奔西土,长号北陵,获申存没之悲生谒园茔之树。稽颡松关,谢不睦之辜;肉袒山门,祈自新之路。刻誓肌骨,奉以周旋,然後退死蛮夷,沈骸粪土,甘心朽灭,庶无遗恨。傥昊天鉴照,孤诚可哀,则臣之鲰生,志毕今日。不胜崩迫之至。 ○为义兴公陈请终丧第二表 草土臣某言:去年某月日,奉哀陈请,乞终丧制,今某月日,奏事官赍臣所奏表回,伏读报诏,不胜悲惧。陛下为臣累有政能,特见任用,使臣移孝为忠,即断来表,臣内愧不孝,外惭无能,污辱圣聪,措身无地。臣某中谢。臣闻时方?俞薄,劝人以孝;时方趋竞,劝人有礼:有不至者,诛而教之。臣今不病,固合辞避。况臣疾发日久,亡母未葬,忍偷馀生,望毕家事,敢?人伦,以伤风俗。昔山涛与时主有旧,温峤亦功存当代,涛起应礼,峤不归葬,守礼法者,议而薄之。臣於国家,无涛、峤之功旧,必依诏命,兼涛、峤之可薄,俯仰人间,岂独羞耻?圣朝用法,合置诛殛。前者直省赍敕,勒臣赴任,使司准敕,移责州县,所由官吏,畏惧威严,臣所经行,停留不得,待臣出界,然後奏报。臣气力羸惫,奔波道路,悲忧惶恐,旧疾加极,半身不遂,手节拘急,行步饮食,须人扶助;近又两目昏暗,如有瘴冒,虽生犹死,不堪力强。特望圣慈,乞臣骸骨,归奏几筵,及葬州里,在臣私情,死生愿足。臣今病在桂州,俯伏待命,臣风昏谬妄,昏举动失常,频犯天威,不胜震恐,谨遣某官奉表陈乞以闻。 ○为义兴公陈请终丧第三表 草土臣某言:臣先患风疹,并两目昏ウ,右手不能制物,一足不自运动,前後频有表状,请停官职。臣自到桂州,病转增剧,更加瘴虐,卧在床枕,两目渐不见物,起动皆须扶引,死在朝夕,敢偷禄位?伏恐陛下谓臣尚顾礼教,以疾辞让,迁延岁月,待毕丧纪。臣除官已来,向欲一岁,频违诏命,合正典刑。陛下纵不忍罪臣残喘,乞臣馀生,固不可为臣旷官,待臣痛损。特望天恩,即为臣替,不任荒惧哀恳之至。 ○为副大总管屯管大将军苏宏晖谢表 臣闻犭严狁不恭,周王致其大戮;将军失律,汉将被其严刑。未有逆命骄天,而逋?鼓之罚;亡师沮众,遂宽载社之诛。伏惟天册金轮皇帝陛下肃恭上帝,子育群生,万国所以宅心,百蛮由其屈膝。而契丹凶狡敢窃陲边,毒虐生灵,暴殄天物。皇兵顺伐,仗仁义以共行;穷寇奸回,凭险阻而犹斗。臣等仁亏圣略,智昧诡图,遂以熊罴之师,挫於犬羊之旅,诚合结缨军垒,抵罪国章。陛下以尧、舜深仁,且缓三苗之伐;禹、汤罪已,不与万方之辜。遂得齿剑馀魂,更参授钺之任;死绥之魄,复同挟纩之恩:四夷义以来苏,三军感而?舞。痍疮再起,俘馘是图,将士同心,誓雪孟明之耻;殇魂共愤,思亢杜回之仇。臣等殉义忘生,报恩惟死,不任感激庆戴。 ○为副大总管苏将军谢罪表 臣某言:伏奉某月日已前赦书,赦臣万死,才削见任官秩,还复本将军名。始庆再生,即荣宠命,宛转踊跃,感戴惭惶。中谢。臣闻凿门受律,本合忘生,对敌临戎,殉节唯死:此?国家恒典,军政严科。臣妄以庸才,谬叨重任,不能深图远?,馘丑摧凶,以宣庙略之威,永息边人之患。属前军挫剑。士卒奔亡,臣复继驱驰,战斗交合,川?地险,客主势殊,步马相悬,左右受敌,决命争死,力尽涂穷,遂以貔貅之师,剑於犬羊之众,诚宜刎首谢国,杀身报恩。陛下洪汤、禹之仁,务宽大之典,愚臣同孟明之侣,遂免严诛。白骨再荣,丹慊未泯,誓将枕戈尝胆,殄逆枭凶,躬为士卒之先,以雪殇魂之愤,肝脑涂地,少答鸿私。不胜荷戴再生荣幸之至。 ○谢衣表 臣今月日,千骑田楷至,伏奉恩敕,赐臣紫衫旱衫?等一副。臣万死骷骨,垂朽蒙荣,载战载殒,肝心涂地。中谢。臣以驽朽,叨承重任,凭奉圣略,诛讨元凶,实合震曜天威,俘斩逆首,而智力浅短,进退无规,被王孝杰陷锋于前,臣则接战於後。躬先士卒,苦斗山林,自辰至酉,杀贼无数。??峻狭,车乘相旋,被孝杰败兵,架相冲突,逆贼乘便,重袭臣军,士卒被伤,子将多死。臣决命争首,陷阵摧凶,日莫螟疲,疮痍相半,鸟散山?,人无斗心。臣独无依,遂失师律,即欲刎颈阵下,委骨显诚,实恐身死克伤,未雪国耻,所以含垢忍辱,图死阙庭。今月六日至幽州,即囚系狱户,延颈戢魄,惟待严刑,汤镬在前,分委灰土。岂谓天慈矜鉴,回宪增荣。以其伏?之魂,更辱赐衣之宠,烦冤踊跃,载兢载惶。泣血尝胆,誓复国仇,刻骨刻肌,敢忘天造,不胜已死再生感戴欣跃之至。 ○谢赐冬衣表 臣某言:中使某至,伏奉某月日敕书,慰问将士、官吏、僧道、耆老等,并赐臣手诏,及冬衣两副,大将等衣一十五副者。天慈远致,圣泽傍流,海隅臣庶,?舞相庆,臣某中谢。伏维陛下道宏文武,任切藩维,远念戎旅之勤,亟颁时节之赐。臣以谬膺寄理,载涉炎凉,效绩无闻,负败将及,恩私每降,惭惧不宁。今又俯浃宸慈,曲延宠赍,当戒寒之初候,沐挟纩之殊荣。佳气集於城池,喜容生於草木,三军叶庆,万井相欢。况臣荷宠逾涯忝恩滋甚,萤烛无裨於景曜,畎浍徒愿於朝宗。悚踊遐方,感恋俱切,无任感恩荷惧屏管之至。 ○为建安王谢借马表 臣攸宜言:伏奉圣慈敕,借臣厩马四匹。星旗方列,天马忽来,?拜恩荣,?跃兼集。臣名惭白马,阵昧青龙,徒凭庙胜之威,窃总元戎之首。皇师久露,凶羯未孚,方欲亲负?戈,身先士卒。金山深入,期突厥之功;玉壶遂临,叨得骏之赐。昔开东道,今见西来,感燕骨而长鸣,君恩罔报;向朔□而骧首,蹋顿方擒。坐驰千里,实愧三军,宠贵非图,荣多增惧。 ○谢药表 臣某言:伏奉中使宣敕旨,赐贫道药总若干味,肃恭休命,敬受惭惶。猥以眇身,叨蒙大赖,室殊方丈,同问疾之荣;施等医王,感能仁之惠。虽赭鞭神授,未可比其英蕤;赤斧仙图,固以谢其灵气。方将驻兹营魄,蠲彼衰こ,以要上品之经,将希大年之寿。人微惠重,答施何阶?不胜云云。 ○为宗舍人谢赙赠表 草土臣某顿首稽颡,臣言:今月日,中使某至,奉宣敕旨,以臣凝互,赠物若干,以给凶事。孤臣鞠凶,礼辱天贶,稽颡拜命,号绝迷图。中谢。孤臣不天,早失父荫,兄弟孤藐,并未成人,亡母哀?,鞠育见保,不坠於地,以及於兹。茕茕私门,幽显为庆,荣忝之望,非有始图。陛下亲亲,敦念末属,悯臣孤贱,惠降恩休。孤门载昌,实始天造,母子之赖,以喜以惶,兢兢孤臣,未知攸答。陛下又恢大运,崇号宠章,时复私臣弟兄,超登显位,母子光宠,荣养以申,岂臣单微,所能及此?早誓先没,以为亲荣,而天不祸臣,延及先母,号?无及,荼毒烦冤。陛下降哀,又见悯悼,惠赐礼物,过越典章。生荣死哀,重叠若此。孤臣残喘,胡颜冒德,(一作日月)?而臣之迷塞,荒谬礼经,先远之期,又劳圣问,有无之礼,忧若家人,天实为之,臣复何及?即此殒绝,期以谢恩,号?兆崩鲠,伏表迷塞。不胜荒迫之至。 ○初七谢恩表 草土臣某顿首稽颡言:今月日,伏奉恩敕,以臣亡母初七,特降上宫若干人,给使黄门若干人,并赐物若干段,以给护斋事,天恩过礼,伏念号惶。孤臣殃叠,尚未殒灭,荼毒如昨,奄将一旬,崩号无及,肝心糜溃。陛下慈恻,哀念孤穷,复忧斋祭,恐有阙礼,既赐束帛,又降上宫,恩慈再三,若犹未足。自国家宠贵,未闻此荣,草茅孤臣,何以堪处?不日销灭,永负圣恩,号泣昊天,以崩以?。不胜荒迫之至。 ○迁?谢恩表 草土臣某顿首稽颡言:伏奉某月日恩敕,以臣亡母迁?,特降敕给人夫,及车牛服用物若干,以护送灵柩至京,?奉恩私,顿首崩殒。臣未亡灭,假息苫庐,日月永往,奄及先远,荒迷在疚,不知礼仪。陛下哀矜,悯其不逮。恐有颠沛,忧及亡灵,备物象设,并自天赐,祖载营送,又遣官供。威仪在途,魂魄光宠,行路延伫,而以为荣,孤臣穷凶,何图至此!天德弥厚,残喘待终,泣血扶灵,方灭归路,号感恩造,穷绝迷图,不胜号噎,恋恩殒绝。 ○为僧谢讲表 僧某言:一昨预内道场讲,恩敕殊奖,赐有褒称,死罪死罪。某实专蒙,昧於至道,徒以早栖真实,委质香缘,遂以滥越殊私,光照宠渥。日者法宫闻道,讲赐承恩,叨玉尘之荣,预金闺之议,遂得对扬真会,咫尺天威。徒有明恩,卒无幽赞,不能绝王倪之问,以默夸词;息毗耶之言,冥通得意。天休光被,曲见称扬,群议允怀,猥忘其陋,顾揣涯分,实?心颜,将何翼亮缁徒,发挥元极?以念嘉惠,怵惕惟忧。载怀愚瞽,而心况知愧,无任惭荷之至。 ○谢免罪表 臣某言:月日,司刑少卿郭某奉宣敕旨,以臣所犯,特从放免,伏对恩命,魂魄飞扬。中谢。臣巴蜀微贱,名教未闻,陛下降非常之恩,加不次之命,拔臣草野,谬齿衣冠,臣私门祖宗,幽显荣庆,岂止微臣一身而已!臣宜肃恭名节,上答圣恩,不图误识凶人,坐缘逆党,论臣罪累,死有馀辜,肝脑涂地,不足塞责。陛下宏慈育之典,宽再宥之刑,矜臣草莱,悯臣愚昧,特恕万死,赐以再生。身首获全,已是非分,官服具在,臣何敢安?臣若贪冒宠私,?颜恩造,复尘旧职,以玷清猷,蝼蚁微心,实惭面目。臣伏见西有未宾之虏,北有逆命之戎,尚稽天诛,未息边戌。臣请束身塞上,奋命,庭,效一卒之力,答再生之施,庶陛下威命,绥服荒夷,愚臣罪戾,时补万一。若臣获死锋镝,为厉犬羊,古人结草,实臣恳愿。不胜大造再生荷戴之至。 ○为张著作谢父官表 臣某言:臣父某,守官不谨获罪自躬,犯非清廉,法宜不赦,实由臣为子不孝,使父陷刑。天恩不肃严科,放全首领,臣得父子相见,已是非图,岂谓天泽无涯,更垂休命,臣父子兄弟,免罪从荣,载惶载殒,实庆实跃。中谢。臣父子凡品,守道幽微,天恩矜悯,见垂采录,叨承恩幸,侧列陪臣。自侍奉已来,於令十有八载,虽业艺无纪,劳?不闻,小心恭勤,实免愆过。明明昊天,实昭实察,不敢有二,不敢有私,夙夜兢兢,?惕若厉。所以父母兄弟,皆荷恩私,叨职谬官,并豫供奉,摩顶至趾,岂足上酬?愚臣兢兢,实惭实悚。不意臣父衰耄,恃宠忘公,贪润微财,取犯朝宪,应是臣不忠不孝,事父无良,廉耻不羞,几谏有阙,遂使陷於刑法,有玷国章。臣之万死,无补此责,刻肌刻骨,泣血泣天,恨负圣恩,以愧朝列。臣宜代父蒙罪,自殒阙庭,不合偷安,尚求苟免。诚以天波昭洗,得更自新,所以忍垢偷生,克躬自励,期效万一,补过酬恩,灰躯糜骨,以甘心愿。伏惟神皇陛下恩同父母,矜照恳诚,信其赤心,实有罄竭。 ○为王美畅谢兄官表 臣某言:臣兄某前某官,特蒙恩诏,擢授豫州司马,未及赴任,即以某月日改亳州司马。再三策命,叨荷恩私,在臣宗门,实为庆幸。中谢。臣兄自解巾从仕,三十馀年,五为县宰,三迁州佐,政皆通显,职实恭勤。直道在公,有终始之节;平心应物,无造次之愆:在於周行,颇蒙推荐。近属虺贞构逆,惑乱豫州。诖误平人,自贻枭灭。陛下悯荆河之俗,遭此无辜,吊汝?之人,使其昭庆,以为奉扬皇化者必藉其才,抚驭穷人者亦资有德。臣兄贞固,滥承天奖,迁授豫州,在於天恩,实为超擢。今者未及赴任,复降授亳州,重叠承恩,翻同贬降,朝廷体例,实亦为尤。臣兄弟叨荣,滥穷非据,天慈改授,不合冒闻,但以始者承恩,蒙越抽擢,今有何过,遂同左迁?区区恳诚,辄敢祈诉天泽,伏愿皇慈有裕,降昭奖之恩;臣兄竭忠,获展才之地。小臣死日,犹生之年。 ○为武奉御谢官表 臣某言:伏奉某月日诏书,以臣为尚食奉御。肃恭休命,?拜宠章,荣庆既崇,惭荷交集。臣某中谢,臣才亏琢王,学昧ぷ金,徒以度宠葭艿,荣光日月,叨承□渥,既旷天工,而荣更恩?,位非德举。无阶而进,坐致於青霄;有庆方来,载光於朱绂。臣闻瑶庭任切,犹称六尚之荣;玉食礼尊,实总八珍之贵。臣术惭缘鹤,业匪豢龙,将何致美琼芳,式和金鼎?宏私曲被,殊宠降临,天命既不可违,圣恩允宜?戴,循涯揣分,实所非图。 ○为百官谢追尊魏国大王表 臣等昨陈愚恳,请上魏国大王尊号,天慈恩孝,降顺群情,宇宙咸欢,品物知泰云云。臣闻一人有庆,万国欢心,况乎道洽奉先,义光尊号。伏惟圣凝获皇陛下镳宫受命,宝极披图,以大孝而居尊,勤至仁而育物,用能光於四海,化及万方,缅惟尊祖之仪,实美前王之典。宸心载穆,盛百辟之诚求;帝册终开,见千年之盛礼。苍?以之礻是福,皇极由其永昌,凡在含灵,孰不欢庆? ○为司农李卿让本官表 臣某言:伏奉月日恩制,依旧授臣中大夫守司农卿。臣枯骨再生,更蒙宠命,魂魄竞越,不知所图。臣某中谢。臣实庸愚,本无名节,庇身公族,窃轩冕之馀;假翼宗枝,滥衣冠之末。因循宠服,累历荣班,素餐之责每深,效拙之勤未补。横被逆贼徐敬真以私仇架祸诬臣,云与叔孝逸交通逆竖,狱官执法,?以极刑。臣腰领之诛,已甘灰粉,泉壤之魄,分隔幽冥。不图天地之恩,再生枯骨,日月之照,曲被幽泉,察臣非辜,ê臣无罪,不牵文法之议,特垂赦宥之慈,蝼蚁微躯,复得全活。自非陛下克明克圣,至德至仁,臣之魂骸,不保今日。臣免死为幸,岂敢期荣?陛下重加宠章,还臣旧职,典司宗伯,以睦周亲,愚臣胡颜,敢冒朝典?况臣叔孝逸推使未回,在於臣愚,更深待罪,安敢私(一作讼)职,以玷国章,伏乞天恩,照臣愚恳,不胜感戴生荣之至云云。 ○为陈舍人让官表 臣某言:伏奉今月日诏书,以臣为凤阁舍人。荣命自天,宠章非次,?奉惶越,颠沛失图。中谢。臣以诸生,宦不期达,徒以时逢昭泰,迹忝周行,非君子瑚琏之材,通儒青紫之秀,已得评刑北寺,执宪南台,爽?鸠之政无闻,骢马之荣已极。陛下天飞践祚,□纪命官,阳馆初开,庶政惟始,金章玉式,允恃其人。如臣疲驽,宜所遐弃,岂图尚矜庸劣,昭睹钦明,任同信臣,宠优时辈,豫参详于诏狱,叨奖渥于宸阶,省已循躬,实知非分。陛下不以荣过其量,职越其才,遂欲超绝亲贤,参掌枢要,司言凤?,挥翰龙池,愚臣何人,敢冒天造?臣闻紫机务重,青锁任隆,位匪其人,政由有阙。臣才无经济识昧典章,将何以光赞帝猷,奉扬休命?物无异议,政允其中,臣虽小人,必知不可,何况乎君子,岂曰能贤?伏望妙选时英,旁求众议,佥曰惟允,以弼良图。愚臣恳诚,非敢饰让。 ○为司刑袁卿让官表 臣某言:伏奉某月日敕,授臣某官,?拜宠光,魂首飞越。中谢。臣闻王者敬慎,懋在典刑,天下允平,取兹廷尉,苟非其任,法不虚行。臣本庸微,名术无纪,皆缘际会,昭遇盛明,谬得扬历簪徽,陪奉鸳鹭,绸缪荣禄,荏苒平时。毫发之功,无闻於官守;素餐之责,每积於公朝。何尝不悚迫惟忧,夙夜?畏,而天恩方被,宠命仍加,复蒙玺诰之荣,骤绾银章之贵,永言非据,稽首知惭。伏惟陛下恭已受图,任贤兴化,方其合符皇极,代理天工,臣亦何人,敢妨贤路?伏见某官弱冠登仕,早有能名,每以清白洗心,不为寒温变节。诚数腺加天宠,职察□司,必能利用文明,哀矜庶狱,弼成五教,无谢於虞臣;典载三坟,允谐於周议。愚臣暗昧,不识大猷,请乞以所授官让与某官,庶使官允其才,名不失实,圣明有得人之盛,愚臣无冒贵之讥。实在圣慈,鉴非虚谬。 ○为资州郑使君让官表 臣某言:伏奉月日制,以臣为资州刺史,恭承玺命,?拜宠章,匪服知惭,循荣如失。中谢。臣学惭名术,才乏器能,而宝历逢时,金章坐忝。题舆佐岳,无展骥之庸;剖竹专城,阙悬鱼之化:坐啸徒积,主诺空惭。伏惟陛下革命开基,造天立极,方且宏宣帝典,大启皇猷,而四岳观风,不虚其任;六条班政,允属其才。臣疲朽已侵,循良久昧,将何式光刺举,允协得人?伏愿博选英才,克谐佥议,数纤光理,政洽惟良,大周之命惟新,愚臣之责攸息。其所让人,具如别状。 ○为金吾将军陈令英请免官表 臣某顿首死罪上言:臣闻军政不臧,《春秋》责帅,故扬?之乱,魏绛致戮,所以国有明赏,下无滥功。臣幸以常才,文武兼阙,始年十八,投笔从戎,西逾流沙,东绝沧海,南征北伐,无所不至,席宠门绪,忝迹轩墀。属高宗崇德深仁,孝理天下,以臣祖父(一作父子)兄弟,一门五人,皆伏节尽忠,身死王事,遂超臣不次,授原州都督。臣时年三十二(一作四十二),职兼五印,荣绝一时,阶缘此恩。累忝藩翰,持节统部,前後八州,皆居塞垣,当贼冲要,国之重寄,莫与臣比。虽无长策,恤戎伏胡,恭守朝章,保完免失。属陛下大圣,矜老容愚,不以臣驽怯,更加宠命,授以青紫,遣督幽州。林胡构凶,王师出讨,士马□集,军务星繁,粮馈军甲,动以亿计。臣无田?寿乡导之策,又乏杜预度支之才,空竭疲驽,昼夜不息,以勤补拙,首尾三(一作二)年,弥缝阙漏,幸无愆乏。张元遇等不谨师律,贼得乘机,遂敢长驱燕陲,深入赵际。臣无李牧东胡之略,实愧吴起西河之守,使凶狡竞?<襄攴>遂扰连?。论之国宪,合刎谢罪,陛下又不以臣为辜,更授清边军副大总管。五月恩制,六月到军,逆虏天亡,臣又无效。至於军功战籍,叙勋定劳,副职日浅,未及精覆,大兵旋旆,王师献功。而汉庭将军,未闻辞第;□中太守,已论增级。今?窃功谬赏,有忝朝章,忠诚殉节,不昭国议,实由臣滥其职,任过其才,上不能允副圣心,中不能匡正戎律,傍招物议,有紊军容,臣罪何逃?孰执其咎?伏愿乞赐骸骨,贬归私第,式清朝序,永睹师贞。不胜待罪惶惧之至。 ●卷二百十一 ☆陈子昂(三) ○上蜀川安危事(三条) 臣伏见四月三十日敕,废同昌军。蜀川百姓每见免五十万丁运粮,实大苏息。然松、茂等州诸羌首领,二十年来利得此军财帛粮饷,以富已润屋,今一旦停废,失其大利,必是勾引生羌,诈作警固,以恐动茂、翼等州,复使国家徵兵镇守。若松、茂等州无好都督,则此诈必行,旦夕警固必有发者。一发已後,警动蜀州,朝廷不知,徵兵赴救,兵至贼散,靡弊更甚。伏乞选择茂州都督。严加斥堠,?命御史一人,专在按察,若有诈妄,即录奏称加法以惩其奸,庶可久长安帖。不然,受其弊。 蜀中运粮既停,百姓更无重役,至於租庸,合富府库。今诸州逃走户有三万馀,在蓬、渠、果、合、遂等州山林之中,不属州县。土豪大族,阿隐相容,徵敛驱役,皆入国用。其中游手惰业亡命之徒,结为光火大贼,依凭林险,巢穴其中。若以甲兵捕之,则乌散山?;如州县怠慢,则劫杀公行。比来访闻,有人说逃在其中者,攻城劫县,徒众日多。诚可特降严加敕,令州县长官与数纤设法大招此户,则劫贼徒党,自然除殄其三万户租赋,即可富国。若纵而不括。以养贼徒,蜀川大弊,必是未息。天恩允此请,乞作条例括法。 蜀中诸州百姓所以逃亡者,实缘官人贪暴,不奉国法,典吏游容,因此侵渔。剥夺既深,人不堪命,百姓失业,因即逃亡,凶险之徒,聚为劫贼。今国家若不清官人,虽杀获贼终无益。天恩前使右丞宋爽按察蜀州者,乞早发遣,除屏贪残,则公私俱宁,国用可富。若官人未清,劫贼之徒,必是未息。以前剑南蠹弊如斯,即日圣恩停军息役,若官人清正,劫贼翦除,百姓安宁,实堪富国。惟乞早降使按察,谨状。圣历元年五月十四日,通直郎行右拾遗陈子昂状。 ○上蜀川军事 臣伏见剑南诸州,缘通轨军屯在松、潘等州,千里运粮百姓困弊,臣不自恤,窃为国家惜之。伏以国家富有巴蜀,是天府之藏,自陇右及河西诸州,军国所资,邮驿所给,商旅莫不皆取於蜀;又京都府库,岁月珍贡,尚在其外,此诚蜀国之珍府。今边郡主将,?通轨一军徭役弊之,使百姓贫穷,国用不赡。河西陇右,资给亦减。臣伏惟松、潘诸军,自屯镇已来,於今相继,百十馀年,竟未闻盗贼大侵,而有尺寸之效,今国家甘心竭力以事之,臣不知其故,伏惟念惜。 臣闻上有圣君,下得直言,贱臣敢越次冒昧以奏。臣在蜀时,见相传云,闻松、潘等州屯军数不逾万,计粮给饷,年则不过七万馀石可盈足。边郡主将,不审支度,?每岁向役十六万夫,夫担粮轮送,一斗之米,价钱四百,使百姓老弱,未得其所,比年以来,多以逃亡。臣伏以吐蕃陛下未忍即灭,松、潘屯兵未可废散,若准此赋敛,每年以十六万夫运粮臣恐更三年吐蕃未殄灭,剑南百姓不堪此役,愚臣恐非圣凝获皇制敌安人、富国疆兵之神算者也。 愚臣窃见蜀中耆老平议:剑南诸州,比来以夫运粮者,且一切并停。请为九等税钱,以市骡马,差州县富户各为?屯主,税钱者以充脚价,各次第四番运辇。不用一年夫运之费,可得数年军食盈足,比於常运,减省二十馀倍。蜀川百姓,永得休息;通轨军人,保安边镇;京台府库,河西军马,得利供输其资。臣伏审计,便宜体大,非一二状俱尽,陛下若以此奏非虚。或可采者,请勒臣付所司对议得失,然後具条目一一奏闻。若臣苟为谬妄,无益国家,请罪死不赦。 ○上益国事 臣闻古者富国疆兵,未尝不用山泽之利。臣伏见西戎未灭,兵镇用广,内少资储外勒转饷,山泽之利,伏而未通。臣愚不识大体,伏见剑南诸山,多有铜钅广,采之铸钱,可以富国。今诸山皆闭,官无采铸,军国资用,惟敛下人,?使公府虚竭,私室贫弊,而天地珍藏,委废不论。以臣所见,请依旧式,尽令剑南诸州准前采铜,於益府铸钱,其松、潘诸军所须用度,皆取以资给。用有馀者,然後使缘江诸州递运,散纳荆、衡、沔、鄂诸州;每岁便以和籴,令漕运委神都太仓:此皆顺流乘便,无所劳扰。外得以事西山诸军,内得以实中都仓廪,蜀之百姓,免於赋敛,军国大利,公私所切要者,非神皇大圣,谁能用之?管仲云“圣人用无穷之府。”盖言此也。臣某言:臣伏见神皇陛下恭已受图,遐想至理,将欲制御戎狄,永安黎元,不欲烦挠蒸人,故为无益。贱臣朝不坐,宴不豫,军国大事,非臣合言。伏见松、潘军粮费扰过甚,太平百姓,未得安居,臣参班一命,庶几仁类,不敢自见避讳,忍之不言,所以不惧身诛,区区上奏。冒越非次,伏待显戮,惶悚死罪死罪。 ○上军国机要事 臣窃闻宗怀昌等军失律者,?被逆贼诈造官军文牒,诬召怀昌,昌等颛愚无备陷没。今诸军败失,东蕃固知,然恐安东阻隔,未审此诈。国家若无私契与安东往来,臣恐凶贼多端,诈伪复设,万一被其矫命,更失其图,?是资长贼权,没陷府城。此固宜天恩已应先有处分,然臣愚见,不敢不言。又贼初胜,不即西侵者,深恐围略安东,以自全计。若安东被围略,则辽东以来,非国所制,伏乞天恩早为图之。 臣闻天子义兵不可以怒发,怒则众惧,急则人摇,人摇则贼得其势。故昔者圣人守静以制乱,持重以服奸大义常存,人无疑惧。臣伏见恩制,免天下罪人,及募诸色奴充兵讨击者,是捷急之计,非天子之兵。且比来刑狱久清,罪人全少,奴多怯弱,未惯征行,纵其募集,未足可用。况当今天下忠臣勇士,万分未用其一,契丹小孽,假命待诛,何劳免罪赎奴,损国大义?且陛下富有四海,一战未胜,遂即免罪募奴,若更有他虞,复何徵发?臣恐此不可威示天下。 臣闻圣人制事,必理未萌,所以奸不敢谋,贼不得起。臣闻吐蕃近日将兵围瓜州,数日即退,或云此贼通使墨啜,恐瓜、沙止遏,故以此兵送之。臣虽未信,然惟国家比来?敌,在此两蕃,至於契丹小丑,未足以比类。今国家为契丹大发河东道及六胡州、绥、延、丹、隰等州稽胡精兵,悉赴营州,而缘塞空虚,灵夏独立。今冰生河合,草秋马肥,秦中北据陇右,亦关东邻党,凶羯奸谋,觇知此?巢,驱其丑类,大盗秦关,陇右马群,是国所宝,防备远策,良宜豫图,不可竭塞上之兵,使凶虏得计,伏愿详审。 臣闻所养非所用,所用非所养,理家必弊,在国必危,故明君不畜无用之臣,慈父不畜无益之子。今朝廷三品五品,受国宠荣,天恩赏赐,府库虚耗,食人之禄,死人之事,恩养圣朝,甚矣厚矣。及边有小贼,则云无人驱使,又劳圣恩远访外人,外人先无宠禄,临难又不肯殉节。然则国之所养者总无用之臣,朝之所遗者?有用之士,今不收有用,厚养无用,欲令忠贤效力,凶贼灭亡,以臣愚见,理不可得。近者辽军张立遇等丧律,实由内外不同心。宰相或卖国树恩,近臣或附势私谒,禄重者以拱默为智,任权者以倾巧为贤。群居雷同,以殉私为能;媚妻保子以奉国为愚。陛下又宽刑漏网,不循名实,遂令纲纪日废,奸宄滋多。 今国家第一要者,在稍宽兵期,山南、淮南去幽州四千里,所司使十月上旬到,计日行百里,四十日方到。即今水雨如此,又徵符到彼未久,当日便发,犹不及期,况未便发,且日行不可百里。若违限者死,国有常刑,到不及期,惧罪逃散为贼,此更生一患。纵倍程趁期。亦恐不及,若违不诛,则军不可统;若违必诛,则全众皆怨。况兵疲不堪用。吴广、陈胜为盗由此,切急切急! 即日江南、淮南诸州租船数千艘,已至巩、洛,计有百馀万斛所司便勒往幽州纳充军粮。其船夫多是客户、游手隳业、无赖杂色人,发家来时,唯作入都资料,今已到京,又勒往幽州,幽州去此二千馀里,还又二千余里,方寒冰冻,一无资粮,国家更无优恤,但切勒赴限,比闻丁夫,皆甚愁叹。又诸州行纲,承前多僦向(一作勾)至都籴纳,今傥有此类向沧瀛籴纳,则山东米必二百已上,百姓必骚动。今国家不优恤,又无识事明了人检点勾当,知租米现在虚实,又未宣恩旨慰劳兵夫,惟切勒赴限,倘在道逃亡,此粮有万一非意损失,则东二十万众,坐自取败,为贼所图,切急切急! 杨元感以此为乱,实军国大命,山东百姓,国家比以供军,矜不点募。近闻东军失利,山东人骄慢,?谓国家怕其粗豪,不敢徵发,今街谈巷议,多有苟且之心,伺国瑕?巢,颇摇风俗。国家大政,须人无二心,若纵怀二,奸乱必渐。臣伏思即日山东愚人,有亡命不事产业者,有游侠聚盗者,有奸豪强宗者,有交通州县造罪过者:如此等色,皆是奸雄。国家又不以法制役之,臣恐无赖子弟,暴横日广,上不为国法所制,下不为州县所羁,又不从军,又不守业,坐观成败,养其奸心,在於国家,甚非长计。以臣愚见,望降墨敕,使臣与州县相知,子细采访有粗豪游侠、亡命奸盗、失业浮浪、(一作漂食)富族强宗者,并稍优与赐物,悉募从军,仍宣恩旨慰劳,以礼发遣。若如此,则山东浮人,安於太山,一者以忄?奸豪异心,二者得精兵讨贼,不须免奴稽胡等。又身既在军,则父兄子弟,自不敢为过。昔汉祖征山东,使萧何镇关中,汉军数败,萧何每发关中子弟以助汉军,三秦无盗乱之患,汉军有强雄之势,盖以此道是也。夫乱群败众者,惟在奸雄,奸雄既羁,乱弊自息,伏乞圣慈早图之。诗云:“无纵诡随。式遏寇虐。” 紫袍绯袍、绿袍金带、牙笏告身、金银器物等,即日军中已集,入贼有期。臣欲募死士三万人,长驱贼庭,一战扫定。军中未有高爵重赏,无以励勇使贪伏望天恩赐给前件袍带告身器物二千事,庶以劝励士众,未敢虚用。比来将军不明赏罚,所以兵不齐心,今聚十五万众,戈甲粮饷,日费万金,不早克定,恐所费弥广。山东百姓,贫弊不可再役。特乞天恩允臣所请。 ○上军国利害事(三条) △出使 臣伏见陛下忧劳天下百姓,恐不得所,又发明诏,将降九道大使,巡察天下诸州,兼申黜陟,以求人瘼,甚大惠也,天下百姓幸甚。臣窃以为美矣,未尽善也,何以言之?陛下所以降明使,岂非欲令天下黎元众庶,知陛下夙兴夜寐忧勤念之雅,欲天下贤良忠孝,知陛下夙兴夜寐思任用之邪?欲使天下奸人暴吏,亦知陛下夙兴夜寐务欲除之邪?陛下圣意必若以此而发使乎?则臣愚昧,见陛下之使有未尽善也。若愚臣所谓使者,皆先当雅合时望,为众人所推:仁爱足以存恤孤?,贤明足以进拔幽滞,刚直足以不避疆御,明智以照察奸非。然後使天下奸人,畏其明而不敢为恶也;天下疆御,惮其直而不敢为过也;天下英奇,慕其德而乐为之用也;天下孤寡,赖其仁而欣戴其恩也。夫如是,然後可以论出使,故?轩未动於京师,天下翕然皆已知矣。今陛下使犹未出朝廷,行路市井之人皆以为非任,朝廷有识者亦不称之。夫天子之使未出魏阙。朝廷之人皆以轻之,何况天下之众哉?夫欲黜陟求瘼,岂可得也?陛下所以有此失者,在不选人,亦轻此使非天下之大任,故陛下遂大失至於此也。宰相徒以为常,但奉诏而行之。苟以出使为名,不求任使之实,故使愈出而天下愈弊,使弥多而天下弥不宁。其故何哉?是朝廷轻其任也。轻其任则不择人,不择人则其使非实,其使非实则黜陟不明,刑罚不中,朋党者进,贞直者退,徒使天下百姓,修饰道路,送往迎来,无益於圣教耳。臣久为百姓,实委知之,陛下欲令天下黎庶,知陛下夙兴夜寐忧勤政化,不可得也,故臣以陛下大失在於此也。夫欲正其末者,必先端其本;清其流者,必先洁其源:自然之符也。国家兹弊,亦已久矣,今陛下若不重选此使,贵得其人,天下黎元,必以为陛下尚行寻常之政,不能革此弊也。则贤人必不出,贪吏必得志,?独必哀吟,天下百姓无荷赖於陛下此使也。臣不胜有愿,愿陛下与宰相更妙选朝廷百官,使有威重名节为众人所推者,陛下因大朝见,亲御正殿,集百寮公卿,设礼仪,以使者之礼见之,於是告以出使之意,殷勤儆戒,无敢或愆,遂授以旌节而发遣之,先自京师而访豺狼,然後揽辔登车以清天下。若如是,臣必知陛下圣教,不旬月之闲,天下家见而户习也。昔尧舜氏不下席而天下理者,盖黜陟幽明能折中尔。今陛下方开中兴之化,建万代之功,天下瞻望,冀见圣政,此之一使,是陛下为政之大端也。谚曰:“欲知其人,观其所使。”不可不慎也。若陛下必知不可得其人,则不如不出使,出使烦数,无益於化,但劳天下之人,是犹烹小鲜而数挠之尔。伏惟陛下察照。 △牧宰 臣伏惟陛下当今所共理天下、欲致太平者,岂非宰相与诸州刺史、县令邪?陛下若重此而理天下乎,臣见天下理也;若陛下轻此而理天下乎,臣见天下不得理也。何者?宰相陛下之腹心,刺史、县令,陛下之手足,未有无腹心、手足而能独理者也。臣窃观当今宰相,已略得其人矣;独刺史、县令,陛下独甚轻之,未见得其人。是以腹蝎?安,而手足犹病,而天下至今所以未有大利尔。臣窃惟刺史、县令之职,实陛下政教之首也。陛下布德泽,下明诏,将示天下百姓,必待刺史、县令为陛下谨宣之。故得其人,则百姓家见而户闻;不得其人,但委弃有司而挂墙壁尔。陛下欲使家兴礼让,吏勖清勤,不重选刺史、县令,将何道以致之邪?愚臣窃见陛下未有舟楫,而欲济江河,不可济也。臣比在草茅为百姓久矣,刺史、县令之化,臣实委知,国之兴衰,莫不在此职也。何者?一州得贤明刺史,以至公循良为政者,则千万家赖其福;若得贪暴刺史,以徇私苛虐为政者,则千万家受其祸矣。夫一州祸福且如此,况天下之众,同得胜道哉?故臣以为陛下政化之首,国之兴衰,在此职者也。 臣伏见陛下忧勤政理,欲安天下百姓,无使疾苦,然犹未以刺史、县令为念,何可得哉?臣何知陛下未以刺史、县令为念?补一县令,如补一县尉尔,但以资次考第从官游历,即补之,不论贤良德行可以化人,而拔擢见用者,纵吏部侍郎时有知此弊,而欲超越用人,则天下小人已嚣然相谤矣。所以然者,习於常而有惊怪也。所以天下庸流,莫不能得得为县令,庸流一杂,贤不肖莫分,但以为县令庸流资次为选,不以才能任职,所以天下凌迟,百姓无由知陛下圣德勤劳夙夜之念,但以愁怨,以为天子之令遣如此也,自有国来,此弊最深,而未能除也,岂不甚(一有可惜二字)哉?昔汉宣帝有言曰:“朕之所共理天下者,岂非良二千石乎!”故宣帝之时,能委任矣。伏愿陛下与宰相深知妙选,以救正此弊,使天下之人,稍得以安。臣有计,然甚鄙近,未能著於书,愿陛下兴念,与明宰相图之,以安天下。幸甚幸甚。 △人机 臣闻天下有危机,祸福因之而生:机静则有福,机动则有祸,天下百姓是也。夫百姓安则乐其生,不安而轻其死;轻其死,则无所不至也。故曰人不可使穷,穷之则奸宄生;人不可数动,动之则灾变起。奸宄不息,灾变日兴,叛逆乘衅,天下乱矣。当今天下百姓,虽未穷困,军旅之弊,不得安者,向五六年矣,夫妻不得相保,父子不得相养。自剑以南,爰至河、陇、秦、凉之间,山东则有、青、徐、曹、汴,河北则有沧、瀛、恒、赵,莫不或被饥荒,或遭水旱,兵役转输,疾疫死亡,流离分散,十至四五,可谓不安矣。幸得陛下以仁圣之恩,悯其失业,所在边境有兵战之役,一切且停,遂使穷困之人,尚得与妻子相见,父兄相保,各复其业,获以救穷,人心稍安,殆半年矣,天下可谓幸甚。愚臣窃贺陛下得天下之机,能密静之,非陛下至圣大明,不能如此也。愚臣今所以为陛下更论天下之危机者,恐将相有贪夷狄之利,又说陛下以广地疆武为威,谋动甲兵,以事边塞,陛下或未知天下有危机,万一听之,臣惧机失祸构,则天下有不可柰何也。诗不云乎:“人亦劳止,汔可小康。惠此中国,以绥四方。”故臣愿陛下垂衣裳,修文德,去刑罚,劝农桑,以息天下之人,务与之共安,然後使遐荒蛮夷,自知中国有圣人,重译而入贡,愚臣窃以为当今天下之大计也,伏惟陛下念之。近者隋炀帝不知天下有危机,自以为威德广大,欲建万代之业。动天下之众,殚万人之力,兵役相仍,转输不绝,北讨胡貊,东伐辽人,於是天下,百姓穷困,人不堪命,机动祸构,遂丧天下。此是不知天下有危机,而信贪佞之臣,冀收夷狄之利,卒以灭亡者也。隋氏之失,可以殷鉴,岂不大哉!伏惟陛下察之。国家所伐吐蕃,有大失策,中国之众,半天下受其弊,然遂事不谏,当复何言?陛下不以臣愚,刍荛可采,一赐召臣至玉陛,得以口论天下,幸甚。 臣子昂言:臣本下愚,未知大体,今月十六日,特奉恩敕,赐臣纸笔,遣于中书言天下利害。天之降命,敢不对扬?而孤负圣恩,万一无补死罪死罪。谨率愚见,封进以闻,尘听玉阶,伏阙累息。臣子昂诚惶诚恐,顿首顿首,谨言。 ○上西蕃边州安危事(三条) 臣闻圣人制事,贵於未乱,所以用成功,光济天下大业。臣伏见国家,顷以吐蕃九姓亡叛,有诏出师讨之,遣田扬名发金山道十姓诸兵,自西边入。臣闻十姓君长,奉诏之日,若报私雠,莫不为国家克翦凶丑,遂数年之内,自率兵马三万馀骑,经途六月,自食私粮诚是国家威德早申,蕃戎得效忠赤。今者军事已毕,情愿入朝,国家?以其不奉玺书,妄破回匕部落,责其专擅,不许入朝,便於凉州发遣,各还蕃部。臣愚见窃为国家危之,深恐此等自兹成隙。何以言之?国家所以制有十姓者,本为九姓强大,归伏圣朝,十姓微弱,势不能动,故所以命臣妾,为国忠良。今者九姓叛亡,北蕃丧乱,君长无主,莫知所归,回纥金水,又被残破,碛北诸姓,已非国家所有。今欲掎角亡叛,雄将边疆,惟倚金山诸蕃,共为形势。有司不察此理,?以田扬名妄破回纥之罪,坐及十姓诸豪,拒而遣还,不许朝觐,臣愚以为非善御戎狄、制於未乱之长策也。夫蕃戎之性,人面兽心,亲之则顺,疑之则乱,盖易动难安,古所莫制也。今阻其善意,逆其欢心,古人所谓放虎遗患,不可不察。且臣昨於甘州日,见金山军首领拟入朝者,自蕃中至,已负其功,见燕军邯螟不多,颇有骄色,察其志意,所望殊高,与其言宴,又词多不顺;今更不许入朝谒,疑之以罪,与回纥部落复为大雠:此则内无国家亲信之恩,外有回纥报雠之患。怀不自安,鸟骇狼顾,亡叛沙漠,则河西诸蕃恐非国家所有。且夷狄相攻,中国之福,今回纥已破,既往难追,十姓无罪,不宜自绝。今若妄破回纥,有司止罪扬名,在於蕃情,足以为慰。十姓首领,国家理合羁縻,许其入朝,实为得计。今北蕃既失,虏不自安,庙胜之策,良恐未尔,事既机速,伏乞早为图之。 臣伏见今年五月敕,以同城权置安北府。此地逼碛南口,是制匈奴要冲,国家守边,实得上策。臣在府日,窃见碛北归降突厥,已有五千馀帐,後之来者,道路相望。又甘州先有降户四千馀帐,奉敕亦令同城安置。碛北丧乱,先被饥荒,涂炭之馀,无所依仰,国家开安北府,招纳归降,诚是圣恩洪流,覆育戎狄。然臣窃见突厥者,莫非伤残羸饿,并无人色,有羊马者,百无一二。然其所以摧幼扶老,远来归降,实将以国家绥怀,必有赈赡,冀望恩覆,获以安存,故其来者日以益众。然同城先无储蓄,虽有降附,皆未优矜,蕃落嗷嗷,不免饥饿,所以时有劫掠。自相屠戮,君长既不能相制,以此盗亦稍多,甘州顷者抄窃尤甚。今安北府见有官羊及牛六千头口,兵粮粟麦万有余石,安北初置,庶事草创,孤城兵少,未足威怀。国家不赡恤来降之徒,空委此府安抚,臣恐降者日众,盗者日多,戎虏桀黠必为祸乱。夫人情莫不以求生为急,今不以此粟麦,不以此牛羊,大为其饵,而不救其死,人无生路,安得不为群盗乎?群盗一兴,则安北府城必无全理,府城一坏,则甘、凉已北,恐非国家所有,後为边患,祸未可量。是?国家故诱其为乱,使其为贼,非谓绥怀经远之长策且碛北诸蕃,今见大乱,乱而思理,生人大情。国家既开绥抚之恩,广置安北之府,将理其乱者,以慰喻诸蕃,取乱存亡,可谓圣图宏远矣。然时则为得,事则未行,何者?国家来不能怀,去不能制,空竭国用,为患于边,取乱之策,有失于此。况夷狄代有其雄,与中国抗行,自古所病,倘令今有勃起,遂雄於边。招集遗散,收强抚弱,臣恐丧乱之众,必有景从,此亦国家之大机,不可轻而失也。机事不密,则必害成,圣人之至诫。今北蕃未定,降者未安,国家不早为良图,恐坐而生变。乞得面奏,指陈其利害,边境幸甚幸甚。 臣窃见河西诸州,地居边远,左右寇贼,并当军兴,顷年已来师旅未静,百姓辛苦,殆不堪役,公私储蓄,足可忧嗟。顷至凉州,问其仓贮,惟有六万馀石,以支兵防,才周今岁。虽云屯田,收者犹在,此外略问其数,得亦不多,今国家欲制河西定戎虏,此州不足,未可速图,又至甘州,责其粮数。称见在所贮积者四十余万石,今年屯收,犹不入计。臣观其冲要,视其山川,信是河西扼喉之地。今北当九姓,南逼吐蕃,二虏奸回,凶猾未测,朝夕警固,颇有窥觎。甘州地广粮多,左右受敌,其所管户,不满三千,堪胜兵者,不足百数,屯田广远,仓蓄狼籍,一虏为盗,恐成大忧。凉府虽曰雄藩,其实已甚虚竭,夷狄有变,不堪军兴。以河西诸州,又自守不足,今瓜肃镇防御,仰食甘州,一旬不给,便至饥馁,然则河西之命,今并悬於基州矣,此机一失,深足忧危。又得甘州状称,今年屯收,用为善熟,为兵防数少,百姓不多,屯田广远,收获难遍,时节既过,遂有凋固,(疑)所以三分收不过二;人力又少,未入仓储纵已收刈,尚多在野。 臣伏惟吐蕃桀点之虏,自为边寇,未尝败衄,顷缘其国有乱,君臣不和,又遭天灾,戎马未盛,所以数求和好,寝息边兵。其实本畏国家乘其此弊,故卑辞诈伪,苟免天诛。今又闻其赞普已擅国权,上下和好,兵久不出,其意难量。比者国家所以制其不得东侵,实由甘、凉素有蓄积,士马疆盛,以扼其喉,故其力屈,势不能动。今则不然,甘、州仓粮,积以万计,兵防镇守,不足威边,若使此虏探知,潜怀逆意,纵兵大入,以寇甘、凉。虽未能劫掠士人,围守城邑,但烧甘州蓄积,蹂践诸屯,臣必知河西诸州,国家难可复守也。此机不可一失。一失之後,虽贤圣之智,亦无柰何。臣愚不习边事,窃谓甘州宜便加兵,内得营农,外得防盗,甘州委积,必当更倍。保以言之?甘州诸屯,皆因水利,浊河灌溉,良沃不待天时。四十馀屯,并为奥壤,故每收获,常不减二十万但以人功不备,犹有荒芜。今若加兵,务穷地利,岁三十万不为难得。国家若以此计为便,遂即行之,臣以河西不出数年之闲,百万之兵食无不足而致,仓廪既实,边境又疆,则天兵所临,何求不得?管仲云:“圣人用无穷之府,积不涸之仓。”事非虚言也。 ●卷二百十二 ☆陈子昂(四) ○答制问事(八条) 臣今月十九日蒙恩敕召见,令臣论当今政要,行何道可以适时,不须远引上古,具状进者。微臣智识浅短,实昧政源,然尝洗心精意,静观人理。窃见国之政要,兴废在人,能知人机,顺而施化,趋时适变,静而勿动,政要之贤,可得而行。今陛下以应天命而受宝图,建立明堂,施布大化,勤恤人隐,存问高年,报功树德,顺时兴务,至公至仁,垂训天人,可谓典章在备,制度宏远,五帝三王,所不及也,愚臣何敢有知政要?然天恩降问,贵采刍荛,谨竭愚直,悉心以奏,凡用贤之道未广,仰成之化尚劳。然则取士之方,任贤之事,故陛下素所深知,应亦倦谭、亦倦听,不待臣更一二烦说也。 △请措刑科 臣闻言有顺君意而害天下者,有逆君意而利天下者,唯忠臣能逆意,惟圣君能从利。恩敕不以臣愚微,降问当今政要,臣伏惟当今之政。大体已备矣,但刑狱尚急,法纲未宽,恐非当今圣政之要者。臣观圣人用刑,贵适时变,有用有舍,不专任之。且圣人初制天下。必有凶乱之贼,叛逆之臣,而为驱除,以显圣德,圣人诛凶殄逆,济人宁乱,必资刑杀,以清天下,故所以务用刑也。凶乱既灭,圣道既昌,则必顺人施化,赦过宥罪,所以致措刑也。然则圣人用刑,本以禁乱,乱静刑息,不为?平所设。何者?太平之人,悦乐於德,不悦乐於刑,以刑穷於人,人必惨怛:故圣人贵措刑,不贵烦刑。今神皇应运受图,临御天下,逆臣贼子,顿伏严诛,所以虺贞群党,同恶就戮,此盖天意将显神皇威灵,岂此凶徒所能自乱?今魁首已灭,朋党已屠,圣政惟昌,天下咸服,神皇又降文昌鸿恩,涤荡群罪,天下昭庆,企望日新,措刑崇德,正在今日,实圣政之至要者也。臣伏见近来诏狱推穷,稍复滋长,追捕支党,颇及远方,天下士庶,未敢安止。臣伏惟神皇圣意,务在措刑安恤天下,不务察法以损?平,然今刑狱未息者,应是狱吏未识天意,所以至於此也。伏札获皇垂恺悌之德,务仁寿之恩,敕法慎罚,以省刑典。臣伏见当今天下士庶,思愿安宁,途谣巷歌,皆称万岁,此其怀乐圣化,愿保永年,欲与子孙,同此仁寿。今神皇不以此时崇德务仁,使刑措不用,?任有司明察,专务威刑,臣窃恐非神皇措刑之道。且臣闻杀一人则千人恐,滥一罪则百夫愁,人情大端,畏惧於此。今天下至广,万国至繁,神皇虽妙察狱囚,不可门告户说,令一一知者。若使有一不知,以神皇好任刑法,则非太平安人之务,当今圣政之要者也。此是臣赤心至诚,敢言其实,冒死犯奏,所冀天鉴,务求措刑,察臣所言,非敢苟顺。 △重任贤科 臣伏惟刑措之政,在能官人,官人惟贤,政所以理,此故神皇深知倦问,不假臣一二烦说。今臣所更重说者,实以天下之政,非贤不理,天下之业,非贤不成,固札获皇务在任贤,诚得众贤而任之,则天下之务,自化理也。则贤人既任须信,既信须终,既终须赏。夫任而不信,其才无由展;信而不终,其业无由成;终而不赏,其功无由别:必神皇如此任贤,则天下之贤□集矣。何以知其然?君子小人,各尚其类者也。若神皇徒务好贤而不能任,能任而不能信,能信而不能终,能终而不能赏,虽有贤人,终不可用矣。神皇降问小臣当今政理之要者,臣窃以此为政要之至极。何以言之?神皇大业已成,天下已平,尊名已显,大礼已备,所未足者,在於忠贤。若得忠贤相与而守之。太平之功,可以於此而就,斯实天地神灵赞助神皇而致此时也。当此时不成千岁之业,立万代之规,小臣诚愚,窃为神皇所惜。 △明必得贤科 臣伏惟刑措之道,政在任贤。议者皆云“贤不可知,人不可识”,臣独以为贤固可易知,人固可易识,但是议者不精思之耳。夫尚德行者必无凶险之类。务公正者必无邪佞之朋,保廉节者必憎贪冒之党,有信义者必疾苟且之徒。智者不为愚者谋,勇者不为怯者死,犹枭、鸾不接翼,薰、莸不同气:此天地之性,物类之情,其理自然,不可改易。何者?以德事凶,两不相入;以正接佞,两不相利;以信质伪,两不相从;以廉说贪,两不相和。智者尚谋,愚者不听,勇者徇死,怯者贪生:皆事为不同,趋向各异。贤人之道,固可豫知,诚能尚贤,贤可至矣。然则贤人之业,须贤人达之;贤人之才,须贤人用之。公正廉节,信义勇谋,皆待其人,然後获展,苟非其类,道不虚行。凡贤人君子,未尝不思效用,但无其类获进,所以??没於时。今神皇诚能信任贤良,旌纳忠正,如左右之臣灼然有贤行者,赐之尊爵厚禄以荣宠之,使其以类相举,责成其政,合度者进,失度者贬,神皇但垂拱明堂,保神和志,天下之事,臣必见日就无为不言而理也。今神皇忧恤万机,日不暇给,昧旦丕显,中夜以思,诚是群臣未称圣任,伏札获皇审察贤能,垂恩信任。夫忠贤事君,必谏君失;好佞事主。必顺主情:直道曲事,惟圣鉴所察。 △贤不可疑科 臣伏惟神皇圣明,具知得贤须任,既任须信,既信须终,既终须赏,悉备知也。然今未多信任者,应以经信任无效,所以致疑,如裴炎、刘?之、蹇味道周思茂,固蒙神皇信任之矣,然竟背德辜恩,神皇以此有疑於信任贤也。以臣愚识,则谓不然。何者?圣必藉贤以明,国必待贤以昌,人必待贤以理,物必待贤以宁。若神皇疑於信贤,欲以圣谋自断,臣恐勤劳圣躬而天下不可独理。况圣躬不可劳弊,神心不可细用,此最须任贤者也。臣闻鄙人云:“有人以食噎而得病者,欲绝食以去病,?不知食绝而身毙。”此言近小,可以喻远。臣窃谓贤人於国,亦犹食之在人,固不为一噎而绝糇粮,亦不可以谬贤而远正士,此实神皇圣鉴可明知也,不待愚臣一二言之。伏愿任贤无疑,求士不倦,以此为务,天下诚不足理也。若外有信贤之名,而内实有疑贤之心,臣窃谓神皇虽日得百贤,终是无益,适足以损贤伤政也。伏惟熟察可信者信之。 △招谏科 臣伏惟圣人制天下,贵能至公;能至公者,当务直道。臣伏见神皇至公应物,直道容贤,然朝廷尚未见敢谏之臣、骨鲠之士,天下直道,未得公行。臣闻圣人大德,在能听谏,古典所说,盖不足陈。臣伏见太宗文武圣皇帝德冠三王,名高五帝,实由能容魏徵愚直,获尽忠诚,国史书之,明若日月。直言之路启,从谏之道开,贞观已来,此实为美。今神皇坐明堂,布大政,神功圣业,能事备矣,夫骨鲠之士,能美圣功。伏惟神皇广延直臣,旌赏谏士,使大圣之德,引纳日新,书之金板,万代有述。非神皇卓荦仁圣,臣不可献此言也。 △劝赏科 臣闻劳臣不赏,不可劝功;死士不赏,不可励勇。当今或有勤劳之臣。死难之卒,策功命赏,未蒙优异。臣伏惟人臣徇节,在爵与名,死节勤公,名爵不及,偷荣尸禄,宠秩或加,故不可以进贤显能,旌功励行。伏札获皇广求此色,劝励百寮,以及将士,此最当今圣政之所宜先也。古人云“赏一人而千万人悦”者,盖言其功当也。夫赏而不知,贤者不务也,伏札获皇陛下特垂省察。 △请息兵科 臣伏以当今国家事最大者,在兵甲岁兴,赋役不省,神皇欲安人思化,理不可得。何者?兵之所聚,必有所资,千里运粮,万里应敌。十万兵在境,则百万家不得安业,以此徭役,人何敢安?臣伏见国家自有事北狄,於今十有馀年,兵甲岁兴,竟不闻其利,岂中国无制胜之策,朝廷无奇画之臣哉?臣窃谓不然,是未计之庙算尔。臣伏惟神皇圣武天威若神,突厥小丑,何足诛灭?然今未灭者,臣恐庸将无智,未审庙算之机,故使兵甲日多,徭役日广。今国家又命将出师,臣札获皇审图庙算,量其损益,计其利害。若事必不可请兵不虚行,兵不虚行,赋役自省,以此安人,得贤可理。若失之於此,而救之於彼,臣恐人日以疲劳,不得安息。伏愿熟察臣言,审图庙算,则夷狄不足灭,中国可永宁。 △安宗子科 臣伏惟陛下以至仁为政,以至公应物,天下士庶,莫不咸知。虺贞等?纪乱常,自取屠灭,陛下惟罪其构逆者,更无他坐,宗室子弟,获以安宁。自非陛下恩念慈仁,敦睦九族,岂得宗室蒙此宁庆?实大圣之德,崇重宗枝。然臣更愿陛下务安慰之,惠以恩信,使其显然明知陛下慈念之至,上感圣德,下得自安。臣闻人情不能自明,则必疑虑,疑虑则必不安,不安则必危惧,危惧积则愆过生。伏愿陛下明恩,赐垂恺悌之德,使天下居无过之地,万姓知陛下必信任贤,是天下有庆。然贤人之业,皆务直道,於奸邪不利,奸邪不利,必有谗谮,此贤人之灾厄如是也。一人之行,十人谤之,未有不遭祸患者,自古忠良贤达罹此患者,不可胜言。 臣子昂言:臣本草茅微陋,才无可取,陛下?越次假以恩光,将同近臣,延问政要,臣实愚昧,何堪此宠?顿首死罪。然臣之诚直,实自愚衷,与君子言,犹且不妄,况蒙天子之问,敢不悉蝼蚁之诚,真实罄尽?然臣所奏前件状者,固是陛下所悉见知,然臣复重言者,贵以微诚,披露肝胆,不知忌讳,实战实惶。 △谏灵驾入京书 梓州射洪县草莽愚臣陈子昂谨顿首冒死献书阙下:臣闻明主不恶切直之言以纳忠,烈士不惮死亡之诛以极谏。故有非常之策者,必待非常之时;有非常之时者,必待非常之主。然後危言正色,抗议直辞,赴汤镬而不回,至诛夷而无悔,岂徒欲诡世夸俗、厌生乐死者哉?实以为杀身之害小,存国之利大,故审计定议而甘心焉。况乎得非常之时,遇非常之主,言必获用,死亦何惊?千载之迹,将不朽於今日矣。伏惟大行皇帝遗天下,弃群臣,万国震惊,百姓屠裂。陆下以徇齐之圣,承宗庙之重,天下之望,喁喁如也,莫不冀蒙圣化,以保馀年,太平之主,将复在於今日矣。况皇太后又以文母之贤,协轩宫之耀,军国大事,遗诏决之,唐、虞之际,於斯盛矣。 臣伏见诏书,梓宫将迁坐京师,銮舆亦欲陪幸。计非上策,智者失图,庙堂未闻有骨鲠之谋,朝廷多见有顺从之议,愚臣窃惑,以为过矣。伏自思之,生圣日,沐皇风摩顶至踵,莫非亭育。不能历丹凤,抵濯龙,北面玉阶,东望金屋,抗音而正谏者,圣王之罪人也。所以不顾万死,乞献一言,愿蒙听览,甘就鼎镬,伏惟陛下察之。臣闻秦据咸阳之时,汉都长安之日,山河为固,天下服矣,然犹北假胡宛之利,南资巴蜀之饶:自渭入河,转关东之粟;窬沙绝漠,致山西之宝:然後能削平天下,弹压诸侯,长辔利策,横制宇宙。今则不然,燕、代迫匈奴之侵,巴、陇婴吐蕃之患,西蜀疲老,千里赢粮北国丁男,十五乘塞,岁月奔命,其弊不堪,秦之首尾,今为阙矣。即所馀者,独三辅之闲尔,顷遭荒馑,人被荐饥。自河而西,无非赤地;循陇以北,?逢青草,莫不父兄转徙,妻子流离,委家丧业,膏原润莽:此朝廷之所备知也。赖以宗庙神灵,皇天悔祸,去岁薄稔,前秋稍登,使羸饿之馀,得保沈命,天下幸甚,可谓厚矣。然而流人未返,田野尚芜,白骨纵横,阡陌无主,至於蓄积,犹可哀伤。陛下不料其难,贵从先意,遂欲长驱大驾,按节秦京,千乘万骑,何方取给?况山陵初制,穿复未央,土木工匠,必资徒役。今欲率疲弊之众。兴数万之军,徵发近畿,鞭朴羸老,凿山采石,驱以就功,但恐春作无时,秋成绝望,凋瘵遗噍,再罹饥苦,倘不堪弊,必有逋逃,子来之颂其将何词以述?此亦宗庙之大机,不可不深图也。况国无兼岁之储,家鲜匝时之蓄,一旬不雨,犹可深忧,忽加水旱,人何以济?陛下不深察始终,独违群议,臣恐三辅之弊,不铸乡前日矣。 且天子以四海为家,圣人包六合为宇,历观邃古,以至於今,何尝不以三王为仁,五帝为圣?故虽周公制作,夫子著名,莫不祖述尧、舜,宪章文、武,为百王之鸿烈,作千载之雄图。然而舜死陟方,葬苍梧而不返;禹会群后,殁稽山而永终:岂其爱蛮夷之乡而鄙中国哉?实将欲示圣人之无外也,故能使坟籍以为美谈,帝王以为高范。况我巍巍大圣,轹帝登皇,日月所临,莫不率俾,何独秦、丰之地,可置山陵;河、洛之都,不堪园寝?陛下岂可不察之?愚臣窃为陛下惜也。且景山崇丽,秀冠群峰,北对嵩、邙,西望汝海,居祝融之故地,连太昊之遗墟,帝王图迹,纵横左右,园陵之美,复何加焉?陛下曾未察之,谓其不可,愚臣鄙见,良足尚矣。况?涧之中,天地交会,北有太行之险,南有宛叶之饶,东压江、淮,食湖海之利;西驰崤、渑,据关河之宝。以聪明之主,养淳粹之人,天下和平,恭己正南面而已。陛下不思?、洛之壮观,关、陇之荒芜遂欲弃太山之安。履焦原之险,忘神器之大宝,徇曾闵之小节,愚臣ウ昧,以为甚也。陛下何不鉴诤臣之策,采行路之谣,谘谋太后,平章审辅使苍生之望,知有所安,天下岂不幸甚?昔得平王迁周,光武都洛,山陵寝庙,不在东京;宗社坟茔,并居西土:然而《春秋》美为始王,《汉书》载为代祖,岂其不愿孝哉?何圣贤褒贬,於斯滥矣?实以时有不可,事有必然,盖欲遗小存大,云祸归福,圣人所以为贵也。夫“小不忍则乱大谋”,仲尼之至诫,愿陛下察之。若以臣愚不用,朝议遂行,臣恐关、陇之忧,无时休息。 臣又闻太原蓄钜万之仓,洛口积天下之粟,国家之宝,(一作资)斯为大矣。今欲舍而不顾,背以长驱,使有识惊嗟,天下失望。倘鼠窃狗盗,万一不图,西入陕州之郊,东犯武牢之镇,盗敖仓一杯之粟,陆下何以遏之?此天下之至机,不可不深惧也。虽则盗未旋踵,诛刑已及,灭其九族,焚其妻子,泣辜虽恨,将何及焉?故曰:“先谋後事者逸,先事後图者失。”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斯言不徒设也,愿陛下念之。臣西蜀野人,本在林薮。幸属交泰,得游王国,故知不在其位者,不谋其政,亦欲退身岩?,灭迹朝廷。窃感娄敬委辂,?非其议,图汉策於万全,取鸿名於千古,臣何独怯,而不及之哉?所以敢触龙鳞,死而无恨,庶万有一中,或垂察焉。臣子昂诚惶诚恐顿首顿首,死罪死罪。 ○谏雅州讨生羌书 将仕郎守麟台正字臣陈子昂昧死上言:窃闻道路云:国家欲开蜀山,自雅州道入讨生羌,因以袭击吐蕃;执事者不审图其利害,遂发梁凤巴蜒兵以徇之。臣愚以为西蜀之祸,自此结矣。臣闻乱生必由怨起,雅之边羌,自国初已来,未尝一日为盗;今一旦无罪受戮,其怨必甚;怨甚惧诛,必蜂骇西山;西山盗起,则蜀之边邑,不得不连兵备守;兵久不解,则蜀之祸构矣。昔後汉末西京丧败,盖由此诸羌,此一事也。且臣闻吐蕃桀黠之虏,君长相信而多奸谋,自敢抗天诛,迩来向二十馀载,大战则大胜,小战则小胜,未尝败一队、亡一矢。国家往以薛仁贵、郭待封为?武之将,屠十万众於大非之川,一甲不归;又以李敬元、刘审礼为廊庙之宰,辱十八万众於青海之泽,身为囚虏。是时精甲勇士,势如□雷,然竟不能擒一戎、馘一丑,至今而关、陇为空。今?欲以李处一为将,驱憔?之兵,将袭吐蕃,臣窃忧之,而为此虏所笑,此二事也。且夫事有求利而得害者,则蜀昔时不通中国,秦惠王欲帝天下而并诸侯,以为不兼ク、不取蜀,势未可举,?用张仪计,饰美女,谲金牛,因闲以啖蜀侯。蜀侯果贪其利,使五丁力士凿山通?,栈褒斜置道於秦,自是险阻不关,山?不闭。张仪蹑踵乘便,纵兵大破之,蜀侯诛,ク邑灭,至今蜀为中州,是贪利而亡,此三事也。且臣闻吐蕃羯虏,爱蜀之珍富,欲盗之久有日矣,然其势不能举者,徒以山川阻绝隘不通,此其所以顿饿狼之喙,而不得窃食也。今国家?撤边羌,开隘道,使其收奔亡之种,为响导以攻边,是?借寇兵而为贼除道,举全蜀以遗之,此四事也。 臣窃观蜀为西南一都会,国家之宝库,天下珍货,聚出其中;又人富粟多,顺江而下,可以兼济中国。今执事者?图侥幸之利,悉以委事西羌,得西羌,地不足以稼穑,财不足以富国,徒杀无辜之众,以伤陛下之仁,糜费随之,无益圣德。又况侥幸之利,未可图哉,此五事也。夫蜀之所宝,恃险者也;人之所安,无役者也。今国家?开其险,役其人,险开则便寇,人役则伤财,臣恐未及见羌戎,而已有奸盗在其中矣。往年益州长史李崇真将图此奸利,传檄称吐蕃欲寇松州,遂使国家盛军以待之,转饷以备之,未二三年,巴蜀二十馀州骚然大弊,竟不见吐蕃之面,而崇真赃钱已计巨万矣,蜀人残破,几不堪命。此?近事,犹在人口,陛下所亲知。臣愚意者,得非有奸臣欲图此利,复以生羌为计者哉?此六事也。且蜀人?孱(一作劣),不习兵战,一虏持矛,百人莫敢当,又山川阻旷,去中夏精兵处远。今国家若击西羌,掩吐蕃,遂能破灭其国,奴虏其人,使其君长系首北阙,计亦可矣。若不到如此,臣方见蜀之边陲不守,而为羌耀?横暴。昔辛有见被?而祭伊川者,以为不出百年,此其为戎乎?臣恐不及百年,而蜀为戎,此七事也。 且国家近者废安北,拔单于,弃黾兹,放疏勒,天下翕然谓之盛德。所以者何?盖以陛下务在仁,不在广;务在养,不在杀:将以此息边鄙,休甲兵,行乎三皇五帝之事者也。今又徇贪夫之议,谋动兵戈,将诛无罪之戎,而遗全蜀之患,将何以令天下乎?此愚臣所甚不悟者也。况当今山东饥,关、陇弊,历岁枯旱,人有流亡。诚是圣人宁静、思和天人之时,不可动甲兵兴大役,以自生乱。臣又流闻西军失守,北军不利,边人忙动,情有不安,今者复驱此兵,投之不测。臣闻自古国亡家败,未尝不由黩兵,今小人议夷狄之利,非帝王之至德也,又况弊中夏哉!臣闻古人善为天下者,计大而不计小,务德而不务刑,图其安则思其危,谋其利则虑其害,然後能享福禄,伏愿陛下熟计之。 ●卷二百十三 ☆陈子昂(五) ○谏刑书 承务郎守右卫曹参军臣陈子昂谨顿首昧死上言:臣闻昔者圣人务理天下者,美在太平;太平之美者,在於刑措。臣伏见陛下务太平之理,而未美太平之功,贱臣顽微,窃惑下列。臣前蒙天恩召见,恩制赐臣曰:“既遇非常之主,何不进非常之策?”臣草木微品,天恩降休,伏刻肌骨,不敢忘舍。今陛下创三皇之业,务三皇之理,大统已集,神化光明,虽伏羲、神农,昔有天下,诚未足比,臣敢不竭节以效愚忠?臣闻自古圣王谓之大圣者,皆云尚德崇礼,贵仁贱刑,刑措不用,谓之圣德,不称严刑猛制、用狱为理者也。故周有天下八百馀岁,而惟颂成、康;汉有天下四百馀岁,而独称文、景:皆由几致刑措者也。何则?刑者政之末节,非太平之资,臣窃考之於天,天贵生成;验之於人,人爱生育;旁稽於圣,圣务胜残:皆不云以刑为德者。然则圣王养天下者,固当上务顺天下务济人,不天不人,不可谓理。故曰:“惟天为大,唯尧则之。”又曰:“唯天地万物父母,唯人万物之灵,?聪明作元后,元后作人父母。”然则为人父母,固当贵於德养,不可务於刑杀。 臣伏惟陛下圣德至大矣:应天受命,有三皇之功;顺人正位,有三皇之业;拜图巡洛,有三皇之符;专名显号,有三皇之册;明堂神构,万象宣威,风雨顺时,百?昌熟:可谓足为万代之规也。今天下百姓,抱孙弄子,鼓腹以望太平之政矣。陛下为天地父母,固将务德以顺养之,登於太和,以协皇极。今陛下之政,虽尽善矣,然太平之理,犹屈於狱官。何以言之?太平之朝,务上下乐化,不宜乱臣贼子,日犯天诛。比者大狱增多,逆徒滋广,愚臣顽昧,初谓皆实。?去月十五日,陛下特察诏囚李珍等无罪,明魏真宰有功,召见高正臣,又重推元万顷,百寮庆悦,皆贺圣明,臣?知亦有无罪之人挂於疏网者。陛下务在宽典,狱官务在急刑,以伤陛下之仁,以诬太平之政,臣窃私恨之。赖陛下又独决天断,宽荡群刑,死囚张楚金、郭正一、弓彭祖、王令基等,以凶恶之罪,特蒙全活,朽骨更肉,万死再生,天地人?,实用同庆。何以知之?臣伏见去年八月以来,天苦霖雨,自陛下赦李珍等罪,天朗气晴;又九月十八日,明堂享会,庆□抱日,五彩纷郁,龙章竟天,万品咸观,宇宙同庆;又其月二十一日,恩敕免楚金等死,初有风雨,变为景□,司刑官属,皆所共见。臣闻阴惨者刑也,阳舒者德也。庆□者喜气也。臣伏考之《洪范》,验之六经,圣人法天,天亦助圣,休咎之应,必不虚来。陛下法天待鲜,天助陛下仁化:狱吏急法,则惨而阴雨;陛下赦罪,则舒而阳和;君臣欢娱,则喜而见庆□:天意如此,陛下岂可不承顺之?夫刑者怒也。不可以承喜气,今又阴雨,臣恐过在狱官。况陛下明堂之理,本以崇德,配天之业,不以务刑,今垂拱法宫,且犹议杀,布政衢室,而未措刑。贱臣顽愚,尚疑未可,况巍巍大圣,光宅天下哉? 今者系狱囚徒,多极法者,道路之议,或是或非,陛下何不悉召见之,自诘其罪?罪真实者,显示明刑;罪有滥者,严诛狱吏:使天下咸服,人知政刑,以清太平之基,用登仁寿之域,岂非至德克明哉?昔邓太后以天降旱,亲决洛阳狱囚徒,良史书之,而以为德,况陛下大圣亿万超於邓后者乎?夫狱吏不可信,多弄国权,自古败亡,圣王所诫。陛下万代之业,千载之名,固不可使竹帛书之,有亏於此也,伏愿熟察,以美太平之风。贱臣不胜愚恳忠愤之至,辄投谏匦昧死上闻。 ○谏政理书 月日,梓州射洪县草莽愚臣陈子昂谨冒死稽首再拜献书阙下:臣子昂西蜀草茅贱臣也,以事亲馀暇得读书,窃少好三皇五帝霸王之经,历观邱坟,旁览代史,原其政理,察其兴亡。自伏羲、神农之初,至於周、隋之际,驰骋数百年,虽未得其详,而略可知也。莫不先本人情,而後化之,过此已往,亦无神异。独轩辕氏之代,欲问广成子以至道之精理於天下,臣虽奇之,然其说不经,未足信也。至殷高宗亦延问传说,然才救弊,未能宏远,自此之後,殆不足称。臣每在山?,有愿朝廷,常恐没代而不得见也。岂知г沐圣化,未夭天年,幸得游京师,睹皇风,亲逢大圣之诏布於天下,问於贤士大夫曰:“何道可以调元气?”贱臣孤陋,诚未足知,然臣窃观自古帝王,开政之原备矣,未有能深思远虑独绝古今如陛下者也。故贱臣不胜区区,愿竭固陋,以闻见言之,虽未足对扬天休,然或万一有可观者,敢冒昧阙庭奏书以闻,伏惟皇太后陛下少加察焉。 臣闻之於师曰:“元气者,天地之始,万物之祖王政之大端也。”天地之道,莫大乎阴阳;万物之灵,莫大乎黔首;王政之贵,莫大乎安人:故人安则阴阳和,阴阳和则天地平,天地平则元气正矣。是以古先帝代,见人之通於天也,天之应乎人也,天人相感,阴阳相和,灾害之所以不生,嘉祥之所以遂(一作并)作。则(一作遂)观象於天,察法於地,财成天地之道,辅相天地之宜,以左右人,於是养成群生,奉顺天德,故人得安其俗,乐其业,甘其食,美其服,阴阳大和,元气以正。天瑞降,地符?,风雨以时,草木不落,黾龙麟凤,在郊薮矣。洎颛顼、唐、虞之闲,不敢荒宁,亦克用理,故其书曰:“百姓昭明,协和万邦,黎人於变时雍,?命羲和,钦若昊天,历象日月星辰,敬授人时,和之得也。”至夏德衰亡,殷政微丧,桀、纣昏暴,乱於天道,杀戮无罪,放弃忠良。遂竭天下之力,殚天下之货,作为瑶台,起乎琼室,极荒淫之乐,穷耳目之玩;倾宫之女,至数千人,奇伎淫巧,以亿万计;信巫鬼,听谗邪,遂为糟丘酒池、炮烙之刑,一朝牛饮者三千人。龙逢不胜其忧,谏而死;箕子不堪其愤,囚为奴。是以阴阳大乖,天地震怒,山川鬼神,发见灾异疾疫大兴,妖孽并作,而桀、纣不悔,卒?灭亡,和之失也。逮周文、武创业。顺天应人,诚信忠厚,加於百姓,德泽休泰,兴乎颂声;成、康之时,刑措三十馀年,天人之道始和矣。幽、厉之末,复乱厥常,苛慝暴虐,诟黩天地,百川沸腾,山冢?崩,人以愁怨,疾厉为作,故其诗曰:“昊天不佣,降此鞫凶;昊天不惠,降此大戾。不先不後,为瘥为瘵。”天地生之理,复悖於兹矣。呜呼!岂不哀哉!岂不哀哉! 近者有隋氏,亦不克终厥初。随高帝之有天下也,以六合为家,方将对越天人,传之万代,至炀帝承平,自以贵为天子,富有四海,欲穷宇宙之观,极游宴之乐,以为人主之急务也。於是?凿御渠,决黄河,自伊、洛之闲而属之扬州,生人之力既弊,天地之藏又泄。炀帝方欣然以为得计,将後宫彩女数百千人,遂泛龙舟,游三江五湖之闲,当其得得意也,视天下如脱屣尔。其後百姓骚弊,灾变数兴,吏人贪暴,其政日乱,阴阳感怒,彗孛以出。炀帝不悟,自以为天下安於泰山,方率百万之师,而有事於辽东。当时山东,父子不得相保也。天厌暴政,人怀乱亡,故辽东之役未归,而中国之难已起。身死逆手,宗庙以隳,其故何哉?逆天人之理也。是以臣每察天人之际,观祸乱之由,迹帝王之事,念先师之说,昭然著明信不欺尔,不意陛下以大圣之虑,见天人之心,将欲调元气之纲,返淳和之治,自非陛下合天地之德,有日月之明,谁能眇然远思,欲求大和於元气哉?此昔者伏羲氏之所以本天人而为三皇首也。愚臣暗昧,不胜大愿,愿陛下为大唐建万代之策,恢三圣之功,传乎子孙,永作鸿业,千百年闲,使继文之主有所守也。非甚无道,不失厥嗣,陛下可不务之哉? 臣伏见天皇大帝得天地之统,封於泰山,盛德大业,与天比崇矣,然尚未建明堂之宫,遂朝上帝,使万代鸿业,今犹厥然。臣愚意者,岂非天皇大帝知陛下圣明,必能起中兴之化,留此盛德,以发挥陛下哉?不然,何所异让而未作也?今陛下欲调元气,睦人伦,跻俗仁寿,兴风礼让,舍此道也,於何理哉?故臣不胜区区蝼蚁之诚思,愿陛下念先帝之休意,恢大唐之鸿业,於国南郊建立明堂,使宇宙黎元,遐荒夷貊,昆虫草木,天地鬼神,粲然知陛下方兴三皇五帝之事,与天下更始,不其盛哉!昔者黄帝合宫,有虞总章,唐尧衢室,夏后世室:群圣之所以调元气、理阴阳此教也。臣虽未学,窃尝闻明堂之制也,有天地之则焉,有阴阳之统焉,二十四气、八风、十二月、四时、五行、二十八宿,莫不率备。故顺其时月而为政,则风雨时,寒暑平,万物茂畅,五?登稔,元气不错,阴阳以和;逆其时而为政也,则水旱兴,疾疫起,虫螟为害,霜元成灾,阴阳不和,元气以错:故昔者圣人所以为教之大业也。是以臣愿陛下为大唐建万代之策者,意在兹乎!意在兹乎! 陛下若不以臣微而废其言,乞以臣此章与三公九卿、贤士大夫议之於庭。倘事便於今,道不违古,即请陛下徵天下鸿生钜儒、贤良豪杰之士,博通古今皇王政理之术者,与之按《周礼月令》而建之,臣必知天下庶人子来,不日而成也。?正月孟春,陛下乘銮舆,驾苍龙,载青?,佩苍玉,从三公九卿、贤士大夫、鸿儒硕老、衣冠之伦,朝於青阳左个,负斧?,凭玉几,南面以听天下之政。於是遂发大号,宣布四方,使各顺十二月之令,无敢有违。?命太史守典,奉法司天,日月星辰之行,无失经纪,以初为常。陛下遂躬藉田亲蚕,以劝天下之农桑;养三老五更,以教天下之孝悌;明讼恤狱,以息天下之淫刑,除害去虐,以正天下之仁寿,修文尚德,以止天下之?戈,察孝兴廉,以除天下之贪吏。矜寡孤独,疲癃羸老,不能自存者,赈恤之;後宫美人,非三妃九嫔八十一御女之数者,出嫁之;珠玉锦绣、雕琢技巧之饰,非益於理者,悉弃之;巫鬼淫祀,诳惑良人者,禁杀之。陛下务以至诚,躬服质素,以为天下先,愚臣以为不出数年之闲,将见太平之化也。天人之际既洽,鬼神之望允塞,然後作雅乐,洁粢盛,宗祀天皇於明堂以配上帝,使万国各以其职来祭,岂不休哉!臣伏惟陛下至德明圣,未有能越行此道者也。故臣窃以为此化一成,则人伦之道自睦,刑罚之原自息,兵革之事不兴,还淳之途可见,仁寿礼让,稼穑农桑,不言而自致也。是以贱臣未得为陛下一二论之,何者?圣人之教在於可大可久者,故臣欲陛下振领提纲,使天下自理也。 然臣窃独有私恨,陛下方欲兴崇大化,而不知国家太学之废,积岁月矣;堂宇芜秽,殆无人踪,诗书礼乐,?闻习者。陛下明诏尚未及之,愚臣所以有私恨也。臣闻天子立太学,可以聚天下英贤,为政教之首,故君臣上下之礼,於是兴焉;揖让樽俎之节,於此生焉:是以天子得贤臣,由此道也。今则荒废,委而不论,而欲睦人伦,兴礼让,失之於本,而求之於末,岂可得哉?况君子三年不为礼,礼必坏;三年不为乐,乐必崩,柰何天子之政而轻礼乐哉?臣所以独窃有私恨者也。陛下何不诏天下胄子,使归太学而习业乎?斯亦国家之大务也。臣愚蒙所言,事未曲尽者,恐烦圣览,必陛下恕臣昏愚,请赐他日,别具奏闻。 ○谏用刑书 将仕郎守麟台正字臣陈子昂谨顿首冒死诣阙上疏:臣本蜀之匹夫,宦不望达,陛下过意,擢臣草莽之下,升在麟台之阁,光宠自天,卓若日月,微臣固陋,将何克负?然臣闻忠臣事君,有死无二,怀佞不谏,罪莫大焉。况在明圣之朝,当不讳之日,方复钳口下列,亻免仰偷荣,非臣之始愿也。不胜愚惑。辄奏狂昧之说,伏惟陛下少加察焉。 臣闻古之御天下者,其政有三:王者化之,用仁义也;霸者威之,盛权智也;强国胁之,务刑罚也。是以化之不足,然後威之;威之不变,然後刑之。故至於刑,则非王者所贵矣,况欲光宅天下,追功上皇,专任刑杀,以为威断,可谓策之失者也。臣伏睹陛下圣德聪明,游心太古,将制静宇宙,保?黎人,发号施令,出於诚慊天下苍生,莫不想望圣风,冀见神化,道德为政,将待於陛下矣。且臣闻之,圣人出治,必有驱除,盖天人之符应休命也。日者东南微孽,敢谋乱常,陛下顺天行诛,罪恶咸服,岂非天意欲彰陛下神武之功哉?而执事者不察天心,以为人意,恶其首乱倡祸。法合诛屠,将息奸源,穷其党与,遂使陛下大开诏狱,重设严刑,冀以惩创,观於天下;逆党亲属,及其交游,有迹涉嫌疑,辞相逮引,莫不穷捕考讯,枝叶蟠?,大或流血,小御魑魅;至有奸人荧惑,乘险相诬,纠告疑似,冀图爵党,叫(一作刑)於阙下者,日有数矣。於时朝廷亻皇亻皇,莫能自固,海内倾听,以相惊恐。赖陛下仁慈,悯斯危惧,赐以恩诏,许其大功已上,一切勿论。时人获泰,谓生再造,愚臣窃亦欣然,贺陛下圣明,得天下之机也。不谓议者异见,又执前图,比者刑狱纷纷复起,陛下不深思天意,以顺休期,尚以督察为理,威刑为务,使前者之诏,不信於人,愚臣昧焉,窃恐非三皇五帝伐罪吊人之意也。 臣窃观当今天下百姓,思安久矣。曩属北胡侵塞,西戎寇边,兵革相屠,向历十载。关河自北,转输幽燕,秦、蜀之西,驰骛湟海:当时天下疲极矣。重以大兵之後,屡遭凶年,流离饥饿,死丧略半。幸赖陛下以至圣之德。抚宁兆人,边境获安,中国无事,阴阳大顺,年?累登,天下父子始得相养矣。故扬州构祸,殆有五旬,而海内晏然,纤尘不动,岂非天下蒸庶厌凶乱哉?臣以此卜之,知百姓思安久矣。今陛下不务元默,以救疲人,而反任威刑,以失其望,欲以察察为政,肃理寰区,臣愚暗昧,窃有大惑。且臣闻刑者,政之末节也,先王以禁暴整乱,不得已而用之。今天下幸安,万物思泰,陛下?以末节之法,察理平人。臣愚以为非适变随时之议也。顷年以来,伏见诸方告密囚累百千辈,大抵所告皆以扬州为名,及其穷究,百无一实。陛下仁恕,又屈法容之,傍讦他事,亦为推劾。遂使奸恶之党,决意相雠,睚眦之嫌,即称有密,一人被讼,百人满狱,使者推捕,冠盖如□。或谓陛下爱一人而害百人,天下喁喁,莫知宁所。 臣闻自非圣人,不有外患,必有内忧,物理之自然也。臣不敢以远古言之,请借随而况。臣闻长老言:隋之末代,天下犹平,炀帝不龚,穷毒威武,厌居皇极,自总元戎,以百万之师,观兵辽海,天下始骚然矣。遂使杨元感挟不臣之势,有大盗之心,欲因人谋以窃皇业,?称兵中夏,将据洛阳,哮阚之势,倾宇宙矣。然乱未窬月,而首足异处,何者?天下之弊,未有土崩,蒸人之心,犹望乐业。炀帝不悟,暗忽人机,自以为元恶既诛,天下无巨猾也,皇极之任,可以刑罚理之。遂使兵部尚书樊子盖专行屠戮,大穷党与,海内豪士,无不罹殃,遂至杀人如麻,血流成泽,天下靡然,始思为乱矣。於是萧铣、朱粲起於荆南,李密、窦建德乱於河北,四海云摇,遂并起而亡隋族矣,岂不哀哉!长老至今谈之,委曲如是,臣窃以此上观三代夏、殷、周兴亡,下逮秦、汉、魏、晋理乱,莫不皆以毒刑而致败坏也。 夫大狱一起,不能无滥,何者?刀笔之吏,寡识大方,断狱能者,名在急刻,文深纲密,则共称至公,爰及人主,亦谓其奉法,於是利在杀人,害在平恕。故狱吏相戒,以杀为词,非憎於人也,而利在己,故上以希上主之旨,下以图荣身之利。徇利毁多,则不能无滥,滥及良善,则淫刑逞矣。夫人情莫不自爱其身,陛下以此察之,岂能无滥也?冤人吁嗟,感伤和气,和气悖乱,群生疠疫,水旱随之,则有凶年,人既失业,则祸乱之心,怵然而生矣。顷来亢阳僭候,密□不雨,农夫释耒,瞻望嗷嗷,岂不由陛下之有圣德,而不降泽於下人也?倘旱遂过春,废於时种,今年稼穑,必有损矣。陛下何不敬承天意,以泽恤人?臣闻古者明王,重慎刑罚,盖惧此也。《书》不云乎:“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陛下柰何以堂堂之圣,犹务强霸之威哉?愚臣窃为陛下不取也。 且愚人安则乐生,危则思变,故事有招祸,而法有起奸。倘大狱未休。支党日广,天下疑惑,相恐无辜,人情之变,不可不察。昔汉武帝时,巫蛊狱起,江充行诈,作乱京师,致使太子奔走,兵交宫阙,无辜被害者以千万数,刘氏宗庙,几倾覆矣。赖武帝得壶关三老上书,廓然感悟,夷江充三族,馀狱不论,天下少以安尔。臣读《汉书》至此,未尝不为戾太子流涕也。古人云:“前事之不忘,後事之师。”伏愿陛下念之。臣不避汤镬之罪,以蝼蚁之命,轻触宸严,臣非不恶死而贪生也,诚恐釜幂下恩遇。臣不敢以微命蔽塞聪明,亦非敢欲陛下顿息刑罚,望在恤刑尔,乞与三事大夫图其可否。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无以臣微而忽其奏,天下幸甚。臣子昂诚惶诚恐,死罪互罪。 ○申宗人冤狱书 臣闻古人言:“为国忠臣者半死,而为国谏臣者必死。”然而至忠之臣,避死以谏主;至圣之主,不恶直以废忠。臣幸逢陛下至圣大明,好忠爱直,每正言极谏,特见优容,今陛下方御宝图,以临阳馆,崇阐元化,宁济苍生,固臣精心洁意,愿陛下至德与三皇比矣。然臣伏见陛下有至圣之德,左右无至忠之臣,使上下不通,内外壅隔。臣窃惧之,恐後代或以为圣朝无至忠之臣,故臣敢冒万死,越职上奏,伏乞天恩宽臣喘息,毕尽忠言。 臣闻上有圣君,下无枉臣。昔舜诛四凶,尧不罪舜;周公诛管、蔡,成王不罪周公;霍光诛燕王,昭帝不罪子孟。何者?此数公皆为国讨贼,为君殄雠,假虽擅权,犹不可罪,况奉君命而执法者乎?臣伏见宗人嘉言,有至忠之诚,抱徇公之节,执法不挠,为国殄雠。顷者逆子贼臣,阴构祸难,潜图密计,将危社稷,当时逆节初露,朝野震惊。赖陛下神武之威,天机电断,得奉圣决,恭顺天诛,不顾躯命,不避疆御,唯法是守,唯恶是雠,幸能察罪明辜,穷奸极党,使伏法者自首情实,天衢得以清泰,万国得以欢宁,诚是陛下神断之明,抑亦尽忠之效。陛下所以自监察御史擢拜为凤ト舍人者,岂不以表其臣节,报其竭诚,使天下之人和其忠恳者也?当此之时,忠必见信,行必见明,自谓专一事君无贰也。今?遭诬罔之罪,被构架之词,陷见疑之辜,困无验之告,幽穷诏狱,吏不见明,肝血赤心,无所控告,母年八十,老病在床,抱疾喘息,朝不保夕。今日身幽狱户,死生断绝,朝蒙国荣,夕为孤囚,臣窃痛之。顷者至忠,而今日受赂,辜负圣主,忧及慈亲,诚足痛恨。臣比者固知不免此祸,不能度德量力,贪荣昧进,以讼受服,谁能免尤?向使辞宠让荣,陈力就列,雷同众辈,勤恪在公,与全躯保妻子之臣恭默圣代,臣固知今日未招此患。何者?古人云:“盗憎主人,被尧诛者,不能无怨。”顷来执法诛罪,多是国之权豪,父雠子怨,岂可胜道?亲党阴结。同恶相从,假使为脯肉,为菹醢,宗诛族灭,肝脑涂地。彼凶雠也,未足以快其心,况蒙国宠荣,位显朝列,凶雠切齿,怨黩何穷?臣穷恐今日之辜,已是雠怨者相结构矣,陛下至圣明察,岂不为之降照哉?倘万一雠诬滥罪,使凶へ者得计,忠正者见辜,为贼报雠,岂不枉苦? 夫孤直者众邪之所憎,至公者群恶之所疾,寡不敌众,孤不胜群,群诬成罪,圣不能救,自古所有,非止於今。古者吴起事楚,抑削庶族,以尊楚君,楚国既强,吴起蒙戮;商鞅事奏,专讨庶孽以明秦法,秦国既霸,商鞅极刑;晁错事汉,诸侯威疆,七国骄奢,将凌王室,错削弱其势以尊汉,景帝不悟,惑奸臣之说,遂族灭晁氏。以此三臣,岂不尽忠愿保其君?然而身死族亡,为雠者所快,皆当代不觉,而後代伤之,圣主明君,可谓之痛伤邪?臣以嘉言虽无三子之智,窃恐获罪或与之同,伏惟陛下仁慈矜怜,悯察其忠。且臣闻汉高祖谋楚,与陈平四万金,及其为帝,不问金之出入。何者?立大功者不求小疵,有大忠者不求小过,所谓圣主之至道者也。陛下豁达大度,至圣宽仁,观於汉祖,固已远矣,龌龊小吏,何足为陛下深责哉?伏愿天恩矜愚赦罪,念功补过,乞将终养老母,获尽馀年,岂非圣主之恩,仁君之惠,有礼有训,善始善终哉?臣於嘉言,亲非骨肉,同姓相善,臣知其忠。然非是邱园之贤,道德之茂,大雅明哲,能保其身。假使获罪於天。身首异处,盖如一蝼蚁尔,亦何足可称?然臣念其曾一日承恩,蒙圣主驱使。而不以赤诚取信,今?负罪见疑,臣实痛之。恐累圣主之明,伤其老母之寿。身污明法,为後代所悲臣知其忠,岂能无惜?所以敢冒万死,乞见矜怜,臣若言非至忠,苟有侥幸,请受诛斩。伏表惶怖,魂魄飞扬。 ○谏曹仁师出军书 臣伏见诏书发怀远军,令郎将曹仁师讯勒以征凶丑。臣闻古之天子,方建大礼,必先振兵释旅,以告成功,故汉孝武皇帝将封禅,?徵精卒十万,北巡朔方,略地而还,此盖遵古先哲王之礼也。今神皇陛下应天受?,将欲郊祭天地,巡拜河洛,建明堂,朝万国,斯迈古之盛礼也,诚合式遵旧典,耀武塞上,毕境而还。臣犹虑曹仁师未识典礼,肆兵长驱,穷极砂碛,不恤士马,专以务得为利,不以全兵为上。今朝廷百寮,虽有疑者,无敢言之,臣诚愚昧,不识忌讳,曾闻事君之道,所贵尽心,心以为非,安可不言?臣料仁师到□内城发兵之日,合至九月初;到突利城,回兵之日,合至十月初。胡地隆冬,草枯泉涸,南中士马,不耐祁寒。计仁师所将之马,从灵州常时所发之处,却回到□内城,已行四千馀里,云内城中又先未支度,马既疲瘦,经冬无粟,以臣愚算,十不存二。若送南中,散就诸州,路程益远,疲瘦更极。以臣愚算,十不存五。紫蒙之军,类例相似。且仁师此行,计迟发速至,於应会不甚精备,以臣计料,恐未成功。脱若功未克成,士马先丧尽,中土求市,卒又难得。且自古与匈奴战,非士马相资不可,臣恐马既虚用致尽,贼又窜远未平,但虑後之谋臣,悔於今事。且古来绝漠,多丧士马,非臣臆度,辄敢陈闻。昔汉室以卫青出塞,是时汉马三十万匹,旋师之日,唯馀四万四十年不得事匈奴,盖由此也。臣愿陛下考验前古,取臣愚诚,望与三公大臣审更详议。 ○复雠义状 臣伏见同州下わ人徐元庆得,父爽,为县吏赵师韫所杀,卒能手刃父雠,束身归罪。议曰:先王立礼,所以进人也;明罚,所以齐政也。夫枕?雠敌,人子之义;诛罪禁乱,王政之纲。然则无义不可以训人,乱纲不可以明法,故圣人修礼理内,饬法防外,使夫守法者不以礼废刑,居礼者不以法伤义,然後能使暴乱不作,廉耻以兴,天下所以直道而行也。窃见同州下わ人徐元庆(一作徐君光),先时父为县吏赵师韫所杀,元庆鬻身庸保,为父报雠,手刃师韫,束身归罪,虽古烈者,亦何以多?诚足以激清名教,旁感忍辱,义士之靡者也。然按之国章,杀人者死,则国家画一之法也,法之不二,元庆宜伏辜。又按《礼经》“父雠不同天”,亦国家劝人之教也,教之不苟,元庆不宜诛。然臣闻昔刑之所生,本以遏乱;仁之所利,盖以崇德。今元庆报父之仇,意非乱也;行子之道,义能仁也,仁而无利,与乱同诛,是曰能刑,未可以训,元庆之可显宥於此矣。然则邪由正生,理必乱作,昔礼防至密,其弊不胜,先王所以明刑,本实由此。今傥义元庆之节,废国之刑,将为後图,政必多难,则元庆之罪,不可废也。何者?人必有子,子必有亲,亲亲相雠,其乱谁救?圣人作始,必图其终,非一朝一夕之故,所以全其政也。故曰:“信人之义,其政必行。”且夫以私义而害公法,仁者不为;以公法而徇私节,王道不设。元庆之所以仁高振古,义伏当时,以其能忘生而及於德也。今若释元庆之罪,以利其生,是夺其德而亏其义,非所谓杀身成仁、全死无生之节也。如臣等所见,谓宜正国之法,置之以刑,然後旌其闾墓,嘉其徽列,可使天下直道而行,编之於令,就为国典。谨议。 ●卷二百十四 ☆陈子昂(六) ○为建安王与辽东书 月日,清边道大总管建安郡王攸宜致书於辽东州高都督蕃府:贤甥某至,仰知破逆贼孙万斩十有馀阵,并生获夷贼一千人,三军废快,万里同欢。都督体英伟之才,抱忠义之节,遂能身先士卒,为国讨雠,以数百之兵,当二万之寇,指麾电扫,逆党□销。非都督智勇过人,威名远振,谁能以少击众,陷丑摧凶?使国家无东顾之忧,是都督之力也。贤甥俊酷似其舅,遂能与某等应机破敌,效节立功,此已各赏金带绯袍,薄?诚效,更自录奏,拟加荣官,愿都督远知此意也。今贼饥饿,灾?日滋,天降其殃,尽灭已死,人厌其祸。万斩方诛,营州士人及城傍子弟,近送密款,准待官军。某令将蕃汉精兵四十万众克取,某月日百道齐驱;分五万蕃汉精兵,令中郎将薛讷取海路东入,舟楫已具,来月亦发。请都督励兵秣马,以待此期,共登丸山,看殄凶虏,书勋竹帛,开国传家,是都督建功之日也。中闲克期同会,当更别使知闻。正属有军事,未能委曲。初春向暖,愿动静胜常,所是都督官属及大首领并左右立功人等,并申此问,相见在近,豫以尉怀。 ○为建安王?王尚书送生口书 使至,所传斩首及生擒获马等,具如来状,仰以欣快,三军共之。狡寇逋诛,此来擒馘,师徒企踵,争望先锋。尚书远略英谋,临机果断,潜制凶丑,枭首伏辜。在此诸军,实增募勇,既壮尚书之节,又美行登之功,幽州士人,尤以庆快。破竹之势,自此为阶,某方擐甲负戈,为尚书後列,登高临阵,坐观俘虏,此期在即,豫以慰怀。初春犹寒,愿保休胜,裨将已下,各慰问之云云。 ○为建安王与诸将书 使至辱书,仰知都督率兵马摧破凶虏,远闻庆快,实慰永怀。非公等忠勇兼资,统率多算,同心戮力,殉节忘躯,以克翦逋凶,扬国威武。在此将士,闻公等殊战,贼不当锋,莫不西望愤勇,钦羡独克,甚善甚善。即日契丹逆丑,天降其灾,尽病水肿,命在旦夕;营州饥饿,人不聊生,唯待官军,即拟归顺。某此训励兵马,袭击有期,六军长驱,此月将发,恨不得与诸公等共观诸将斩馘献俘。旦夕严寒,愿各休胜。契丹破了,便望回兵,平殄默啜,与公等相见有日,预以慰怀。临使忽忽,书不尽意。 ○为建安王与安东诸军州书 日月,清边道行军大总管建安郡王修宜致书安东诸州刺史并诸将部校官属等:初春犹寒,公等久统兵马,勤国?边,不至劳弊也。某如常。比贼中频有人出来,异口同词,皆云逆贼李尽灭已死,营州饥饿,人不聊生,诸蕃首领百姓等,唯望官军,即拟归顺,前後继至,非止一人。某先数纤向营州,昨回,具得父老密状,□贼势穷蹙,去正月上旬,有妖星落孙万斩营中,其声如雷,贼党离心,各以猜贰。天殃如此,人事又然,平殄凶渠,正在今日。大军即以二月上旬,六道并入,指期克翦,同立大勋,请公等训励兵马,共为掎角,开国封侯,其机在此,幸各勉力,以图厥功。寻当更数纤续往,先此不具。 ○为建安王?王尚书书 使至辱书,知初出黄龙,即擒白鼠,凶贼灭兆,事?先徵,凡百士众,莫不喜跃。鼠者坎精,穿窃为盗,夜游昼伏,?是其常,今白日投躯,素质委命,贼降之象,理必无疑。近再有贼中信来,亲离众溃,期在旦夕。尚书宜训兵励士,秣马严威,因此凶乱之机,乘其败亡之势,事同破竹,无待翦茅。坐听凯歌,豫用欣慰。 ○与韦五虚己书 命之不来也,圣人犹无可柰何,况於贤者哉?仆尝窃不自量,谓以为得失在人,欲揭闻见,抗衡当代之士,不知事有大谬异於此望者,?令人惭愧悔赧不自知,大笑颠蹶,怪其所以者尔。虚己足下,何可言邪!夫道之将行也,命也;道之将废也命也。子昂其如命何?雄笔雄笔。弃尔归吾东山,无汨我思,无乱我心,从此遁矣。属病不得面谈,书以述言,子昂白。 ○为苏令本与岑内史启 某启:某闻子以母贵,自古通方;礼以亲荣,在昔恒理:岂非奉上之道,休泰必同;膝下之恩,亲爱先及?伏惟尊舅宠居密戚,位列崇班,实富贵於当今,允尊荣於前代,居得言之地,据至要之途。九族同欣,皆凭于奖眄;六亲咸赖,仰沐於恩波:莫不拂拭其羽仪,增长其光价。某自末器,忝在甥徒,早蒙抚育之恩,不殊骨肉之爱。自痛无福,家祸遂缠,爰在孤遗,载延慈眷,爱同诸子,礼越常流,遂得教训成人,策名从宦。舅又曲垂顾念,恩甚庭闱,渭阳之情,实多荷戴。猥以庸薄,叨累周行,自委质戎班,昭名果毅,经今一十三岁矣,而竟未一迁。仰望侪流,莫不皆居显位;旋观时辈,亦以再历荣班。独某一人,空嗟留滞,虽命途乖舛,良或甘心,然亲贵盈朝,岂忘提奖?所以仰瞻恩惠,不弃於疏微;冀降慈流,有怜於孤贱。伏愿舅大宏收采之眷,特垂咳唾之恩,矜悯小子,使得宦及朋友,宠以亲荣,私门载昌,幽冥是赖。岂不幸甚!岂不幸甚!无任企仰之至,谨奉启不宣。某再拜。 ○上薛令文章启 某启:一昨恭承显命,垂索拙文,?奉恩荣,心魂若厉,幸甚幸甚。某闻鸿钟在听,不足论击缶之音;太牢斯烹,安可荐羹藜之味?然则文章薄伎,固弃於高贤;刀笔小能,不容於先达:岂非大人君子以为道德之薄哉?某实鄙能,未窥作者,斐然狂简,虽有劳人之歌;怅尔咏怀,曾无阮藉之思。徒恨迹荒淫丽,名陷俳优,长为童子之群,无望壮夫之列。岂图曲蒙荣奖,躬奉德音,以小人之浅才,承令君之嘉惠,岂不幸甚!岂不幸甚!伏惟君侯星□诞(一作挺)秀,金玉闲成,衣冠礼乐,范仪朝野。致明君於尧舜,皇极允谐;当重寄於阿衡,中阶协泰。非夫聪明博达,体变知机,如其仁,如其仁。方当拔俊赏奇,使拾遗补阙,坐开黄阁,高视赤松,然後与稷、契、夔、龙,比功并德,岂徒萧、曹、魏、丙,屑屑区区而已哉?某实细人,过蒙知遇,顾循微薄,何敢?承?谨当毕力竭诚,策驽磨钝,期效忠以报德,奉知己以周旋。文章小能,何足观者?不任感荷之至。 ○金门饯东平序 昔者汉朝卿士,供帐饯於东都;晋国名贤,倾城祖於西郊:虽时称盛观,而人非帝族。东平紫微英胄,朱邸天人,蕴岐嶷之瑰姿,得山河之宝气。刘君爱士,常致礼於幽人;曹植论文,每交欢於数子。属銮舆拜日,来朝太室之前;玉检停刊,言返章华之路。群公以眷深王粲,思邀祖道之欢;下走以遇重荀慈,谬奉芳筵之醴。於时青阳二月,黄鸟群飞,残霞将落日交晖,远树与孤烟共色。江山万里,眇然荆楚之涂;城邑三春,去矣伊?之地。既而朱轩不驻,绿盖行遥,琴缸之清宴已疲,珠玉之芳言未赠。请各陈志,以序离襟。 ○梁王池亭宴序 子昂少游白屋,未历朱门,闻王孙之游,空怀春草;见公子之兴,每隔青霄。弋阳公座辟青轩,饰开朱邸,金筵玉瑟,相邀北里之欢;明月琴樽,即对西园之赏。鄙人幽介,酒醴知惭,王子爱才,文章见许。白日已驰,欢娱难恃,平生之乐,其在兹乎! ○孽大夫山亭宴序 夫贫贱之交而不可忘,珠玉满堂而不足贵。闭门无事,对黄卷以终年;高论不疲,逢故人而永夜:恭大夫其人也。下官昔承颜色,早蒙车骑之知;晚接恩光,不异平津之旧。蔡邕书史,许以相资;张载文章,见称於代。尔其华堂别业,秀木清泉,去朝廷而不遥,与江湖而自远。名流不杂,既入芙蓉之池;君子有邻,还得芝兰之室。披翠微而列坐,左对青山;俯盘石而开襟,右临澄水。斟绿酒,弄清弦。索皓月而按歌,追凉风而解带。谈高趣逸,体静心闲,神眇眇而临□,思飘飘而遇物。林轩寂寞,星汉纵横,思欲垂汗漫而群游,与真精而合契。欢穷兴洽,乐往悲来,怅鸾鹤之不存,哀爽?鸠之久没。徘徊永叹,慷慨长怀,东方明而毕昴升,北阁曙而天□静。悲夫!向之所得,已失於无何;今之所游,复羁於有物。诗言志也,可得闻乎? ○别中岳二三真人序(时龙集乙未十二月二十日) 夫爱名山,歌长往,世有之矣;放身霄岭,宴景□林,卑俗不可得而闻,时士不可得而见:则吾欲高视终古,一笑昔人。嵩山有二仙人,自浮邱公王子晋上朝玉帝,遗迹金坛,凤箫悠悠,千载无响。吾每以是临霞永慨,抚膺叹息,常谓烟驾不逢,羽人长往。去嚣世,走青□,登玉女之峰,窥石人之庙,见司马子微、冯太和,霓裳眇然,冥壑独立,直朋羽会,金浆玉液,则有杨仙翁(一作公)元默洞天,贾上士幽栖牝?,玉笙吟凤,瑶衣驻鹤,方且迷轩辕之驾,期汗漫之游,吾亦何人,躬接兹赏?实欲执青节,从白?,陪饮昆仑之庭,观化元元之府,宿蝎?矣,冥骨甘焉。岂知琼都命浅,金格道微,攀倒景而迷途,顾中峰而失路。尘萦俗累,复汨吾和,仙人真侣,永幽灵契。翳青芝而延伫,遥会何期?结丹桂而徘徊,远心空绝。紫烟去,黄庭极,仰寥廓而无光,视寰区而寡色。悠悠何往?白头名利之交;咄咄谁嗟?元运盛衰之感。始知杨朱歧路,墨翟素丝,尚平辞家而不归,鲍焦抱木而枯死:可以恸,可以悲,古人之心,吾今得之也。 ○送吉州杜司户审言序 嗟夫!德则有邻,才不必贵。昔有耕於岩石,而名动京师;词感帝王,?位卑武骑:夫岂不遭昌运哉?盖时命不齐,奇偶有数。当用贤之世,贾谊窜於长沙;居好文之朝,崔る放於辽海。况大圣提象,群臣守规,杜司户炳灵翰林,研几策府,有重名於天下,而独秀於朝端。徐、陈、应、刘,不得靡刂其垒;何、王、沈、谢,适足靡其旗。而载笔下寮,三十馀载,秉不羁之操,物莫同尘;含(一作合)绝唱之音,人皆寡和。群公爱祢衡之俊,留在京师;天子以桓谭之非,谪居外郡。苍龙阉茂,扁舟入吴,告别千秋之亭,回棹五湖之曲。朝廷相送,驻旌盖於城隅;之子孤游,淼风帆於天际。白□自出,苍梧渐远,帝台半隐,坐隔丹霄巴山一望,魂断绿水。於是邀白日,藉青?,追潇湘之游,寄洞庭之乐,吴俞?楚舞,右琴左壶,将以缓燕客之心,慰越人之思。杜君?挟琴起舞,抗首高歌,哀皓首而未遇,恐青春之蹉跎。且欲携幽兰,结芳桂,饮石泉以节味,咏商山以卒岁。返耕饵术,吾将老焉,群公嘉之,赋诗以赠。凡四十五人,具题爵里。 ○冬夜宴临邛李录事宅序 下官游京国久矣,接轩裳众矣,池台钟鼓,虽有会於终朝;琴酒管弦,未穷欢於永夕。岂非殊我亲爱,异我风谣,而使临堂有怀,闻乐增叹者也?何功曹旧州耆老,迹尚於沈冥;李录事吾土贤豪,义多於游侠。高轩置酒,甲第迎宾,丝竹纷於绮窗,琅?盛於雕俎。楼台若画,临故国之城池;轩盖如□,总名都之车马。於是乘兴,自此而游,安得不放意留欢,遗老忘死?金壶漏晚,银烛花微,北林之烟月无光,南浦之星河向曙。赤车使者,下官虽谢於古人;锦里名家,群公岂惭於昔彦。我之怀矣,实在於斯,同赋一言,俱为四韵。 ○忠州江亭喜重遇吴参军牛司仓序 日月交分,春秋代谢,昔岁居阏,适言另於兹都;今龙集昭阳,复相逢於此地。山川未改,容貌俱非,叙名宦而犹嗟,问乡关而不乐。□天遂解,琴酒还开,新交与旧识俱欢,林壑共烟霞对赏。江亭回瞰,罗新树於阶基;山榭遥临,列群峰於户牖。尔其丹藤绿┠,俯映长筵;翠渚洪澜,交流合座。神融兴洽,望真情高,觉清溪之仙洞不遥,见苍海之神山乍出。既而行舟有限,嗟此会之难留;别日无期,叹分岐之易远。徘徊北渚,惆怅南津,江陵之道路方赊,巴徼之□山渐异。嗟乎!离言可赠,所愿保於千金;别曲何谣,各请陈於五际。 ○晖上人房饯齐少府数想京府序 永淳二年,四月孟夏,东海齐子,宦於此州。虽黄绶位轻,而青□器重,故能委邦君而坐啸,屈刺史而知名。属乎銮驾巡方,诸侯纳贡,将欲对扬天子,命我行人,执玉帛而当朝,拥?骖而戒道,指途河渭,发引岷?。粤以丙丁之日,次於晖公别舍,盖言离也。尔其岩泉列坐,竹树交筵,吐青蔼於轩窗,栖白□於左右。参差池榭,乱山水之清阴;缭绕阶庭,杂峰崖之异势。入禅林而避暑,肃风景於中林;开水殿而追凉,彻氛埃於户外。瑶琴合奏,翠?时行,谭窈窕於天人,极留连於晷刻。既而欢乐极,良辰征,攀白日而不回,唱浮□而告别。山光黯黯,凝绿树之将曛;岚气沈沈,结苍□而遂晚。虽同交未阻,风月可留,岐路方乖,关山成恨。嗟乎!朝廷子入,期富贵於崇朝;林岭吾栖,学神仙而未毕。青霞路绝,朱绂途遥,言此会之何时?愿相逢而谁代?永怀千古,岂知仁者之交?凡我三人,盍崇不朽之迹?斯文未丧,题之此山,同疏六韵云尔。 ○送曲郎将使默啜序 盖北夷不羁之日久矣,天子垂元默穆皇风,而狼居革心,蚁伏请职。岁一月,上将恤戎,?以金章假曲公为司宾卿,载驰锦车,谕意□幕,且欲顿单于之膝,受呼韩之朝。不逾青春,复命紫阙,其忠臣烈夫之节,感激壮矣。朝廷以赴此绝国,追送近郊,登熊山,望燕塞,黄云千里,亭皋悠然。佥曰赋诗,绝句以赠。 ○偶遇巴西姜主簿序 予疲尔永久,未尝解颜,正欲登高山,望远壑,挥斥幽?,以靡刂太清,姜主簿倏自绵中,至於林下。?饰琴酒之事,杂文章之娱,将蠲我忧,?靡取乐。夫浩浩之白,不可独也,青春之诗,又谁咎也?逢太平之化,寄当年之欢,同人在焉,而我何叹?南国橘柚,阳月初荣;北梁山水,良辰复别。挥手何赠?诗以永言云尔。 ○饯陈少府从军序 夫岁月易得,古人疾没代不称;功业未成,君子以自强不息。岂非怀其宝,思其用,然後以取海内之名,以定当年之策,展其才力,受以驱驰。少府叔凤彩龙章,才高位下,班超远慕,每言关塞之勋;梁竦长怀,耻为州县之职。属胡兵犯塞,汉将临边,商君用耕战之谋,充国起屯田之策。皇华出使,言收疆场之功;白水开筵,遂为□雨之别。尔其苍龙解角,朱鸟司辰,溽景薰(一作蒸)天,炎光折地。山川渐远,行人动游子之歌;樽酒未空,送客起贫交之赠。嗟乎!杨朱所以泣岐路,苏武所以悲绝国,古之来矣,盍各言志,以叙离歌。 ○?冥君古坟记铭序(为张昌宁作) 神功元年,龙集丁酉,我有周金革道息,宝鼎功成,朝廷大宁,天下无事。皇帝受紫阳之道,延访玉京;群臣从白□之游,载驰瑶水。笙歌入至,元鹤飞来,时余以银青光禄大夫忝在中侍,拥青旄之节,陪翠鸾之旗。昔奉车子侯,独随武帝,昌明为御,每侍轩游,比之今日,未足多幸。是时屡从严祀,遥谒秘封,尝睹众灵如□,群仙蔽日。?仰感王子晋,俯接浮邱公,行吹洞箫,坐弄□凤,窃欲邀羽袂,导鸾舆,求不死於金庭,保长生於玉册,上以尊圣寿,下以息微躬。因登缑山,望少室,寻古灵迹,拟刻真容,得王子晋之遗墟,在永水之层曲。且欲开石室,营寿宫,庀徒方兴,畚锸攸作,?得古藏焉。基藏上无封?,内有甓瓦,南北长二丈二尺。东西阔八尺,中有古剑一,长尺馀,铜碗一,并瓦器二。其器文彩怪异,非虫篆雕斩所能拟也。又有古五铢钱、朱漆片数十枚,初开时文彩可见,及枨拨之,应手灰灭。既无年代铭志,不知爵里官族,参验其事,已曾为人所开。於是抚之永怀,念昔增密,始知有形必弊,涉顺则毁。锺鼎玉帛,非度世之资;名位宠章,为累真之府:未能独立物表,超世长存,与日月齐光,天地比寿,非天道乎?君??冥冥,久幽珍藏,迨此昭发,岂不欲感示元契,奇畅灵期?昔王乔古坟,惟留一剑,令威荒冢,又叹千年,起予道心在乎此。仰惟圣主仁慈。恩被草木,阳和扌?骼,既昭国典,至德埋?,又在周令。今此藏亏露,诚感仁恻,谨历吉日,协良辰,即以其年十月甲子朔,具物备容,还定旧圹。豚难在奠,牺樽若歆,哀其铭志磨灭,姓位不显,?锡之名曰?君。其铭曰(铭入薛稷)。 ○为建安王誓众词 诸总管、部将、旗长、队正各听命:夫圣人用兵,以伐有罪,奸慝窃命,戎夷不龚:则必肆诸市朝,大戮原野。我皇周子毓万国,宠绥百蛮,遐荒戎狄,莫不率职。聚兵帅众,非欲劳人,盖逆不可纵,乱不可长。所以屈己拥毂,垂涕泣辜,诚恐苍生,颠坠涂炭。今契丹凶羯,敢乱天常,为封豕长蛇,荐食上国,玉帛皮币,弃而不贡,名器正朔,僭而有谋,?将绐神虐人,暴殄天物。故皇帝命我,肃将王诛,今大师已集,方半问罪,公等诸将,及士卒已上,须各严职事,肃恭天命。契丹凶贼,本为中国奴隶,昏敬重不道,劳我师徒。今与公等及士卒,久勤?戈,冒犯霜露。夫四郊多垒,士大夫之耻,蕞尔凶狡,一钮可屠。况皇帝义兵,克期诛翦,此犹太山压卵,鸿毛在炉。今日之伐,须如雷霆之震,虎豹之击,搴旗斩馘,扫孽除凶,上以摅至尊之愤,下以息边人之患。鼓以作气,旗以应机,公等各宜戮力,务当其任。若能奋不顾命,陷坚摧锋,金紫玉帛,国有重赏。若进退留顾,向背失机,斧钺严诛,军有大戮。各宜勉励,无犯典刑。 ○座右铭 事父尽孝敬,事君端忠贞。兄弟敦和睦,朋友笃信诚。从官重恭慎,立身贵廉明。待士慕谦让,莅民尚宽平。理讼惟正直,察狱必审情。谤议不足怨,宠辱讵须惊?处满常惮盈,居高本虑倾。诗礼固可学,郑卫不足听。幸能修实操,何俟钓虚声?白?玷可灭,黄金诺不轻。秦穆饮盗马,楚客报绝缨。言行既无择,存殁自扬名。 ○燕然军人画像铭(并序) 龙集丙戌,有唐制匈奴五十六载,盖署其君长,以郡县畜之,荒服赖宁,古所莫记。是岁也,金微州都督仆固始桀骜惑乱其人,天子命左豹韬卫将军刘敬周发河西骑士,自居延海入以讨之,特敕左补阙乔知之摄侍御史护其军事。夏五月,师舍於同城,方绝大汉,以临氵?海。君子曰:“兵者凶器,仁者恶之,丑虏猖狂,厥自招咎。”今至尊不得已而顺伐,尝闻西方之圣有能仁者,凶吉之业,各报以直,则使元恶授首,群?不孤,兵无血刃,荒戎底定,岂不在於大雄乎?诸将部校,佥曰允哉,将军?饬躬率士庇,因古祠庙,图画形容,有古之弥勒像也。天人备容,丹青毕彩,盖以昭乎景福也。?作铭曰。 耀天兵兮征荒服,绝□漠兮出元极。白羽旆兮青□旗,箫鼓鸣兮士马悲。愿左右兮浮屠道,备丹青兮妙天宝。功既毕兮业既成,神之来兮福冥冥。 ○唐故朝议大夫梓州长史杨府君碑铭 君讳越,字复?,弘农仙掌人也。其先帝高辛氏之裔,周有天下,晋授其封,至宣公伯乔,早基杨国。若?彤弓旅矢,巨鬯赤?,则礼命之,乐歌之,崇天王之宠光,保元侯之休祉。其後十六代,有杨宝者,天锡黄鸟,授以白环,若曰:“命君子孙,世登三事。”迨震、秉、彪、赐,四代五公,烈光昭於汉室,盛德充於海内,金圭铭鼎,至今为宏农世家也。高祖椿,魏尚书右仆射开府仪同三司司徒公,进位太保,加侍中,给後部鼓吹,致仕归邑,赐安车驷马,传制二人,可谓国之元老,帝之师臣,功成名遂,社稷之宝。曾祖思善,齐通直散骑常侍,赠中书侍郎;祖敬通,镇远将军郑州治中邛州别驾;父君同,随蒲州芮城县令:皆国书旧史,烈乎名节。 公即芮城府君之第二子也,少而冲嶷,苦节真素,礼非玉帛,室有琴书,以敦乎物,不应州郡之命,而有金玉之心。尝叹曰:“以明月珠,弹千仞雀,吾不能也。”於是观宝龟之象,心灭朵颐;探金虎之爻,志存幽履。遂去家遁於嵩山,经十馀年,丹山白□之志眇然矣。属太宗文武圣皇帝初临天下,物色幽人,焚山榜道,纲罗遗逸。君子若曰:“天下有道,可以见矣。”於是始以角巾应命,褐衣诣阙,陈大道之宏谟,论至言之阃奥。帝曰:“俞,尔言?可底行,若岁大旱,用汝作霖雨。今南山逝塞,北漠连胡,石州边烽,皇化未谧,汝往钦哉,辑?人,御?敌,以息匈奴之患。”始解褐,授石州方山县令。樽俎在堂,?旄在阶,布大信於獯戎,示折冲於衽席,威名震曜,?升闻也。有敕徵授宪台监察御史,绣衣始拜,珥笔?朝,台阁以之生风,豪贵由其敛手。又敕直中书待制未几又迁秘书郎,直中书省如故,游凤凰之池,观蓬莱之府,是天下之荣践也。又转宗正寺丞,居岁馀,帝思南史之才,将崇东观之美,又迁起居郎,加骑都尉。 龙朔中,天子将观兵於东夷,以复先帝之业,凡居中者,多出守旁郡,是岁授公朝散大夫,除冀州司马,又转魏州司马,皆知州事。於时天下雌韩而雄魏,壮武而柔文,公始厌承明,初临外郡。探丸垩面,犯禁崇奸,欲尝朱博之能,以观龚遂之政。公深钩潜往,英机立断,短服赭裾,于是乎理。麟德初兼梓州长史,盖在华之南区,彭之北鄙,人豪俗侈,政削公?,攒六国之遗?,杂三巴之奥壤。公下车问俗,观风立政,先之礼让,教以《诗》、《书》,抑浮窳,禁蟊食,至於堂叩钟磬,家擅山川,莫不为之节制,行其典礼,来暮之颂,复起於斯。时高宗大帝方接千载之统,升中太山,玉帛□趋,朝者万国,公预陪金跸,侍拜瑶坛。白□既封,皇庆斯洽,加朝散(一作议)大夫,馀官如故。东山拜命,西驾未归,逢太岁之临辰,感殷楹之梦奠。遇疾薨於官舍,时年六十四。呜呼哀哉!遗令薄葬,不藏珠玉,唯《孝经》一卷,《尧典》一篇,昭示後嗣,不忘圣道。即以某年月日,葬於西岳习仙乡登仙里之西麓,遵遗命也。 嗣子嘉宾等,哀号泣血,柴骨栾心,缅惟罔极之恩,思崇永锡之道。以为吾邱子(疑一作于)没,无助冥因,季由之叹,空勤负米,於是考群圣之典,探众妙之门,求所以昭报幽扃,赞祉冥籍。则云金仙慈救,宝手来迎,若德崇於此,则功济於彼,是用归诚真谛,祈?能仁箝铁围而写容,现金莲而得像。遂於登仙麓茔之侧,造阿弥ヌ像一躯,坐高三丈,并象变菩萨,天人毕备。全金涌出,众宝装严,□仙鬼神,周罗上界,珠幡羽盖,围绕中天。所以丕显尊灵,光昭惠业,达人之能事毕矣,孝子之事亲终矣。铭曰: 岩岩大岳,浼浼长河。?□氵翁雾,含灵伫和。杨侯之国,宛其中阿。子孙瓜瓞,轩盖骈罗。四代五公,自于伯起。蝉联彪懿,令闻不已。二千户侯,三十刺史。世济其荣,至我君子。峨峨君子,皎有令光。不宠我组,而括其囊。洗心岩遁,抗迹□翔。冥鸿不远,白驹在场。解其萝袂,绾我墨职。边朔多虞,猃狁孔棘。之子之往,允威允德。?旄在阶,烽火罢色。行行骏马,绣衣之光。烈烈董狐,司史之良。而我君子,总其徽章。出同严助,政穆王祥。雄魏既康,妻阝蜀犹侈。揽辔言迈,题舆载理。尺兵允戢,乱绳攸靡。天子登封,拜服玉趾。大礼既毕,归路迟迟。岁亦秋止,天不?遗。呜呼?吏,号泣涟ㄝ。曷其往矣,来暮歌思。茕茕孤子,棘心哀疚。永号昊天,眇泣冥?。莲花之国,金池玉ニ。崇此香缘,生彼?秀。全金既涌,众宝斯庄。考坟其左,叔茔其旁。香花围绕,松柏成行。千秋万岁,祚祉无疆。 ●卷二百十五 ☆陈子昂(七) ○梓州射洪县武东山故居士陈君碑 君讳嗣,字宏嗣,其先陈国人也,汉末沦丧。八代祖?,自汝南仕蜀为尚书令,其後蜀为晋所灭,子孙避晋不仕,居涪南武东山,与唐、胡、白、赵五姓置立新城郡,剖制二县,而四姓宗之,代为郡长。萧齐之末,有太平者,兄弟三人,为郡豪杰,梁武帝受禅,纲罗英豪,拜太平为新城郡守,寻加本州别驾。弟太乐、太蒙,蒙为黎州长史都督护南梁二郡太宇,乐为本郡司马,即君之高祖父也。生曾祖方庆,好道,不乐为仕,得墨子五行秘书,而隐於武东山。生烈祖汤,汤仕郡为主簿,遇梁季丧乱,避时不仕。生皇考广迥,迥早卒。 君即迥之第二子也,少孤而有纯德,恭已饰行,一日三省,家代本以清白崇德,迨君之孤,素业空矣。君有仁兄,养母以孝,君克顺至行,同勤苦节,夏不避暑,冬不避寒,蒸蒸服事。行年四十有五,入则孝,出则弟,谨而信,?爱众而亲仁,无馀力也,以是不忧於道。逮亲终殁,春秋已高,从事不可以养矣,?辍?禄之学,修养生之道,山壑高居,农野永岁。雅闻汉有王丹者,放居不仕,家累千金以自奉,田稼勤者,载酒肴从之,乡里承化,以相惩沮,?叹曰:“彼王丹者,是为政矣,奚其为政也?”由是始改林泽。辟阆田,习山书,务农政,天道时变,地道化成,邱陵泉薮,星岁□物,靡不用心也,原田莓莓,黍稷漠漠,汶阳之稼如□矣。春日载华,岁聿其秋,白露时降,百?收熟,君常乘肩举,省农夫,馈田?,刑以肃惰,悦以劳勤,若孙吴之用兵,鸷鸟之搏击也。卓彼甫田,岁取十千,仓库实,崇礼节,恤?寡,赈穷乏,九族以亲之,乡党以欢之,居十馀年,家累千金矣。其邻国有?俞衣食,带刀剑,椎埋?去箧之类,斗鸡走狗之豪,莫不靡之风,驯素节,曰:“里有仁焉,吾何从之也?”遂顿浮窳之节,肃恭俭之规,修孝悌,饰廉耻,将欲效君之素业也。 君时年已耳顺,素无经世之情,林园遗老,元默忘岁,遂保先君武东山之故居,行不由径,非公事未尝至於州县也。昔襄阳有庞德公,?口有郑子真,东海王霸,西山蜀才,皆避人养德,退耕求志,轩冕不可得而羁,忧患不可得而累,逮於我君,作者五人矣。於戏!古者至人,不利苟得,不务近贵,量腹而食,度身而衣。非其道,万锺不足丰也;非其荣,五鼎不足饪也。躬勤耕稼,植其杖而耘,不答子路之问者,岂我君之徒与?绵绵罗纲,冥冥高鸿,??竹竿,穆穆幽龙,其与祸败之辽绝如胡越哉!然则两龚不免於兰焚,二老不免於薇叹,其近贵利邪?夫上无忧悔,下无饥寒,含道以制嗜欲,达命以顺生死,仁以爱身,智以养德,俾尔耆而艾,俾尔昌而炽,君子保之,以永寿考,非我君者乎?享年八十有五,太岁壬辰五月十三日,考终厥命,临终戒曰:“启予足,启予手。吾闻古人有言:‘珠玉而瘗之,是暴骸於中原也。’古者不封不树,後代圣人易之以棺椁,吾不敢违圣人,可具棺椁而已。敛以常服,坟无邱陇,吾将庶几以奉先人之清业也。”有子某等,皆能?奉遗训,聿从先志,长寿二年龙集癸巳某月某朔日,元月载逾,卜兆时吉,始启殡昭告,奉迁於旧茔武东山之阳,礼也。乡里会葬者千馀人,皆涕泣号慕,悲纯德之不见,咸曰:“君子没矣,仁何以名?陵?不朽,匪唯颂声。”小子不敏,谨述乡人之教,其词曰: 肃肃我祖,国始於陈。中裔沦丧,洎此江滨。山川隆郁,?鼎氛氲。生我君子,於铄元真。惟孝肃悌,惟仁善邻。乐我耕稼,忘我?绅。茫茫田薮,岁也其春。农人肃事,君子犒勤。孰为夫子?植仗而耘。弋者何慕?鸿飞高□。楚狂惧殆,夷叔求仁。良时(一作图)终矣,不考於身。我异於是,非隐非沦。抚化随运,安排屈伸。大年既没,长夜何辰?圣达不免,宇宙同尘。桐棺三寸,岂我窭贫?自古有死,吾从圣人。嗟尔百代,子子孙孙。骄奢自咎,天道无亲。思我松柏,恭俭是遵。 ○临邛县令封君遗爱碑 叙曰:苍生蚩蚩,其动也直,盖颛蒙乎?圣人颢颢,其汲也教,务皇中乎?则时至其理,树之君公弼其机驭之师之(疑),非能骏尊上帝,保?黎元,谁则荷天之宠,析人之爵?行其礼乐,骤睹於中和;裕其廉平,载闻於谣诵:我之遗爱者,不从事於是邪?尝试论之。公名某,字某,渤海?人也。昔后稷有德於邰,文王受图於镐,珍符册命,始自於西周;?社建侯,奄荒於东土:裘鼎轩冕,有家代焉。曾祖子绣,齐颍川渤海二郡太守霍州刺史。隋通直郎通州刺史。荣分麾盖,道迈循良,时雨洽於齐陈,惠风被於唐楚。祖德於,北齐著作郎,隋扶风郡南阳县令。芸扃(一作编)睹奥,见天下之图;石柱闻琴,知君子之化。父安寿,皇朝尚衣直长怀州司马、豪(一作濠)州刺史、湖州刺史。良二千石,闻乎共理之尊;肇十二州,荣多刺举之首。 公则使君第某子也,冲和诞命,光大含章,实公侯之子孙,有山河之气象。明不外饰,默昭於元机;敏实内融,养蒙於用晦。故其廉不直物,恕不由衷,崇善足以利仁,自疆足以从事,有朋友之信焉,有闺门之肃焉,非夫恭人,其孰能景行行之者也?年始若干,为国子生,言从太学之游,以观先王之道。某年以明经擢第,解褐守恒州参军,秩满,补许州司法参军。许惟旧国,陈实多巫,君子丰明,利用乎狱。载以课最,累加秩焉,又转?州司兵参军。丛台ㄚ服,一旦成市,非利器者,政以多荒。公实佐之,官无留事,信矣乎!能其理者有其任,济其业者享其功,我岂蒙求?物思其理。某年选补临邛县令。夫蜀都天府之国,金城铁冶,而俗以财雄;弋猎田池,而士多豪侈。此邦之政,旧难其人,公按辔清途,下车而宰,览其谣俗,永叹於良图;想其风流,慨然於惠化。以为太上之理,因人者也;通变之机,随时者也;必使无讼,不亦由吾?用乎利贞,夫何在物?於是谋其教令,肃其仪刑,敬其事以顺其人,正其文以利其义。以为昔者圣人之务本也,在乎稼穑,有稼穑然後可以养人;故公之劝人也,用天之道,分地之利。以为昔者圣人之利用也,实在财货,有财货然後可以聚人;故公之化居也,贸迁有无,和其众寡。以为昔者圣人之事生也,谨其制度,然後可以富;故公之节用,饮食有节,车服有数。以为昔者圣人之事死也,慎其丧祭,有丧祭然後可以睦人;故公之送死也,葬之以礼,祭之以礼。以为昔者圣人之用狱也,崇其法制,有法制然後可以禁人;故公之恤刑也,唯齐非齐,有伦有要。夫如是者,岂苟其利哉?唯欲洁乎其源,正乎其本,慎之於谋始,要之於用终,将使?襄攵矫虔而是以息,孤寡不?而是以宁者哉!夫然後磨之以仁琢之以义,使男女异路,班白不提,熙乎其若春,肃乎其若神,然後文以礼乐,几乎以淳朴,道岂远乎? 呜呼,昊天不悦,降此荼毒,某年以太夫人忧去职。於时公之莅,始逾年矣,然三载考绩,是用未成。百姓哀惶,人吏嗟咨,咸云:“我父去矣,而人悴矣。”乡望老人前某官等五百馀人,或金堤之秀,玉宇之英,并服美於宽允,严?於教义,遂走之州府,诉之上官,冀夺其哀,摧礼终秩,不谋而同者日有百数。司马元公,帝王之裔也,康歌协化,盛德在人,悯?庶之求思,嘉我君之懿绩,以为古之借寇者何以逾是哉?遂用畴咨旧章,允怀?诵,夺之公礼,上之於文昌台,非将协赞天工,慰彼黎庶,君子之教,而日见之哉?班白之老,胥吏之徒,又以天子在宸,勤毖孝理,我君云迈,谁其嗣之?千馀人复连表诣阙投匦,乞君以墨?从事,遑遑焉若有望而未至也。郁隐增思,寤寐永叹,将欲思慕不朽,想见懿德,?相与言曰:“昔者君子思其人而爱其树,蒙其泽则歌其诗,封君之仁,我无金石乎!”又述其行状,访余以铭勒之事。县丞等有弼谐之美,刀笔之能,永思清风,叹息仁化。尉安定梁慎盈,知名之士也,墨妙几於草圣,文义总於辞雄。昔仕京畿,左迁此职,自以为赞封君之化有日矣,承封君之德有年矣。夫其忠信之教,宽猛之机,古之官人,君其殆庶乎。父老之请允矣,余?来旧国,传据其实,恭闻其去思,而亲睹其遗爱,余所备者,敢述斯文,犹惧後生有言,以为口实。河东薛稷,隋内史公之孙也。文章之伯,而时所宗,故凭其实录,寄之为颂。其词曰: 天地之闻,有渤海焉。伯宗伯?,神山在焉。精气飞腾,生良宰焉。良宰实生,代禄代卿。君达好道,风□上征。武兴察孝,州郡有声。陈其弓冶,戴其簪缨。筮仕斯邑,我龟观贞。深期高悟,绝策远明。既至肃肃,其来英英。临事若祭,视人如婴。三农ê困,折狱以情。轻重共用,?货以平。我裳既袭,我簋斯盈。於惟我君,张仲孝友。家膺五福,堂享三寿。温清不违,喜惧兼守。枯鱼衔索,疾风过牖。匪降自天,谁执其咎?棘心劬劳,匪莪伊蒿。彼苍不吊,惟其永号。借寇为请,惠此嗷嗷。曾是奔告,谓天盖高。?仙桥下,赤车使者。客於临邛,文雅雍容。观风万里,谒帝九重。嗟嗟其旧,椎牛击锺。门於君墨,借翰雕龙。专思君兮不返,伐石登山。山高兮望远,怀车马於言告,欲弦歌於言偃。人实去思,我无愧词。 ○九陇县独孤丞遗爱碑 彭州九陇县丞独孤君,有恭懿之行,柔毅之才,临官以庄,敬事而信,清白苦节,勤恪厚躬,廉而不矜,利以不浼,有特立之操焉。在位四年,无一日自倦精,专力务泽,潜气通天,彭之人陶然大化。居秩岁满,单车告归,邦思其仁,国咏遗爱,?树碑刻石,追崇厥庸,既颂叹之,又思福之。以金仙世尊慈善万物,遂贡金铸像,祈祉冥休,悠悠之人,至今称赖。夫官不必贵,政惟其才,独孤丞上迫宰君,下杂群尉,文墨教令,不专在躬,然力行务仁推诚爱物,讴吟者不歌其宰,颂议者必归於丞,岂欺也哉?吾每闻一言可以永宁天下者,在能官人而已,苟谬其任,纲维以颓。感独孤丞智效一乡,惠孚百里,况其大者乎?於戏!官人哉。?作颂曰: 於维国家,建官以理。得人则盛,匪人则圮。英英我君,清节素履。恭宽敏惠,将顺其美。礼实在躬,人以知耻。岁秩其暮,薄言归止。祁祁吏人,何嗟及矣。涕恋沱若,遗爱罔已。瞻德树碑,造真祈祉。不有其惠,孰能享此?悠悠彭门,千载有纪。 ○汉州雒县令张君吏人颂德碑 至哉天子!在穆清之中,端元默之化,万国日见,百姓以亲,谁其诏宣?令长其任也。然则国有小大,政有污隆,遭其和平,则循理之功易;值其凋瘵,则革弊之业难。况罹乎荐瘥,救其涂炭,力倍於中,而功不半之;利尽其仁,而泽未全洽。则我府君当钦明之世,承苛慝之烬,缉?靡之馀,遂能抚宁矜残,淳耀敦懿,改制立宪,昭德显仁,奇迹光乎曩贤,惠风穆於兹日:我行千里,而得一贤。传曰:“夫用我者,而岂徒哉?”府君姓张氏,名知古,盖汉少传留侯之裔也。昔留侯得沧海力士,东报於秦;遇黄石老人,西归於汉。山河锺鼎,子孙保之,代在关中,今为宜州人也。高祖艺,周恒州司马;曾祖欢,隋许州司马;祖雄,唐并州榆次令;考琳,原州平原令:皆禀瑚琏之器,著经济之才,大位不跻,元德滋茂,其昭祉复袭於我府君。 府君体英奇之姿,冲希默之量,齐敏内肃,端简外融。夫其孝友睦姻,研几成务,深断守节之固,拨烦简要之能:在於家邦。闻其政矣。起家补同州朝邑尉。历太州郑县尉左金吾卫仓曹参军、洛州洛阳主簿。黄图左翊,豪侠所凑,赤墀佐理,实赖其能。又迁雍州明堂县丞。时皇帝恭默明台,清问下吏,西南矜寡有词上官曰:“刺史沓贪而苛,县令威施而忍,奸宄因?,群行?襄攵,哀哉?黎,颠在荼毒。”朝廷悯之,帝曰:“俞,允哉。”?用敕抚此荒邑。噫嘻!昔者苛政未作。封境保安,兹都冲要,衿带全蜀,百濮兼错,万裔之泉,宝利珍货,尽四海矣。迨残猛聿至,蟊贼内讧,始於硕鼠之侵,终屠饿狼之喙,杼轴既尽,乳邑殆空。悲夫!仲尼云:“苛政虐於猛虎。”岂猛虎而已哉?我府君殷然始宣皇明,恭职事。巡省黄发,周爰令图,所以绥亡固存,蠲虐去暴,与百姓更始者。舆人斐然,?作诵曰:“我有圣帝抚令君,遭暴昏??寡纷,民户流散日月曛。君去来兮惠我仁,百姓苏矣见阳春。”然不躬不亲,庶民不信。於是府君知人散久矣,黩於诈罔,已曰未遂,躬六曹之务,先五美之训,下官敛手,牟食革心,人始翕如也。 初官户在版图者万有五千馀家,历政侵残,逃者过半。岁月永久,庐井湮芜,?萧蛸在堂,蟋蟀空叹。先是有敕,天下逃人归复旧丛者,免当年租庸。公以柔远能迩,政之大厦端,?下令曰:“於戏!天子诚悯她纤,是用命我,其讫有济。若逋不及惠,幽不能明,吾之罪人。部内有逃越他境,能相率归者,免一岁租及征徭。若?嫠贫窭不能自济者,当别议优之。其长正耆老,可明喻此诚,使被幽?。”令既下,克已示信,或有逃者,引首而归,公亲循宁慰,赡理其业。於是小大悦赍,远近承风,四封诸通,一朝景附。夫负妻戴子,荷蓑提笠,首尾郊郭者,凡七千馀家,熙乎若鸿雁之得春也。既至矣,则劳来之;既止矣,则安辑之:或三年,或十年。旧馆已无,乔木犹在,公缉屋涂室,?陌开阡,为其井疆,人得其居矣。田?失业,农野榛荒,此邦膏腴,利在江浸,有金、雁白鱼二水,是其朝□。泽麓无虞,沟畛填塞,公?基涂洫,川浍始通,人得就耕矣。流亡初复,贫鞠兼半,食不糊口。力未赡农,公又假富资贫,耦耕分种,助其钅至刈,岁以有年,人得其食矣。曩者征税横?,商旅不行,贸迁有无,廛肆半绝,公阜其货财,交易复通,日中噬嗑,人得其利矣。?种树畜牧,蚕渔工贾,什伯之器,车服之庸,婚姻之时,丧祭之礼,莫不尽为度数,制其权衡。征赋既均,千室如一,於是百姓允赖,鼓舞而歌,其歌诗凡六章,题曰《逃还乐》。其首章盖言天子之德也,基二章悯前政之虐也,其三章喜公惠之至也,其四章言逃还之乐也,其五章美公化行而奸慝不兴也,其六章善政令均平、赋敛不淫也,时日月会于龙犭ζ,岁功成平,孟冬,百嘉备蒸,品物咸?,府群?稽版籍,改幽明,亲巡乎邦庐存问乎鳏耄。黄?推齿,山原之民,?接手赓歌,迎拥马首,累乎道路者以百千辈。心理肆酒,夜联烛,群舞蹈咏,迎途饯郊,皆歌前六章,庆公惠也。是以封内欢康,境外萌动,企公德美,有若神明。府君尝因公事至成都,成都之民,驾肩相瞩,盖籍甚其异也。封人有丧者庐於墓侧,鞠然在疚,负土成坟,公亲从寮吏,吊其苫席,自是礼让行焉,学校兴焉。 长史河南窦公,飒灭尚贤,廉简居政,以公甄理?弊,跻美中和,历政逋亡,一朝狎至,遂表其状,奏之於阙庭。属獯鬻孔亟,戎车未暇,郊垒既夷,邦宪清穆。刺史南阳张公,と帏卧理,宽猛以济,儒术兼优,吏畏独坐,人歌来暮,甄综品鉴,物无遗才。又以公保邦?民,胜残去杀,重理前秩,?闻宸?。夫?闻者,岂循良而已哉?盖激清励贪,耸善惩恶,祈元嘉命,优公宠章。於是乡旄邦彦,华发杼首,或名淹玉垒,家擅铜山,如王宏、马靖等若干人,皆以政洽仁显功,著颂宣扬:“金帛嘉止,不日而至。至则国肥矣,去则民瘠矣。况我邦族,其将畴依。兄弟睦亲,不可以从往也;筐篚玉帛,不足以永贶也。隔千里而不昧,与百姓而长存。”非刻金石,列图象,扬宏懿,崇耿光,则喁然众情,孰克慰满?於是?从旅凿?岩,自金水之山,得玉玫之石。农夫田妇,担扛力运,皆惧公往,遗像莫瞻,共琢之磨之,议之谋之。子昂时因归宁,采药岐领,父老?载酒邀诸途,论府君之深仁,访生祠之故事,永我以典礼,博我以文章。夫千里一贤。义者所贵,今百城一理,公独有之。不熙其烈光,以示当世,则孱弱者胡以激节?贪垢者曷以悛心?敢因此义,??谣而作颂曰(颂缺) ○续唐故中岳体元先生潘尊师碑颂 尊师业尚冲密,勤毖幽深,理心事天,所宝惟啬,绝圣弃智,不耀其光,故真感冥期,珍图秘学业,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若?崇标旷迹,遐情远思,志摩青□,蓬视紫闼,高宗降銮辇,亲诣精庐;尊师身不下堂,接手而已。每叹曰:“大丈夫业於道。不能投身霄岭,灭景□林,而疲こ此山,以烦时主,吾之过也。”遂欲东求蓬莱,孤舟入海,属天皇敦笃斯道,祈款逾深,踟蹰山隅,绝策未往。既而金革(一作格)有命,镳辔遗区。於戏!昔姑射有神人,尧轻天下;崆峒有至道,轩屈顺风:元真高踪,万古同德,何基盛哉!尊师有弟子十人,并仙阶之秀,然鸾姿凤骨,眇爱□松者,惟颍川韩法昭、河内司马子微。皆禀训(一作命)瑶庭,密受琼室,专太清之业,遗下仙之俦,?汲芝耕,服勤於我,盖历岁纪也。始尊师受?於茅山?元王君,王君受道於华阳隐居陶公,陶公至子微,二百岁矣。而玄标仙骨,雅似华最,夫阶真蹈冥,炼景游化者,其必有类乎?法昭等永惟尊师灵迹洞业,高深迈古,而弃代往矣,其若之何??斩石幽山,申颂元德。其颂曰: 观元化兮求古之列仙,得瑶图与金鼎,信元符之自然。神与道而为一,天与人兮相连。苟精守以专密,必驾景而凌烟。丹邱不死兮羡门子,黄宫度世兮吾体元。体元至德兮洵淑美,冲心养和保元始。初学茅山济江水,?入华阳洞天裹。道逢真人?元子,授以宝书青台旨。令守嵩阳玉女峰,□栖穷林今五纪。圣人以万机为贵,而我以天下为累。圣人以大宝为瘭,而我以天下为烦。是以冥居於?畏?累,寄遗迹於轩辕。有唐高宗兮天子之光,好道乐仙兮思彼□乡。千旌万骑兮翠凤凰,遨游汝海兮箕山阳。朝拜白茅夕紫房,斋心洁意缅相望。祈问玉真及玉皇,何以得之受天昌?黄庭中人在子身,??冥冥精甚真,去汝骄气与淫神,勤能思之道自亲。遂解形而遗世,乘白□而上宾。弟子不知其所往,?刻石以思其人。 ○昭夷子赵氏碣颂 昭夷子讳元亮(一无亮字),字贞固,汲人也。本居河闲,代为大儒。至祖?,尤博雅耽道,隋徵八学士,与同郡刘焯俱至京师,补黎阳郡长,始居汲焉。有二子:礼舆、礼辕,舆官至临颍县丞,辕为校书郎,并著名当代。昭夷即礼舆季子也。元精冲懿,有英雄之姿,学业不常师,志在遐远。年二十七,褐衣游洛阳,天下名流,翕然宗仰。群蒙以初筮求我,昭夷以元毂发机,故蓬居穷巷,轩冕结辙。时代议迫厄,不容其高,?屈身泥蟠,求禄下位,为幽州宜禄县尉。到职逾岁,默然无言,唯采药、弹琴咏尧舜而已。州将郡守穆然承风,君之道标浩如也。因巡田入陇山,见乌支丹穴,密有潜遁之意。苍龙甲(一作丙)申岁,在大梁遭命不造,发?疾而卒,时四(一作三)十九。呜呼哀哉!天下士人闻之,知与不知,莫不为之垂涕,盖伤其有济时之量,而无长驻之年。夫上德道全,器无不顺;中庸以降,才好则偏;有张也之庄,无展也之道;好由也之勇,缅回也之仁;侈宰予之言,遗澹台之行;务端木之智,忘甯武之愚:或正而不奇,或达而过杂。君独五味足,六气和,通众贤之兼,畅群才之大适,虽不至於圣道,其殆庶乎!故人无闲言,物饱其义。吾尝论人事有十,君得其九,一不至者,命也夫!於戏!名闻天下,而不达於堂上;智周万物,而不适乎一人也。其时欤?其事欤? 君故人□居沙门释法成、嵩山道士河内司马子微、终南山人范阳卢藏用、御史中丞钜鹿魏元忠、监察御史吴郡陆馀庆、秦州长史平昌孟诜、雍州司功太原王适、洛州参军西河宋之问、安定主簿博陵崔璩,咸痛君中夭,鼎饪不实,百供祀德,故老或云。以为名者德之表,谥者行之迹,君囊括代道,位屯时艰,困乎О?,光景不耀,?共稽骘旧行,考谥定名,问於元蓍,象曰明夷于明夷。昔叹才位不兼,大运有数,尝哀时命,而作颂云。诸公以余从君之游最久,故秉翰参议,其颂曰: 天道宏运兮物各有时,匪时不生,匪运不成。昔者元精回?,阳九滔灾,大人感生,尧禹恢能。阴阳既和,元帝传家。五百数终,桀骜暴邪。子乙提运,水火革明。匪贤不昌,尹?阿衡。六百运徂,受始淫狂。西伯考元,历在躬昌。匪雄不决,匪谋不臧。姜牙皓眉,实逢其良。投钓指麾,奄有八荒。周有天下,七百馀年。太公之後,不闻大贤。岂无仲尼?负道周旋。无势一挈,无土一廛。然则大运之所来,时哉时哉!时隘业隘,运巨功巨。苟非其时,草木为伍。昭夷作颂云尔,又尝著《汲人?墨记》,言变化之事。且曰请尔灵龟,永晏息乎浩初。 ○唐故循州司马申国公高君墓志 君讳某,字某,渤海?人也。昔周天子命我太公,受封东海,锺鼎宝玉,七百馀年,故其公侯,代有国祀。曾祖励,字敬德,北齐朔州大行台仆射,袭爵清河王,改封乐安王;周授开府;隋授杨、楚、洮三州刺史,我唐有命,崇宠典章,贞观初赠恒定并赵四州刺史,垂拱中又赠特进,非明德上公,孰享之哉?祖宗俭,字士廉,皇朝太子太傅上柱国申国公,食邑三千户,赠司徒并州刺史,永徽初赠太尉,配享太宗文皇帝庙庭,谥曰文献。昔帝光天下,公实佐之,至昌元勋,克配清庙。父ê,字履行,秦府军直千牛滑州刺史将作大匠金紫光禄大夫太常卿洪州都督上柱国申国公,尚东阳长公主驸马都尉。衣冠礼乐,尽在是矣,故帝乙归妹,尚于中行。 公则驸马之元子也。含章丹穴,籍宠黄扉,承礼训於公庭,尽仪刑於士则。年若干,嗣封申国公,十四解巾,授千牛饼豁,?奉紫璋,已有光矣。秩满,补海盐府在果毅都尉,再迁游击将军右师府郎将,遂?荣禁卫,承宠司阶,千庐之务式遵,八舍之荣攸袭。又授朝散大夫尚辇奉御,再迁尚衣奉御。属?宫构难,巫蛊祸兴,坐堂弟岐左迁循州司马,苍梧南极,桂海东浮。是唯篁竹之区,而有山夷之患。永隆二年,有盗攻南海,广州边鄙被其灾,皇帝哀洛越之人罹其凶害,以公名家之子,才足理戎,?命专征,且令招慰。公奉天子威令,以喻越人,越人来苏,日有千计。公?惟南蛮不讨之日久矣,国有大命,将布远方,欲巡御象林,观兵海裔。彼苍不吊,夭我良图,因追寇至广州,遇疾薨於南海之旅次,时年若干。呜呼哀哉!珠鼎之秀,邦国之光,负才能,重书剑,方将克崇旧业,?宠前人,降年不长,永坠厥绪。呜呼哀哉! 夫人京兆韦氏,银青光禄大夫太子詹事武阳侯琨之第某女也。有淑慎之德,窈窕之贤,长於公宫,少习妇道,年十六归於申国。凤台尊?,鹊巢斯在,虽珠玉翡翠,职是其仪;而氵?濯?蘩,不改其操:故我君子琴瑟友之。年三十,仪凤二年先公而殁,其年权殡先茔。呜呼哀哉!始公之适南裔也,夫人逝矣,死生言别,永怀燕越之悲;旌?同归,终沦松柏之路。先是公有命合葬,宏道岁灵榇自南海还,嗣子绍等,追惟永终,仰遵先志,粤载初元年岁在摄提格,始昭启亡灵,改卜迁?,某月日,遂合葬於少陵原,礼也。呜呼哀哉!霸山南望,秦川满目,紫台锺鼓,方对於青春;白杨邱陵,独悲於元夜。绍等以东西之人,惧冈陵之变,古不树,今则坟焉。 ○申州司马王府君墓志 君讳某,字某,其先太原人也。昔周文王有圣人之德,甲子受图,至我灵王,诞膺丕显。太子晋得凤凰之瑞,恭揖群后,上为帝宾,绵绵生人,作我王氏。迨秦有贲、翦,并吞诸侯;晋有浑、祥,功格帝室;魏至慧、龙,为贵种矣。十二代祖卓,晋常山公主子也。始公主汤沐邑在汾阳,永嘉沦夷,不及南度,因树??贾而结庐焉,卒葬於长寿原,至今乡有太原之号也。曾祖亮,周开府仪同上大将军,隋信州刺史,樽俎之师也。祖俭,隋离石郡守,唐石州刺史,赠岳州总管广武烈侯,社稷之器也。父谌,唐虞部郎中,荆州大都督、司马,商、壁、?、许、冀五州刺史,加银青光禄大夫,泸州都督,金水敏侯柱国,廊庙之才也。敏侯有功於国,始赐土田,白茅苴之,在?之曲,因食菜,今为雍州人。 君即敏侯之元子,炳灵珍粹,辉采幽黄,愿而以恭,宽而以栗,青衿闻道,已光大矣。天子立太学,所以养贤;公子齿上庠,所以观国。君休烈泉塞,志业□翔,年若干为国子生,其中射策甲科,解褐补吴王府参军事。时吴王帝之爱子,国选英寮,君三德允章,六行既穆,与某郡刘孝孙首光此举。诵诗三百,和淑其仁,而醴酒不恭,楚筵亦废。坐除滑州录事参军,又转陇州录事参军。时乐成公刘仁轨以宰相之贵,持节此州,暖然推中主诺责,下君提纲未几,群辖载孚,刘公坐啸,以为能也。举迁汾州平遥县令。共地有台骀之怪,蟠蟀之人,君黄鼎分中,呜琴不下,钟鼓既考,风俗允和。帝曰:“良哉!而格我政。”加朝散大夫,迁岐州扶风县令。昔尹翁归以文武之?,缉熙此邦,黄图虽宁,赤丸未?,君以先庚断甲,设距投钩,赭裾始绳,垩面咸革。丁我敏侯艰,遂茹哀苫庐,衔恤终祀。是岁申国不理,元寮伫才,制加朝请大夫,授申州司马。属太夫人有羸老之疾,去官不之。白华增勤,彩衣是慕。至於朝盥夕膳,候色承欢,夔夔斋忄栗,蒸蒸不匮,有若楚老莱子之为婴儿也。呜呼!昊天不吊,降我鞠凶,太夫人以眉寿薨,时君年已七十二矣。礼以饮酒,而君绝浆;虞以降哀,而君泣血。茕茕在疚,栾棘其心,新?未外,匪莪以某年青龙癸巳,薨於某里第之正寝,孝之终也。呜呼哀哉!昔圣人五十而慕,先子谓之至德,今君七十二而尽其哀,非敦笃允元深仁淑德者,畴能离此哉? 夫人弘农杨氏,隋内史侍郎丹川公演之孙女也。幼有淑德,而美令仪,采蘩昭华,?荷比秀。至於内严阃训,外匡君子,麟趾以穆,难鸣有章,诚可道映公宫,事宣彤管。晚年支儒因未究,冥业惟深,遂揭无生之筌,将遗有漏之屣,颛洁道行,受《莲花经》。理极翻三,心灭不二,形亡缘尽,归真化冥,岁在丁酉,处顺而往。始我府君以悬车之岁,从负米之勤,夫人亦能肃恭晨昏,严?左右,夫至行莫大於孝,崇义莫显乎忠,君克勤於家,尽力於国,刑於妻子,至於朝廷。夫矜而不与,物或有违,广而无适,义所以比。君好谦达礼,研几成务,摹其法器无不驯,从其事政无不理,夫用我者,而岂徒哉?嗟夫!矜而能廉,利而不浼,百行允备,三事不阶,臧文仲其窃位与?柳下惠其直道与?有子四人:长曰某,官至武连县令,先公而卒;次子某等,皆肃奉严训,景行高山,达於家邦,光於礼乐,永号罔极,泣血?天。始府君临终,遗令薄葬,墨黾未食。青鸟不封,权殡於某所,需吉兆也。龙集己亥,律躔应锺,金难鸣,玉狗吠。黄肠密启,丹?徐飞,始迁神於某原之阳,礼也。青龙在左,朱凤居前,双衾共封,二室同宛。珠玉不瘗,邱陇谁传?刻此金石,以旌後贤。 ●卷二百十六 ☆陈子昂(八) ○率府录事孙君墓志铭 呜呼!君讳虔礼字过庭,有唐之不遇人也。幼尚孝悌,不及学文;长而闻道,不及从事。得禄值凶孽之灾,四十见君,遭谗慝之议,忠信实显,而代不能明;仁义实勤,而物莫之贵。??厄贫病,契阔良时,养心恬然,不染物累,独考性命之理,庶几天人之际,将期老而有述,死且不朽,宠荣之事,於我何有哉?志竟不遂,遇暴疾卒於洛阳植业里之客舍,时年若干。呜呼!天道岂欺也哉?而已知卒不与,其遂能无恸乎?铭曰: 嗟嗟孙生,人见尔迹,不知尔灵。天竟不遂子愿兮,今用无成。呜呼苍天!吾欲诉夫幽明。 ○唐故袁州参军李府君妻张氏墓志铭 夫人讳某,清河郡东武城人也。昔轩辕锡胤,弧矢崇威,畏其神者三百年,得其姓者十四族。金貂七叶,汉天子之忠臣;鼎足三公,晋武皇之名相:孤乡玉帛,世有其庸。曾祖某,北齐太常卿,徐、兖二州刺史。天人之礼,位掌於秩宗;侯伯之尊,宠优於露冕。祖某,隋汾阴、寿春、阳城三县令。袭公侯,屈铜墨之班,士元非百里之才,太邱有三台之望。父某,唐户部侍郎,复、亳、建三州刺史。尚书北斗,始赞於南宫;方岳专城,终荣於独坐。 夫人即刺史之第若干女也,禀柔成性,蕴粹含章,承礼训于公庭,习威仪於壶则。夫其窈窕之秀,婉娈之姿,贞节峻於寒松,韶仪丽於温玉。铅华不御,饰环佩之容;浣濯是衣,勤黼黼之彩。自作嫔於君子,主中馈於家人,三千之礼不违,九十之仪无慝。至?恭於奉上,顺於接下,仁孝以承宗祀,慈惠以睦闺门,则雍雍跄啮必由其道矣。呜呼!府君不造,遘此闵凶,中年不图,早世而殒。青松摧折,哀断女萝之心;丹节孤高,终守柏舟之誓。而府君食先人之德,无厚生之财,夫人徇黔娄之贞,阙丹台之产。孀居永日,蓬首终年,处贫素而弥坚,保幽芳而不昧。始府君之逝,有四子焉,少遭罔极之哀,未奉过庭之训,夫人保持名教,终始礼经,既勖之以义方,又申之以远大。皆能率由慈训,克荷嘉声,箕裘之业载隆,燕翼之谋不?。非夫淑明贤懿,圣善温良,崇妇道之深规,宏母仪之至范,孰能昭宣令问,若斯之盛哉?彼苍不忱,歼我眉寿,春秋若干,载初元年月日,遘疾终於洛州某里之私第。呜呼哀哉! 夫人令仪有穆,惠问无喧,敦雅志於诗书,婉娴情於琴瑟。若?姆师酒食之议,女工纂组之繁,莫不总制清衷,宏宣懿则,茂?繁之雅训,协沼?之芳猷,虽古称敬姜,《诗》云淑女,论容比德,殆无以过。?华不居,私扃永?,嗣子某等,悲摧栾棘,思结寒泉,永惟同穴之仪,仰遵归?之典,以大周天授二年二月日朔,迁?於袁州府君之旧茔,礼也。合葬非古,奉周公之仪;墓而为坟,宗仲尼之训。呜呼!鸳鸯之树,眇泣於松揪;鼓吹之山,缅然於邱垅,原陵何代?铭志无文,有哀《黄鸟》之诗,遂勒青乌之兆。铭曰: 诗云淑女,君子好求。懿哉令德,嘉仪聿修。温容玉映,峻节松楸。妙心彤史,洁志元猷。昭宣壶则,惠穆?洲。共伯早逝,贞姜独留。茕居蓬首,哀深柏舟。彼苍不?,此夜长幽。怀南风之吹棘,想北陇以同邱。青春兮白日,独昭昭以悠悠。 ○上殇高氏墓志铭 维唐垂拱二年太岁景戌七月二十日,殇子高氏卒。呜呼哀哉含琼敷而不玉实者有矣夫?我观颢元机化,出入夭寿之数,荣落之原,皆一受而不易者也。悲夫!古人之仁懿中庸,不幸短命,今复见之於高子矣。高子渤海?人也,黄州府君之幼孙,宛邱府君之叔子。生而岐嶷,实覃实华,越在襁褓,神明滋茂,童蒙渊敏,光润玉颜。八岁始教方书,受甲子,已知孝悌之道,诗礼之规,宛邱府君锺爱之。他日,尝趋庭与诸儿戏,神情涵泳,绰然如鸿雏鹄子,有青□之意也。府君美之曰:“能光我家者此儿!”十五通《左氏春秋》及《尚书》,飞骞之志,日新宏大矣。不幸享年十七,遇暴疾而夭,呜呼哀哉!宛邱府君感恸,哀过於礼,曰:“不恨尔寿之不长,惜尔器之不彰。夫何苗育,今也则亡?呜呼!吾将老矣,尔远何哉?”其年七月,殡於家园,日月云徂,六载於兹矣。天授二年龙集辛卯,府君方大崇元域,以安先兆,诸子之柩皆?焉。其年二月癸卯朔十八日庚申,启殡归瘗於大茔,礼也。铭曰: 来不可遏,去不可止。唯死与生,由生以死。於戏殇子!噫何往矣?伤慈父之肝情,独冥冥而长已。死而有知,可也;若其无知,悲尔! ○唐陈州宛邱县令高府君夫人河南宇文氏墓志铭 夫人讳某,河南郡人也。昔吾君夏后氏之子,霸有幽都,皇运北兴,鼎图南起,开宝符而帝天下,抚?玑而王中国。则後周之受命,武帝之云孙,夫人四代祖也。曾祖某,失周子之封,亡山阳之国,虽存天子之胤,已类咸阳布衣,植德早夭。祖某,隋朝官沣州沣阳县令;父某,龙州司法:皆承家席宠,代有令名。夫人贲?华,袭繁祉,崇徵惠穆,秀色苕荣,自於幼年,有令仪也。十四适於高府君,夫其温慈惠和,信肃修穆,行有法度,动有礼经,严恪以理家人,亻间瑟以和君子,则已含乎光大矣。若?宗庙衷敬,仁孝也;娣姒?和,谦顺也;蠲洁酒食,妇仪也;黼黻元黄,女工也:宏此四德,而务六亲,ひ?以文之,杂佩以发之,猗可以作范母仪,昭宣壶则矣。至於训子以睦,教女以顺,爱下以慈,与人以让,外以赞府君之德,内以光中馈之教,皆曰:闻其进不见其退也。呜呼!仁而不寿,生也永终,永淳无元年五月,遇疾终於宛邱县之官舍,时年二十七。呜呼哀哉!高府君寻以公事罢职,山茔未卜,旌?来归。府君思北海之魂,留东园而殡,日月遂往,九岁於兹,府君方崇树先茔,增封旧域,以大周天授二年太岁辛卯二月癸卯,启殡於东园,迁?於洛州某原,礼也。哀哉夫人!雅有高行,终而不忘,以为厚葬非礼也。是以珠玉不饰。砖瓦是藏,高府君聿尊其志,率以薄葬。於戏!非古之明德淑女,金玉其光,何以跻之?吾忝门闾之宾,睹其家道矣。雍穆懿铄,实有清风,故叙之而未弃德也。铭曰: 夭夭桃李有华兮,灼灼淑人宜家兮。修睦妇道不哗兮,窈窕嫔仪孔嘉兮。荣采之方茂而云亡兮。咨嗟! ○故宣议郎骑都尉行曹州离狐县丞高府君墓志铭 君讳某,字某,其先渤海?人也,因仕居洛,今为阳翟人。昔赭鞭乘运,袭炎帝之宗;苍兕应期,承太公之胤:崇勋霸业,光烈犹存。曾祖某,北齐太子中舍人,赠冀州刺史。青宫近侍,光宠朝班,早盖追荣,恩崇国礼。祖钦仁,隋左亲卫大都督检校秘书郎。带七尺剑,始游天子之阶;持三寸笔,终入芸香之阁。父相,唐江州浔阳县令舒州怀宁县令。弦歌之化,身不下堂,神明之威,蝗犹避境。君即怀宁府君之长子也。黄河一直,青松万仞,性惟仁孝,行实温恭,文义必以润身,名节由其徇物。唐龙朔元年,有制举忠鲠,君对策及第,试永州湘源县尉,位卑黄绶,志在清规。秩满,以常调补凤州黄花县丞。梁竦长怀,尚劳州县;桓谭不乐,空负琴书。又转易州遂城县丞,以管辂之材,从赵典之任,古人斯在,君子居之。大周革命,任曹州离狐县丞,而春秋已高,日月方出。武尽美矣,不得夷、齐之臣;文哉郁乎,自邈夏、商之道。於是因阶秩满,告老归闲,闭郊扉於南野,习岩居於东涧。诗书琴酒,以观先达之风;山水邱园,将为遗老之赏。天授二年岁在单阏七月二十二日,考终厥命,卒於陆浑县明高之山庄。时年七十有二。呜呼哀哉!君雅尚节义,素履元亨,怀古人之远图,慕先贤之遗烈。以为桓?石椁,非则於礼经;墨翟桐棺,实宜於圣典:遗令薄葬,务取随时,即以其年十月日。葬於北邙山平乐光之原,礼也。嗣子思恭,孝思罔极,丧制过哀,思封树而缅怀,恐东西而不志。白楸为椁,奚遵古葬之仪;丹漆题封,即表永年之记。铭曰: 泱泱大风,其太公兮。穆穆君子,绍厥宗兮。忠鲠察廉,仕汉宫兮。才高位卑,考永终兮。哀哀孤子,号苍穹兮。归葬平陵,松柏桐兮。 ○堂弟孜墓志铭 君讳孜,字无怠,其先陈国人也。六代祖太乐,梁大同中为本郡大司马。生五代祖方庆,属梁乱,始居新城郡武东山。生高祖汤,为郡主簿。生曾祖通,早卒。通生皇祖辩,少习儒学,然以豪英刚烈著闻,是以名节为州国所服。皇祖生考爽,保植先人茂德,降生於君。君幼孤,天资雄植,英秀独迈,性严简而尚倜傥之奇,爱廉贞而不拘介独之操。始通诗礼,略观史传,即怀轨物之标,希旷代之业。故言不宿诺,行不苟从,率身克已,服道崇德,闺门穆穆如也,乡党恂恂如也。至?雄以济义,勇以存仁,贞以立事,毅以守节,独断於心,每若由己,实为时辈所高,而莫敢与伦也。是以乡里长幼,望风而靡,邦国贤豪,闻名而悦服。方谓拂羽乔木,缅?高□,而遭命大过,楝桡而殒。呜呼!天咎予乎!时年三十五,是岁垅集癸巳。有周天授二年秋七月,卜兆不吉,权殡於真谛寺之北园。始以今甲午岁献春一月己酉朔二十五日己酉,定於石溪山之北冈,陪考坟也。君家世坟垅在武东山,昭穆崇封,松柏列盛,至君考遗令,独爱石溪之冈,故君从先志,?葬於此。呜呼哀哉! 始君伯父,海内之文人也,含纯刚之德,有高代之行,每见君叹曰:“吾家代虽儒术传嗣,然豪英雄秀,济济不泯。常惧後来光烈,不象先风,每一见尔,慰吾家道。”实谓君有群逸群之骨,拔俗之标,超山越壑,可以骏迈也。岂其天绝,丧兹良图,呜呼!其元命欤?遭命欤?天不忱欤?道固谬欤?大圆苍苍,大方茫茫,贤圣同此,尔之何伤?古人有言:“珠玉而瘗,是暴骸於中原。”况吾家道尚俭,名训未坠,封树之礼,吾敢过焉?是用锡尔瓦木之器,涂刍之灵,尧舜之典,忠孝之经,昭示後代,以安尔形。铭曰: 我祖之葳蕤兮邈於陈,缅遥裔兮此江?。五代崇光兮至夫君,徽烈英曜兮始??。何意严霜兮降青春,玉树摧落兮成黄尘。南山无隙兮永幽沦,悠悠昭代兮卜尔辰。吾恸感伤兮号苍?,问之蓍策兮立兹坟。?言千载兮衣冠来臻,黄头之子白服人,嗟尔黄头兮勿伤神。 ○周故内供奉学士怀州河内县尉陈君石人铭 君讳该,字彦表,绵州显武人也,其先自颍川迁蜀矣。曾祖寄,祖曾,考永贵,皆养高不仕。君少好学,能属文,上元元年州贡进士,对策高第,释褐授将仕郎。其明年制敕天下文儒,司属少卿杨守讷荐君应词殚文律,对策高第,敕授茂州石泉县主簿。开耀元年制举,太子舍人司议郎大府少卿元知让应制荐君於朝堂,对策高第,敕授隆州苍溪县主簿。垂拱四年又应制学综古今,对策高第,敕授怀州河内县尉。凡历所职,皆以清廉仁爱著闻。有周革命,天授三年恩敕自河内追入ト供奉。居未期,不幸遇疾,於神都积善坊考终厥命,年六十三,归葬於豆?山之阳原,礼也。呜呼哀哉!古人有云:“饰颜、夷之行,不逢青□之士,而声名磨灭者有之矣。”呜呼!我陈君敦懿元默,洁清温良,驯道执志,好学博古,恂恂焉。行高职卑,不改其操,学优禄薄,不怨於天,四举有道,三历下位,宴如也。非谆谆淑人,其谁能涅此而不渝哉?夫知命可谓君子矣,好学可谓为文矣,丹书不藏於勋府,青史不昭於方册。於戏!一绝故老之口,孰知夫子之贤哉?吾与君族人也。服美其德尚矣。昔子□称李元,常璩叙令伯:皆没而不朽,後代称之,斯非若人之徒欤?吾岂默而无述?其铭曰: りり君子,好斯文兮。缛藻ひ章,潜卿□兮。栖迟下位,允外闻兮。金署玉堂,见吾君兮。鸾阶鸿渐,期紫氛兮。锺鸣漏尽,竟兰焚兮。儒行墨节,将何云兮?恭承遗言,立石人兮。金刻丹书,记岁辰兮。青龙甲午,铭兹坟兮。 ○馆陶郭公姬薛氏墓志铭 姬人姓薛氏,本东明国王金氏之胤也。昔金王有爱子,别食於薛,因为姓焉。世不与金氏为姻,其高、曾皆金王贵臣大人也。父永氵中,有唐高宗时,与金仁问归国,帝畴厥庸,拜左武卫大将军。姬人幼有玉色,发於?华,若彩云朝外,微月宵映也,故家人美之。少号仙子,闻嬴台有孔雀、凤凰之事,瑶情悦之。年十五,大将军薨,遂翦发出家,将金仙之道,而见宝手菩萨。静心六年,青莲不至,?谣曰:“化□心兮思淑真,洞寂灭兮不见人。瑶草芳兮思??,将柰何兮青春?”遂返初服,而归我郭公。郭公豪荡而好奇者敢,杂佩以迎之,宝瑟以友之,其相得如青鸟翡翠之婉娈矣。华繁艳歇,乐极悲来,以长寿二年太岁癸巳二月十七日,遇暴疾而卒於通泉县之官舍。呜呼哀哉!郭公恍然犹若未亡也,宝珠以含之,锦衾而举之。故国途遥,言归未迨,留殡於县之惠普寺之南园,不忘真也。铭曰: 高邱之白□兮,愿一见之何期?哀淑人之永逝,感绀园之春时。愿作青鸟长比翼,魂魄归来游故国。 ○我府君有周居士文林郎陈公墓志铭 公讳元敬,字某,其先陈国人也。五世祖太乐,梁大同中为新城郡司马,生高祖方庆。方庆好道,得墨子五行秘书、白虎七变法,遂隐於郡武东山,生曾祖汤。汤为郡主簿,汤生祖通。通早卒,生皇考辩,为郡豪杰。公河目海口,燕颔虎头,性英雄而志尚元默,群书秘学,无所不览。年弱冠,早为州闾所服,耆老童幼,见之若大宾。二十二乡贡明经擢第,拜文林郎。属忧艰不仕,潜道育德穆其清风,邦人驯致,如众鸟之从凤也。时有决讼,不取州郡之命,而信公这言。四方豪杰,望风景附,朝廷闻名。或以君为西南大豪,不知深慈恭懿、敬让以得也,州将县长,时或陈议。青龙癸未,唐历云微,公?山栖绝?,放息人事,饵□母以怡其神,居十八年,元图天象,无所不达。尝宴坐谓其嗣子子昂曰:“吾幽观大运,贤圣生有萌芽,时发?茂,不可以智力图也。气同万里而合,不同造膝而悖,古之合者,百无一焉。呜呼!昔尧与舜合,舜与禹合,天下得之四百馀年;汤与伊尹合,天下归之五百年;文王与太公合,天下顺之四百年。幽、厉板荡,天纪乱也,贤圣不相逢;老聃、仲尼,沦溺溷世,不能自昌:故有国者享年不永,弥四百馀年。战国如糜,至於赤龙。赤龙之兴四百年,天纪复乱,夷胡奔突,贤圣沦亡,至於今四百年矣,天意其将周复乎?於戏!吾老矣,汝其志之。”太岁己亥,享年七十有四,七月七日己未,隐化於私馆。孤子子昂愚昧,鞠然在疚,不知所从,??驯圣人卜宅之义,是岁十月己酉,遂开拭旧茔,奉宁神於此山石佛?之中冈也。铭曰: 贤者避地,邈其往兮。凤兮凤兮,谁能象兮?呜呼我君,怀宝不试,孰知其深广兮?悠悠白□,自怡养兮。大运不齐,贤圣罔象兮。南山四君,不遭汉天子,固亦商邱之遗壤兮。 ○唐水衡监丞李府君墓志铭 君讳某,字某,赵国人也。?昔嬴、楚睽孤,豪杰□起,广武君负霸王之略,为成安之师实欲北兴帝基,南面称创,雄图未展,大运陵?。传云:“有明德当代不显,其後必有昌者。”自武至君,二十四代矣。公侯宝王,刻鼎铭钟,纷纶葳蕤,代济不泯。六代祖孝伯,後为帽部尚书秦州都督宣城公,魏之名臣,载在青史。曾祖某,後周陕州芮城县令。祖某,属隋运板荡,君子道消,逊言遁时,不显於仕,拜儒林郎。父某,唐隆州苍溪县丞襄州荆山县尉,有高才而无贵仕。君锺常山之气,炳斋?之灵,少尚名节,躬行仁义,始入太学,以精理见知。未几,进士高第,拜白水县尉,寻转□阳尉。屈青□之资,从黄绶之任,虽吏道迫屑,而遐情眇然。秩满,调补洛阳尉,盘根利器,尹守拭目。迁怀州司法,禄不徇荣,位以行道,雅尚贞逊,与众?少合。洎上闻,对策甲科,授益州大都督府录事参军,满岁,擢授水衡监丞。君所居清澹,仁惠为政,识真之士,以公辅许之,而好学笃道,介始石焉,故位不充量。?绅高其才,烈士伏其义,竟不能骧首□路,长鸣天衢,知与不知,咸皆共叹,有馀恨也,而君浩然冥顺,独与化游。方将幽采元微,精?通变,天命不?,春秋若干,遘疾终於官。某岁某月,安厝於某所,礼也。呜呼!古所谓殁而不朽者,有矣夫。遗言馀旨,粲然可观。有子曰某,痛门风之将泯,惧代业之罔传,?刊石纪德,铭旌之曰: 常山之灵,和氏之英。世有明德,锺此令名。黄黻不贵,拱璧为轻。仕以宏道,禄匪徇荣。高志厉□,思机入冥。呜呼天乎,歼我国桢。 ○?牙文 万岁通天二年三月朔日,清边道大总管建安郡王某,敢以牲牢告军牙之神:盖先王作兵,以讨有罪,奸慝窃命,戎夷不龚,则必肆诸市朝,大戮原野。我皇周子育万国,宠绥百蛮,青□?吕,白环入贡,久有年矣。契丹凶羯,敢乱天常,?蜂聚丸山,豕食辽塞,宴安鸩毒,作为?枪。天厌其凶,国用致讨,皇帝命我,肃将王诛。今大军已集,吉辰协应,旄头首建,羽旆前列,夷貊咸威,将士听誓,方俟天休命,为人殄灾。惟尔有神,尚歼?丑,召太一,会雷公,翼白虎,乘青龙,星流彗扫,永清朔裔,使兵不血刃,戎夏来同,以昭我天子之德,允?神之功,岂非正直聪明哉?无纵大雠,以作神羞,急急如律令。 ○?海文 万岁通天二年月日,清边军海运度支大使虞部郎中王元?,敢以牲酒驰献海王之神,神之听之:我国家昭列象胥,惠养戎貊,百蛮率职,万方攸同。鲜卑猖狂,忘道悖乱,人弃不保,王师用征。故有渡辽诸军,横海之将,天子命我,赢粮景从。今旌甲□屯,楼船雾集,且欲浮碣石,凌方壶,袭朔裔,即幽都。而涨海无倪,□涛洄?,胡山远岛,鸿洞天波。惟尔有神,肃恭令典,导蠲首,骑鲸鱼,呵风伯,遏天吴,使苍兕不惊,皇师允济,攘慝剿虐,安人定灾,苍苍群生,非神何赖?无昏汨乱流,以作神羞,急急如律令。 ○国殇文(并序) 丁酉岁三月庚辰,前将军尚书王孝杰败王师於榆关峡口,吾哀之,故有此作。 天未悔祸兮,炽此山戎,虐老昏幼兮,人罹其穷。帝用震怒兮,言翦其凶,出金虎兮曜天锋。扫宇宙之甲,驰燕蓟之冲。何士马之沸渭?若□海之汹汹。荆、吴少年,韩、魏劲卒,戈矛如林,白羽若月。且欲蹈鸟丸之垒,刈赤山之旗,联青邱之缴,封黄龙之尸。凶胡猖獗,奸险是凭,蛇伏泥滓,蚁斗邱陵。哀我将之仡勇兮,无算略以是膺。陷天井之死地,属□骑以相腾。短兵既接,长戟亦合,星流飚驰,树离(一作离)山沓。智无所施其巧,勇不能制其怯。顿金鼓之雄威,沦舆尸之败业。呜呼哀哉!矢石既尽白日?,主将已死士卒哀。徒手奋呼谁救哉?含愤抗怒志未回。杀气凝兮苍□墓,虎豹忄栗兮殇魂惧。殇魂惧兮可柰何?恨非其死兮弃山阿。血流骨积殪荒楚,思归道远不得语。降不戮兮北不诛,殁不赏兮功不图。岂力士之未徇?诚师律之见孤。重曰:壮士虽死精魂用,凶丑尔雠不可纵。我闻强死能厉灾,古有结草抗杜回。苟前失之未远,傥冥雠之在哉,呜呼魂兮念归来! ○吊塞上翁文 居延海南四百馀里,有古城焉。土人云:“是塞上翁城,今为戍,其基扃趾迹,盖数千年也。”丙戌岁兮,我征匈奴。恭闻北叟,托国此都。子尚于叟,日月遐迈。及今来思,实获心契。欣问于叟,何德其愚?僻居幽漠,浩与代殊。忘情逸马,胡宁而知福?谢於邻人,何达而不淑?丁男既存,君子知复。人以为极也,伊怀兹土。既板且筑,扃禁天崇,墉隍□矗,今则荒秽。代亦不毓,其故何哉?贤叟之德,发叟之堂,天道何远?而兹理茫茫。人代自故兮,邱垅崩荒。魂魄何独,不归故乡?叟乎叟乎!我心之伤。 ○祭孙府君文 维年月日,谨以牲酒之奠,致祭故延俊府折冲燕然军孙府君之灵:惟君少驰英武,早效成功,声雄塞上,名重关中。忄詹棱威於敌国,存大节於家风。既挥金而退老,方饵药於仙童,何昊天之不吊?随大化以长终。白马故人,青乌送往,素车永诀,黄垆谁赏,醑酒盈觞,魂兮尚飨。 ○为建安王祭苗君文 维某年月曰,朔方道大总管建安郡王攸宜,以酒馔之奠,祭故壮武将军左玉钤卫中候左三军营主苗君之灵:群忠勇兼资,戎麾夙济,乌丸作逆,赤羽从军。方且任君先锋,仍驰後劲,刈鲜卑之垒,摧冒顿之师,执馘献俘,归受国赏。何图大勋示立,随命先凋,永怀咨嗟,情用兼恸。故命酒奠,告尔殇魂,君其有灵,歆兹薄酹。呜呼尚飨! ○祭黄州高府君文 维年月日朔,孙女夫某等,谨以清酌庶羞之奠,敢昭告於故黄州高府君之灵:惟府君含德元亨,保和光大,才堪济代,而运属承平;器允登台,而命锺流落。有瑚琏之宝,无廊庙之资。岂图大位不跻,幽灵永昧,尊仪潜翳,三十馀年,元琬既开,黄肠已古。今青乌改卜,丹?来归,窀穸即期,幽明永诀。某等忝承嘉惠,奉事门阑,兴言追慕,实增感咽。窃惟精意以享,黍稷非馨,敢陈薄酹,以献明灵。呜呼哀哉!伏惟尚飨。 ○祭外姑宇文夫人文 维年月日朔,女夫某,谨以清酌嘉蔬之奠,奉祭於故高氏河南宇文夫人之灵:恭闻夫人有清穆之德,皓洁之行,淳懿肃恭,内外仰则。而遗风素范,蕙郁兰滋,用能惠心光孚,氤氲沼?。崇严壶训,芬郁母仪,中馈柔嘉,娣姒有则。岂图慈颜幽翳,於今十年,毫水已拱,尊灵廓然。今吉辰协应,幽殡方开,容象如在,器质已灰。改卜礼典,宅兆方迁,山园既列,祖载行焉。哀子号?兆,女也蝉媛,终天永诀,泣血流涟。某谬承嘉惠,预叨姻戚,生事早睽,送终空积。窃闻精意以享,黍稷非馨,敢陈薄酹,以献明灵。伏惟夫人,明神尚飨。 ○祭韦府君文 维年月日,左拾遗陈子昂,谨以少牢清酌之奠,致祭故人临海韦君之灵:惟君孝友自天,忠义由己,有经世之略,怀轨物之量。甘心苦节,风雨不改,常欲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感激遐咏,邈然青□,何期良策未从,大运奄忽。呜呼哀哉!昔君梦奠之时,值余?在丛棘,狱户咫尺,邈若山河,话言空存,白马不吊。迨天纲既开,而宿草成列,言笑无由,梦寐不接,永言感恸,何时可忘?今旌?言归,关河方远,兴言永诀,今古长辞。邓攸无子,天道何知?洛阳旧陌,拱木犹存;京兆新阡,孤松已植。已矣韦生,云何及矣!大运之往,贤圣同尘。呜呼哀哉!伏维尚飨。 ○祭率府孙录事文 维年月日朔,某等谨以云云:古人叹息者,恨有志不遂,如吾子良图,方兴青□自致。何天道之微昧,而仁德之攸孤?忽中年而颠沛,从夭运而长徂。惟君仁孝自天,忠义由已,诚不谢於昔人,实有高於烈士。然而人知信而必果。有不识於中庸,君不惭於贞纯,?洗心於名理。元常既没,墨妙不传,君之逸翰,旷代同仙。岂图此妙未极,中道而息,怀众宝而未摅,永幽泉而掩魄。呜呼哀哉!平生知己,畴昔周旋,我之数子,君之百年。相视而笑,宛然昨日。交臂而悲今焉已失。人代如此,天道固然,所恨君者,枉夭当年。嗣子孤藐,贫窭联翩,无父何恃?有母?焉。呜呼孙子!山涛尚在,嵇绍不孤,君其知我,无恨泉途。呜呼哀哉!尚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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