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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忆堂诗集校笺-清-侯方域
2013-11-26
 
四忆堂诗集校笺

卷之一

  过易水黄金台

  千金尚有昭王阙,高台遗址生青蕨。阴风常闻击筑歌④,蟋蟀哀鸣细不歇。野原夕照霸图尽,东顾督亢卧苍碣。老父无语立渔津,易水卷波寒六月。惨淡经营割据心,死马不辞金千笏。今人但知重刍粟,何论霜蹄恣超忽;汗血骅骝泣路隅,况是区区皮与骨。

  校记:

  “蟋蟀哀鸣”:强善本作“凄人寒螀”。

  [二“尽”:强善本作“空”。

  笺注:

  “易水黄金台”,《战国策燕策》:“(燕)南有呼沱、易水。”《水经》:“易水出涿郡故安县(今易县)阎乡西山,东过范阳县南……又东过束州县(今河北河间县束城)南,东入于海。”《大清一统志易州直隶州》二:“黄金台在州东南……上谷郡图经:‘黄金台在易水东南,燕昭王置千金台上,以延天下士。按:明崇祯三年至五年间,方域父恂官兵部右侍郎督镇昌平,方域常往来于昌平、京师、商丘间。此诗为其侍父途经易水黄金台时所作,时约崇祯四年六月。

  “千金”句,《战国微燕策》:燕昭王求贤,“郭隗先生曰:‘臣闻古之君人,有以千金求千里马者,三年不能得。涓人言于君曰:‘请求之’。君遣之。三月得千里马。马已死,买其首五百金,反以报君。君大怒曰:‘所求者生马,安事死马,而捐五百金?’涓人对曰:“死马且买之五百金,况生马乎?天下必以王为能市马,马今至矣!’于是不能期年,千里之马至者三。今王诚欲致士,先从隗始,隗且见事,况贤于隗者乎!岂远千里哉?’于是昭王为隗筑宫而师之。”末句之“皮与骨”,即指已死之千里马。

  “高台”句,“高台遗址”,即黄金台遗址。《战国策》、《史记燕召公世家》只言筑宫,未说筑台。筑台之说始自孔融《论盛孝章书》,云:“昭王筑台以尊郭隗,隗虽小才,而逢大遇,竟能发明主之至心”。又任昉《述异记》卷下:“燕昭王为郭隗筑台,今在幽州燕王故城中,土人呼为贤士台”。

  《击筑歌》,又叫《易水歌》。《战国策燕策三》:“(荆轲)遂发。太子及宾客知其事者,皆白衣冠以送之。至易水上,既祖,取道,高渐离击筑,荆轲和而歌,为变徵之声。士皆垂泪涕泣。又前而为歌曰:‘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复为慷慨羽声,士皆瞋目,发尽上指冠。于是荆轲遂就车而去,终已不顾。”

  “督亢”,古燕地名。《史记》卷八十六《荆轲传集解》引刘向《别录》:“督亢,膏腴之地”。《大清一统志顺天府二山川》:“督亢坡,在涿州东南,即燕太子丹使荆轲以刺秦者。”按,《史记荆轲传》记载:荆轲将樊于期头和督亢图献秦王以刺之。

  “今人”以下四句,“霜蹄”,骏马之蹄,此代指骏马。“汗血、骅骝皆骏马名。按,崇祯三年四月,方域父恂超拜兵部右侍郎,驻昌平督练兵马,直至崇祯六年五月升迁户部尚书。其间恂为振兴昌镇,一方面拮据经营,精心条画;一方面多次疏请粮饷,但当权者“戛戛难之”。《明实录崇祯长编》五年十二月载侯恂上《昌镇挑练事宜疏》云:“昌镇积弱,实缘积贫,盖军需多者不过七钱,少者则止四钱五分;其官廪大者不过三两,少者则止六钱三分耳,各镇额例未有如此之薄者。臣自出镇以来,日讨军实而申儆之,既经挑练五千,随之为请加饷、请增俸,又请以旷缺充双料,而当事俱戛戛难之。”

  出塞

  迢递关山上,寒风万里秋。控骑还大漠,分道出通侯。龙

  虎新县号,烽烟更筑楼。幕庭应北去,征戍一归休。

  校记:

  一“骑”,强善本作“鞍”。

  笺注:

  “出塞”,汉横吹曲名。郭茂倩《乐府诗集》卷二十一《横吹曲辞汉横吹曲乐府解题》曰:“汉《横吹曲》,二十八解,李延年选。魏、晋已来,唯传十曲:五曰《出塞…”按:横吹曲,军中之乐,马上奏之,声调雄壮,多反

  映将士边塞生活。据该诗内容,考《明实录崇祯长编》,崇祯三年三月,拜原河南巡抚范景文为兵部左侍郎督师通州;四月,拜侯恂为兵部右侍郎督师昌平;五月,二人分别离京赴任,作者随父北上。本诗似作于该年秋。

  “龙虎”,昌平州有龙虎台。《大清一统志顺天府三》:“龙虎台,在昌平州西旧县四十里,居庸关南口,地势高平如台,广二里,袤三里。元时车驾岁幸上都,往来皆驻跸其上。”此指地势险要之昌平;或曰指龙虎之旗,亦通。“县”,通作“悬”。按:此下二句指恂整饬军威。

  ③“幕庭”,漠南匈奴民族之王庭,此代指满、蒙等少数民族之军事政权。

  《史记匈奴列传》:“骠骑封于狼居胥山……是后匈奴远遁,而幕(按:通漠)南无王庭”。又见文选陆佐公《石阙铭》“幕南罢障”句李善注。

  魏徵墓自注]

  [魏徵墓在阜城

  郑公坟墓下,,乱草没烟井。遭际附云龙③,零落归墟垅。

  岂非古贤豪,同此吊秋影。唐季改衣冠,大造嗟驰骋。三。我来揖荒祠,闻钟发深省。。

  校记:

  一]“自注”,资灿本无。

  〔二“墟”,强善本作“邱”。

  [三]“造”,强善本作“业”。

  [四“闻钟”,强善本作“慨然”。

  笺注:

  ①阜城,县名,明清时属直隶河间府,即今河北省阜城县,为明时由商丘去京师必经之地。又《大清一统志正定府二陵墓》载:“魏徵墓,在晋州(治今河北晋县)西南五里。”崇祯三年至十年间,方域经常往来京师、商丘间,此诗当作于这一时期。

  ②“郑公”,即魏徵。《旧唐书》卷七十一本传:魏徵,字玄成,巨鹿曲城(治今山东掖县东北)人。少有大志,通涉博览,隋乱,出家为道士。大业末,初从李密起兵反隋;密败归唐。隐太子闻其名,引直洗马,甚礼之。太宗践祚,擢拜谏议大夫,封巨鹿县男。贞观二年,迁秘书监,参预朝政。七年,代王珪为侍中。“初,有诏遣令狐德芬、岑文本撰《周史》,孔颖达、许敬宗撰《隋史》,姚思廉撰梁、陈史,李百药撰《齐史》。徵受诏总加撰定,多所损益,务存简正,《隋史》序论,皆徵所作,《梁》、《陈》、《齐》各为总论,时称良史。史成,加左光禄大夫,进封郑国公,赐物二千段。”

  “云龙”,古以喻圣主贤臣之遇合。《易乾》:“九五曰:‘飞龙在天,利见大人’。何谓也?子曰:‘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水流湿,火就燥。云从龙,风从虎,圣人作而万物见。本乎天者亲上,本乎地者亲下,则各从其类也。’《旧唐书魏徵传》:“徵雅有经国之才,性又抗直,无所屈挠。太宗与之言,未尝不欣然纳受。徵亦喜逢知己之主,思竭其用,知无不言。太宗尝劳之曰:‘卿所陈谏,前后二百余事,非卿至诚奉国,何能若是?’……(贞观)十二年,会皇孙诞育,召公卿赐宴,太宗谓侍臣曰:‘贞观以前,从我平定天下,周旋艰险,玄龄之功,无所与让;贞观之后,尽心于我,献纳忠谠,安国利民,犯颜正谏,匡朕之违者,唯魏徵而已。古之名臣,何以加也。’于是亲解佩刀以赐二人。”十六年,拜太子太师,知门下省事如故。十七年卒,时年六十四。太宗亲临恸哭,废朝五日,陪葬昭陵,诏百官送出郊外。其后尝临朝谓侍臣曰:“夫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朕常保此三镜,以防己过,今魏徵殂逝,遂亡一镜矣!”

  关山月

  何处关山月,飘零又一秋。常通沙草白,不度玉门流。汉将曾归戍,胡笳定解愁。烟尘今未靖,消息付刀头。

  笺注:

  “《关山月》”,汉乐府横吹曲名。《乐府诗集》卷二十三《关山月序》:

  乐府题解》曰:《关山月》,伤离别也,古《木兰诗》曰:‘万里赴戎机,关山渡若飞。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按,此诗约作于崇祯四、五年间。

  “玉门”,关名,故址在今甘肃省敦煌西北。《元和郡县图志》卷四十《陇右道》下:“玉门故关,在(寿昌)县西北一百一十七里,谓之北道,西趣车师、前庭及疏勒,此西域之门户也”。王之焕《凉州词》:“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渡玉门关”。

  “刀头”,还也。刀头有环,环、还音同,故云。此句言还家消息无着落。

  《古诗源》卷四《古绝句》:“稿砧今何在,山上复有山。何当大刀头,破镜飞上天。”注:“通首隐语”。《历代诗话》许《彦周诗话》:“古乐府云‘稿砧今何在’,言夫也;‘山上复有山’,言出也;‘何当大刀头?破镜飞上天’。言月半当还也。”按:“何当大刀头?”言何时还;“破镜飞上天”,半月。

  苍鹰

  斜日催寒树,苍鹰独野征。飞扬愁岁暮,迟顿为毛轻。自具风霜气。终非燕雀情。去来须任意,湖海尚孤清。

  笺注:

  ①细品诗意,此诗与下诗《新月二首》、《早发述怀》约均作于崇祯四年冬末、五年春初。崇祯四年冬,作者准备应童子试;五年春,返里应试,府、县、道皆第一。此借“苍鹰”以抒怀。

  “燕雀情”,《史记》卷四十八《陈涉世家》:“陈涉少时,尝与人佣耕,辍耕之垄上,怅恨久之,曰:‘苟富贵,无相忘’。佣者笑而应曰:‘若为佣耕,何富贵也?’陈涉太息曰:嗟呼,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新月二首

  新月弦初上,繁星不可寻。遥分银汉影,细没玉蟾阴。思妇高楼泪,荒城戍夜砧。徘徊清照下,容易动沉吟。

  今夜人如许,容光柰月何!微茫遮桂树,窈窕见嫦娥。清入衰颜少,寒侵薄袂多。吾生浑意绪,把酒一长歌。

  笺注:

  “玉蟾”,《淮南子精神训》:‘中有踆乌,而月中有蟾蜍”。高诱注:踆乌:“犹蹲也,谓三足乌”;“蟾蜍,蝦蟆。后遂以“玉蟾”为月代称。

  “桂树”,传说月中桂树,高五百丈,后亦以代月。

  “嫦娥”,《后汉书天文志》“言其时星辰之变”句,刘昭注:“月者,阴精之宗,积而成兽,象兔。阴之类,其数耦。其后有冯焉者。羿请无死之药于西王母姮(嫦)娥窃以奔月……,姮娥遂托身于月,是为蟾蜍”。

  早发述怀

  早出上东门,旭日始林莽。西山发朝气,扬袂挹新爽。寒石蹲如人,春云薄于掌。下马折柳枝,上马击车鞅。长啸酌金罍,高

  冈喟俯仰。四国正风尘③,结束将何往?纷纷战龙蛇,悄悄骄魍魉。安得延津剑④,划然肃清朗。元侯二十四⑤,迹与萧曹仿。仗策荡烽烟,名画麒麟上。我亦阅修途,努力嗣前响。奔走谒天门,所期奏安攘。帝侧贵引手,卫霍出斯养。南阿有高雀,弋者祝罗网。冥飞自不顾,芳饵何足赏。

  校记:

  一“名画”,强善本作“图像”。

  一

  笺注:

  ①诗中有“奔走谒天门”诸句,知此诗约作于崇祯五年春,由京师返商丘应童子试时。此时明王朝面临着北边清兵步步侵逼,国内秦、晋、豫、楚农民军崛起的局面,故诗有“四国正风尘”之语。

  “西山”,《大清一统志京师》二《山川》:“西山,在京西三十里,太行山支阜也。巍峨秀拔,为京师右臂,众山连接,山名甚多,总名曰西山。”

  ③“四国”,国之四方。《易明夷上六》:“《豫》曰:不明,晦,初登于天,照四国也”。意谓居高而明,则当照及四方也。《诗大雅崧高》:“揉此万邦,闻于四国”。《笺》:四国,犹言四方也。”

  “延津剑”,古宝剑龙泉、太阿二名之合称。《晋书》卷三十六《张华传》:“华大喜,即补焕为丰城令。焕到县,掘狱屋基,入地四丈余,得一石函,光气非常,中有双剑,并刻题,一曰龙泉、一曰太阿。……(焕)遣使送一剑并土与华,留一自佩。……华诛,失剑所在。焕卒,子(雷)华为州从事,持剑行经延平津,剑忽于腰间跃出坠水,使人没水取之,不见剑,但见两龙各长数丈,蟠萦有文章,没者惧而返。”

  “元侯二十四”,“元侯”,诸侯之长。《左传襄公四年》:“三夏,天子所以享元侯也。”“元侯二十四”,指唐太宗于凌烟阁所画二十四功臣。《旧唐书》卷三《太宗纪下》:“(贞观)十七年(二月…戊申,诏图画司徒、赵国公(长孙)无忌等勋臣二十四人于凌烟阁。”

  “萧曹”,汉萧何、曹参。汉高祖统一天下,论功封十八诸侯,以萧何、曹参为最。

  “名画麒麟上”,‘麒麟”,汉麒麟阁。《汉书》卷五十四《苏武传》:甘露三年,“上思股肱之美,乃画图其人于麒麟阁,法其形貌,署其官爵姓名。……皆有功德,知名当世,是以表而扬之。”又《太平御览》卷一八四引《汉宫殿疏》:“天禄阁、麒麟阁、萧何造,以藏秘书,画贤臣。”

  “卫霍”句,“卫、霍”,西汉名将卫青、霍去病。“斯养”,斯役,奴仆。《汉书》卷五十五《卫青霍去病传》:“卫青字仲卿。其父郑季……以县吏给事侯家。平阳侯曹寿尚武帝姊阳信长公主。季与主家僮卫媪通,生青。青有同母兄卫长君及姊子夫,子夫自平阳公主家得幸武帝,故青冒姓为卫氏。卫媪长女君孺,次女少儿,次则子夫。”青尝曰:“人奴之生,得无笞骂即足矣!”青以“姊子夫得入宫幸上”而贵。子夫后生男,“立为皇后”。“霍去病,大将军青姊少儿子也。”“去病以皇后姊子,年十八为侍中。”按:卫媪及其女,皆平阳侯之“家僮”即养之婢女,故云。

  “弋者祝罗网”以下三句,意谓弋者欲以罗网得之,高雀却飞人冥冥之域,不为其芳饵所引诱。《后汉书》卷八十三《逸民列传序》:“杨雄曰:‘鸿飞冥冥,弋者何篡焉。’言其违患之远也。”

  寄彭别驾丈人

  何似南塘第五桥②,闻君卜筑近参寥。猖狂垂老余潘鬓③,屏弃随人误楚腰。。触事莫须歌《九辨》,逃名惟应醉千朝。谁怜昔日杜工部,万卷读书腹尚枵。

  校记:

  一]“应”强善本作“许”。

  “

  二“谁怜昔日杜工部,万卷读书腹尚枵”,强善本作谁怜昔日羌村叟,万卷书难燎腹枵”。

  笺注:

  ①“鼓别驾”,即彭尧瑜。尧瑜字君宣,号西园,夏邑县人,曾为南康别驾。详《壮悔堂文集》卷九《书彭西园集后》笺注。考彭尧瑜《西园诗集》卷四有《侯朝宗以诗见赠赋谢》诗,据其集编排所属年代,知此诗约作于崇祯八、九年间。

  “何似南塘第五桥”以下二句,《杜诗详注》卷二《陪郑广文游何将军山林》十首其一:“不识南塘路,今知第五桥。名园依绿水,野竹上青霄”。“南塘”,注:“《世说》:‘祖逖曰:‘昨夜复南塘一游。,此借其字。朱注:许浑诗云:

  ‘背岭枕南塘’,意亦在韦曲左右。”“第五桥”,注:“《通志》:‘韦曲之西有华岩寺,寺西北有雁鹜坡,坡西北有第五桥’。张礼《游城南记》:‘第五桥在(少陵原)韦曲西,以姓(按:第五为复姓)得名。“参寥”,高邈寥旷之境,见《庄子大宗师》。又泉名,在杭州西湖智果寺,其水甘冷宜茶,宋僧参寥曾栖身于此,故名,见《浙江通志杭州府》。

  “潘鬓”,《文选》卷十三潘岳《秋兴赋序》:“晋十有四年,余春秋三十有二,始见二毛。”赋:“斑鬓髟以承兮,素发以垂领”。元稹《长庆集》卷十《酬翰林白学士代书一百韵》诗:“宋戚终夜永,潘鬓去年衰”。自注:“余今年始三十二岁,去岁已生白发。”

  “楚腰”,《韩非子二柄》:“故越王好勇,而民多轻死;楚灵王好细腰,而国中多饿人”。

  “九辨”,亦作《九辩》,夏乐名。屈原《离骚》:“启《九辩》与《九歌》兮”。注:“禹乐也。”又《楚辞》篇名,宋玉作。朱熹《楚辞集注》卷六《九辩序》:“《九辩》者,屈原弟子楚大夫宋玉之所作也。闵惜其师忠而放逐,故作《九辩》以述其志云”。

  “杜工部”,杜甫。《杜甫详注》卷一《奉赠韦左丞丈二十韵》:“甫昔少年日,早充观国宾。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赋料扬雄敌,诗看子建亲。李邕求识面,王翰愿为邻。自谓颇挺出,立登要路津。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此意竟萧条,行歌非隐沦。骑驴十三载,旅食京华春。朝扣富儿门,暮随肥马尘。残杯与冷炙,到处潜悲辛”。下句“腹尚枵”,即“腹尚空(饥饿)”之意。

  漫赠三首[自注]窗、王翼,二人姓名也

  寂寞青峰冷暮江,落枫今更识梅窗。岐王遭际寻常事③,一

  曲《郁轮》未肯降。

  天涯去住竟如何?最是关情王翼歌。细忆姑苏好风景⑤,青衫回首泪痕多。

  下蔡风华久寂寥,月明宫殿夜吹箫。多情倾倒张公子,不数珠儿侍馆陶。

  校记:

  [一“郁轮”,强善本作“轮袍”。

  笺注:

  “梅窗、王翼”,二人未详;考诗意,似为侯氏从江南买来的家伶。崇祯五年,方域自京师返里应童子试,府、县、道皆第一。六年,祖执蒲为方域娶东平州知州常维翰第三女为妻。该年五月,其父侯恂升任户部尚书;秋,方域要随父京师任上长住,因为诗以赠二伶。

  “寂寞青峰冷暮江”以下二句,唐人崔明信诗:“枫落吴江冷”。(《新唐书》卷二百一《文艺传》)“暮江”,岁暮之吴江(代指苏州)。吴江,又名苏州河,吴淞江,太湖支流最大者,自苏州流至上海合长江入海。

  “岐王”,《旧唐书》卷九十五《睿宗诸子》:“惠文太子范,睿宗第四子也。……睿宗即位,进封岐王。……范好学工书,雅爱文章之士,士无贵贱,皆尽礼接待,与阎朝隐、刘庭琦、张谔、郑繇篇题唱和,又多聚书画古迹,为时所称”。杜甫《江南逢李龟年诗》诗:“岐王宅里寻常见,崔九堂前几度闻”。与伶人关系亦甚洽。

  “郁轮”,即《郁轮袍》,曲名。唐人薛用弱《集异记王维》:“王维右丞年未弱冠,文章得名,性闲音律,妙能琵琶,游历诸贵之间,尤为岐王之所眷重。时进士张九皋声称籍甚,客有出入公主之门者为其地,公主以词牒京兆试官,令以九皋为解头。维方将应举,具其事言于岐王,仍求庇借。岐王曰:

  ‘贵主之强,不可力争,吾为子画焉。子之旧诗清越者,可录十篇。琵琶之新声怨切者,可度一曲。后五日,当诣此。’维即如期依命而至。岐王乃出锦绣衣服,鲜华奇异,遣维衣之。乃令赍琵琶,同至公主之第。岐王入曰:‘承贵主出内,故携酒乐奉燕’。即令张筵,诸伶旅进。维妙年洁白,风姿都美,立于前行。公主顾之,谓岐王曰:‘斯何人哉?’答曰:‘知音者也’。即令独奏新曲,声调哀切,满座动容。公主自询曰:‘此曲何名?’维起曰:‘号郁轮袍’。公主大奇之。”又观其诗,公主览读惊骇曰:“皆我素所诵习者,常谓古人佳作,乃子之为乎?”乃荐维于试官,一举登第。

  “细忆姑苏风景好”,“姑苏”,苏州。梁任昉《述异记》卷上:“吴王夫差,筑姑苏之台,三年乃成,周旋诘屈,横瓦五里,崇饰土木,殚耗人力,宫妓数千人,上别立春霄宫,为长夜之饮,造千石酒钟。夫差作天池,池中造青龙舟,舟中盛妓乐。”

  “下蔡”,本春秋时楚之州来邑,后归吴。《左传》哀公二年:“冬,蔡迁于州来”。按:蔡国本都上蔡,今河南上蔡县;后迁都新蔡,今河南新蔡县;哀公二年,又借吴师之力(因国人反对)迁州来邑,改名下蔡,今安徽凤台县。下蔡,战国时为楚贵介公子之封地,富庶繁华。宋玉《登徒子好色赋》:“天下之佳人,莫若楚国。……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

  “多情倾倒张公子”。“张公子”,似指张翮。《商丘县志》卷十《隐逸传》:“张翮,字凫客,性尤孤介,居平尝超然有尘外想。”《壮悔堂文集》卷三《与贾三兄论肉食书》:吾“郡之人有张翮者,不肉食有年矣。吾尝与翮为友,虽未知其所得若何,然其人笃而寡欲,类有道者。”又云:张翮有数十万之财,贾开宗尝曰:“吾独不得翮者而髠之,而坐之于西郊大梵,饿之七日,借其夙昔之信心于人者,以号召都人士女,吾亦且聊去发髯,而持斋戒跪于其旁,称弟子,示请自隗始,则千斛之粟可立致也”。因知其为清心寡欲之佛者。

  “不数”,数不上。“珠儿”,指卖珠儿董偃。“馆陶”,汉武帝姑母、窦太后之女馆陶公主,又称窦太主。馆陶公主寡居,董偃年十三,与其母以卖珠为业,常出入公主家。以其容貌姣好,被公主收养,教以书计御射。年十八而冠,待公主,出则执辔,入则侍寝,为人温柔爱昵,甚见宠眷(《汉书》卷六十六《东方朔传》)。此言梅窗,王翼歌舞之多情,连侍奉馆陶公主之卖珠儿董偃亦为之逊色。

  赠吴徵君丈人[自注]丈人有二子:伯裔、伯胤

  采药鸿濛去,延陵瓜瓞支;高贤今杖履,衡泌有栖迟。遭际先皇日,衣冠全盛时,在田容隐士,于野荷天慈。道大深怀古,身清耻诵诗。浮名终已矣,生事更何其。纯白儿童狎③,猖狂鹿豕欺。风尘终澹泊,意趣肯磷缁?南亩康衢力,西成野老私。耒锄过

  白社,风雨惬黄鹂。伏腊羔烹酒,逢年豆落萁。阴晴常蚤起,枯菀较亲知。朝贵矜簪笏,王涂暗蒺藜。玄黄纷战斗,甲第饰言词。鼠雀邦入指,釜鬵圣主疑。老聃西去楚,尼父晚居夷。感激存初服,畴能悟具茨?优游余等辈,堂构两男儿。大小麟龙望,文章虎豹仪。汗驹才自见。弱冠影难追。忆昔堂兰茁,吾翁尚柏司。清流遭禁锢,破格独规随。剑宿惊雷焕,玄文重左思。通家神听好。《伐木》友生宜。春舍分梅蕊,秋风到菊篱。即时同作赋,竞慧各书碑。神骏惭鹦鹉,尘埃测骥骐,筑坛牛耳会,南国歃盟尸。儒术兼终贾,大名总倍蓰。十年探象罔,法物得宗彝。婚媾因心契,雷陈易子为。才情相左右,格律绝参差。纵横中原约,森严大将旗。深交思弁角,阅岁已须眉。杯酒论家世,嘤鸣切问遗。扶藤超鹤禁,隐几藉乌皮。畏垒行藏稳,墨黔面目黧。碧羹分涧菜,朝露翦香荽。乐自人间得,忧从物外弥。长龄经变态,四海近疮痍。废郭朝罗雀,岩城夜叫鸱。骏奔谁矫矫,狐立故绥绥。烛武曾嗟逝,冯唐可备咨。屏藩寻戮辱,七十隐熊罴。高卧羲皇邈,遐心日月卑。洪炉齐巧拙,槁木丧成亏。蒙叟漆园吏,当樽楚庙牺。啜醨浑醉浊,遁世在支离。丹灶云留鼎,《阴符》夜授圯。接胜短发,恃粥供含饴。章亥量朝景,鲁戈驻夕曦。贻谋开裔叶,,著姓系周姬。世业豳风远,人情旧俗疲。南阳原卧葛,莘野昔耕伊。襟带江湖气,霜天薜荔枝。自来岩穴者,用则帝王师

  校记:

  一“大”,强善本作“鸿”。

  一

  [二]“纵横”,强善本作“慷慨”,义长。

  三“弁”,强善本作“丱”,是。

  四“墨”,强善本作“乌”。

  五]“鲁”,强善本作“阳”。

  六“则”,强善本作“必”。

  笺注:

  “吴徵君”,名字失考;“徵君”,不应朝廷徵聘之处士、隐者。现仅知他于崇祯十五年李自成攻破商丘时,“年七十余,两目皆盲”,以其二子伯裔、伯胤皆死,绝望,“哭大痛无泪,不绝声,三日亦死”(《壮悔堂文集》卷五《吴伯裔伯胤传》)。吴伯裔,字让伯;弟伯胤,字延仲,河南商丘人。少家贫,依其舅氏刘格。格饶于财,数以千金推伯裔且延名师教之,于是淹通古今。文章原本经术,

  归之大家;其弟皆裔教之,惟为诗稍轻,不及兄裔。每高自称许,简贵不交时人,独与侯方镇、方域、贾开宗、刘伯愚、徐作霖等为莫逆交,为商丘前期雪苑社重要成员,被江左诸名士目为吴、侯、徐、刘者,吴盖伯裔、伯胤也。事见《商丘县志文苑传》及《壮海堂文集吴伯裔伯胤传》。按:天启六年,侯方域父侯恂,被阉党指为东林渠魁之一,削籍归里,伯裔、伯胤师事之(诗中“清流遭禁锢,破格独规随”即指此事),曾与侯方域一起读书东园,作赋吟诗,本诗即写及他们这一段共同的学习生活。约作于崇祯中期。

  “采药鸿去”以下四句,言吴徵君乃让国之贤者吴太伯、吴季札后世子孙,他一生栖迟衡泌,甘贫不仕。“采药”,《史记》卷三十一《吴太伯世家正义》引汪熙云:“太伯少弟季历生文王昌有圣德,太伯知其必有天下,故欲传国。鸿《淮南子俶真训》:“以鸿于季历。以太王病,托采药于吴越,不反”“

  为景柱。”高诱注:“鸿,东方之野,日所出,故以为景柱。”按:周在西,吴越视东,故云“采药鸿濛去”。“延陵”,季札封邑,在今江苏武进县,此指季札。“高贤”此指吴徵君。“衡泌”,《诗陈风衡门》:“衡门之下,可以栖迟,泌之洋洋,可以乐饥。”毛传:“衡门,横木为门,言浅陋也。泌,泉水也。”后因指隐居之地。

  “纯白”,《庄子天地篇》:子贡劝丈人以桔槔汲水灌圃,丈入“忿然作色而笑曰:‘吾闻之吾师,有机械者,必有机事;有机事者,必有机心。机心存于

  胸中,则纯白不备;纯白不备,则神生(性)不定;神生不定者,道之所不载也。

  吾非不知,羞而不为也。

  “鹿豕”,《孟子尽心》上:“舜之居深山之中,与木石居,与鹿豕游,其所以异于深山之野人者几希。”

  “磷缁”,受外界影响而起变化。《论语阳货》:“不曰圣乎,磨而不磷(薄);而不曰白乎,涅而不缁(黑)。”

  “南亩康衢力”以下二句,《列子仲尼》:“尧治天下五十年……乃微服游于康衢,儿童谣曰:‘立我蒸民,莫匪尔极,不识不知,顺帝之则’。“康衢

  力”,指帝力。“西成”,秋收。《书尧典》:“寅饯纳日,平秩西成。”伪《孔传》:“秋,西方,万物成。”孔颖达《疏》:“秋位在西,于时万物成熟。”

  “白社”,地名,有二:一在河南偃师,一在湖北荆门。此指隐士所居之地。《抱朴子》卷十五《杂应》:“洛阳有道士董威辇,常止白社中;(常吞一石

  子),了不食,陈子叙共守事之,从学道。”又见《晋书董京传》。

  “伏腊羔烹酒”,《汉书》卷六十六《杨敞传》附杨恽《报孙会宗书》:“田家

  作苦,岁时伏腊,烹羊炰羔,斗酒自劳”。“伏腊”,秦汉时,夏季的伏日,冬天的腊日,都是节日,合称“伏腊”。

  “逢年豆落萁”,杨恽《报孙会宗书》:“田彼南山,芜秽不治,种一顷豆,落而为萁”。

  “老聃”,《史记》卷六十三《老子韩非列传》:“老子者,楚苦县厉乡曲仁里人也,姓李氏,名耳,字聃,周守藏室之史也。……老子修道德,其学以自隐无名为务。居周久之,见周之衰,乃遂去。至关,关令尹喜曰:‘子将隐矣,强为我著书’,于是老子乃著书上下篇,言道德之意五千余言而去,莫知所终。”

  《集解》引《列仙传》“老子西游,关令尹喜望见有紫气浮关……”。

  “尼父”,孔子。《史记》卷四十七《孔子世家》:“定公十四年,孔子年五十六,由大司寇摄相事。”以定公、季桓子受齐女乐,怠于政事,乃离鲁周游列

  国,“凡十四岁而返乎鲁”,时年六十八岁,故曰“晚年”。“夷”《礼记王制》:“东方曰夷”。《论语子罕》:“子欲居九夷。或曰:‘陋,如之何?’子曰:‘君子居之,何陋之有?,谓晚年欲居东夷以避乱世。

  “感激存初服”以下二句,“初服”,未作官前之服,此指不仕。“具茨”,神话中山名。《庄子徐无鬼》:“黄帝将见大隗(神名)乎具茨之山,方明为御,

  昌宇骖乘,张若、謵明前马,昆阍、滑稽后车,至于襄城之野,七圣皆迷,无所问途,适遇牧马童子,问涂焉,曰若知具茨之山乎?’曰:‘然’。‘若知大隗之所在乎:‘然’。黄帝曰:“异哉,小童!非徒知具茨之山,又知大隗之所存。请问为天下’?小童曰:‘夫为天下者,亦若此而已,又奚事焉……。按:其

  旨乃“自然”、“无为”。

  “堂构”,肯堂肯构,谓子承父业。《书经大诰》:“若考作室,既底法,厥子乃弗肯堂,矧肯构?”伪《孔传》:“以作室喻政治也。父已致法,子乃不肯为堂基,况肯构立屋乎?”

  “忆昔当兰茁”二句,“兰茁”,兰草初生貌,此指年幼时。韩愈《殿中少监马君墓志》:“幼子娟好静秀,瑶环瑜珥,兰茁其牙,称其家儿也”。“柏司”,柏台,御史台,以汉时御史“府中列柏树”,故云,(见《汉书》卷八十八《朱博传》)。按:天启年间,侯方域父侯恂官御史。

  “剑宿惊雷焕”,《晋书》卷三十六《张华传》:“初,吴之未灭也,斗牛之间,常有紫气,道术者皆以吴方强盛,未可图也,惟(张)华以为不然。及吴平后,紫气愈明。华闻豫章(按:今江西南昌)人,雷焕妙达纬象,乃要焕宿,屏人

  曰:‘可共寻天文,知将来吉凶’。因登楼仰观。焕曰:‘仆察之久矣,惟斗牛之

  间颇有异气。’华曰:‘是何祥也?’焕曰:‘宝剑之精,上徹于天耳’。乃于豫章丰城狱屋基处,掘地四丈余,得双剑曰龙泉(干将)、太阿(莫邪),斗牛间气不复见焉。按:此以比武略。

  “玄文重左思”,《晋书》卷九十二《左思列传》:“左思,字太冲,齐国临淄人也。……造《齐都赋》,一年乃成。复欲赋《三都》…遂构思十年,门庭藩溷皆著笔纸,偶得一句,即便疏之。自以所见不博,求为秘书郎。”及赋成,皇甫谧为之序,张载为注《魏都》,刘逵注《吴》、《蜀》,卫权又为作《略解》。‘张华见而叹曰:‘班、张之流也。使读之者尽而有余,久而更新’。于是豪贵之家,竞相传写,洛阳为之纸贵”。按:此以比文才。

  “《伐木》”,《诗小雅伐木》篇:“伐木丁丁,鸟鸣嘤嘤。出自幽谷,迁于乔木。嘤其鸣矣,求其友声。相彼鸟矣,犹求友声;矧伊人矣,不求友生?神之听之,终和且平。”《小序》:“《伐木》,燕朋友故旧也。自天子至于庶人,未有不须友以成者。亲亲以睦,友贤不弃,不遗故旧,则民德归厚矣”。“友生”,朋友。以上二句谓作者与其二子,家为世交,又为朋友。

  “惭《鹦鹉》”,祢衡作《鹦鹉赋》,揽笔而就,文不加点。此用以赞其二子。

  “筑坛牛耳会”以下二句,讲他们雪苑社之聚会,“牛耳”,古时诸侯筑高台会盟。割牛耳取血,以主盟者执之,让参与盟会者分尝,谓之执牛耳、尸盟,即主盟。“歃”,音沙,各与会者以血涂口旁或微吮其血,谓之歃血,以表示信守盟约。“尸”,这里借为矢、誓;“盟尸”即盟会之誓词,宣誓信守盟约。

  “终、贾”,西汉时之终军与贾谊。终军年十八选为博士弟子,武帝时官谏议大夫,自请“愿受长缨,必羁南越王而致之阙下。”贾谊亦年十八,以能诵诗属书闻于郡中。文帝召以为博士,一岁,超迁至太中大夫。后因以代指文才武略少年杰俊之士。

  “象罔”,《庄子天地》:“黄帝游乎赤水之北,登乎昆仑之丘而南望,还归,遗其玄珠。使知索之而不得,使离朱索之而不得,使喫诟索之而不得,乃使象罔,象罔得之。”《集解》:“《文选广绝交论》注引司马彪云‘赤水,假名。玄珠,喻道也’。”“象罔”,《集解》引“宣(颖)云:‘似有象而实无,盖无心之谓’。按:实指绝离声色利害的一种无心无虑的思想境界,道家谓以此能得其真。故郭象注云:“明得真者,非用心也”。按:此比大道。

  “宗彝”,宗庙彝樽,社稷重器。

  “雷、陈”,谓雷义、陈重。《后汉书》卷八十一《独行列传》:“陈重字景公,豫章宜春人也。少与同郡雷义为友,俱学《鲁诗》、《颜氏春秋》。太守张云举重孝廉,重以让义,前后十余通记,云不听。……雷义字仲公,豫章鄱阳人也。……举茂才,让于陈重,刺史不听,义遂阳狂被发走,不应命。乡里为之语曰:‘胶漆自谓坚,不如雷与陈’。三府同时俱辟二人”。

  “嘤鸣”,《诗经小雅伐木》:“嘤其鸣矣,求其友声”。

  “扶藤”,指吴微君。“鹤禁”,传周灵王太子晋,乘白鹤成仙而去,故后世以太子所驾为“鹤驾”,以太子所居曰“鹤禁”。按:疑此“鹤禁”为“鹤驾”之误。

  “乌皮”,此指乌皮几,是设于座侧,以便凭依的一种黑色皮革裹饰的小桌。杜甫《寄峡州刘伯华使君四十韵》:“凭久乌皮拆(按:拆,一作绽),簪稀白帽稜”。

  “畏垒”,《庄子庚桑楚》:“老聃之役有庚桑楚者,偏得老聃之道,以北居畏垒之山……居三年,畏垒大穰”。按:本为偏僻之山名,后用为乡居、隐居之意。

  “骏奔谁矫矫”以下二句,“骏”,疾貌,《诗经周颂清庙》:“骏奔走在庙。”《诗经卫风有狐》:“有狐绥绥。”“绥绥”,《毛诗》:“匹行貌”。朱熹《集传》训为“独行求匹之貌”。

  “烛武曾嗟逝”,《左传》僖公三十三年:春,晋师围郑。“佚之狐言于郑伯曰:‘国危矣!若使烛之武见秦君,师必退’。公从之。(烛之武)辞曰:‘臣之壮也,犹不如人;今老矣,无能为也已!’公曰:‘吾不能早用子,今急而求子,是寡人之过也。然郑亡,子亦有不利焉。’许之。”

  “冯唐可备咨”,《汉书》卷五十《张冯汲郑传》:“冯唐,祖父赵人,父徙代,汉兴徙安陵。唐以孝著,为郎中署长,事文帝。帝辇过,问唐曰:‘父老何

  自为郎(按:师古注:言年已老矣,何乃自为郎也家安在?’具以实言。文帝曰:

  ‘吾居代时,吾尚食监高祛数为我言赵将李齐之贤,战于巨鹿。吾每饮食,未尝不在巨鹿也。父老知之乎?’唐对曰:“齐尚不如廉颇、李牧之为将也’……上既闻廉颇、李牧为人,良说,乃拊髀曰:嗟乎!吾独不得廉颇、李牧为将!岂忧匈奴哉?’唐曰‘主臣!陛下虽有廉颇、李牧,不能用也’。上怒,起入禁中”。是时,匈奴新大入侵,杀北地都尉卬,上“乃卒复问唐曰:‘公何以言吾不能用颇、牧也?,唐云:臣闻上古王者遣将也,委任而责成功,给以主动权,不少为牵制;今臣闻云中守魏尚,尽心于国,出私钱养士卒,使匈奴远避,不敢近边,陛下反以上功首虏差六级而削其爵,以此知之。文帝说,当日复尚官。”

  “高卧羲皇邈”,“羲皇”,伏羲氏,亦指太古之人。陶渊明《与子俨等疏》:“常言五六月中,北窗下卧,遇凉风暂至,自谓是羲皇上人”。

  “蒙叟漆园吏”以下二句,《史记》卷六十三《老子韩非列传》:“庄子者,蒙人也,名周。周尝为漆园吏,与梁惠王、齐宣王同时。其学无所不窥,然其要本归于老子之言。……楚威王闻庄周贤,使使厚币迎之,许以为相。庄周笑谓楚使者曰:“千金,重利;卿相,尊位也。子独不见郊祭之牺牛乎?养食之数岁,衣以文绣,以人大庙(杀之祭神)。当是之时,虽欲为孤豚,岂可得乎?子亟去,无污我。我宁游戏污渎之中自快,无为有国者所羁,终身不仕,以快吾志焉。“樽”,通撙,抑止。《淮南子要略》:“樽流动之观,节养性之和”。高诱注:樽,止也”。罗隐《甲乙集》卷九《村桥》:“莫学鲁人疑海鸟,须知庄叟恶牺牛。”

  《阴符》夜授圯”,老父(黄石公)在夜半授给张良《太公阴符》(《太公兵法》)于圯上(桥上)。事见《史记》卷五十五《留侯世家》、《汉书》卷四十《张良传》。

  “接”,白帽,“”,亦作篱。《晋书》卷四十二《山简传》:简镇襄阳,优游卒岁,惟酒是耽,每出游,多至习氏佳园池,置酒即醉,名曰高阳池。儿童歌

  曰:“山公出何许,往至高阳池。……时时能骑马,倒著白接”。

  “章、亥”,《淮南子地形训》:“禹乃使太章步自东极至于西极,二亿三万三千五百里七十五步;使亥步自北极至于南极,二亿三万三千五百里七十五步”。高诱注:“太章、亥,善行人,皆禹臣也。”

  “鲁戈驻夕曦”,《淮南子览冥训》:“鲁阳公(按:楚国鲁阳县公)与韩构难。战酣,日暮,援戈而挥之,日为之反三舍。”李白《日出入行》:“鲁阳何德?驻景挥戈”。

  “贻谋”,《诗经大雅文王有声》:“贻厥孙谋”。意为遗留下了很好的谋略。

  “世业豳风远”,“豳”,周之旧国。《诗经大雅公刘》:“笃公刘,于豳斯馆。”至古公禀父(太王)时,又由豳迁到岐(周原),周族强大起来。

  “南阳原臥葛”以下二句,“葛”,诸葛亮。《三国志蜀书诸葛亮传》:徐庶谓刘备曰:“诸葛孔明者,卧龙也,将军岂愿见之乎?”裴注引《汉晋春秋》曰:“亮家于南阳之邓县,在襄阳城西二十里,号曰隆中”。“伊”,伊尹。《史记殷本纪》:“伊尹名阿衡。……或曰伊尹处士,汤使人聘迎之,五反然后肯往从汤,言素王及九主之事,汤举任以国政。”“莘”,《正义》引《括地志》云:“古莘国在汴州陈留县东五里,故莘城是也。”

  “自来岩穴者”以下二句,意谓自古以来,隐者不用则已,用则即为帝王之师。

  闻雁二首

  故雁鸣春苦②,经年复此过。飘零汉塞尽③,怨惜楚云多。去去群能稳,栖栖意若何?江乡望不极,岁事已蹉跎。

  衡阳今几载,无力迅归翰。洲渚妖氛隔,稻梁俭岁难。尔来关气候,不忍遂凋残。非小离忧在,暂时可择安。

  校记:

  一“暂时可”,强善本作“随时且”。

  一

  笺注:

  “雁”,本义为“鹅见说文),后通作“雁”,此指鸿雁。本诗约作于崇祯八、九年间。

  ②“故雁鸣春苦”,《礼记月令》:“孟春之月……鸿雁来。”按:雁为侯鸟,每年春分后北来,秋分后南去。古人常以咏雁寄寓羁旅乡思之苦。魏应玚

  《咏雁》:“朔雁鸣云中,音响一何哀。”贾开宗等曰:“只一‘故’字,便尔寄意自别,故知语正不在多。”

  “汉塞”,我国北方之边塞,亦云雁塞。《初学记》卷三十引《梁州记》:“梁州界有雁塞山,传云此山有大池水,雁栖集之,因名曰雁塞。”又引盛弘之

  《荆州记》云:“雁塞北接梁州汶阳郡,其间东西岭,属天无际,云飞风翥,望涯回翼,唯一处为下,朔雁达塞,矫翮裁度,故名雁塞。”

  “衡阳”,古代郡名,治今湖南湘乡。衡阳衡山有回雁峰,相传鸿雁南飞,至此而止,春分北回。《大清一统志衡州府山川》:“回雁峰,南岳(按:即衡山)七十二峰之首也。宋范成大《骖鸾录》:‘世传阳鸟(按:即雁)不过衡山,

  ’至此而返。

  鼹鼠行

  君不见布谷能雨鸠能晴②,鼹鼠穴居避天风。其躯偃卧负稻粱,群鼠相衔积石钟。苦身作计无乃劳,果然之外亦何庸?古贤用财有大度,岂但俭德重卑躬!积乃不散非中礼,他人是媮乘我墉。我有美酒君不饮,焉复后来辨雌雄!二虫自云知

  阴晴,尧霖汤旱亦谁通?愿君开拓古心胸,眼前不见即万重。

  校记:

  一]“亦何”,强善本作“何所”。

  [二]“俭”,强善本作“令”。

  三“复”,强善本作“得”。

  [四“亦谁”,强善本作“谁能”。

  五“即万”,强善本作“蔽即”,似义长。

  笺注:

  鼹鼠”,即田鼠,穴居田野,性贪,秋季来临,无休止地搬运稻粱以备冬,甚为农家害。“鼹”,亦作偃髠《庄子逍遥游》:“偃鼠饮河,不过满腹。”后遂以“鼹腹易盈”比喻度量狭小或欲望抱负有限。本诗约作于作者随父移居京师后的崇祯八、九年间。

  “布谷”,鸟类,即“鸠”,以其叫声似“布种百谷”之“布谷”之音,故亦名布谷。鸠有多种,此指鸤鸠。《尔雅释鸟》“鸤鸠”条郭璞注:“今之布谷也。”俗谓鸠知阴晴。天将雨,雄即逐其雌去,雌怒啼不愿分离;天放晴,雄呼其雌

  归,不归雄亦亟呼不已。欧阳修《鸣鸠》诗云:“天将阴,鸣鸠逐妇鸣中林,鸠妇怒啼无好音;天雨止,鸠呼妇归鸣且喜,妇不归呼不已。……吾老病骨知阴

  晴,每愁天阴闻此声。日长思睡不可得,遭尔聒聒何时停。”

  “石钟”,古时计量单位,十斗为石,五斗为斛,六斛四斗为钟。石钟,极言其衔积稻粱之多。

  ④“果然”,饱足貌。《庄子逍遥游》:“适莽苍者,三飡而反,腹犹果然。”“庸”,用。

  “他人是媮”,《诗经唐风山有枢》:“宛其死矣,他人是愉。”《郑笺》云:“愉读曰偷;偷,取也。”按:“媮”,通“偷”,“墉”,墙。

  “尧霖汤旱”,相传尧时有水涝九年,汤时有大旱七年等灾害。晋傅咸

  《喜雨赋序》:“百姓以尧有九载之水,汤有七年之旱,恐遭斯运,并有惧心。”

  竹生昆仑西

  竹生昆仑西,桐产峄山阳。劲姿凌霜威,高荫拂日光。材美超凡卉,奇珍繇兹章。圣神初端拱,羲轩坐明堂。取裁及草木,制用因短长。伐桐作瑶琴,载鼓散沴殃。截竹为笙管④,吹之引凤凰。雌雄十二律,弦柱十五行。雅乐宴群侯,大飨奏天阊。逢时岂不贵,但惜天年伤。落枝一辞柯,千秋委道傍。

  笺注:

  ①“竹生昆仑西”,传说昆仑山之解谷特产竹,黄帝使乐官泠纶(亦作伶伦)取之制十二管以定音律(详见《吕氏春秋古乐》、《汉书律历志》、《说苑修文》、《风俗通声音》)。写作时间同前篇。

  ②“桐产峄山阳”,“峄山”,在今山东邹县,相传其地特产桐木,可制琴。

  《尚书夏书禹贡》“峄阳孤桐”句孔安国《传》:“峄山之阳特生桐,中琴瑟。”

  《史记夏本纪》“峄阳孤桐”句《正义》引《括地志》云:“峄山在兖州邹县南二十二里。《邹山记》云‘邹山,古之峄山,言络绎相连属也,今犹多桐树。

  ③“羲轩”,伏羲氏、轩辕氏,传说为上古二帝王,端身拱手,无为而治。

  “截竹为笙管”,《说苑修文篇》:“黄帝诏伶伦作为音律,伶伦自大夏之西,乃之昆仑之阴,取竹于嶰谷,以生窍厚薄均者,断两节间,其长九寸(按:《吕氏春秋古乐》作“三寸九分而吹之,以为黄钟之宫。日含少次,制十二管,以昆仑之下,听凤之鸣,以别十二律。其雄鸣为六,雌鸣亦六,以比黄钟之宫”。

  “逢时岂不贵”以下四句,贾开宗等评曰:“陡然如骏马下坂,而意转含蓄,语特隽洒。千古豪杰,功名文章身分,无不有失足流落之恨,具此包举。”

  西山杂诗五首

  闻道西山脉,太行接岭深。入燕才百里,通晋欲千寻。夜过龙蛇迹,春知草木心。灵根仍上古,俯仰一微吟。

  定是鱼公寺,清虚胜外幽。随人来佛界,任意与山游。夜色石羊动,松声鼠秋。劳生安有定,对此欲迟留。

  听水石桥下,应知洗耳劳。太平通御迳,曲沼合纤毫。古洞松杉落,寒龙日夜号。千岩开瀑布,云气欲飞涛。

  晚到香山寺,搔头暝色分。封题苍颉字,楼阁赤城云。近岫亲藜杖,疏钟狎鹿群。棲栖为幽兴,岂敢勒移文。

  双佛何年卧,空闻木叶清。秋阴常在树,夏鸟不时鸣。浩劫开宫阙,法天闭画旌。岁时经寂灭,散虑欲无营。

  校记:

  一“太行”,强善本作“嵯峨”。

  一

  [二]“与”,强善本作“入”。

  [三]“浩”,资灿本作“历,。

  [四“法”,强善本作“旻资灿本作“诸”。

  笺注:

  ①“西山”,见前《早发述怀》诗笺注。此诗约作于崇祯七至九年间。

  ②“闻道西山脉”以下四句,孙承泽《天府广记》卷一《形胜》:“太行自西来,演迤而北,绵亘魏、晋、燕、赵之境,东而极于医无间,重岗叠阜,鸾凤峙而蛟龙走,所以拥护而围绕之者,不知其几千里也。”《清一统志京师》二《山川》引张鸣凤《西山记》:“西山内接太行,外属诸边,磅礴数千里,林麓苍黝,溪涧镂错,神阜奥区也。”

  “鱼公寺”,西山佛寺甚多,王廷相《西山行》诗称:“西山三百七十寺”。鱼公寺当为西山佛寺之一。

  ④“劳生”,《庄子大宗师》:“夫大块载我以形,劳我以生,佚我以老,息我以死。”

  ⑤“太平”以下二句,贾开宗等曰:“大内五龙池引西山水通之,石迳纡曲六十里。”大内西苑有太液池,池内有五龙亭。孙承泽《天府广记》卷三十七韩雍《游西苑记》:“入西苑门,即太液池之东岸也,池广数百顷。”又引李贤《游西苑记》:“北至艮隅,见池之源,云是西山玉泉逶迤而来,流入宫墙,分派入池。”

  “香山寺”,在香山上,香山为西山群山之一。《清一统志京师》二《寺观》:“香山寺,在香山静宜园内,依岩架壑,为殿五层,金碧辉映。”

  “封题苍颉字”,《吕氏春秋》卷十七《审分览君守》:“苍颉作书。”东汉高诱注:“苍颉生而知书写,仿鸟迹以造文章。”贾开宗等曰:“寺有来青阁,神宗(明万历帝)御笔。”孙承泽《天府广记》卷三十八:“金甘露寺即香山寺,建于大定中;明正统间,内侍范宏重建,费银七十余万。旁一轩,万历御题曰:‘来青’。”

  “楼阁赤城云”,贾开宗等曰:“西山,惟香山寺最高,可望禁城。”《日下旧闻考》卷八十六引玄烨《来青轩临眺》诗:“来青高敞眺神京,斜倚名山涧水清。”

  “岂敢勒移文”,“移文”,檄文。《文选》卷四十三南朝齐孔德彰(稚圭)

  《北山移文》,唐吕向注:“钟山在都北,其先周彦伦(显)隐于此山,后应诏出为海盐县令,欲却过此山,孔生乃假山灵之意移之,使不许得至,故云‘北山移文。,

  “双佛”句,《清一统志京师》二《寺观》:“十方普觉寺在香山东北之寿安山,本唐兜率寺,元名昭孝,以窣堵波为门,泉石清幽,层岩夹峙。……元至治元年重建,更名寿安,有卧佛二:一旃檀像,唐贞观中造;一铜像,明惠宗时造,俗名卧佛寺,门前有明胡碑。”

  早春见蝇

  尚未过春半,如何起蛰蝇?乾坤繁种类,岁月历升恒。有嗜从人逐,寻膻与物矜。自然多变态,所愧结玄冰。

  笺注:

  “蛰蝇”,潜伏越冬之蝇。《礼月令》孟春之月,“东风解冻,蛰蝇始振”。写作时间同前篇。

  “恒”,月上弦貌。“升恒”,言日渐发展也。《诗经小雅天保》:“如月之恒,如日之升。”

  “玄冰”,厚冰,冰厚则色玄,故云。

  恶木

  恶木相与涧边生,岁久无人更峥嵘。下有良苗怀抑郁,荫蔽乃复不滋荣。其上枝叶互绸缪,老根入地如蟠鲸。一本动摇连众株,斧斤寻之不能争。圃公徘徊三太息,力竭汗流徒目瞠。我命百人人一殳,一殳一株无留行。低头大呼芟除尽,平畴瞬息天廓清。君不见南山之松插天出,中封云气掣练疋。折规

  中矩栋梁姿,在《易》“大壮”营宫室。尔木终非出群材,久妨当路何为哉?吁嗟乎,久妨当路何为哉?

  校记:

  一“相与涧边”,强善本作“缘涧连丛”。

  一

  [二“更”,强善本作“弥”。

  [三]“荫蔽乃复不滋荣”,强善本作“重遮密蔽难为荣”。

  [四“不”,强善本作“无”。

  五“低头大呼芟除尽”,强善本作“拍手大呼芟已尽”。

  六“终”,强善本作“本”。

  笺注:

  “恶木”,比喻朝中腐朽庸暗、互相勾结而又妒贤害能之权臣,或指杨嗣昌、薛国观等。此诗作于崇祯八年左右。

  “大壮”,《易经》卦名,乾下震上,阳刚盛长之象。《疏》:“壮者,强盛之名以阳称大阳长既多,是大者盛壮故曰‘大壮。

  藉田礼成恭记

  皇帝甲戍春,诏下耕藉田。先期司徒公,执事戒必虔。是日陪法驾,翼翼竞后先。百草沛春晖,广陆发清烟。爱至躬稼所,卤簿悉以捐。天子徒步入,独召司徒前。跪进耒耜具,玉手一以搴。左操神农耒。右挥后土鞭。玄牡感至诚,不惊衮衣翩。辛苦三推毕,公卿乃助佃。六推更九推,文数非徒然。一德讲民事,惟愿降丰年。礼成帝怡悦,行幄赐内筵。侑歌黎园部,颇亦奏管弦。

  曲不奏《霓裳》,乐不奏《钧天》。所奏歌伊何所歌《无逸篇》。雅奏固有节,三歌无流连。法驾起还宫,顾谓司徒贤:“自卿掌国赋,频请朕恩蠲。庶几吾赤子,寒暑稍息肩。”朱耒兼玄牡,文绮杂金钱,颁送司徒府,留为子孙传。司徒旦日谢,造膝达重玄:“国家自从增辽饷,天下辍耕弄兵仗。如今练饷又将出,奈何剜肉补新创?天语念及稼穑艰,九州贡土幸无恙。积贮徒充海内贫,望下老臣前日状。帷幄更有聚敛人,皇帝聪明慎所

  向。

  校记:

  一“颇亦奏”,强善本作“清奏纷”。

  一

  [二“乐”,强善本作“亦”。

  三“歌”,强善本作“竟”。

  四自“国家自从增辽饷”至篇终,强善本悉为五言诗,其文云:“一自增辽饷,天下遂纷攘。南亩耕作俦,辍耕弄兵仗。练饷今又出,剜肉宁补创?帝念稼穑艰,九贡幸无恙。府充海内贫,乞下臣前状。惟幄聚敛人,维帝慎所

  向。”

  笺注:

  “籍田”,古代天子、诸侯象征性地耕种之田,用以奉祀宗庙,且寓劝农之意。藉亦作籍、耤。《诗经周颂载芟序》:“载芟,春籍田而祈社稷也。”《毛传》:“籍田,甸师氏所掌,王载耒耜所耕之田,天子千亩,诸侯百亩。籍之言借也,借民力治之,故曰籍田”。《汉书文帝纪》臣瓒注:“景帝诏曰:‘朕亲耕,后(按:指皇后)亲桑,为天下先。’本以躬耕为义,不得以假借为称也。藉,谓蹈藉也。”《后汉书明帝纪》注引《五经要义》亦云:“天子藉田,以供上帝之粢盛,所

  以先百姓而致孝敬也。藉,蹈也,言亲自蹈履于田而耕之。”按:所谓“天子亲耕”,乃是一种仪式;藉田天子千亩,主要依靠“士庶人终亩”。《通典礼》六

  《吉礼》五《藉田》:“周制,天子孟春之月,乃择元辰,亲载耒耜,置之车右,帅公卿诸侯大夫,躬耕藉田千亩于南郊。”《后汉书明帝纪》注引《汉旧仪》:“皇帝亲执耒耜而耕,天子三推,三公五,孤卿七,大夫十二(按:《礼记令》作‘卿诸侯九推’),士庶人终亩。”按:崇祯七年,侯方域父恂为户部尚书(诗中所谓司徒、司徒公者),方域侍父京师;该年春,崇祯帝行藉田礼,礼成,方域以此诗记之。

  “皇帝甲戍”,即崇祯七年(公元一六三四年)。

  “天子徒步入”以下四句,具体记述崇祯帝耕藉田之经过:由户部尚书(司徒公)进献耒耜之后,崇祯皇帝左手扶犁,右手扬鞭,赶着黑色之公牛(玄牡),掌犁推行三周三推然后公卿助耕,或六推,或九推,“王之下各三其上”,“是贵贱耕发相三之数也”(《礼记月令正义》),以劝率天下使务农耕,且祈降丰年也。“神农”,《易系词》下:“包犧氏没,神农氏作,斫木为耜,揉木为耒,耒耨之利以教天下。”“后土”,上古土正、田官曰后土。按:《明史》卷四十九《礼志》三《先农》载“藉田礼仪”甚详,可参阅。

  “霓裳”,即《霓裳羽衣曲》,又名《霓裳羽衣舞》,唐宫廷乐舞,著名法曲。传为唐开元中西凉节度使杨敬述所献,初名婆罗门曲,经玄宗润色并制歌词,后改此名。其舞、乐和服饰都着力描绘虚无飘渺的仙境和仙女形象。

  “《钧天》”,本指上帝所居,此指天上之乐。《史记》卷一百五《扁鹊传》:

  赵)简子寤,语诸太夫曰:‘我之帝所甚乐,与百神游于钧天,广乐九奏万舞,不类三代之乐,其声动心。《文选》卷二张平子西京赋》:“昔者大帝悦秦缪公而觐之,飨以《钧天广乐》。”元好问《遗山集》卷十一《步虚词》之三:“人间听得《霓裳》惯,犹恐《钧天》是梦中。”

  无逸篇》”,《尚书周书》篇名。周成王即位,周公作《无逸》,戒其先知稼穑之艰难,无贪安逸享乐。

  “自卿掌国赋”,《明实录崇祯长编》:崇祯六年五月,“庚子,以侯恂为户部尚书”。《商丘县志》卷八《名臣传》:“时内衅外讧,国储告匮,而司农毕自严坐误饷下狱,上召恂代之,恂拮据经画,不事加派,而转输不乏。”

  “辽饷”,明神宗万历四十六年,以对辽左用兵为名而加征之田赋,为明末弊政之一。《明鉴纲目》卷七万历四十六年:“九月,加天下田赋。帝以辽左军饷不敷……每亩加三厘六毫,共加银二百万有奇。…时辽饷五百万,军心赖以粗安,而天下萧然,民生困弊矣。”此后又多次增加田赋,“海内怨望。”此前辽饷之筹措,皆以增田赋为名,直接以征“辽饷”为名则自崇祯五年始。郑廉《豫变纪略》卷二壬申五年秋:“始派辽饷,书‘始派’何?讥之也。何讥尔?辽饷者,因备边事而派饷也。自江陵相(张居正)当国,赋法以‘一条鞭’为名,民间每亩税银三分,他无所出,边陲宁谧,宇内宴然。自边事起而派饷之议兴,于是乎有辽饷……及内郡流寇起则又派练饷,卒之岁歉民穷,敲扑徒烦,而只以充贪吏之橐饷不时给,师不宿饱,脱巾之呼即为揭竿之藉矣。”

  “练饷”,明末为镇压农民起义而练兵所增征之军饷,亦明末弊政之一。

  《豫变纪略》卷二:“(崇祯七年)夏,五月蝗。始派练饷。……夫民富而加派之,以济缓急,君子犹以为聚敛之端,渐不可长,而况于水旱灾荒之际乎?源既启矣,流不可塞,剜肉补疮,十余年而国虚矣。”

  “望下老臣前日状”以下三句,贾开宗曰:“司徒公尝疏请思宗发帑蠲赋。翌日面对,帝难之。阁臣温体仁希旨进曰:‘度支不足,户部宜多方设处’。司徒公曰:‘设处者,乃聚敛之别名也,臣不敢以聚敛事陛下’。体仁大惭。”

  天寿山陵

  陵宫十二奠山河,王气千秋更不磨。晨屋开时红袖散,夜龙吟处翠微多。神孙荐食繁霜露,守户分官净薜萝。更有诸生思世泽,老臣昔日枕琱戈。

  校记:

  一

  一“屋”,强善本,资灿本作“

  笺注:

  “天寿山”,《清一统志顺天府》二《山川》:“天寿山,在昌平州北十八里,本名黄土山,即军都诸山之冈阜。”孙承泽《天府广记》卷四十《陵园》:“明太宗永乐七年五月己卯,营山陵于昌平县,遂封其山为天寿山。时太宗择寿陵久不得吉壤,而仁孝皇后尚未葬。礼部尚书赵羾以江西地理术人廖均卿至昌平,遍阅诸山,得昌平东黄土山最吉,遂即日临视,定议封为天寿山。陵前为总神路,又为门,门外刻石文武大臣象、兽石柱及牌楼。南为红门,门内为拂尘殿,外为石牌坊。各陵宝城正前为明楼,楼前为石几筵,又前为祾恩殿,为祾恩门,……门外为圣迹碑亭,为神库、神厨、宰牲亭。”按:诗中有“老臣昔日枕琱戈”句,徐作肃曰:“司徒公前岁镇昌平也。”侯恂崇祯三年四月至六年五月为兵部右侍郎督镇昌平,此诗当作于崇祯七、八年间。

  “陵宫十二”,《天府广记》卷四十《陵园》:“明成祖文皇帝后陵曰长陵;西为明仁宗昭皇帝后陵曰献陵;东为明宣宗章皇帝后陵曰景陵;又西为明英宗睿皇帝后陵曰裕陵,孝肃皇后附;又西明宪宗纯皇帝后陵曰茂陵,孝穆、孝惠皇后附;又西为明孝宗敬皇帝后陵曰泰陵;又西南为明武宗毅皇帝后陵曰康陵;景陵之东为明世宗肃皇帝后陵曰永陵,在景陵东孝烈、孝恪皇后附;康陵之西南为明穆宗庄皇帝后陵曰昭陵,孝安、孝定皇后附;昭陵之北明神宗显皇帝后陵曰定陵,孝靖皇后附;裕陵之东南为明光宗贞皇帝后陵曰庆陵,孝和、孝纯皇后附;永陵之东为明熹宗陵曰德陵”。以上十二陵,后明思宗崇祯皇帝死亦葬此曰思陵,即今之十三陵。

  “老臣”,指侯恂。

  居庸关

  才欲凭高便不同,居庸关上起悲风。雪明千帐黄榆外,月落一声黑雁中。递北微茫传御,稍南苍翠是陵宫。也知有道无须守,怪尔盘空伏老熊。

  校记:

  [一]“黄”,强善本作“塞”。

  [二“黑”,强善本作“秋”。

  笺注:

  “居庸关”,《清一统志顺天府》四《关隘》:“居庸关,在昌平州西北,去延庆州五十里,关门南北相距四十里,两山夹峙,巨涧中流,悬崖峭壁,称为绝险,即《吕氏春秋》九塞之一也。”本诗作于崇祯五、六年间,时作者随父居昌平。

  “黄榆”,黄花镇和榆关也。二镇皆居庸关东北沿长城之重镇,其间卫所相连。《清一统志顺天府》四《关隘》:“黄花镇,在昌平州北八十里,有城。元置千户所于此,当居庸、古北二关之中,北连四海冶,为京师北门,明置参将守备驻此。”又《永平府》二《关隘》:“山海关,在临榆县东门,本古榆关地也。……欧阳修《五代史》:‘幽州北七百里,有榆关,关东临海,北有兔耳覆舟山,山皆陡绝并海,东北有路,狭仅通车。”

  “陵宫”,明十二皇陵。居庸关东南即为天寿山,为明帝陵寝处。

  “也知有道无须守”以下二句,《易经坎象》曰:“地险山川丘陵也,王公设险以守其国。”《左传》成公十二年:“天下有道,则公侯能为民干城。”“老熊”,此指居庸关。

  和詹事文公宿郊坛作

  千官夙夜御坛边,不数迎神太乙年。共许骏奔陪圣主,全凭禋祀答皇天。银珰传唱春星寂,瑶鹤才归夜月圆。睿意频催宫漏切,早知法从出甘泉。

  注:

  “詹事文公”,即文震孟也。《明史》卷二百五十一《文震孟传》:字文起,吴县人。震孟弱冠以《春秋》举于乡,十赴会试,天启二年殿试第一,授修撰。……(崇祯)五年,即家擢右庶子,久之,进少詹事。”按:据《明史》本传及谈迁《国榷》卷九十三、九十四,文震孟为少詹事当在崇祯七年至崇祯八年六月间,时侯恂为户部尚书,方域侍父在京,此诗当作于崇祯八年春。

  “坛”,即郊坛。孙承泽《天府广记》卷六《郊坛》:“辽建都燕京,而祭天地于木叶山,坛制不备。……明太宗永乐十八年,于京师正阳门南之左建坛,缭以垣墙,周围九里三十步,初遵洪武合祀天地之制,称为天地坛,后即(天、地)分祀,乃始专称天坛。”又云:“因命太常每岁祭天地于首春三阳交泰之时。”《史记乐书》:“汉家常以正月上辛祀太一甘泉,以昏时夜祀,到明而终。”

  “太乙”,亦作“太一”,“泰一”。史记》卷二十七《天官书》:“中宫天极星,其一明者,太乙常居也。”《索隐》:“案《春秋合成图》云:‘紫微,大帝室,太一之精也。《正义》:“泰一,天帝之别名也。刘伯庄云:‘泰一,天神之最尊贵者也。’《史记封禅书》“后常三岁一郊”句,《索隐》引《汉旧仪》云:“元年祭天,二年祭地,三年祭五畴。三年一遍,皇帝自行也。”故云“不数”。

  “共许骏奔陪圣主”,《书经武成》:“邦甸侯卫,骏奔走,执豆笾《诗经周颂清庙》:“骏奔走在庙。”“骏奔”,迅速地奔走,指忙碌于祭祀之事。

  “银珰,指宦官。《后汉书宦者列传》:“汉兴,仍袭秦制,置中常侍,然亦引用士人以参其选,皆银珰左貂,给事殿省。”后以“银珰”专指宦者。

  “法从出甘泉”,“法从”,跟随圣驾。“甘泉”,汉宫名,一名云阳宫。秦始皇二十七年建,汉武帝建元中增广之。《汉书》卷八十七《扬雄传》:“又是时,赵昭仪方大幸,每上甘泉,常法从,在属车间豹尾中。”

  郊祀二十韵

  禋礼圜邱重,皇图玉历长。迎休陈黍稷,昭事在羹墙。二后思文绩,百灵觐耿光,寅清夷夙夜,端拱舜衣裳。风暖参枢动,云低亢宿张。天颜增肃穆,亚旅尽趋跄。绛节高能听,宸居昃未忘。以兹承庙社,庶可保黔苍。宫殿三星上,君臣一气旁。春雷翻静夜,霁雪更扶桑。白马黄龙幄,金茎玉露浆。举头明陟降,下拜暗铿锵。共奏闻韶乐,今开宴镐堂。蓬莱通汉畤,日月引周行。九陌分神火,层城夹御香。从来瞻有道,应许颂无疆。祝史前读册,瑚琏早献觞。但祈怜宇宙,总为扫欃枪。封禅真诬罔,神仙亦渺茫。小臣恭奏赋,不敢效赀郎。

  校记:

  [一]题,资灿本无“二十韵”三字。

  [二]“百”,强善本作“千”。

  三“夷夙夜”,强善本作“尧日月”,与下句“舜衣裳”相对,是。

  [四“读”,强善本作“陈”,是,当用平声字。

  笺注:

  “郊祀”,《明史》卷四十《礼志》二《郊祀》:“郊祀之制,洪武元年中书省臣李善长等奉敕撰进《郊祀议》,略言:‘王者事天明,事地察,故冬至报天,夏至报地,所以顺阴阳之义也。祭天于南郊之圜丘,祭地于北郊之方泽,所以顺阴阳之位也。今当遵古制,分祭天地于南北郊,冬至则祀昊天上帝于圜丘,以大明、夜明、星辰、太岁从祀;夏至则祀皇地祗于方丘,以五岳、五镇、四海、四渎从祀’。太祖如其议行之。”“永乐十八年,京都大祀殿成,规制如南京。”“嘉靖九年,世宗既定《明伦大典》,益覃思制作之事,郊庙百神,咸欲斟酌古法,釐正旧章”。“明年夏,……而分祀之制遂定”。又卷二十三《庄烈帝纪》:崇祯八年十一月,“庚申,祀天于南郊。”知此诗当作于崇祯八年十一月。

  “圜丘”,即天坛,明嘉靖九年建。孙承泽《天府广记》卷六《郊坛》:“嘉靖九年,从给事中夏言之议,遂于大祀殿之南建圜丘,为制三成。祭时上帝南向,太祖西向,俱一成上。其从祀四坛:东一坛大明,西一坛夜明,东二坛二十八宿,西二坛风云雷雨,俱二成上。”按,明制各祀,以郊祀最隆,故云“禋祀圜丘重”。

  “皇图玉历长”,“皇图”,帝王之版图,此指有明社稷。《文选》卷一班孟坚《东都赋》:“于是圣皇乃握乾符,阐坤珍,披皇图,稽帝文。”《李贺歌诗集》卷四《出城别张又新酬李汉》:“皇图跨四海,百姓施长绅。”“玉历”,天命之符谶干宝《搜神记》卷八:“虞舜耕于历山,得玉历于河际之岩,舜知天命在己,体道不倦。”

  “昭事在羹墙”,《后汉书》卷六十三《李固传》:“昔尧殂之后,舜仰慕三年,坐则见尧于墙,食则睹尧于羹,斯所谓聿追来孝,不失臣子之节者。”

  “二后”,二君,本指周之文王、武王,此指明之太祖朱元璋,成祖朱棣。

  “百灵觐耿光”,《书经周书立政》:“方行天下,至于海表,罔有不服,以觐文王之耿光,以扬武王之大烈。”伪《孔传》:“能使四夷宾服,所以见祖之光明,扬父之大业。”

  “寅清夷夙夜”,“寅清”,恭谨而持心清明正直。《书经虞书舜典》:“帝曰:‘俞,咨伯,汝作秩宗,夙夜惟寅,真哉惟清。”孔《传》:“夙,早也,言早夜敬思其职,典礼施正,教使正直而清明。”“夷夙夜”,以从强善本作‘尧日月’义长。

  “端拱舜衣裳”,“端拱”,详《竹生昆仑西》诗笺注。“舜衣裳”,《易经系辞》下:“黄帝、尧、舜,垂衣裳而天下治。”

  “风暖”以下二句,“参枢”,参星,二十八宿之一,西方白虎七宿之末一宿,即猎户座七颗亮星。“亢宿”,亢星,二十八宿之一,苍龙七宿之第二宿,有星四颗,在室女星座中。

  “亚旅尽趋跄”,“亚旅”,诸大夫。《书经周书牧誓》:“亚旅,师氏。”

  《孔传》:“亚,次;旅,众也。众大夫,其位次卿。”“趋跄”,步履有节奏貌。《诗经齐风猗》:“巧趋跄兮,射则臧兮。”《孔传》:“跄,巧趋貌。”

  “绛节”,宫使所持之红色符节,李商隐《李义山诗集》卷五《中元作》:“绛节飘摇空国来,中元朝拜上清回。”

  “宸居昃未忘”,“宸居”,皇帝居处。《文选》卷四十六颜延年《三月三日曲水诗序》:“高祖以圣武定鼎,规同造物;皇上以睿文承历,景属宸居。”李善注:“《曲引》曰:高光二圣,宸居其域。蔡邕曰:如北宸居其所,而众星拱之。”

  昃,日过午也。《荀子哀公》:“君平明而听朝,日昃而退。”

  “黔苍”,黔首苍生,指天下黎民百姓。

  “蓬莱通汉畤”,“蓬莱”,仙山名,《山海经海内北经》:“蓬莱山在海中。”“畤”,《说文》:“畤,天地五帝所基止,祭地也。”《史记》卷二十八《封禅书》:“(汉)二年,……乃立黑帝祠,命曰北畤”,与秦之白、青、黄、赤四帝之祠

  台称五畤。文帝时,“始郊见雍五畤祠”。武帝立,“初至雍,郊见五畤,后常三岁一郊”。

  “周行”,《诗经小雅鹿鸣》:“人之好我,示我周行。”毛《传》:“周,至;行,道也。”

  “九陌”,《初学记》卷二十四引《汉宫殿疏》:“长安中有九陌。”《三辅黄图》卷二《长安八街九陌》:“《三辅旧事》云:‘长安城中八街九陌。’此泛指北京街道。

  “层城”,古代神话谓昆仑山有城九重,分三级,最上层叫层城,又名天庭,为太帝所居(见《淮南子地形训》);后世亦指高大的城阙或京师曰层城。

  “有道”,政治清明之谓。《论语卫灵公》:“子曰:‘直哉史鱼!邦有道,如矢;邦无道,如矢。君子哉蘧伯玉!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可卷而怀之。’

  “祝史”,古司祝之官。因作辞以祝神,故称祝;以其执书以事神,故称史。《左传》桓公六年:“上思利民,忠也;祝史正辞,信也。”“读”,当从强善本作“陈”。

  “瑚、琏”,皆为古代祭祀盛粟稷之器皿。《礼记明堂位》:“夏后氏之四琏,殷之六瑚,周之八簋。”

  “欃枪”,《尔雅释天》:“慧星为欃枪。”《汉书》卷十六《天文志石氏》:“枪、欃、棓、慧异状,其殃一也,必有破国乱君,伏死其辜,余殃不尽,为旱、凶、饥、暴疾。”又:“孝文后二年正月壬寅,天欃夕出西南。占曰:为兵丧乱。”此指

  明与清兵和秦、晋、豫、楚间农民起义军的战争。”

  “封禅真诬罔”以下二句,“封禅”,古代帝王祭祀天地之典。在泰山上筑土为坛祭天,报天之功,称封;在泰山下梁父山上辟场祭地,报地之功,称禅。《大戴礼记保傅》:“封泰山而禅梁甫。”《史记》卷二十八有《封禅书》。另见本诗笺注十四。“诬罔”,欺妄。

  “小臣”以下二句,“赀郎”,有一定家资而为官,后因称以纳赀而为官者,此指汉司马相如。《史记》卷一百一十七《司马相如传》:“(相如)以赀为郎,事孝景帝为武骑常侍,非其好也。”后以进《上林赋》而得幸于孝武帝。死后,“其遗札书言封禅事”。

  大阅二十五韵①

  讲狩今曾见,张皇迈古风。圣仁非好战,大事在临戎。陈势轩辕出,丹书镐渭同。飞龙随御,细柳近行宫。将将云台老,赳赳兔野雄。讵关翻瀚海,直欲略崆峒。偃息胡笳外,规模汉月中。每当三殿坐,深想二陵功。不分承平久,反疑圣武终。旄头窥塞紫,猎火照关红。正是殷忧会,从开有道衷。投醪沾宿卫,抚髀待群公。下诏千牛队,齐驱八骏骢旌旗邀落日,铙角起晴空。卒伍怜吴起,诗书识吕蒙。汉图标阁画,周《雅》颂《车攻》。校赏衣笥重,欢呼帝座通。孤儿能胜甲,姬女解弯弓。气压玄狼北,声摧白狗东。中兴凭一怒,丕业自今隆。愿戒谣成虎,须令梦入熊。廉颇犹善饭,马援更成翁。前代疆虽远,六师愤必穷。驱除宁得已,驾驭不徒工。振古休文日,干戈慎省躬。

  校记:

  [一]“二十五韵”四字,资灿本无。

  二]“兔野”,强善本作“赤兔”,意长。

  [三“反”,强善本作“翻”,是。

  [四]“丕”,强善本作“王”。自“校赏衣笥重”至“丕业自今隆”八句,资灿本无。按:无此八句,诗更精练。

  五]“马援”,强善本作“李牧”。按:“李牧”同“更成翁”事无关。

  [六“六师”,强善本作“班师。

  笺注:

  “大阅”,古代举行的军队大检阅。《公羊传》桓公六年:“大阅者何?简车(战车)徒(步兵)也。”《明史》卷五十七《礼志》十一《军礼大阅》载明“大阅礼仪”甚祥,可参考。《明会要》卷十六《阅武》:“崇祯十年八月,车驾阅城,铠甲旌旗甚盛。群臣悉鸾带策马从。六军望见乘舆,皆呼万岁。帝大悦,召尚书入御幄,酌以金卮。然徒为容观而已。”本诗约作于此时。

  “讲狩”,习武、练兵,此即指“大阅”。《国语周语》上:“三时务农而一时讲武。”韦昭注:“三时,春、夏、秋;一时,冬也。讲,习也。”“狩”,古时通过打猎以练兵。《周礼夏官大司马》:“中冬,教大阅……遂以狩田。”

  “大事在临戎”,《左传》成公十三年:“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按:此言讲武练兵乃国之大事。

  “陈势轩辕出”以下二句,“陈”,同阵”。“轩辕”,传说黄帝“居轩辕之丘,因以为名,又以为号”(皇甫谧《帝王世纪》)。《史记》卷一《五帝本纪》:“轩辕之时,神农氏世衰,诸侯相侵伐,暴虐百姓,而神农氏弗能征,于是轩辕乃习用干戈,以征不享,诸侯咸来宾从。而蚩尤最为暴,莫能伐;炎帝欲侵陵诸侯,诸侯咸归轩辕。轩辕乃修德振兵……教熊罴貔貅罴虎,以与炎帝战于阪泉之野。三战,然后得其志。蚩尤作乱,不用帝命,于是黄帝乃征师诸侯,与蚩尤战于涿鹿之野,遂禽杀蚩尤,而诸侯咸尊轩辕为天子。”本句意谓大阅之军阵恰似轩辕之所部署。

  “丹书”,古代统治者托言受命于天的天书,因系以丹笔所书,故云。“镐”,镐京,西周都城,周武王灭殷后迁都于此。“渭”,渭水,周文王受命得吕

  尚,吕尚垂钓得天书之地。《史记》卷四《周本纪》:《正义》:“《尚书武成篇》云:‘我文考文王,诞膺天命,以抚方夏,惟九年,大统未集’。……文王受命九年而崩,十一年武王服阕,观兵孟津,十三年克纣。”建都镐京。又卷三十二

  《齐太公世家》:“西伯将出猎,卜之,曰:‘所获非龙非,非虎非罴,所获霸王之辅。,于是猎,得吕尚。《正义》引《说苑》云:吕尚年七十钓于渭渚,得鱼,“刺鱼复得书,书文曰:‘吕望封于齐’。本句意谓明之受命于天与周、齐同。

  “飞龙随御幄”以下二句,“飞龙”,天马、骏马名。《李太白集》卷十九《答杜秀才五松山见赠》:“敕赐飞龙二天马,黄金络头玉为鞍。”“细柳”,本地名,在今咸阳市西南谓水北岸。西汉文帝时周亚夫驻军于此以备匈奴,军营纪律严明,阵势整肃,后世遂以为军纪严整之代称(见《史记》卷五十七《绛侯周勃世家》)。

  “将将”,音枪枪,高大、雄壮貌。“云台”,汉宫中高台名。《后汉书》卷二十二《朱佑等传》:“永平中,显宗追感前世功臣,乃图二十八将于南宫云台,其外又有王常、李通、窦融、卓茂,合三十二人。”此言受阅老将功勋卓著、威武雄壮。

  “赳赳”,雄健、勇武貌。“兔野”,不文;强善本作“赤兔”,是。《三国志魏志吕布传》:“布有良马曰赤兔。”注:时人语曰:“人中有吕布,马中有赤兔。”此指受阅之骑士,雄健勇武。

  “讵”,岂。“翰海”,《史记》卷一百十《匈奴列传》:“汉骠骑将军(霍去病)之出代二千余里,与左贤王接战,汉兵得胡首虏凡七万余级,左贤王将皆遁走。骠骑封于狼居胥山,禅姑衍,临翰海而还。”《集解》引如淳曰:“翰海,北海名。”《正义》按:“翰海自一大海名,群鸟解羽伏乳于此,因名也。”

  “崆峒”,崆峒山,又名笄头山,在今甘肃省平凉市西。《史记》卷一《五帝本纪》:“天下有不顺者,黄帝从而征之,平者去之,披山通道,未尝宁居。东至于海,登丸山,及岱宗;西至于空桐,登鸡头……”。“空桐”,《集解》引应劭

  曰:“山名。”韦昭曰:“在陇右。”“鸡头”,索隐云:“山名也,后汉王孟塞鸡头道,在陇右。按“鸡头”亦作“笄头”,“空桐”亦作“崆峒”。正义引《括地志》云:“笄头山一名崆峒山,在原州平高县西百里。”

  “三殿”,明紫禁城内有三大殿,节日庆典,命将出师,殿考朝考,宴飨外宾,皆分别在三大殿举行。孙承泽《天府广记》卷五《宫殿》:“(嘉靖)四十一年,三殿成……上曰皇极殿,中曰中极殿,后曰建极殿,所谓三大殿也”。

  “二陵”,似指明太祖朱元璋之孝陵、明成祖朱棣之长陵。按:此指明太祖、明成祖。

  “圣武”,圣明英武。《书经商书伊训》:“惟我商王,布昭圣武。”

  “旄头”,担任前驱的骑士。

  “猎火”,焚山驱兽之烈火,此指军队校猎时之烽火。高适《燕歌行》:“校尉羽书飞翰海,单于猎火照狼山。”

  “投醪”,《文选》卷三十五张景阳《七命》:“单醪投川,可使三军告捷。”李善注:“《黄石公记》曰:‘昔良将之用兵也,人有馈一箪之醪,投河令众迎流而饮之。夫一箪之醪,不味一河,而三军思为致死者,以滋味及之也。”《吕氏

  春秋季秋纪顺民》:“越王苦会稽之耻,欲深得民心……内亲群臣,下养百姓,以来其心。有甘脆,不足分,弗敢食;有酒,流之江,与民同之。”高诱注:“投醪,同味。”

  “抚髀”,以手拍股(大腿),表示欢快、兴奋之状。《文心雕龙》:“奇辞切至,则拊髀雀跃。”按:“抚”亦作“拊”。

  “千牛队”,禁卫官称千牛仗、千牛卫,此指皇帝卫队。《通典》卷二十八《职官》十:“左右千牛卫:千牛,刀名。后汉有千牛备身执掌御刀,因以名职。

  ……其意盖取《庄子》云:庖丁为文惠君解牛,十九年割者数千牛,而刀刃若新发于硎,因以为备身刀名。”

  “八骏骢”,周穆王的八匹骏马,此泛指受阅之骏马。见本书卷四《后歌》。《穆天子传》卷一:“天子之骏,赤骥、盗骊、白义、逾轮、山子、渠黄、华骝绿耳。”《拾遗记》卷三《周穆王》载“王驭八龙之骏”之名称为:绝地、翻羽、奔霄、超影、逾辉、超光、腾雾、挟翼。二者所载有异。

  “卒伍怜吴起”,本句意谓受阅者中有像吴起那样爱兵如命,与士卒共甘苦的将领。吴起,卫人,善用兵。魏文侯用为将,守西河,拒秦、韩,有名当

  时。后相楚,明法审令,捐不急之官,养战斗之士,南平百越,北并陈、蔡,西伐强秦,使楚以霸。《史记》卷六十五《孙子吴起列传》云:“起之为将,与士卒最下者同饮食,卧不设席,行不骑乘,亲裹赢粮,与士卒分劳苦。卒有病疽者,起为吮之。”因此,“尽能得士心”,“使士卒乐死,敌国不敢谋。”

  诗》、《书》吕蒙”,吕蒙,三国时吴国大将,字子明,汝南富陂人。尝与周瑜破曹操于乌林,从孙权拒曹操于濡须,屡进奇计,卓有战功,卒定荆州。早年果敢有胆,及长刻苦读书,学问开益,筹略奇至,仅次公瑾。《三国志

  吴志周瑜鲁肃吕蒙传》裴松之注引《江表传》曰:“初,权谓蒙及蒋钦曰:‘卿今并当涂掌事,宜学问以自开益。’蒙曰:‘在军中常苦多务,恐不容复读书。’权曰:‘孤岂欲卿治经为博士邪?但当令涉猎见往事耳。卿言多务孰若孤?孤少时历《诗》、《书》、《礼记》、《左传》、《国语》,惟不读《易》。至统事以来,省三史、诸家兵书,自以为大有所益。如卿二人,意性朗悟,学必得之,宁当不为乎?宜急读《孙子》、《六韬》、《左传》、《国语》及三史。孔子言“终日不食,终夜不寝以思,无益,不如学也”。光武当兵马之务,手不释卷;孟德亦自谓老而好学,卿何独不自勉勖邪?’蒙始就学,笃志不倦,其所览见,旧儒不胜。后鲁肃上代周瑜,过蒙言议,常欲受屈。肃抚蒙背曰:‘吾谓大弟但有武略耳,至于今者,学识英博,非复吴下阿蒙!’本句是说,受阅者中亦有像吕蒙那样笃志好学、饱读《诗》、《书》的将帅。

  “汉图标阁画”,《汉书》卷五十四《李广苏建传》附《苏武传》:“(宣帝)甘露三年,单于始入朝。上思股肱之美,乃图画其人于麒麟阁,法其形貌,署其官爵姓名。唯霍光不名,曰大司马大将军博陆侯姓霍氏,次曰卫将军富平侯张安世,次曰车骑将军龙额侯韩增、次曰后将军营平侯赵充国、次曰丞相高平侯魏相、次曰丞相博阳侯丙吉、次曰御史大夫建平侯杜延年、次曰宗正阳城侯刘德、次曰少府梁丘贺、次曰太子太傅萧望之、次曰典属国苏武。皆有功德,知名当世,是以表而扬之,明著中兴辅佐,列于方叔、召虎、仲山甫焉。”

  “周《雅》颂《车攻》”,《诗经小雅车攻序》云:“《车攻》,宣王复古也。宣王能内修政事,外攘夷狄,复文、武之境土;修车马,备器械,复会诸侯于东都,因田猎而选车徒焉。”以上两句赞扬大臣之功烈,称颂崇祯能中兴。

  “玄狼”,未详;或曰指天狼星。屈原《九歌东君》:“青云衣兮白霓裳,举长矢兮射天狼。”王逸注:“天狼,星名,以喻贪残。”洪兴祖补注:“《晋书天文志》:‘狼一星,在东井南;(狼)为野将,主侵掠。,近人以为代强秦。《东坡乐府》卷下《江城子密州出猎》:“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苏轼用以指西夏。按:“天狼”,习惯指西方“侵掠”者,“玄狼北”,似指北方的满清。

  “白狗”,未详;或曰指天狗星。《史记》卷二十七《天官书》:“天狗,状如大奔星,其下止地,类狗。”《太平御览》卷七引《河图稽耀钩》:“太白散为天狗,主兵。”天狗东为“弧矢星”,《晋书》卷十一《天文志》:“主备盗贼,常向于狼。弧矢移动不如常者,多盗贼,胡兵大起。……又曰:‘天弓张,天下尽兵。,后世诗文中因以比战乱。《杜诗详注》卷七《铁堂峡》:“生涯抵弧矢,盗贼殊未灭。”本诗似以“白狗东”代指农民起义军。

  “中兴凭一怒”以下二句,“丕业”,此指明朝中兴之大业。《孟子梁惠王下》:“《诗》云‘王赫斯怒,爱整其旅,以遏徂莒,以笃周祜,以对于天下。’此文王之勇也,文王一怒而安天下之民。”

  “愿戒谣成虎”,希望皇帝警惕谗言得逞。《战国策》卷二十三《魏策》二:“庞葱与太子质于邯郸,谓魏王曰:‘今一人言市有虎,王信之乎?’王曰:

  ‘否’。‘二人言市有虎,王信之乎?’王曰:‘寡人疑之矣。’‘三人言市有虎,王信之乎?’王曰:‘寡人信之矣。’庞葱曰:‘夫市之无虎明矣,然而三人言而成虎;今邯郸去大梁也远于市,而议臣者过于三人,愿王察之矣。’

  “须令梦入熊”,犹言必须渴求贤才。《书》卷十《说命》上载殷高宗因梦见傅说而求得国之良宰,《六韬》卷一《文韬文师》云周文王卜曰所获“非虎非熊”而果遇帝王之师,后世遂以“梦卜”比喻求得贤相良宰。

  “廉颇犹善饭”,廉颇,赵之名将。赵以谗言免颇职,国遂衰。《史记》卷八十一《廉颇列传》载:“赵以数困于秦兵,赵王思复得廉颇,廉颇亦思复用于赵。赵王使使者视廉颇尚可用否,廉颇之仇郭开多与使者金,令毁之。赵使者既见廉颇,廉颇为之一饭斗米,肉十斤,被甲上马,以示尚可用。赵使者还报王曰:‘廉将军虽老,尚善饭,然与臣坐,顷之三遗矢矣。’赵王以为老,遂不

  召。”

  “马援更成翁”,马援,后汉茂陵人,字文渊。王莽时为新成大尹;莽败,依隗嚣,后归光武少有大志,尝曰:“丈夫为志,穷当益坚,老当益壮”,又曰:“男儿要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耳,何能卧床上在儿女子手中邪?”五十六岁拜伏波将军,征交趾,平之,封新息侯。五十九岁,征匈奴、乌桓。六十二岁,武陵五溪蛮反,援请征之,帝念其老,未许之。援据鞍顾眄,以示可用。帝笑曰:“矍铄哉是翁也!”遂率军前行,卒于伍(见《后汉书》卷二十四《马援传》)。

  “六师”,《诗经大雅棫朴》:“周王于迈,六师及之。”又《常武》:“整我六师,以修我戎。”亦称六军。周制,天子有六军。《周礼夏官。司马》:“王六军。”

  贾开宗等曰:“规诵有情,如此诗乃非漫赋。”

  早朝应司徒公教

  御城佳气晓来新,九陌传钟近紫宸。曙汉全明鹓鹭影,仙韶不动舞仪尘。垂衣一拜劳元相,深殿微闻颂圣人。何苦悬鞀更多事,翠华散仗误行春。

  笺注:

  “司徒公”,作者父亲、户部尚书侯恂。“应教”,汉、魏以来,太子、诸侯王之令称教,大臣亦可用之,为上对下告谕之公文体式,如《文选》卷三十六傅季友之《为宋公修张良庙教》、《三国志蜀志董和传》载诸葛亮之《与群下教》。因此,应上级教令而作的诗文,也常以“应……教”为题,如《文选》卷二十二沈休文之《钟山诗应西阳王教》。本篇《早朝》诗乃应作者之父司徒公之教所作,故亦题为《早朝应司徒公教》。贾开宗曰:“是日(早朝之日),谏臣何楷

  以论阁臣事得罪。”按:“何楷,字元子,漳州镇海卫人,天启五年进士。崇祯时授户部主事,进员外郎。侯恂户部尚书,荐何楷为给事中。崇祯八年正月,农

  民起义军攻破凤阳,毁明皇陵。给事中何楷劾巡抚杨一鹏、巡按吴振缨守护不力,并连及辅臣温体仁、王应熊与之朋比为奸之事。崇祯皇帝反而以“忤

  旨”治何楷罪,“镌一秩视事”(见《明史》卷二百七十六《何楷传》)。作者从其父处得此消息,并应教愤而作本诗。

  “九陌”,见前《郊祀二十韵》笺注。“紫宸”,唐、宋时,宫内皆有紫宸殿,为皇帝接见群臣、外国使者朝见庆贺之内朝正殿。明时,“凡早朝,御华盖殿”(《明史》卷五十三《礼志》七《常朝仪》),或“御奉天殿,先于华盖殿行礼”(同上)。“汉正会礼,夜漏未尽七刻,钟鸣受贺。”天明,鼓三严,“钟声止”(同上《大朝仪》)。

  “汉”,银汉,此代天空。“曙汉”,天刚明。“鹓鹭”,二鸟名,因其群飞有序,故以之比朝官班行,亦名“鹓行”。《梁书》卷三十四《张缅传》:“殿中郎缺,高祖谓徐勉曰;‘此曹旧用文学,且居鹓行之首,宜详择其人。’勉举缅充选。”

  “仙韶”,《旧唐书》卷十七《文宗纪》:“开成三年,改法曲为《仙韶曲》,仍以伶官所处为仙韶院。”《新唐书》卷二十二《礼乐志》十二亦云:“文宗好雅乐,诏太常卿冯定采开元雅乐制《云韶法曲》及《霓裳羽衣舞曲》。《云韶乐》有玉磬四,虡、琴、瑟、筑、萧篪  蘥  跋膝、笙、竿皆一。登歌四人,分立堂上下;童子五人,绣衣执金莲花以导;舞者三百人。阶下设锦筵,遇内宴乃奏。……乐成,改法曲为《仙韶曲》。”

  “元相”,丞相,以其位居群官之首,故云。此旨辅臣(相当于宰相)温体仁。温体仁,字长卿,乌程人。崇祯初累官礼部尚书,为人外曲谨而内奸诈,

  以诬钱谦益结党受贿而辅政,并倾去周延儒而升任首辅。为相八年,专以迎合帝意,排斥忠贤为务。《明史》卷三百八《奸臣传》有传。

  “圣人”,指崇祯皇帝。崇祯时期,国事日非,阶级矛盾、民族矛盾尖锐,温体仁等早朝中不仅不匡谏补救,反而一味称颂功德。以上写“早朝”之反常情况。

  “何苦悬鞀更多事”,“鞀”,音逃,有柄的小鼓。《吕氏春秋》卷二十四《不苟论》第四《自知》:“存亡安危勿求于外,务在自知。尧有欲谏之鼓,舜有诽谤(书其过失)之木,汤有司过之士,武王有戒慎之鞀高诱注:“欲戒者摇其鞀鼓之。”本句意谓,朝廷高悬有柄的鞀鼓、设置给事中等侍从规谏之官员,本意就是为了匡正过失;今既只愿听颂德之言,反治何楷之罪,那又为何要多此一举而高悬什么鞀鼓呢?

  “翠华”,用翠羽装饰之旗以为皇帝的仪仗。司马相如《上林赋》:“建翠华之旗。”“散仗”,散手仗,随唐以来皇帝之仪卫之一(见《资治通鉴》卷一百八十七《唐高祖武德二年》注),这里泛指皇帝出行时之仪卫。“行春”,古代郡府长官于春季巡视所辖州县,督促耕作曰行春,实则多借巡视耕作而春游,这里泛指游乐。以上二句对“早朝”抒发感慨。

  宿州自注:乙亥作

  宿州前路上,衰草尚纵横。大野龙蛇迹,荒原雉兔行。马饥鸣后队,寇乱泊孤城。将略告生在,凭谁欲请缨。

  校记:

  [一“告”,强善本、力轩本作“书”,近是。

  笺注:

  “宿州”,唐置,治符离(即古竹邑),在今安徽宿县北二十五里,后移古符离城,即今宿县治明属南直隶凤阳府。“乙亥”,崇祯八年。是年正月,农民起义军攻破凤阳,烧明皇陵。延绥总丘贺人龙等奉命前来“会剿”,然皆“各处淫掠”(《明季北略》卷十一《贼陷凤阳》),凤阳、宿州等地,遭到极大破坏。是年二月,农民军围商丘破其外城。本诗似为作者于该年秋冬间由商丘赴南京过宿州时所作。

  “大野龙蛇迹”以下二句是说,这里辽阔的原野本是明太祖朱元璋发迹之地,如今竟成了雉兔成群的荒原。

  “将略”,用兵谋略。“告生”,求生。强善、力轩二本作“书生”,近是,作者自称。此句或谓用兵布陈自有书生在。

  “请缨”,《汉书》卷六十四《终军传》:南越与汉和亲,武帝欲遣使往,说其王令人朝,比内诸侯。“军自请:‘愿受长缨,必羁南越王而致阙下。’军遂往说越王,越王听计,请举国内属。”后遂以自请从军杀敌为“请缨”。杜甫《岁暮诗》:“天地日夜血,朝廷谁请缨?”此句谓无处请缨卫国。

  塞下曲二首

  黄河岸柳出青条,三月榆关雪未消。回首征入齐下泪,冠军独有霍嫖姚。

  独留明月度关门,衰草塞云万里昏。曾有花城千万戍,只今何用赋招魂?

  校记:

  一]“青”,家刻本、强善本、力轩本作“新”。

  笺注:

  “塞下曲”,《乐府诗集》卷二十一《横吹曲辞》一《出塞序》:“《晋书乐志》曰:《出塞》曲,李延年造。……唐又有《塞上》、《塞下》曲,盖出于此。”

  “榆关”,亦作渝关,即山海关,今属河北省秦皇岛市。《读史方舆记要直隶重险》:“渝关,一名临榆关,亦曰临闾关,今名山海关,在永平府抚宁县东百里,辽东广宁前屯卫西七十里。北倚崇山,南临大海,相距不过数里,实为险要,明初以其依山面海,名曰山海关,筑城置卫,为边郡之咽喉,京师之保障,。

  “霍嫖姚”,汉霍去病。《汉书》卷五十五《霍去病传》:“霍去病,大将军青姊少儿子也。……去病以皇后姊子,年十八为侍中,善骑射,再从大将军。大将军受诏,予壮士,为票姚校尉,与轻勇骑八百,直弃大将军数百里赴利,斩捕首虏过当。于是上曰:‘票姚校尉去病斩首捕虏二千二十八级,得相国、当户,斩单于大父行藉若侯产,捕季父罗姑比,再冠军,以二千五百户封去病为冠军侯。”李白《李太白全集》卷五《塞下曲六首》其三:“功成画麟阁,独有霍嫖姚”。“嫖姚”,亦作“票姚”、“彯摇”,师古曰:“劲风之貌也。”

  “《招魂》”,《楚辞》篇名,屈原伤楚怀王之客死而招其魂。古因死于战场不得其尸,往往以死者生前所穿戴衣冠招魂而葬。张籍《征夫怨》诗:“九月匈奴杀边将,汉军全没辽水上。万里无人收白骨,家家城下招魂葬。”

  蜀犬行

  君不见峨眉近天止一尺,仰摘星河晴欲湿。五丁运斤破蚕丛,至今愁暗天常泣。世间怪异何所无,蜀犬见日惊吠呼。一犬方吠群犬鸣,其意似与羲驭争。躔次既高难常见,尔已不识胡硁硁 !吾闻初出映扶桑精魄坠地成光芒。东西日行三百度,帝命章、亥不能量。后羿神手尚荒唐,况尔小兽如羵羊!吁嗟尔亦徒仓皇。

  校记:

  一“难常”,强善本作“不易”。

  一

  [二“不能”,强善本作“殊莫”。

  笺注:

  “《蜀犬行》”,“蜀”,古国名,秦灭之,置蜀郡,后泛指四川。“蜀犬”,柳宗元《柳河东集》卷三十四《答韦中立论师道书》:“屈子《赋》曰:‘邑犬群吠,吠所怪也’。仆往闻庸蜀之南,恒雨少日,日出则犬吠。”

  “峨眉”,山名,在蜀地。《元和郡县志》卷三十一《剑南道》上《峨眉县》:“峨眉大山在县西七里。《蜀都赋》云:‘抗峨眉于重阻。’两山相对,望之如峨眉,故名。”李白《李太白全集》卷三《蜀道难》诗:“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使人听此凋朱颜。连峰去天不盈尺,松柏倒挂倚绝壁。”

  “五丁”,五个大力士。传说秦惠王欲灭蜀而不知路。就造了五个石牛并以金置尾下,言能便金。蜀王负力为得此石牛,即派五大力士劈山开道,将石牛拉回蜀国,秦军便循路灭蜀(见《水经注》卷二十七《水注》引来敏《本蜀论》)。“蚕丛”,传为蜀之先王。《太平御览》卷一百六十六杨雄《蜀王本纪》:“蜀之先称王者有蚕丛。”

  驭日的羲和,此指太阳。驭,同御。《广雅释天》:‘御谓之“羲驭”,羲和。”

  ⑤“躔次”,太阳运行的轨迹,后亦泛指日月星辰运行之轨道。扬雄方言》卷十二:‘运为躔,月运为逡”。古代把周天分成三百六十度,划为若干区域,以测定辨别日月星辰运行的方位(运行到了何度次)。下文“东西日行三百度”是就其成数而言之。

  硁硁,亦作胫胫,音坑坑,浅见固执貌。《论语审问》:鄙哉“硁硁乎,莫己知也,斯已而已矣。”鄙即识见浅陋。一说“硁硁”疑声辞。

  “初出映扶桑”,《淮南子》卷三《天文训》:‘出于旸谷,浴于咸池,拂于扶桑,是谓晨明。登于扶桑,爰始将行,是谓朏明。”“扶桑”,神木名。《文选》卷二十八陆士衡《日出东南隅行》:“扶桑升朝晖。”

  “章、亥”,大章、亥,古之捷步善行者。《淮南子》卷四《地形训》:“盖四海之内……禹乃使大章步自东极至于西极,二亿三万三千五百里七十五步,使亥步自北极至于南极,二亿三万三千五百里七十五步。”

  “后羿,古代善射者。《淮南子》卷八《本经训》:“逮至尧之时,十日并出,焦禾稼,杀草木,而民无所食;猰、凿齿、九婴、大风、封狶、修蛇,皆为民害。尧乃使羿诛凿齿于畴华之野,杀九婴于凶水之上,缴大风于青邱之泽,上射十日而下杀楔……。”

  羵羊”,《国语》卷五《鲁语》下:“季桓子穿井,获如土击,其中有羊焉。使之问仲尼,曰:‘吾穿井而获狗,何也?’对曰:‘以丘之所闻,羊也。丘闻之,木石之怪曰夔蝄,水之怪曰龙、罔象,土之怪曰羵羊。’

  皓魄

  皓魄清如此,高悬桂影稀。星河疑到地,空翠欲霑衣。夜寂蛟龙泣,秋深蟋蟀微。遥思成往事,无路问支机。

  校记:

  一]霑,强善本作“沾”。

  [二“往”,家刻本作“性”,误。

  笺注:

  “皓魄”,明月。《初学记》卷一《月》:“《释名》云:朏(音斐),月未成明也;

  魄,月始生,魄然也。承大月,月生三日谓之魄。”按,此诗约作于崇祯十年至十一年间。

  “高悬桂影稀”,传说月中有桂树。《初学记》卷一《月》:虞喜安《天论》:“俗传月中仙人桂树,今视其初生,见仙人之足,渐已成形,桂树后生。”《玉台新咏》卷九沈约《登台望秋月》:“桂宫落桂枝。”

  “支机”,支机石也。《太平御览》卷八《天部汉》引《集林》:“昔有一人寻河源,见妇人浣纱,以问之,曰:‘此天河也’。乃与一石。而归问严君平,云:‘此织女支机石也。’杜甫《天池》诗:“欲问支机石,如临献宝宫。”

  晚眺

  晚眺郊原接鼓鼙,春风春草暮萋萋。新田落照牛羊见,冥火穿林燕雀低。拾翠归人无意绪②,吹箫客子怨羁栖。数逢耆老淹

  留问,指点当年说大堤。

  校记:

  [一强善本将此诗分为两首绝句,前四句为一首,后四句为另一首。

  笺注:

  “鼓鼙”,战鼓,作战时击之以励将士。《礼记乐记》:“鼓鼙之声欢,欢以立动,动以进众。”此指农民起义军在豫东一带与明军的战争。本诗约作于崇祯九年春。

  “拾翠”,拾取翠鸟羽毛,后用以泛指春游中妇女采摘花草、乐舞戏耍之景象。《文选》卷十九曹子建《洛神赋》:“或采明珠,或拾翠羽。”杜甫《秋兴八首》其八:“佳人拾翠春相问,仙侣同舟晚更移。”

  “吹箫客子”,传说箫史善吹箫作凤鸣,秦缪公以女弄玉妻之,为作凤台

  以居。一夕吹箫引凤,与弄玉共升天而去。《全唐诗》卷五百六十八《李群玉》一《将游罗浮登广陵楞伽台别羽客》:“飘如出尘笼,想望吹箫客”。

  “指点当年说大堤”,“大堤”,指归德府治所商丘县之外郭土城。归德府城分内城、外城。内为方形砖城,围七里;外城为圆形土城,周十六里,内外城相距约里许。外城系以土筑成,故俗称“城堤”、“大堤”。据《商丘县志》卷一《城池》与郑廉《豫变纪略》卷二载:崇祯八年春,农民军围归德。归德“巷中

  皆置拒马木,其隘处,皆塞之;(内外城间)隙地则掘堑坑如品字状”。四周百姓,逃入城内,内城“逼狭不得容,遂环大堤而守之,树以门栅,编以篱木”。二

  月二日,农民军攻破大堤,百姓内走则溺城濠中,“外则堕坑堑,雍巷陌,相枕藉死者无算”。本来用以抗拒农民军的工事,反而坑害了百姓约“万人”之众。“说大堤”,即说此事。参见前《宿州》诗笺注①。

  泛舟即事

  载酒消闲月,扁舟问水涯。沙昏藏浴鹭,烟薄出茅茨。浩荡从吾辈②,乾坤适此时。应求渔父侣,归咏《去来辞》。

  笺注:

  此诗当与前诗作于同时。

  “浩荡”,心志放逸之貌。《楚辞》屈原《九歌河伯》:“登昆仑兮四望,心飞扬兮浩荡。”

  “渔父”,隐者。皇甫谧《高士传》卷中:“渔父者,楚人也,楚乱乃慝名隐钓于江滨。楚顷襄王时,屈原为三闾大夫,名显于诸侯,为上官靳尚所谮。王怒,放之江滨,被发行吟于泽畔。渔父见而问之曰:‘子非三闾大夫欤?何故至于斯?’原曰:‘举世混浊我独清,众人皆醉而我独醒,是以见放。’渔父曰:

  ‘夫圣人不凝滞于万物,故能与世推移。举世混浊何不扬其波,汨其泥?众人皆醉何不餔其糟,歠其醨?何故怀瑾握瑜,自令放为?’乃歌曰:‘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遂去深山,自闭匿,人莫知焉。”

  “归咏《去来辞》”,《晋书》卷九十四《隐逸陶潜传》:“(潜)素简贵,不私事上官。郡遣督邮至县,吏白应束带见之。潜叹曰:‘吾不能为五斗米折腰,拳拳事乡里小人邪!’义熙二年,解印去县,乃赋《归去来》,其辞曰:‘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

  召旱

  其如天道远,不雨历三冬。召旱成今日,忧时尚老农。旧逋馀虎吻,新殣亦狼烽,叹息祈年事,殷勤赖守封。

  笺注:

  “召”,通招,招致。《荀子劝学》:“故言有召祸也,行有召辱也。”《壮悔堂文集》卷南省试策》四:“今天下之患,殆有不可言者,内之寇、外之边是也。愚以为寇之患非寇能为患也,患在任寇事者,武臣养祸以自利,文臣文饰以避害;边之患,非边能为患也,患在任边事者……当夫寇之起也由于民贫,民贫由于赋重,赋重由于增兵,增兵由于备边……”《左传》昭公十八年:子产曰:“天道远,人道迩,非所及也。”按:天道远,人道近,边患、内乱,实由人所招致,故云:“叹息祈年事,殷勤赖守封。”郑廉《豫变纪略》卷一云:自崇祯七年至崇祯十三年,河南大旱蝗。本诗作于崇祯九、十年间。

  旧逋馀虎吻”以下二句,“旧逋”,往年拖欠的赋税,这里主要指拖欠的

  谓“练饷、“辽饷”。“狼烽”,狼烟,本指边患,这里泛指战乱。《豫变纪略》卷二引吕维祺《请免河南粮疏》云:“盖数岁以来,臣乡无岁不苦荒,无月不苦兵,无日不苦挽输……旧征未完,新饷已催;额内难缓,额外复急。村无吠犬,尚敲催追之门;树有啼鹃,尽洒鞭扑之血。……今荒犹故也,又苦饷矣;饷已不支,又苦兵矣;荒而加以旱,又加以兵,更不支矣,又苦连荒之旱、连荒之兵,伤哉,民也!”“野无青草,十室九空”。

  绝句四首

  五月榴花照眼时,吴姬唱罢《折杨枝》。容华博得春风歇,不羡《清平》赋小词。

  曾经化碧缘偷泪,暂着轻绡欲绮霞。窈窕容光不可定,东皇一夜玉枝斜。

  奉使烦将大宛求,也随异物到皇州。何如塞外祁连草,一入玉门颜色秋?

  当年汉帝种甘泉,小卉朱明正可怜。火德争传赤凤事,昭阳宫里落金钿。

  校记:

  一“春风”,家刻本作“春屋”;扫叶本同。误。

  一

  [二]“一入玉门颜色秋”,强善本作“一人中原色便秋”。

  笺注:

  “吴姬唱罢《折杨枝》,“吴姬”,吴地美女、歌妓,李白《李太白集》卷十五《金陵酒肆留别》:“风吹柳花满店香,吴姬厌酒唤客尝。”“《折杨枝》”,乐府横吹曲名,又称《折杨柳》。《乐府诗集》卷二十二《横吹曲辞》二《折杨柳序》:

  唐书乐志》曰:梁乐府有《胡吹歌》云:‘上马不捉鞭,反拗杨柳枝。下马吹横笛,愁杀行客儿。’此歌辞元出北国,即鼓角横吹曲《折杨柳枝》是也。”

  “容华博得春风歇”以上二句,上句言盛开于夏五月的石榴花,下句言不亚于李白《清平调词》所称赞之牡丹鲜艳。《清平》、《清平调》,乐府曲名。

  《李太白文集》《清平调词三首》王琦注、《乐府诗集》卷八十李白《清平调三首序》据《松窗录》与《太真外传》云:开元中,禁中重木芍药,即今牡丹也。会花繁开,上乘照夜白,太真妃以步辇从。李龟年以歌擅一时之名,将欲歌之,上曰:“赏名花,对妃子,焉用旧乐词为遽命龟年持金华笺宣赐翰林学士李白作《清平调》辞三章,令梨园子弟略约词调,抚丝竹,遂促龟年以歌之,帝自调玉笛以倚曲。李白《清平调》有“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句。

  “曾经化碧缘偷泪”,《全唐诗》卷五则天皇后《如意娘》:“看朱成碧思纷纷,憔悴支离为忆君。不信比来长下泪,开箱验取石榴裙。”

  “东皇”,司春之神,此指春天。按:春为东皇,又为青帝。

  “奉使烦将大宛求”,以下二句,“大宛”,西域国名,在原苏联中费尔干纳盆地,以产汗血马著名,誉为天马。“张骞始为武帝言之,上遣使者持千金及金马,以请宛善马。宛王以汉绝远,大兵不能至,爱其宝马不肯与。……于是天子遣贰师将军李广利将兵前后十余万伐宛,连四年。宛人斩其王毋寡首,献马三千匹,汉军乃还。……又发使十余辈,抵宛西诸国,求奇物,因讽谕以伐宛之威。宛王蝉封与汉约,岁献天马二匹。汉使采蒲陶、目宿种归。天子以天马多,又外国使来众,益种蒲陶,目宿离宫馆旁,极望焉”。(《汉书》卷九十六上《西域传》上)“初,天子发书《易》,云:‘神马当从西北来’。……而天子好宛马,使者相望于道。诸使外国一辈大者数百,少者百余人。”(《史记》卷一百二十三《大宛列传》)又西域诸国之蔬果如安石榴、胡桃等亦随之传入内地(张华

  《博物志》卷六、《初学记》卷二十八)。下句谓石榴随着天马传至中原。

  “祁连”,山名。古祁连山有南北之分,南祁连在今新疆南部,自葱岭而东至今甘肃南部,即今之祁连山,《汉书西域传》所称之南山;北祁连即今新疆之天山。因其在长城外,故称“塞外”。

  “玉门”,玉门关,在今甘肃敦煌西北,古为通西域之要道。王之焕《凉州词》:“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汉帝”,指武帝。“甘泉”,汉武帝建甘泉苑,“甘泉苑中,起仙人观。缘山谷行,至云阳三百八十一里,入右扶风,凡周匝五百四十里”(《初学记》卷二十四引《三辅黄图》)。此句意谓将石榴种于甘泉苑。

  “小卉”,指石榴花。“朱明”,《尔雅释天》:“夏为朱明。”注:“气赤而光明”,与前“五月榴花照眼时”相照应。

  “火德”,古代方士有五德之说,以帝王受命正德五行火运,称火德,此指汉朝。《汉书》卷一《高帝纪赞》曰:““汉承尧运(按:唐尧为火德,谓汉帝本系出自陶唐),德祚已盛,断蛇著符,旗帜上赤,协于火德。”臣赞注:“汉承尧绪,为火德”。“赤凤事”,旧题汉伶玄《赵飞燕外传》:“后(按:汉成帝皇后赵飞燕)所通宫奴燕赤凤者,雄捷能超观阁,兼通昭仪(按:赵飞燕之妹合德)。赤凤始出少嫔馆,后适来幸,时十月十五日。宫中故事:上灵女庙,是日吹埙击鼓,连臂踏地,歌《赤凤来》曲。后谓昭仪曰:‘赤凤为谁来?’昭仪曰:‘赤凤自为姊来,宁为他人乎?’后怒。”李商隐《玉溪生诗集》卷三《可叹》:“梁家宅里秦宫人,赵后楼中赤凤来。”

  “昭阳宫里落金钿”,《汉书》卷九十七《外戚传》载,成帝皇后赵飞燕与其妹合德居昭阳宫,“专宠锢寝”,“残灭继嗣”,宫人有子者辄杀之,加之成帝暴崩,姐妹二人皆自尽。唐白居易又引武帝以来“汉皇重色思倾国”之事比唐玄宗与杨贵妃。《白氏长庆集》卷十二《长恨歌》:“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六军不发无奈何,宛转娥眉马前死。花钿委地无人收,翠翘金雀玉搔头…昭阳殿里恩爱绝,蓬莱宫中日月长。”

  赠徐大世琛

  海内论才子,斯人尚典刑。江淹今擅笔,刘向昔传经。寂寞南州榻,峥嵘小阮庭自注徐有二叔,衣冠推尔雅,评骘许清醒。谒帝难为客,草《玄》自有亭。支干羞贵达,诗赋忌神灵。偃仰三冬史,逍遥六月翎。何妨聊鷃,无意借光荧。道拙身俱废,时艰户尚扃。乾坤怜破碎,勋业忆凋零。避地馀空谷,从闲问岁星。兴来共采药,老至细推蓂。凤羽千寻邈,鹤鸣九子听,早知乘日月,终已薄沧溟。

  校记:

  一“干”,强善本作“于”。

  一

  二]“共”,强善本作“偕”。

  笺注:

  “徐大世琛”,字来玉,徐作霖、徐作肃侄,后期雪苑社六子之一。《商丘县志》卷九《徐作肃传》:“其从子世琛,字来玉,有文名,亦与侯贾诸人为社友,后以明经任上蔡训导。”宋荦《绵津山人诗集》卷十七《雪苑五哀诗徐来玉》:“雪苑诸君子,高旷慕晋人。侯贾千载士,恒遭乡里嗔。懿哉来玉氏,儒雅殊彬彬。胸中少鳞甲,选言务去尘。丰颐表微髭,貌朴情弥真。揖让有恒度,邂逅叹饮醇。惟从良燕会,论文昂其唇。恭士(徐作肃)爱小阮,相对如嘉宾。”此诗约作于崇祯九至十四年间。

  “典刑”,即典型、典范之意。《苏舜钦集》卷六《代人上申公祝寿》:“天为移文象,人思奉典刑”。

  “江淹今擅笔”,“江淹”,字文通,南朝考城(今河南民权)人,曾历宋、齐、梁三朝,与何逊独擅梁朝文坛。晚年封醴陵侯,安乐尊荣,文思微退,时人谓之“江郎才尽”。《太平广记》卷二百七十七《梁江淹》:“宣城太守济阳江淹少

  时,尝梦人授以五色笔,故文彩俊发。”《南史》卷五十九《江淹传》:“(江淹)尝宿于冶亭,梦一丈夫自称郭璞,谓淹曰:‘吾有笔在卿处多年,可以见还’。淹乃探怀中得五色笔一以授之,尔后为诗绝无美名,时人谓之才尽。”

  “刘向昔传经”,刘向,字子政,汉楚元王交四世孙,本名更生。《汉书》卷三十六《刘向传》:向少年时,以名儒俊材为宣帝召置左右,“会初立《谷梁》、

  《春秋》,徵更生受《谷梁》,讲论五经于石渠”。

  “南州榻”,《后汉书》卷八十三《徐稚传》:“徐稚,字孺子,豫章南昌人也。家贫常自耕稼,非其力不食,恭俭义让,所居服其德,屡辟公府不起。时

  陈蕃为太守,以礼请署功曹,稚不免之,既谒而退。蕃在郡不接宾客,唯稚来特设一榻,去则悬之。”“南州”,指豫章郡、古洪州,即今江西南昌市。《后汉书

  徐稚传》:郭林宗有母忧,稚往吊之,不通姓名而去,林宗曰:“此必南州高士徐孺子也。”按:本句以徐稚比徐世琛。

  “峥嵘小阮庭”,“小阮”,指阮咸。咸,晋陈留尉氏(今河南尉氏)人,与其叔父阮籍同为“竹林七贤”属,世称大小阮。此以阮咸比徐世琛。《晋书》卷四十九阮咸传:“咸籍居道南,诸阮居道北,北阮富而南阮贫。七月七日,北阮盛

  晒衣服,皆锦绮粲目;咸以竿挂大布犊鼻(裤)于庭,人或怪之,答曰:‘未能免俗,聊复尔耳。’

  “草《玄》”,用扬雄仿《易经》而作《太玄》之典。“草”,起稿、撰写。此以扬雄比徐世琛。《汉书》卷八十七《扬雄传》:“扬雄,字子云,蜀郡成都人也。……雄少而好学,不为章句,训诂通而已,博览无所不见。为人简易佚荡,口吃不能剧谈,默而好深湛之思。清静无为,少嗜欲,不汲汲于富贵,不戚戚于贫贱,不修廉隅以徼名当世。家产不过十金,乏无詹石之储,晏如也。自有大度,非圣哲之书不好也;非其意,虽富贵不事也。……哀帝时,丁、傅、董咸用事,诸附离之者,或起家至二千石。时雄方草《太玄》,有以自守,泊如也。”宋濂《宋学士全集》卷三十二《题隐居图诗》:“何日过桥分半景,傍云周筑草玄亭”。杨维祯其室曰“草玄阁。”

  “三冬史”,《汉书》卷六十五《东方朔传》:“武帝初即位,征天下举方正贤良文学材力之士,待以不次之位,四方士多上书言得失……朔初来,上书

  曰:‘臣朔少失父母,长养兄嫂。年十三学书,三冬文史足用;十五学击剑;十六学《诗》、《书》,诵二十二万言……。’如淳曰:“贫子冬日乃得学书;言文史之事足可用也。”这里化用其义,言冬天读书。

  “翎”,指翎扇,用羽毛作之团扇。本句谓六月天热,则逍遥自在地摇起翎扇。

  “何妨聊,用《庄子逍遥游》典。《逍遥游》云:“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斥笑之曰:‘彼且奚适也?我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者也,而

  “彼且奚适也!鷃,又作“斥”,即鹌鹑。

  “借光荧”,用汉匡衡穿壁借邻舍烛光与晋车胤囊荧照书夜读之典。葛洪《西京杂记》卷二“匡衡,字稚圭,勤学而无烛,邻舍有光而不逮,衡乃穿壁引其光,以书映光而读之。”《晋书》卷八十三《车胤传》:“车胤,字武子,南平人也。……家贫不常得油,夏月则练囊盛数十荧火以照书,以夜继日焉。”按:“荧”通“萤,。

  “岁星”,木星。《史记》卷二十七《天官书》:“察日月之行以揆岁星顺逆。”《正义》引《天官占》云:“岁星者,东方木之精,苍帝之象也。”《索隐》引《物理论》云:“岁行一次,谓之岁星,则十二岁而星一周天也。”

  “推蓂”,推算日月时间。“蓂”,蓂荚,亦名历荚。相传尧时,“有草夹阶而生,月朔始生一荚,月半而生十五荚,十六日以后,日落一荚,及晦而尽。月小则一荚焦而不落。”(《竹书纪年》卷二《帝尧陶唐氏》)

  “九子”,《史记天官书》:“尾为九子”。按:“尾”,二十八宿之一,尾宿有九颗星,名为“九子”。此承上句“千寻邈”,亦指高远的天空。《诗经小雅鹤鸣》:“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

  故城

  为客何时罢,行行又故城。日衔荒寺冷,花发野湍清。垂暮时闻雁,遥村未洗兵,穷愁伤景物,去住总关情。

  校记:

  一“村”,强善本作“湘”,误。

  一

  笺注:

  “故城”,明县名,属直隶河间府,南运河(即卫河下流)经故城之南关,为明水路进京之必经路。《清一统志河间府》一:“故城县在府南二百八十里。”又云:“西南至武城县界二十五里。”按,此诗与下《武城》、《朝城》诗当作于同时,据此诗与下诗“遥村未洗兵”,“十载河东路”,“客思经乱后”诸语,约作于崇祯十年前后。侯方域于崇祯五年至十二年间,多次往返在京师至商丘之途中。

  “洗兵”,杜甫《洗兵马》:“安得壮士挽天河,净洗甲兵常不用。”

  武城

  十载河东路,武城入望遥。乾坤还气象,岁月已萧条。独火依村落,清烟起断桥。客思经乱后,不忍夜吹箫。

  笺注:

  “武城”,县名,明属山东临清州,沿南运河自故城西南行七十五里可至武城西关。今故城县城居武城西北。

  朝城

  春色今零落,独怜万里行。逢人稽士俗,断碣识朝城。

  吏迹存官柳,村家出晚晴。太平思不尽,天或厌骄兵。

  校记:

  一“独怜”,强善本“驱车”。

  一

  [二“士”,强善本,力轩本作“土”,是。

  笺注:

  “朝城”,明县名。《明史》卷四十一《地理志》:山东东昌府濮州,领县三,“朝城,州北,洪武三年三月省,寻复置”。今属山东聊城地区,阳谷县西南有朝城故城。

  麦秀

  平原延野望,麦秀远离离。父老愁方歇,兵荒气未夷。稍当纾国计,或更仰天时。惭愧野人力,风谣未敢辞。

  笺注:

  ①本诗约作于崇祯十至十二年间。崇祯九年末与十年初,侯方域父亲侯恂,被奸相温体仁、薛国观等构陷削职、下诏狱;钱谦益、瞿式耜亦以“贪肆不法”罪系于请室。吏部尚书郑三俊、南京兵部尚书范景文进谏、营救,皆不听。十一年末,清兵进犯京师。长驱南下,深入二千里,连破京畿、山东七十余城,翌年二月始退去。少詹事黄道周,御史成勇与范景文,皆以进言罢职。“麦秀”,本义为麦子秀穗,此似有所寓意。

  “风谣”,指反映社会民情之民间歌谣。《史记》卷三十八《宋微子世家》:殷末,帝纣淫乱,不听谏诤,微子去国,箕子佯狂、比干谏死、殷遂以亡。“其后箕子朝周,过故殷墟,感宫室毁坏,生禾黍,箕子伤之……乃作《麦秀》之诗以歌咏之。其诗曰:“麦秀渐渐兮,禾黍油油。彼狡童兮,不与我好兮!’所谓狡童者,纣也。殷民闻之,皆为流涕”。《集解》引杜预曰:“梁国蒙县有箕子

  冢”按:今商丘县东北有蒙县故城,箕子冢犹在。

  寒食

  望去郊原花寂寂,东风寒食一相过。睢阳久戍春阴浅②,洛汭新收野哭多。暗水荒坟寻石迳,丛林落日忆莺歌。太平剩有游人迹,阅岁隔年自女萝。

  校记:

  [一“隔年”,强善本作“延缘,。

  笺注:

  “寒食”,农历清明节前一或二日为寒食节。相传晋国之介之推于该日被烧死山中,故禁烟火三日以示悼念。

  “睢阳”,商丘在周朝时为宋国国都,故亦称宋;在唐朝时为睢阳郡,明、清时称归德府,为豫东重镇,有兵戍守。又按:崇祯七年底,农民军大举入豫,主力向豫东南和皖北发展,八年正月,破凤阳,围归德,明总兵祖大寿尝驻守商丘。郑廉《豫变纪略》卷二云:官军“乃搜杀十余里外百姓论功焉,卒有追人至城濠斩首而去者,其语曰:‘借脑袋献功’。宋人至今传之。”崇祯八年二月,高迎祥、张献忠等部又东下滁州,进军凤阳、蒙县、毫县,再至归德府。这期间,归德皆有明军戍守。

  “洛汭”,此指豫西洛阳一带。“汭”,河流弯曲处。“洛汭,洛水人黄河处,洛水经洛阳至巩县入于黄河。《尚书禹贡》:“东过洛汭,至于大丕。”丘迟

  《与陈伯之书》:“吊民洛汭,伐罪秦中。”《明鉴》卷八庄烈帝崇祯八年载,洪承畴、卢象升等与李自成大战渭南、临潼,自成大败东走;高迎祥亦屡败,东逾华阴南原绝岭,与自成偕出卢氏县之朱阳关,破陕州,攻洛阳。左良玉从巡抚陈必谦赴援,献忠走嵩山,迎祥、自成又走偃师、巩县,豫西各地残破不全。

  “女萝”,《诗经小雅頍弁》:“茑与女萝,施于松柏。”“茑”与“女萝”,皆蔓生植物,附于松柏等乔木之上。《九歌山鬼》:“被薜荔兮带女萝。”

  清明

  繁华忆昔清明日,千骑万人并出游。寒食才过江汉女,灞陵遥思帝王州。金丸落鸟珊瑚湿,珠勒迎风玳瑁柔。自有三城征战后,斜阳丘垄只多愁。

  校记:

  一“千骑万人并出游”,强善本作“曾有何人废出游”。

  一

  [二]“思”,强善本作“忆”。

  笺注:

  “清明”,清明节,农历二十四节气之一。旧时习俗,清明节祭扫坟墓、男女出游踏青(亦称踏春、春游)。

  “繁华忆昔清明日”以下二句,《东京梦华录》:“京师清明日,四野如市,芳树园圃之间,罗列杯盘,互相酬劝,歌舞遍满,抵暮而归。”

  “寒食”,见前《寒食》诗笺注。“江汉女”,《诗经周南汉广》:“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写长江、汉水游女。

  灞陵”,亦作霸陵,在汉、唐故都长安城东,汉文帝陵在此故名,为当时士女盛游之地。

  “金丸落鸟”,《西京杂记》卷四:“韩嫣好弹,常以金为丸,所失者日有十余。长安为之语曰:‘苦饥寒,逐金丸。’京师儿童每闻嫣出弹,辄随之,望丸之所落,辄拾焉。”《全唐诗》卷九十七沈佺期《三日独坐驩州思忆旧游》诗:“两京

  多节物,三日最遨游日丽风徐卷,香尘雨暂收。红桃初下地,绿柳半垂沟。童子成春服,宫人罢射鞲……无亭不驻马,何浦不横舟。舞龠千门度,帷屏百道流。金丸向鸟落,芳饵接鱼投。濯秽怜清浅,迎祥乐献酬。”沈诗所写“三

  日”即农历三月三日(清明、寒食节期间),风和日丽,柳绿桃红,士女出游,或马或舟,乐舞酬酒,射鸟饵鱼之欢乐情景。“珊瑚”,杜甫《哀王孙》:“腰下宝玦青珊瑚”。指贵公子之腰饰。

  “珠勒”,饰有珠宝之马络头。玳瑁,生海中,形如龟,身有鳞甲大如扇,可制成装饰品,如“玳瑁簪”之类。《乐府诗集》卷十六《汉铙歌有所思》:“双珠玳瑁簪,用玉绍绕之。”温庭筠《寄河南杜少尹》:“十载归来鬓未凋玳簪珠履见常僚。”珠勒玳簪,极言其马络、服饰之华贵。

  “自有三城征战后”,杜甫《西山二首》其二:“辛苦三城戍,长防万里秋。”本指边事,这里泛指战乱。

  赠徐孝廉作霖三十韵

  尔亦风尘里吾徒夙有侪。拣金从丽泽,照夜出珠厓。秋水悬陈榻④,元封识鹿牌。名因高士著,道自众人楷。过瞬同臧谷,无心问等差。翠帘招汉阁,骏骨得宛。碌碌如公辈,行行与子偕。春城云际阙,帝里禁前街。省识竽能好,争知

  ,山隰慰茅柴[三]耳不谐?公卿羞绛灌。独性盟终在,长歌愿未乖。浮生宁泛泛。觅友托喈喈。雷焕知龙合,张华辨土揩。以兹酿正熟,频过药翻阶。杂佩来凫弋,昭灵失燕钗。朝云悲楚岫,秋兴寄秦淮。荀粲痴曾减,江淹恨未排。操琴求蜀女,返棹载吴娃。消渴年犹壮,温柔老亦佳。明河看织杼

  ,雅宴听鸣蛙。所思诗谁报闲情赋可怀。岂料丁百六,当道走狼豺。半壁嗟沉灶④,中原泣析骸。衣冠兼盗贼,城社倚优俳。应惜承平日,徒争左右蜗。元龟须野老,天子见麻鞋。

  自是遭逢数,宁甘曲蘖埋?有人讥小草,作意破阴霾。去去松筠麓,茫茫峤屿涯。此生寄黄绮,萧散即高斋。

  校记:

  一“帘”,强善本作“麋”。按:“麋”通眉;“翠眉”,比忠贤。

  一

  [二]“竽”,强善本作“竿”,误。

  三]“性”,家刻本,强善本、力轩本作“往”;资灿本、万有本同。是。

  [四“排”下原有作者自注:“徐是时丧内”。强善本作“徐是时悼亡”。

  [五“思”,强善本作“忆”。

  笺注:

  “徐孝廉作霖”,徐作霖,字霖苍,崇祯三年举人,商丘雪苑社重要成员,作者好友。《壮悔堂文集》卷五有《徐作霖张渭传》。本诗作于崇祯十年丁丑,徐作霖赴京参加春试落第后不久。

  “拣金”,选友。“金”,金友,良友。古谓清直一节、始终不变为金玉君子,又以益友为金友玉昆。“丽泽”,《易经兑》卦:“《象》曰:丽泽,兑,君子以友朋讲习。”正义曰:“‘丽泽兑’者,丽犹连也,(兑犹说即悦也),两泽相连,润说之盛,故曰‘丽泽兑’也。‘君子以朋友讲习’者,同门曰朋,同志曰友,朋友聚居讲习道义,相说之盛,莫过于此也,故君子象之以朋友讲习也。”

  “珠厓”,古郡名,即今海南省海口市,以位于大海崖岸而出真珠故名。此指真珠,喻诗文。

  “悬陈榻”,《后汉书》卷五十三《徐稚传》:“徐稚,字孺子,豫章南昌人也……恭俭义让,所居服其德,屡辟公府,不起。时陈蕃为太守……在郡不接宾客,惟稚来特设一榻,去则悬之。”又卷六十六《陈蕃传》:“(蕃)再迁为安乐太守……郡人周璆,高洁之士,前后郡守招命莫肯至,唯蕃能致焉,字而不名,特

  为置一榻,去则悬之”此以徐稚、周璆之高洁比作霖。

  “元封”,汉武帝年号,此指汉武帝时。“识鹿牌”,《全唐诗》卷五百六十七郑嵎《津阳门》诗“长生鹿瘦铜牌垂”句自注:“上(玄宗)尝于芙蓉园中获白鹿,惟山人王识之,曰:‘此汉时鹿也’。上异之,令左右周视之,乃于角际雪毛中得铜牌子,刻之曰‘宜春苑中白鹿’。上由是愈爱之,移于北山,目之曰

  ‘仙客。’按:“宜春苑”,本秦造,汉武帝常游之。“王旻”,唐玄宗时高士,先居衡山,后居牢山,明皇、贵妃曾访以道术。按:此以王之博识喻作霖。

  “同臧谷”,《庄子骈拇》臧与谷二人相与牧羊而俱亡其羊。问臧奚事?则挟策读书;问谷奚事?则博塞以游。二人者事业不同,其于亡羊均也。”

  “问等差”,《史记》卷五十三《萧相国世家》:汉五年,定天下,高帝论功行封,群臣争功,岁余不决。高帝以萧何功最高,群臣皆曰:“臣等身被坚执锐,多有百余战,少者数十合,攻城略地,大小各有差。今萧何未尝有汗马之劳,徒持文墨议论不战,顾反居臣等上,何也?”高帝曰:“夫猎,追杀兽兔者狗也,而发迹指示兽处者人也。今诸君徒能得走兽耳,功狗也;至如萧何,发迹指示,功人也。”

  “招汉阁”,《汉书》卷五十八《公孙弘传》:“时上方兴功世,屡举贤良。弘……数年至宰相封侯,于是起客馆,开东阁以延贤人,参与谋议。”

  “宛,骏马,千里马,亦以喻贤才。《史记》卷一百二十三《大宛传》载大宛产骏马,谓“其先天马子也”。《北史》卷三十五《王慧龙传》附《王劭传》:“千里马者,盖至尊旧所乘骝马也。”

  “羞绛灌”,《史记》卷九十二《淮阴侯列传》:“(韩)信知汉王畏恶其能……信由此日夜怨望,居常鞅鞅,羞与绛、灌等列”。按:“绛”,指绛侯周勃;“灌”,指颍阴侯灌婴”。《晋书》卷一百一《刘元海载记》:刘元海,匈奴之后,猿臂善射,博学广闻,尝曰:“吾每观书传,常鄙随、陆无武,绛、灌无文。道由人弘,一物之不知者,固君子之所耻也。”

  “山隰《诗经郑风山有扶苏》:“山有扶苏,隰有荷华。”疏:“山上有扶苏之木,隰中有荷华之草……高下各得其宜……今忽置小人于上位,置君子于下位,是山隰之不如也”。“茅柴”,味薄之酒,以其醉易醒,如茅草之焰之易过也。或云酿之初熟,以茅柴压而榨之也。范成大《石湖集》卷二十七《春

  日田园杂兴》之四:‘老盆初熟杜茅柴,携向田头祭社来。巫媪莫嫌滋味薄,旗亭官酒更多灰。”

  “喈喈”,《诗经周南葛覃》:“黄鸟于飞,集于灌木,其鸣喈喈。”毛传:“喈喈,和声远闻也。”

  “雷焕知龙合”以下二句,见《晋书》卷三十六《张华传》。传云张华常见斗、牛二宿之间有紫气,乃邀“妙达纬象之”豫章人雷焕登楼观之。焕云此乃“宝剑之精,上彻于天耳”,剑在豫章郡之丰城。华乃补焕为丰城令,使密寻之。焕“掘狱屋基”四丈余,得一石函,中有双剑,一曰“龙泉”,一曰“太阿”。焕以南昌西山土拭之,光芒艳发,乃送一剑并土与华,留一自佩。或曰:“得两送一,张公岂可欺乎?”焕云:本朝将乱,张公当受其祸;剑乃灵物,终当化为龙而去。张华得剑,以为南昌土不如华阴赤土,乃告焕曰:所赠乃“干将”也,“莫邪”何在?天生神物,终当合耳!并以华阴土一斤致焕。焕以之拭剑,倍加精亮。二剑后果化为双龙潜入水底。

  “杂佩来凫弋”,《诗经郑风女曰鸡鸣》:“女曰鸡鸣,士曰昧旦。子兴视夜,明星有烂。将翱将翔,弋凫与雁。弋言加之,与子宜之。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知子之来之,杂佩以赠之。知子之顺之,杂佩

  以问之。知子之好之,杂佩以报之。”“杂佩”,古时妇女集诸玉石以佩带于左右。“弋”,缴射,射猎。此句言其夫妇和好。

  “昭灵失燕钗”,东汉郭宪《洞冥记》卷二:“元鼎元年,(汉武帝)起招仙阁于甘泉宫西……神女留玉钗以赠帝,帝以赐赵婕妤,至昭帝元凤中,宫人犹见此钗。黄諃欲之,明日示之。既发匣,有白燕飞升天。后宫人学作此钗,因名玉燕钗,言吉祥也。”此句言其妻(妾)亡。

  “朝云悲楚岫”,《文选》卷十九宋玉《高唐赋序》:“昔者楚襄王与宋玉游于云梦之台,望高唐之观,其上独有云气……王问玉曰:‘此何气也?’玉对曰:

  ‘所谓朝云者也’。王曰:‘何谓朝云?’玉曰:‘昔者先王尝游高唐,怠而昼寝,梦见一妇人,曰:“妾巫山之女也,为高唐之客,闻君游高唐,愿为枕席。”王因幸之。去而辞曰:“妾在巫山之阳,高丘之阻,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

  阳台之下”。旦朝视之,如言。故为立庙,号为‘朝云。,“岫”,山峰。

  “秦淮”,水名,指南京。此句言其寻妓于江南。

  “荀粲痴曾减”,“荀粲”,三国魏人,彧子,字奉倩。《世说新语惑溺》:“荀奉倩与妇至笃。冬月,妇病热,乃出中庭自取冷,还以身熨之。妇亡,奉倩后少时亦卒,以是获讥于世。”刘孝标注:粲别传》曰:“骠骑将军曹洪女有色,粲于是聘焉,容服帷帐甚丽,专房燕婉。历年后,妇病亡……哭之感动路人。”

  “江淹恨未排”,“江淹”,南朝梁考城人。《文选》卷十六其《恨赋》云:“春草暮兮秋风惊,秋风罢兮春草生,绮罗毕兮池馆尽,琴瑟灭兮丘垅平。自古皆有死,莫不饮恨而吞声。”本句下作者自注:“徐是时丧内”。按“丧内”,一般指“丧妻”,从通篇观之,“如昭灵失燕钗”、“朝云悲楚岫”等,疑似丧妾。

  “操琴求蜀女”,《史记》卷百十七《司马相如传》:“相如之临邛,从车骑,雍容闲雅甚都。及饮卓氏,弄琴,文君窃从户窥之,心悦而好之,恐不得当也。

  既罢,相如乃使人重赐文君侍者,通殷勤。文君夜亡奔相如。相如乃与驰归成都。”

  “吴娃”,吴地美女,吴俗以美女为娃。此句言从江南买妾归。

  “消渴”,即今糖尿病。《史记司马相如传》:“相如口吃而善著书,常有消渴病。……称病闲居,不慕官爵。”

  温柔老亦佳”,旧题汉伶玄《飞燕外传》:“是夜进合德(按:飞燕妹),帝大悦,以辅属体,无所不靡,谓为温柔乡。谓嫕曰:‘吾老是乡矣,不能效武帝求白云乡也。又见唐冯贽《云仙杂记温柔乡》条,文字略同。后以“温柔乡”喻美人之闺房。

  “明河看机杼”,《古诗十九首》之十:“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明河”,天河。按:此谓居闲看妇织,此亦一大乐趣。

  “雅宴听蛙鸣”,贾开宗等曰:“此用孔稚圭事”。《南齐书》卷四十八本

  稚圭风韵清疎,好文咏,饮酒七八斗。……不乐事务,居宅盛营山水,凭传:‘机独酌,傍无杂事,门庭之内,草莱不剪,中有蛙鸣,或问之曰:‘欲为陈蕃乎?’稚圭笑曰:‘我以此当两部鼓吹,何必期效仲举(陈蕃之字,

  “所思诗谁报”,张衡有《四愁诗》四首,皆以“我所思兮”开篇,而以“何以报之”作结。其序云:“时天下渐弊,郁郁不得志,为《四愁诗》。屈原以美人为君子,以珍宝为仁义,以水深雪雾为小人,思以道术相报,贻于时君,而惧谗邪不得以通。”其诗一思云:“我所思兮在太山,欲往从之梁父艰,侧身东望涕沾翰。美人赠我金错刀,何以报之英琼瑶,路远莫致倚逍遥,何为怀忧心烦劳。”“谁报”,报谁。

  “闲情赋可怀陶渊明有《闲情赋》,虽表现了作者年青时对爱情的炽热感情,然“终归于闲正”,与本诗题旨不合。此似用潘岳《闲居赋》之典。其序云:“方今俊乂在官,百工惟时,拙者可以绝意乎宠荣之事矣。太夫人在堂,有羸老之疾,尚何能违膝下色养,而屑屑从斗筲之役乎?于是览止足之分,庶浮云之志,筑室种树,逍遥自得。池沼足以渔钓,舂税足以代耕。灌园粥( )蔬,以供朝夕之膳;牧羊酤酪,以俟伏腊之费。孝乎惟孝,此亦拙之为政也。乃作《闲居赋》,以歌事遂情焉。”事遂其情,故曰“可怀”、可“歌”。

  “丁”,当。“百六”,厄运。古代术数家以四千六百一十七年为一元,内有四千六百五十年为常年。五十七年为灾年,合之为一元之气终。初入元一百六年内有灾害九年,谓之“阳九”。“丁百六”,即当阳九,当灾害厄运的年代。参见《礼记王制》“冢宰制国用”条《孔疏》、《汉书律历志》。

  “沈灶”,《国语晋语》九:“(赵襄子)乃走晋阳,晋师围而灌之,沈灶产蛙。”本指大水淹没庐舍,灶没水中,致生蛙类。此句谓半壁江山沦陷。

  “析骸”,春秋时楚军长期围宋,宋都城内粮草全绝,人们“易子而食,析骸以爨参见《左传》宣公十五年。“析”,劈开。

  “徒争左右蜗”,《庄子则阳》:“戴晋人曰:‘有国于蜗之左角者曰触氏,有国于蜗之右角者曰蛮氏,时相与争地而战,伏尸数万,逐北旬有五日而后反。蟭螟杀敌蚊巢上,蛮、触交

  白氏长庆集》卷七十一《禽虫十二章》之七:争蜗角中。应似诸天观下界,一微尘内斗英雄。”并自注云:“自照也”。

  “天子见麻鞋”,杜甫《哀江头》诗:“少陵野老吞声哭,春日潜行曲江曲。”又《述怀诗》:“今夏草木长,脱身得西走。麻鞋见天子,衣袖见两肘。朝廷慜生还,亲故伤老丑。涕泪受拾遗,流离主恩厚。”

  “曲蘖”,酒母,此指酒。

  “有人讥小草”,《世说新语》卷二十五《排调》:谢安长期隐居不仕,后严命屡至,不得已而就司马之任。“于时人有饷桓公(指桓温)药草,中有‘远志’,公取以问谢:‘此药又名“小草”,何一物而有二称?’谢未即答。时郝隆在坐,应声答曰:‘此甚易解:处则为远志,出则为小草’。谢甚有愧色。”按:“远志”,

  中草药名,旧说服之可益智强志,故名。远志以根入药。根称远志,叶名小草。根埋土中,犹人之隐居不出,故曰“处”;叶生地上,犹人之出仕为官故曰“出”,故用以讥谢安隐居之有始无终。

  “黄绮”,古隐士商山四皓中的夏黄公、绮里季。皇甫谧《高士传》卷中《四皓》:“四皓者,皆河内轵人也,或在汲,一曰东园公,一曰角里先生,一曰绮里季,一曰夏黄公,皆修道洁己,非义不动。秦始皇时,见秦政虐,乃退于蓝田

  山,而作歌曰:‘莫莫高山,深谷逶迤。晔晔紫芝,可以疗饥。唐虞世远,吾将何归?驷马高盖,其忧甚大。富贵之畏人,不如贫贱之肆志’。乃共入商雒。”

  陶渊明《饮酒诗》之六:“咄咄俗中愚,且当从黄绮。”

  “萧散”,闲散自得貌。

  蓬蒿行

  君不见蓬蒿因天风,西渡大河来秦中。与我良苗争位置,须臾谷死成枯丛。野人无计饥欲食,亦采其实盈瓯钟。粒色殷黑味涩苦,三咽始下心怔忡。泣语老妇为缓死:“此物岂堪持上供?”此物岂堪持上供,天高那知年岁凶!

  校记:

  一题下,资灿本注:“甲申作”。

  一

  笺注:

  ①资灿本注“甲申作”,“甲申”即崇祯十七年。按:《四忆堂诗集》第一卷所收,皆作者少年时代即二十一岁以前作品,最晚不超过二十一岁即崇祯十一年,不知资灿本何所据?崇祯十年前后,山西、陕西、两畿大旱,山东、河南蝗灾,民大饥。本诗约作于十至十一年间。

  “秦中”,关中,陕西为古秦地,故云。《史记高祖纪》“又治秦中”句《集解》引如淳曰:“时山东人谓关中为秦中。”

  暮春杂诗五首

  黄霾赤雾一春阑①,左贯蚩尤射日寒。时事自回天象改,贼氛终戴圣朝宽。楚人剽悍乘舟疾,蜀道崎岖牧马难。削伐近传真信息,淮阴早晚更登坛。

  离离禾黍望新苗,雪雪经年更未调。残火残烟烧貉鼠,枯枝枯树泣鹪鹩  。三农岁事怀春粒,八口生涯累圣朝。惟有桑林一痛哭,不然何计彻灵霄。

  接连烽火傍孤城,豺虎公然陌上行。赤羽飞腾晨避泽,黄巾旗帜夜椎牲。已闻渤海新传檄,谁使潢池更弄兵。莫恃承平俱故事,汉家耽阁请长缨。。

  封豕长鲸扫得无三,黄昏落照敌楼孤。威仪坐镇凭贤守,谈笑围城付儒。万马抟风俱短箭,五原列戍尽长殳。带河北控咽喉地,或藉天心未足虞。

  ,两重堞雉四隅空。前驱画角啼儿女酾酒椎牛将士功,独立清宵泣老翁。十二金人销战久,三千铁骑受降工。传闻昨日城南血,亲洒官军细柳红。

  校记:

  一一“雪雪”,强善本、力轩本、资灿本作“雨雪”。

  二“痛”,强善本作“号”。

  三“得”,家刻本作“城强善本,力轩本,资灿本作“灭”。

  笺注:

  “黄霾赤雾”,妖氛凶象。《尔雅释天》:“风而雨土为霾《太平御览》卷八七七《咎征》四:京房《易传》:“内淫乱,百姓劳苦,则天雨土,此小人将起。”《初学记》卷二《雾》:“阴阳怒而为风,乱而为雾。”《晋书》卷三十下《郎传》奏云:“王者则天之象,因时之序。宜开发德号,爵贤命士,流宽大之泽,重仁厚之德,顺助天气,含养庶类。……否则太阳不光,天地混浊,时气错逆,霾雾蔽日。自立春以来,累经旬朔,未见仁德有所施布,但闻罪罚考掠之声。夫天之应人,疾于影响,而自从入岁,常有蒙气,月不舒光,日不宣曜”本诗约作于崇祯十年暮春。

  “蚩尤”,指蚩尤旗。《史记》卷二十七《天官书》:“蚩尤之旗,类彗而后曲,象旗,见则王者征伐四方。”

  “时事自回天象改”,崇祯八年“冬十月庚辰”,帝“辟居武英殿,减膳撤乐,示与将士同甘苦”。十年夏闰四月壬寅,“敕群臣洁己爱民,以回天意”

  明史》)卷二十三(《庄烈帝纪》)。

  “贼氛终戴圣朝宽”,崇祯八年八月,以“卢象升总理直隶、河南、山东、湖广、四川军务”,屡创农民军。九年三月,围剿河南,“高迎祥、李自成分部入陕西”,余众走湖广。“五月壬子,诏赦胁从诸贼,愿归者,护还乡,有司安置;愿随军自效者,有功一体叙录”。对农民军采取分化政策,李自成战败,高迎祥被俘(《明史庄烈帝纪》)。

  “蜀道崎岖牧马难”,崇祯九年五月后,农民军与明官军周旋于“秦、楚、蜀之交万山中”,明之“骑军、不利阻隘”,有变、逃亡者,“(洪)承畴、(卢)象升议,关中平旷”,乃以“(祖)宽、(李)重镇军人陕”《明史卢象升传》。

  “淮阴早晚更登坛”,“淮阴”,汉淮阳侯韩信。《史记》卷九十二《淮阴侯列传》:刘邦被项羽封为汉王,至南郑,诸将于道上逃亡者数十人,韩信亦亡焉。萧何追回荐之于刘邦。邦乃“设坛场,具礼”,拜之为“大将”。按:崇祯九年七月,卢象升驱兵进剿农民军于郧西一带山中。恰于此时,清军从东北边境进犯昌平,连下近畿州县,京师戒严,急诏象升入卫京师。《明史卢象升传》载:象升“既行,贼遂大逞,骎骎乎不可复制矣”。或传京师解严后,复命卢象升总理川、楚诸省军务,复率兵进剿农民军云。

  “雪雪经年更未调”,连年大旱,雨雪不调。详见前《召旱》笺注。崇祯七至十三年,河南大旱,加以兵、蝗、赋、饷,河南大地,“村无吠犬”,’‘树有啼鹃”,“野无青草”,“十室九空”,“人相食”(《豫变纪略》卷二)。

  “残火残烟烧貉鼠”以下二句,极写百姓疾苦、村野荒凉之惨象。

  “三农”,春、夏、秋三农事季节。

  “桑林”,春秋宋国城门名。康熙本《商丘县志》卷一《城池》:“(归德)府城,春秋宋国城也……又外城门曰桑林门。”

  “彻”,达。“灵霄”,天庭。

  “孤城”,指归德府城,从崇祯八年以来,农民军多次围攻归德;同时河南连年大旱,农民起义此伏彼起,明军只能固守一些孤城。参见前《晚眺》、

  《召旱》、《寒食》诗笺注。

  “豺虎”,对农民军之诬称。

  “赤羽”,《杜诗详注》卷二《故武卫将军挽词》其二“赤羽千夫膳”句注:“《家语》:‘子路曰:“愿得白羽若月,赤羽若日。注:‘羽,旗也’。按:……钱谦益以赤羽为箭羽”。按:这里作“箭”解。

  “黄巾”,东汉末农民军,这里指明末起义之农民军。

  “已闻渤海新传檄”以下二句,《汉书》卷八十九《循吏(龚遂)传》:“宣帝

  即位,久之,渤海左右郡岁饥,盗贼并起,二千石不能禽制。”于是以遂为渤海郡太守,召见,遂对曰:“渤海遐远,不沾圣化,其民困于饥寒而吏不恤,故使陛下赤子盗弄陛下之兵于潢池中耳。”臣请安之。“至渤海界,郡闻新太守至,发兵以迎,遂皆遣还,移书(按:即所谓传檄)敕属县悉罢逐捕盗贼吏,诸持锄钩田器者皆为良民,吏无得问;持兵者乃为盗贼。遂单车独行至府,郡中翕然,盗贼亦皆罢”。“渤海”,汉代郡名,其辖地相当于今河北省之河间、沧县与山东省之无棣等县,因东临渤海故名。按:此指明朝下诏“赦胁从诸贼”事,见本诗笺注④。

  “汉家耽阁请长缨”,意即“耽阁汉家请长缨”。“耽阁”,耽搁,耽误,拖延。“请长缨”,请战出兵。

  “封豕长鲸”,喻凶残贪暴之人。《全唐文》卷一九四杨炯《唐右将军魏哲神道碑》:“戮封豕而斩长鲸,雄图不测。”

  “敌楼”,城楼,因可登以望敌故名。

  “五原”,《杜诗详注》卷五《喜闻官军已临贼境》:“五原空壁垒,八水散风涛。”注:“《长安志》:长安、万年二县之外,有毕原、白鹿原、少陵原、高阳原、细柳原、谓之五原。汉单于款五原塞。”按:五原塞在今内蒙古自治区五原县;汉时尚有五原郡;甘肃省临池县境亦有“五原”,皆古征战之地,此指战场。

  “带河”,归德府北依黄河,形势险要。

  “天心”,天帝之心意。《尚书》卷八《咸有一德》:“克享天心,受天明命。”伪《孔传》:“享,当也;所征无敌谓之受天命。”

  酾酒椎牛”,滤酒杀牛。酾,音筛,滤酒、斟酒。“椎”,击杀。此句谓明军庆功。

  “两重堞雉四隅空”,言城内城外皆被明军掠杀一空。“四隅”,四角,四方。“堞雉”,城墙。归德府城有内城、外城,故曰“两重”。

  “前驱画角啼儿女”,前面驱赶着掠来的青壮男女,其哀号声如画角悲鸣。“画角”,乐器,形如竹筒,以竹木或铜等为之,其声哀厉悲亢。《玉台新咏》卷七梁皇太子(简文帝)《和湘东王折杨柳》:“城高短箫发,林空画角悲。”

  “十二金人”,秦始皇统一天下后,销天下兵器而作金人十二。贾谊《过秦论》上:“堕名城,杀豪俊,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阳,销锋铸鐻以为金人十二,以弱黔首之民。”“三千”句,明朝之京军分三大营:五军营、三千营、神机营。三千营乃明成祖“得边外降丁三千”所建,见《明史兵志》、《职官志》五。

  “传闻昨日城南血”以下二句,指明朝官兵屠杀归德城外百姓以冒功。“细柳”,细柳营,汉文帝时周亚夫军营,此指明官军兵营。详见本卷《寒食》诗笺注、郑廉《豫变纪略》卷二。

  四时辞四首

  日暮妖姬独倚阑,黄莺紫燕惜春残。五陵拾翠《桑中曲》,千骑如云陌上看。

  小扇双鬟着意忙,夜明帘下拂牙床。密肌红渍金钿冷,皎月白虚玉簟光。

  砧杵千家玉箭催,新凉枕簟梦初回。曾填乌鹊穿桥过。忆向黄姑乞巧来。

  晚妆零落晓应难,日午流苏试小寒。呵冻添鸦随手画,远山新翠任郎看。

  校记:

  [一“白虚”,强善本作“清摇”。

  [二“来”,强善本作“求”。按:作“求”,不韵。

  笺注:

  “四时辞”,犹言四季歌辞。乐府诗有《子夜四时歌》、宋范成大有《四时田园杂兴》。此诗乃作者借春夏秋冬四时以摹写闺情,写作年代不可确考,从诗篇编排顺序看,可能作于崇祯十年前后。

  “五陵拾翠《桑中曲》以下二句,写仕女踏青春游之景象,详见本卷《清明》诗及其笺注。“五陵”,《文选》卷一班固《西都赋》“北眺五陵”句李善注:高帝葬长陵、惠帝葬安陵、景帝葬阳陵、武帝葬茂陵、昭帝葬平陵。汉代皇帝每立陵墓,都将富家豪族和外戚迁至附近居住,因而后世诗文中常以为豪门贵族聚居之繁华游乐之地。“拾翠”,见前《晚眺》、《清明》二诗笺注。“《桑中

  曲》、《诗经鄘风》有《桑中》诗,写青年男女戏游于桑中、淇上的情况。

  “玉簟”,洁净清凉的竹席。

  “玉箭”,古时计时之器漏壶的部件之一的漏箭,箭上共刻百刻,以漏下之水淹没箭上刻度多少而定时间。此句意谓秋夜漏声催促千家捣衣(捣衣多在夜间)。

  “曾填乌鹊穿桥过”,民间传说农历七月七日晚,乌鹊填河为桥以渡织女。《月令广义七月令》引《小说》:“天河之东有织女,天帝之子也,年年机杼劳役,织成云锦天衣,容貌不暇整。帝怜其独处,许嫁河西牵牛郎,嫁后遂废织纴。天帝怒。责令归河东,许一年一度(七月七日夜)相会。”又《尔雅翼》卷十三:“涉秋七日,鹊首无故皆髠,相传是日河鼓(按:即牵牛)与织女相会于汉东,役鸟鹊为梁以渡,故毛皆脱去。”(转引自袁珂《古神话选释牛郎织女》条)。

  “忆向黄姑乞巧来”,“黄姑”,又名“河鼓”、“何鼓”、“三武”,《尔雅释天》:“河鼓谓之牵牛”。《太平御览》卷六《天部》六《星》中引《太象列星图》曰:“昔传牵牛、织女七月七日相见者则此是也。故《尔雅》云:‘河鼓谓之牵牛’。又古歌曰:‘东飞伯劳西飞燕,黄姑织女时相见’。(按:见《玉台新咏》卷九)其

  ‘黄姑’者,即‘河鼓’也,为吴音讹而然。”“乞巧”,《太平御览》卷三十一《七月七日》引南朝梁宗懔《荆楚岁时记》曰:“七夕妇人结彩缕,穿七孔针,或以金银瑜石为针,陈瓜果于中庭以乞巧,有喜子(按:即蜘蛛)网于瓜上以为符应。”旧时民间妇女常于七夕牛郎会织女时,结丝缕、穿七孔针以向织女乞求巧智,谓之“乞巧”。

  “远山新翠”,形容女子之秀眉。《西京杂记》卷二:“文君姣好,眉色如望远山,脸际常若芙蓉,肌肤柔滑如脂。”时谓之“远山眉”。

  剑客

  报仇今日过,践诺昔年来。千载荆轲死③,龙泉不敢开。

  笺注:

  “剑客”,行侠仗义之武士,古又称刺客、游侠。《史记》卷八十六《刺客列传》:“太史公曰:……自曹沫至荆轲五人,此其义或成或不成,然其立意较然,不欺其志,名垂后世,岂妄也哉!”本诗约写于崇祯十年左右。

  “报仇今日过”以下二句,《史记》卷百二十四《游侠列传》:“今游侠,其行虽不轨于正义,然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诺必诚,不爱其躯,赴士之厄困,既已存亡死生矣,而不矜其能,羞伐其德,盖亦有足多者焉。”

  “荆轲,卫人。战国时代,强秦暴凌诸侯,轲为燕太子丹刺秦王,不遂,死之。《壮悔堂文集》卷七有《太子丹论》。详见前《过易水黄金台》诗笺注。

  “龙泉”,宝剑名。详见前《赠徐孝廉作霖三十韵》诗笺注。

  四忆堂诗集校笺卷之二

  王嫱故里[自注]己卯归自 京师作

  马首孤墙日暮云,烟陵霜草吊明君。琵琶无补和亲策,帷幄空高报主勋。腊尽龙城终汉社④,春回雁塞竟青坟。可怜不似

  中行说,死向王庭将一军。

  笺注:

  “王嫱”,《汉书》卷九十四下《匈奴传》下:“竟宁元年,单于复入朝。礼赐如初,加衣服锦帛絮,皆倍于黄龙时。单于自言愿婿汉氏以自亲。元帝以后宫良家子王嫱字昭君赐单于。单于欢喜。”《后汉书》卷八十九《南匈奴传》:“昭君字嫱,南郡人也。初,元帝时以良家子选人掖庭,时呼韩邪来朝,帝敕以宫女五人赐之。昭君入宫数岁不得见御,积悲怨,乃请掖庭令求行。呼韩邪

  临辞大会,帝召五女以示之。昭君丰容靓饰,光明汉宫,顾景裴回,竦动左右。帝见大惊,意欲留之,而难于失信,遂放匈奴。”贾开宗曰:“明妃,本蜀(按:南郡秭归)人。考新城亦有王嫱故里,此必过新城者。”“己卯”,明崇祯十二年。此诗作于崇祯十二年三月,该年三月底作者自京师返里。

  “明君”,即王昭君。晋人避司马昭讳,昭君改称明君,又称明妃。

  “琵琶无补和亲策”,晋石崇《王明君辞序》:“昔公主嫁乌孙,令琵琶马上作乐,以慰其道路之思,其送明君,亦必尔也。其造新曲,多哀怨之声。”《全唐诗》卷二百七十戎昱《咏史》:“汉家青史上,计拙是和亲。社稷依明主,安危托妇人!岂能将玉貌,便拟静胡尘!”《明鉴纲目》卷八:崇祯十一年九月,“清兵入塞,燕京戒严”,诏卢象升勤王。“时杨嗣昌夺情任中枢,与总监中官高起潜阴主和议,象升心非之。会诏对平台,帝慰劳之,咨以方略,对曰:‘命臣督师,臣意主战。’帝色变,良久曰:‘和乃外廷议耳。’……命与嗣昌、起潜等议。

  ……象升出与两人议不和,即日陛辞。嗣昌送之……象升责以阻师,且曰:‘公等坚主和议,独不思城下之盟,《春秋》所耻。长安口舌如锋,恐袁崇焕之祸立见。’

  “龙城”,汉时匈奴地名,在塞外。《汉书》卷九十四上:元光六年,“将军卫青出上谷,至龙城,得胡首虏七百人。”

  “青坟”,即青冢,塞外草皆白,独昭君坟草四季长青,故名。《太平寰宇记》卷三十八《振武军金河县》:“青冢在县西北,汉王昭君墓葬于此,其上草色常青,故曰青冢。”按:新城亦有王嫱墓。

  “中行说”,人名,汉文帝时宦者,使傅汉宗室女赴匈奴和亲,不肯行,强之,因降匈奴,教匈奴窥伺利害,以为汉患。《汉书》卷九十四上《匈奴传》上:“老上稽粥单于初立,文帝遣宗人女翁主为单于阏氏,使宦者燕人中行说傅翁主。说不欲行,汉强使之。说曰:‘必我也,为汉患者。’中行说既至,因降单

  …于,单于爱幸之。……日夜教单于候利害处”,寇边杀掳。

  谢方简讨送衣[自注]方子以智也①

  ,薄游赠丝。相怜知己意,总为岁寒期

  早岁耽奇服。素朴惭时制,陆离过我宜。《无衣》谁更赋,珍重在中笥。

  校记:

  一]“薄游”,强善本作“多君”。

  二]“陆离”,强善本作“宽舒”。

  笺注:

  “方子以智”,方以智,字密之,桐城人,与方域为挚支。《清史稿》卷五百《方以智传》:“以智崇祯庚辰进士,授检讨。”按:“简”、“检”互通。《壮悔堂文集遗稿与方密之书》载:“犹忆庚辰,密之从长安寄仆丝之衣,仆常服之。”此诗作于崇祯十三年庚辰夏。

  “早岁耽奇服”以下二句,《楚辞》屈原《九章涉江》:“余幼好此奇服兮,年既老而不衰。”朱喜注:“奇服,奇伟之服,以喻高洁之行”。丝”柞蚕丝。

  ,音掩。

  “总为岁寒期”,《论语子罕》:“子曰:‘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彫也’。”

  《全唐诗》卷六百四十四李咸用《古意论交》:“多为势利朋,少有岁寒操。”

  无衣《诗经》篇名。《诗经唐风无衣》:“岂曰无衣七兮?不如子之衣,安且吉兮!岂曰无衣六兮?不如子之衣,安且燠兮。”

  寄夏进士允彝

  不断离群梦,三年梦草庐。我今天北去,尔复水南居。世事怜苍狗,人情托素鱼。几时重把臂,江上采芙蕖笺注:

  “夏允彝”,《明史》卷二百七十七(本传):“夏允彝,字彝仲,弱冠举于乡,好古博学,工属文。是时东林讲席盛,苏州高才生张溥、杨廷枢等慕之,结文会名复社;允彝与同邑(江苏松江)陈子龙、徐孚远、王光承等亦结几社相应和。崇祯十年,与子龙同成进士,授长乐知县。”按,崇祯十年春,方域在京师与应春试的陈子龙、夏允彝交游。诗中有“不断离群梦,三年梦草庐。我今天北去,尔复水南居”句,知此诗作于崇祯十二年底离开南京时。

  “苍狗”,喻世事之变幻无常。杜甫《可叹》诗;“天上浮云如白衣,斯须改变如苍狗。”

  “人情托素鱼”,《文选》卷二十七《古辞饮马长城窟行》:“客从远方来,遗我双鲤鱼。呼儿烹鲤鱼,中有尺素书。长跪读素书,书中意何如?上有加餐饭,下有长相忆。”因以“鲤素”、“鲤鱼”、“素鱼”为书信的代称。

  “把臂”,友人亲密把手貌。《世说新语赏誉》:“谢公(安)道:‘豫章(谢鲲)若遇七贤,必自把臂入林。’

  “芙蕖”,亦名芙蓉,荷花之别名。《文选》卷二十九《古诗十九首》其四:“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

  金陵赠范公司马

  我闻司马古平格,湖海风神山岳力。楷模当代足仪刑,弼亮四朝勤社稷。昔者天启七载间,阴阳消长多荆棘。谗谄蔽明曲害公,不能俯仰甘裁抑。皇帝纪元肇戊辰,日月重开思遗直。命与我公镇通昌,京师两道各封埴。诗书元帅旧论兵,保障爰使烽隧熄。恭遇纪元十一年,朅来豺虎逼君侧。豸冠御史有成勇,痛惜纲常严弹劾。主上端居自圣明,威福在心原不测。公曰吁哉今何时,事关大义岂容默?乃率群公帝前争,万里丹墀陈悃愊。预料天意遽能回,老臣矢志欲殉国。我公昔日忝心知,不分孤臣腾苡薏。忆昨钩党起须臾,奴仆亲朋胥避匿。管鲍贫交见司马,触冒风波为羽翼。请室两辱双鱼书,鸣向孙阳忘不得。小子长跪御龙门,浩歌辄复填胸臆。君不见莫赤匪狐黑匪乌,天地茫茫

  皆鬼蜮。杨李威权势绝伦,青蝇身后为谁

  校记:

  〔一“使”,强善本作“教”。

  笺注:

  “范公司马”,指范景文。贾开宗曰:“范公司马,景文也。崇祯十一年,景文为南司马。是岁,相杨嗣昌,太子中允黄道周论之,下吏。御史成勇救道周,并逮勇。景文会诸公卿申救不得,去位。十五年,起为相。燕京陷,死之。按侯子己崇祯十二年)在金陵,是时景文亦以司马去位,寓金陵而赠之也。”

  《明史》卷二百六十五《范景文传》:“范景文字梦章,吴桥人……登万历四十一年进士”。《(崇祯三年)三月,擢兵部添注左侍郎,练兵通州。”“七年冬,起南京右都御史,未几就拜兵部尚书,参赞机务”。“十一年冬,京师戒严,遣兵入卫。杨嗣昌夺情辅政,廷臣力争,多被谪。景文倡同列合词论救。帝不悦,诘首谋,则自引罪,且以众论佥同为言。帝益怒,削籍为民。”

  “昔者天启七载间”以下四句,“天启”,明熹宗朱由校年号(公元一六二一至一六二七年。计六奇《明季北略》卷二十一上《殉难文臣范景文传》:“天启甲子(四年),逆阉窃柄,公上疏请清仕路,养仕节,谓‘天地人材,当为天地惜之;朝廷名器,当为朝廷守之;天下万世是非公论,当与天下万世共之’。言皆剀切,为时所忌。南乐相魏广微以乡曲故,欲招致公,卒不可得。比当例推,珰先授意部堂,芟除清流周忠毅(宗建)、李忠毅(应升)辈,公争执不少狥,忠贤大怒。寻移疾归,杜门却扫,视世荣一切淡如。至感愤时事,则裂眦拳几案,痛惋交集。”

  “皇帝纪元肇戊辰”以下四句,“戊辰”,明朱由检崇祯元年(公元一六二八年)范景文传》:“崇祯初,用荐召为太常少卿。二年七月,擢右佥。《明史都御史,巡抚河南。京师戒严,率所部八千人勤王,饷皆自赍。抵涿州,四方援兵多剽掠,独河南军无所犯。移驻都门,再移昌平,远近恃以无恐。明年三

  月,擢兵部添注左侍郎,练兵通州,通镇初设,兵皆召募,景文综理有法,军特精。当请有司实行一条鞭法,徭役归之官,民稍助其费,供应平买,不立官价名,帝令永著为例。居二年,以父丧去官。”徐作肃曰:“崇祯三年,景文佐司马镇通州,侯子父司徒公佐司马镇昌平。五年,景文去,司徒公并通州代之。”“遗直”,有古代骨鲠遗风之臣。“封埴”应作“封殖”,修治封疆,种植五谷。

  “恭遇纪元十一年”以下二句,指崇祯十一年清兵入塞,连下京畿州县,京师戒严,杨嗣昌夺情入阁,为崇祯帝献策议和,危害国家之事。“朅来”,犹言“何来”;“朅”,音揭。

  “豸冠獬豸冠,执法者之冠。《晋书》卷二十五:“法冠,一名柱后,或谓之獬豸冠。高五寸,以縰为展筩,铁为柱卷,取其不曲挠也。侍御史、廷尉正监平,凡执法官皆服之。或谓獬豸神羊,能触奸佞。《异物志》云:‘北荒之

  中,有兽名獬豸,一角,性别曲直。见人斗,触不直者;闻人争,咋不正者。楚王尝获此兽,因象其形以制衣冠。’胡广曰:‘……秦灭楚,以其冠服赐执法臣也。’“成勇”,《明史》卷二百五十八本传:“成勇,字仁有,安乐人也,天启五年进士。”历饶州、开封、归德推官。崇祯十一年,授南京御史。“杨嗣昌夺情入

  阁,言者咸获谴。勇愤,其年九月上疏言:‘嗣昌秉枢两年,一筹莫展,边警屡惊,群寇满野。清议不畏,名教不畏,万世公议不畏,臣窃为青史虑。’疏人,帝大怒,削籍提讯,诘主使姓名。勇狱中上书言:‘臣十二年外吏,数十日南台,无权可招,无贿可纳,不知有党。’帝怒,竟戌宁波卫。”

  “不分孤臣腾苡薏”,《后汉书》卷五十四《马援传》:“初,援在交阯,常食薏苡实,用能轻身省欲,以胜瘴气。南方薏苡实大,援欲以为种,军还,载之一车。时人以为南土珍怪,权贵皆望之。援时方有宠,故莫以闻。及卒后,有上书谮之者,以为前所载还,皆明珠文犀。马武与於陵侯侯昱等皆以章言其状,帝益怒。援妻孥惶惧,不敢以丧还旧茔,裁员城西数亩地槀葬而已。”后遂以涉嫌被诬谓之“薏苡之嫌。”

  “忆昨钩党起须臾”,《侯氏家乘》卷二李觉斯《户部尚书侯公墓志铭》:“时乌程相(温体仁)当国,久亦欲尽天下贤者,以朋党误国之说疑撼天子。嫉公为东林魁,乃搘柱高位,嗾言官论公麋饷,系诏狱。”

  “管、鲍贫交见司马”,“管、鲍”,春秋时的管仲和鲍叔牙。《史记》卷六十二《管仲传》:“管仲夷吾者,颖上人也。少时常与鲍叔牙游,鲍叔知其贤。管仲贫困,常欺鲍叔,鲍叔终善遇之,不以为言。已而,鲍叔事齐公子小白,管仲事公子纠。及小白立为桓公,公子纠死,管仲囚焉。鲍叔遂进管仲。管仲

  既用,任政於齐,桓公以霸,九合诸侯,一匡天下,管仲之谋也。管仲曰:‘吾始困时,尝与鲍叔贾,分财利,多自与,鲍叔不以我为贪,知我贫也;吾尝为鲍叔谋事而更穷困,鲍叔不以我为愚,知时有利、不利也;吾尝三仕三见逐于君,鲍叔不以我为不肖,知我不遭时也;吾尝三战三走,鲍叔不以我为怯,知我有老母也;公子纠败,召忽死之,吾幽囚受辱,鲍叔不以我为无耻,知我不羞小节而耻功名不显于天下也。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鲍子也。’徐作肃曰:“(司徒公)与景文素善。九年,司徒为温体仁、薛国观所忌,下狱,久不解,景文盖尝营救之也。”

  “请室两辱双鱼书”,“请室”,囚禁有罪官吏的牢狱。《汉书》卷四十八《贾谊传》上疏陈政事:“盘水加剑,造请室而请罪耳。”注:“请室,请罪之室。”“双鱼书”,见本卷《寄夏进士允彝》诗笺注。

  “孙阳”,即伯乐,秦穆公时人,善相马。《战国策楚策四》:千里马不为人知,“服盐车而上太行,蹄申膝折”,白汗交流,伯乐见之,攀而哭之,解衣覆之。千里马于是“俯而喷,仰而鸣,声达于天,若出金石声者。何也?彼见伯乐之知己也。”

  “莫赤匪狐黑匪乌”,《诗经邶风北风》“莫赤匪狐,莫黑匪乌”句之省略。《正义》曰:“卫之百姓,疾其时政,以狐之类皆赤,乌之类皆黑,人莫能分别赤以为非狐者,莫能分别黑以为非乌者……今君、臣为恶如一,似狐、乌相类,人以莫能别其同异。”“匪”,同“非”。朱熹注:“比也。狐,兽名,似犬黄赤色;乌鸦,黑色;皆不祥之物,人所恶见者也。所见无非此物,则国将危乱可知。”

  “李杨”,唐玄宗时之奸相李林甫、杨国忠。《旧唐书》卷一百六本传载:“林甫面柔而有狡计,能伺候人主意,故骤历清列,为时委任。而中官妃家,皆厚结托,伺上动静,皆预知之,故出言进奏,动必称旨,而猜忌阴中人,不见于词色。朝廷受主恩顾,不由其门,则构成其罪;与之善者,虽斯养下士,尽至荣宠。……所以秉钧二十年,朝野侧目,惮其威权。”杨国忠本名钊,蒲州永乐人,其舅张易之,从祖妹杨贵妃。“国忠无学术拘检,能饮酒,蒱博无行,为宗党所鄙。”杨贵妃得宠,国忠“骤履清贯,朝士指目嗤之。”然其禀性奸回,强力而有口辩,高居相位,恣弄威权,天子莫见其非,群臣由之杜口,致禄山叛逆,銮辂播迁,枭首覆宗,莫救艰步”。按:此以李、杨比温体仁、薛国观。

  “青蝇身后为谁殛”,《三国志》卷五十七《虞翻传》:“(孙)权积怒非一,遂徙翻交州”句注引《翻别传》:“翻放弃南方,云:‘自恨疏节,骨体不媚,犯上获罪,当长没海隅。生无可与语,死以青蝇为吊客。使天下一人知己者,足以不恨。’后遂以“青蝇吊客”喻死后无人闻问,只有青蝇附身而已。殛,诛。

  奉和臬司李公白兔之作

  夏屋雕笼锦绩,等闲真异出群游。虞罗自为奇毛洁②,春草须于大野求。西入玉门思汉月③,东归银海望金秋。亦知碧落含虚魄,三窟无营也不忧。

  笺注:

  “臬司”,明、清时称按察使为臬司。《明史》卷七十五《职官志》四:“按察使掌一省刑名按劾之事。”正三品。“李公”,未详。本诗作于崇祯十二年金陵应试时。

  “虞罗自为奇毛洁”,欧阳修《白兔诗》:“天冥冥、云濛濛,白兔药姮娥宫。玉关金锁夜不闭,窜入滁山千万重……渴饮泉、困栖草,滁人遇之丰山道。网罗百计偶得之,千里持为翰林宝。翰林酬酢委金璧,珠箔花笼玉为食……天资洁白已为累,物性拘囚尽无益。上林荣落几时休,回首峰峦断消息。”(《欧阳文忠公文集》卷五十四“)虞罗”,虞人之罗网。

  “玉门”,玉门关,古时通往西域的要道。见卷《关山月》笺注。

  “东归银海望金秋”,“银海”,光明眩曜之大地,此指中原。秦观《和裴仲谟放兔行》:“天寒草枯死,见窘何太迫。上有苍鹰祸,下有黄犬厄。……兔兮兔兮听我言,月中仙子最汝怜。不如亟返月中宿,休顾商岩与岳麓。”(《淮海集》卷五)

  “碧落”,天空,天上。“虚魄”,月。

  “三窟”,《战国策齐策)四:“冯谖(谓孟尝君)曰:‘狡兔有三窟,仅得免其死耳。’今君有一窟,未得高枕而卧也,请为君复凿二窟。’……还报曰:‘三窟已就,君姑高枕为乐矣。,“营”,谋求,经营。

  赠梁明府

  展矣梁公子,轶尘出帝京。乌衣推素业,白帻足时名。地许云霄近,才令宇宙惊。有人倡领袖,处士得澄清。坛坫归牛耳③,交游伫凰鸣。蓬门宁寄迹,天阁早驰声。经术醇儒富,匡扶

  旧学精。种花先百里⑤,叱驭即前程。岂弟临封久,欢呼敝邑迎。威仪嗟父老,觌觐想承平。朋酒春觥狎,端居夏日明。为怜疲俗晚,可怪鼠群横。氛祲围城郭,儿童逐甲兵。空村狐吹火,废草犊慵耕。何似鲂能,无知尾自赪。循良崇汉诏,霖雨待周。大皋夔列。读书属致主三,亲政已编氓。茕器,庸功召杜行十载吟《梁甫》,一朝见贾生鹍鹏终北徙,羽翼忽南征。

  自愧羊公鹤,空惭雒下伧。旧曾先郭隗,今始识韩荆。岁月文章老,蹉跎姓字轻。陈书增感激,抒虑有精诚。长揖明公礼,弹冠下士情。不才余等辈,迟暮亦峥嵘。

  校记:

  一]“轶尘”,强善本作“超尘”。

  二“能”,强善本作“前,。

  三“属”,强善本作“须”。

  四“一朝见”,强善本作“今欣遇”。

  笺注

  “明府”,清梁章钜《称谓录》卷二十二《明府》:“《唐书张伦传》:李笃称外黄令毛钦为明府。《表异录》:唐人称县曰明府。”梁明府,或谓梁展(据张慧剑(江苏文人年表》)此诗作于崇祯十二年南京应试时。

  “乌衣推素业”,“乌衣”,南京乌衣苍。《宋书》卷五十八《谢弘微传》:

  谢)混风格高峻,少所交纳,唯与族子灵运、瞻曜、弘微,并以文义赏会。尝共宴处,居在乌衣巷,故谓之乌衣之游。”《世说新语雅量》:“王公(导)曰:‘吾角巾经还乌衣,何所稍严。,刘孝标注引《丹阳记》:“乌衣之起,吴时乌衣营处所也。江左初立,琅玡诸王所居。”

  “坛坫归牛耳”,详卷一《赠吴征君丈人》笺注。

  “凰鸣”,品学兼优的人才。《诗经大雅卷耳》:“凰皇鸣兮,于彼高冈;梧桐生兮,于彼朝阳。”《世说新语赏誉》:“张华见褚陶,语陆平原曰:‘君兄弟龙跃云津,顾彦先凤鸣朝阳’。”

  “百里”,古时一县辖约百里。《抱朴子外篇百里》:“烦剧所重,其唯百里。”《世说新语言语》:“李弘度常叹不被遇,殷杨州(浩)知其家贫,问:‘君能屈志百里不?’李答曰:‘北门之叹,久已上闻;穷猿奔林,岂暇择木。’遂授剡县。’,《庚子山集注》卷一《春赋》:“河阳一县并是花,金谷从来满园树。”注:

  晋书》曰:潘岳为河阳令,满县皆栽桃花。”

  “叱驭即前程”,《汉书》卷七十六《王尊传》:“上以尊为郿令,迁益州刺史。先是琅玡王阳为益州刺史,行部至邛九折阪,叹曰:‘奉先人遗体,奈何数乘此险?’后以病去。及尊为刺史,至其阪,问吏曰:‘此非王阳所畏道邪?’吏对曰:‘是。’尊叱其驭曰:‘驱之,王阳为孝子,王尊为忠臣。,

  “朋酒春觥狎”,《诗经豳风七月》:“朋酒斯飨,曰杀羔羊。跻彼公堂,称彼兕觥,万寺无疆。”《郑笺》:“两樽曰朋。”

  “何似鲂能白”以下二句,《诗经周南汝坟》:“鲸鱼頳尾,王室如毁。”

  《毛传》:頳,赤也,鱼劳则尾赤。毁,火也。”笺云:“君子仕于乱世,其颜色瘦病,如鱼劳则尾赤。所以然者,畏王室之酷烈。是时纣存。”

  “循良崇汉诏”,《汉书》卷八十九《循吏传序》:“及至孝宣,由仄陋而登至尊,兴于闾阎,知民事之艰难。自霍光薨后,始躬万机,厉精为治。……常称曰:‘庶民所以安其田里而亡叹息愁恨之心者,政平讼理也。与我共此者,其唯良二千石乎!’以为太守,吏民之本也,数变易则下不安,民知其将久,不可欺罔,乃服从其教化。故二千石有治理效,辄以玺书勉励,增秩赐金,或爵至关内候。公卿缺,则选诸所表以次用之。是故汉世良吏于是为盛,称中兴焉。”

  “霖雨待周茕”“霖雨”,久旱之雨,此喻恩泽。《书经周书洪范》:“无虐茕独,而畏高明。”伪《孔传》:“茕,单,无兄弟也。无子曰独。”

  “皋夔”,舜、尧大臣皋陶和夔。《史记》卷一《五帝纪》:“(舜)摄政八年,而尧崩。三年丧毕,让丹朱,天下归舜。而禹、皋陶、契、后稷、伯夷、夔、龙、

  、益、彭祖,自尧时而皆举用,未有分职,于是舜乃至于文祖,谋于四岳,辟四门,明通四方耳目,命十二牧。论帝德,远佞人,则蛮夷率服。”

  “庸功”,《国语晋语》七:“无功庸者,不敢居高位。”韦昭注:“国功曰功,民功曰庸。”“召、杜”,指西汉召信臣、东汉杜诗。《汉书》卷八十九《循吏传》:“召信臣字翁卿,九江寿春人也。以明经甲科为郎,……迁上蔡长,其治视民如子,所居见称述。超为零陵太守,病归,复征为谏大夫,迁南阳太守,其治如上蔡,信臣为人勤力有方略,好为民兴利,务在富之。躬勤耕农,出入阡陌,止舍离乡亭,稀有安居时。……其化大行,郡中莫不耕稼力田,百姓归之,户口增倍,盗贼狱讼衰止。吏民亲爱信臣,号之曰‘召父。’《后汉书》卷三十一《杜诗传》:“杜诗字(公)君[公,河内汲人也。……迁南阳太守,性节俭而政治清平,以诛暴立威,善于计略,省爱民役。造作水排,铸为农器,用力少,见功多,百姓便之。又修治陂池,广拓土田,郡内比屋殷足,时人方于召信臣,故南阳为之语曰:‘前有召父,后有杜母。’

  《梁甫》,即《梁甫吟》,乐府楚调曲名,亦作《梁父吟》。《三国志》卷三十五《诸葛亮传》:“玄卒,亮躬耕陇亩,好为《梁父吟》。身长八尺,每自比于管仲、乐毅,时人莫之许也。”

  “一朝见贾生”,《史记》卷八十四《贾生传》:“贾生名谊,洛阳人也。年十八,以能诵诗属书闻于郡中。……文帝召为博士。是时贾生年二十余,最为少,每诏令议下,诸老先生不能言,贾生尽为之对,人人各如其意所欲出,诸生于是乃以为能不及也。孝文帝说之,超迁,一年中至太中大夫。”

  “鹍鹏终北徙”以下二句,《庄子逍遥游》:“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将徙于南冥。……水击三千里,扶摇而上者九万里。”

  “羊公鹤”,《世说新语排调》:“刘遵祖(爱之)少为殷中军(浩)所知,称之于庾公(亮)。庾公甚忻然,便取为佐。即见,坐之独榻上与语。刘尔日殊不称。庾小失望,遂名之为‘羊公鹤’。昔羊叔子有鹤善舞,尝向客称之。客试使驱来,氃而不肯舞,故称比之。”

  “雒下伧”,《世说新语雅量》:“褚公于章安令迁太尉记室参军,名字已显而位微,人未多识。公东出,乘估客船,送故吏数人,投钱塘亭住。尔时,吴兴沈充为县令。当送客过浙江。客出,亭吏驱公移牛屋下。潮水至,沈令起彷徨,问:‘牛屋下是何人物?’吏云:‘昨有一伧父来寄亭中,有尊贵客,权移之。’令有酒色,因遥问:‘伧父欲食不?姓何等?可共语。’褚因举手答曰:

  ‘河南褚季野。’远近久承公名,令于是大遽,不敢移公,便于牛屋下修刺诣公。更宰杀为馔具,于公前鞭挞亭吏,欲以谢惭。公与之酌宴,言色无状异,如不觉。”刘孝标注:“《晋阳秋》曰:‘吴人以中州人为伧。’

  “旧曾先郭隗”,《战国策燕策》一:“燕昭王收破燕后即位,卑身厚币以招贤者,欲将以报仇,故往见郭隗先生曰:‘齐因孤国之乱而袭破燕,孤极知燕小力少,不足以报。然得贤士与共国,以雪先王之耻,孤之愿也。敢问以国报仇者奈何?’郭隗先生对曰:‘帝者与师处,王者与友处,霸者与臣处,亡国与役处。屈指而事之,北面而受学,则百己者至。先趋而后息,先问而后嘿,则什己者至。人趋己趋,则若己者至。冯几据杖,眄视指使,则厮役之人至。若恣睢奋击,呴籍叱咄,则徒棣之人至矣。此古服道致士之法也。王诚博选国中之贤者而朝其门下,天下闻王朝其贤臣,天下之士必趋于燕矣。’昭王曰:‘寡人将谁朝而可?’郭隗先生曰:‘……今王诚欲致士,先从隗始。隗且见事,况贤于隗者乎?岂远千里哉!’于是昭王为隗筑宫而师之。”

  “韩荆”,即唐荆州长史韩朝宗。《新唐书》卷二百十八《韩朝宗传》:“朝宗喜识拔后进,尝荐崔崇之、严武于朝,当时士咸归重之。”李白《李太白全集》卷二十六《与韩荆州书》:“白闻天下谈士相骤而言曰:‘生不用万户侯,但愿一识韩荆州。’何令人之景慕一至于此耶?”

  “陈书”,《南史》卷二十一《王僧达传》:僧达早慧,少好学,善属文,年未二十,迁太子舍人。又性好鹰犬,与里中少年游,临川王刘义庆闻之,“令周旋沙门慧观造而观之。僧达陈书满席,举论文议,慧观酬答不暇,深相称美。”

  “弹冠”,喻出仕。《汉书》卷七十二《王贡两龚鲍传》:“(王)吉与贡禹为友,世称‘王阳(按:王吉字子阳)在位,贡公弹冠’,言其取舍同也。”师古注:“弹冠者,且入仕也。”《梁书》卷十三《沈约传》载其《郊居赋》云:“或辞禄而反耕,或弹冠而来仕。”

  赠给事何公谪金陵四首

  重华晓仗就陈辞,枢密南来陛见时。国难匡扶元老在,庙谟惭愧小臣知。不辞孤愤承迁谪,岂有狂名计早迟!自是镐京根本地,都人侥幸见威仪。

  当年折槛更何人?万里伤心一逐臣。请剑非缘迷鹿马,肖形实欲画麒麟。章邯待奏方三日,项羽焚宫已百旬。揆地争知爰立误,黄扉谏草尚如新。

  大漠寒云万里风,边书夜到未央宫。共依魏绛能通市,不道周京亦徙丰。前席已知长短计,中原谁奏敉宁功!朝廷迁次应求旧,或忆东南有谢公。

  十道征兵大合围,潢池盗弄已全非。谁堪仗钺仍搂伐,尚妒徙薪早见几。五噫歌声忧底事?三闾江色怨初衣。青蝇苍狗须臾里,莫便淼茫拥钓矶。

  校记:

  一“敉宁”,资灿本作“硕肤”。

  一

  [二“尚”,强善本作“犹“早”,强善本、资灿本作“先”。

  [三]“淼茫”,强善本作“持竿”。

  笺注:

  “给事何公”,何楷,参见卷一《早朝应司徒公教》诗笺注。徐作肃曰:

  “给事,何楷也。按崇祯七年,楷为户部员外郎,侯子父司徒公荐改给事中。是年,寇陷凤阳,烧陵宫。(按:实为八年正月。)初,凤抚杨一鹏惮贼不肯移镇,阁臣温体仁主之,楷至是论杀一鹏,并劾体仁。时内批相王应熊,故事,阁臣无不由廷卜者,楷攻发其私,应熊卒去。十年,以杨嗣昌为兵部尚书,寻兼东阁大学士。嗣昌陈边议,固请撤战;复用熊文灿招抚中原诸寇,既而皆败,楷奏劾之。嗣昌与体仁合构楷,贬南(京)国子丞。是诗多指嗣昌者,盖楷就官日,而体仁已(罢相)去也。”此诗作于崇祯十二年作者应试南京时。

  “重华晓仗就陈辞”以下四句,“重华”,《史记》卷一《五帝本纪》:“虞舜者,名曰重华。”屈原《离骚》:“济沅湘以南征兮,就重华而陈辞。”此以重华比崇祯帝,以屈原比何楷。“枢密”、“元老”,指杨嗣昌。“小臣”,何楷自称。《明史杨嗣昌传》:“(崇祯)九年秋,兵部尚书张凤翼卒,帝顾廷臣无可任者,即家起嗣昌。”明年三月抵京,召对。嗣昌……工笔札,有口辨,……每对必移时,奏请无不听,曰:‘恨用卿晚!’

  “镐京”,周之旧京,此指明朝留都金陵(南京)。

  “当年折槛更何人”,《汉书》卷六十七《朱云传》:“至成帝时,丞相故安昌侯张禹以帝师位特进,甚尊重。云上书求见……曰:‘今朝廷大臣,上不能匡主,下亡益于民,皆尸位素餐,孔子所谓鄙夫不可与事君’,‘苟患失之,亡所不至’者也。臣愿赐尚方斩马剑,断妄臣一人以厉其馀。上问:‘谁也?’对曰:

  ‘安昌侯张禹。’上大怒曰:‘小臣居下讪上,廷辱师傅,罪死不赦。’御史将云下。云攀殿槛,槛折。云呼曰:‘臣得下从龙逄、比干游于地下足矣,未知圣朝何如耳?’御史遂将云去。于是左将军辛庆忌免冠、解印绶、叩头殿下,曰:‘此臣素著狂直于世,使其言是,不可诛;其言非,固当容之。臣敢以死争。’庆忌叩头流血。上意解,然后得已。及后当治槛,上曰:‘勿易,因而辑之,以旌直臣。,

  “迷鹿马”,《史记》卷六《秦始皇本纪》:“赵高欲为乱,恐群臣不听,乃先设验。持鹿献于二世,曰:‘马也。’二世笑曰:丞相误邪?谓鹿为马。’问左右,左右或默,或言马以阿顺赵高,或言鹿。高因阴中诸言鹿者以法。后群臣皆畏高。”

  “麒麟”,汉麒麟阁。见卷一《早发述怀》笺注。

  “章邯待奏方三日”以下二句,“章邯”,秦将。《史记》卷七《项羽本纪》载:“章邯军棘原,项羽军漳南,相持未战。秦军数却,二世使人让章邯。章邯恐,使长史欣请事。至咸阳,留司马门三日,赵高不见,有不信之心。长史欣恐,还走其军,不敢由故道,赵高果使人追之,不及。”又云:“居数日,项羽引兵西屠咸阳,杀秦降王子婴,烧秦宫室,火三月不灭。”按:崇祯八年正二十八日,农民军破凤阳,焚明陵宫殿,“内批相王应熊”包庇直接责任者巡抚杨一鹏,何楷等劾之;崇祯十一年五月,兵部尚书杨嗣昌在清兵入侵的严重形势下,又主张撤兵言和,何楷又劾奏言:“嗣昌引建武款塞事,欲借以申市赏之说;引元和田兴事,欲借以申招抚之说;引太平兴国连年兵败事,欲借以申不可用兵之说,徒巧附会耳!”“逾月,嗣昌夺情入阁,楷又劾之,忤旨,贬二秩为南京国子监丞《明史何楷传》)从明皇陵宫殿被焚到何楷被贬,时三年余;“百旬”,言其成数。

  “揆地”,指宰相之位。“爰立”,拜相,“爰立作相”(《书经说命》)的歇后语。“争”,怎。

  “黄扉”,此指给事中何楷。黄扉本指门下省。因古时给事中属门下省,故云。

  “大漠寒云万里风”以下二句,《明》卷八:崇祯十一年九月,“清兵分路入墙子岭、青山口,蓟辽总督吴阿衡败死,监视中官邓希诏遁走,遂深入,抵牛兰山。总监高起潜兵败,遂由卢沟桥趋良乡,下畿辅城四十有八。”“未央宫”,汉宫名,此指明朝宫中。

  “共依魏绛能通市”,《史记》卷四十四《魏世家》:“悼公三年,会诸侯。悼公弟杨干乱行,魏绛僇辱杨干。悼公怒曰:‘合诸侯以为荣,今辱吾弟!’将诛魏绛,或说悼公,悼公止,卒任魏绛政,使和戎、翟,戎、翟亲附。悼公之十一年,曰:‘自吾用魏绛,八年之中,九合诸侯,戎、翟和,子之力也。,此以魏绛喻杨嗣昌。《明史杨嗣昌传》:“当是时,流贼既大炽,朝廷又有东顾忧(按:指清兵内犯),嗣昌阴主互市策。适太阴掩荧惑,帝减膳修省,嗣昌则历引汉永平、唐元和、宋太平兴国事,盖为互市地云。给事中何楷疏驳之。”

  “不道周京亦徙丰”,《诗经大雅文王有声》:“文王受命,有此武功。既伐于崇,作邑于丰”。《笺》云:“‘武功’谓伐四国及崇之功也;‘作邑’者,徙都于丰。朱熹《集注》:“此诗言文王迁丰、武王迁镐之事……‘丰’即崇国之地,在今(陕西)户县杜陵西南。”此句意谓就是不讲周文王为了安定天下而讨伐四方敌国及崇侯虎,并将国都由岐下迁到崇国的丰等史实。贾开宗等曰:“不必深言,即古今之势、安危之谟具见。”

  “前席”,极言听之入神,不觉前移其坐位。《史记》卷八十四《贾生传》:贾谊被谗贬为长沙王太傅。后岁余,汉文帝复召见,时“文帝方受釐,坐宣室。上因感鬼神事,而问鬼神之本。贾生因具道所以然之状,至夜半,文帝前席。既罢,曰:‘吾久不见贾生,自以为过之,今不及也。’李商隐《贾生》诗:“宣室求贤访逐臣,贾生才调更无伦。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

  “敉宁”,安扶、安定天下。《书经大诰》:“今蠢,今翼日,民献有十夫,予翼以于敉宁武图功。”伪《孔传》:“今天下蠢功(谓武庚之乱),今之明日,四国人贤者有十夫来翼佐我周,用扶安武事谋立其功。”宋蔡沈《集传》:“敉功,安天下之功。”“敉”,音弭。按:资灿本“敉宁”作“硕肤”;“硕肤功”,指盛大的功勋,意略同。

  “谢公”,谢安。安字安石,东晋阳夏人。早年“寓居会稽,与王羲之及高阳许询、桑门支遁游处,出则渔弋山水,入则言咏属文,无处世意”。年四十余,始有仕进志,桓温请为司马,寻除吴兴太守,征拜侍中,迁吏部尚书、中护军。简文帝崩,“桓温入赴山陵,止新亭,大陈兵卫,将移晋室,呼安及王坦之,欲于坐害之。”安神色不变,温谋终不成。“时强敌寇境,边书续至,梁、益不守,樊、邓陷没,安每镇以和靖,御以长算。德政既行,文武用命,不存小察,弘

  以大纲,威怀外著,人皆比之王导”。太元八年,后秦苻坚率众,号称百万,“次于淮、肥,京师震恐”,加安征讨大都督。安“指授将帅,各当其任”,大破敌军。(《晋书》卷七十九《谢安传》)按:此指周延儒。明史卷三百八《奸臣(周延儒)传》:

  “始延儒里居,颇从东林游……既陷钱谦益,遂仇东林。及主会试,所取士张溥、马世奇等,又皆东林也。”温体仁、张至发、杨嗣昌相继排东林,东林党人又欲支持周延儒复起,寄以厚望。参见本卷《招隐士》诗。

  “十道征兵大合围”,《明史杨嗣昌传》:崇祯十年三月,杨嗣昌抵京任兵部尚书,召对,“乃议大举平贼。请以陕西、河南、湖广、江北为四正,四巡抚分剿专防;以延绥、山西、山东、江南、江西、四川为六隅,六巡抚分防而协剿,是谓十面之网,而总督、总理二臣,随贼所向,专征讨。……期三月尽歼诸剧寇。”按:三个月歼灭农民军,纸上谈兵而已。

  “黄池盗弄已全非”,“黄池盗弄”,详前卷一《暮春杂诗》五首其三笺注。按:杨嗣昌提出“十面之网”的三月歼“寇”方针之后,又任用“实不知兵”的熊文灿为歼“寇”统帅,农民军不仅未被歼灭,而且“大人四川”,声势更大,嗣昌不得不以“灭贼逾期,疏引罪,荐人自代”(《明史杨嗣昌传》)。

  “徙薪”,即曲突徙薪。《淮南子说山训》“淳于髠之告失火者”句注:“淳于髠,齐人也,告其邻突按:突,烟囱)将失火,使曲突徙薪,邻人不从,后竟失火。”《汉书霍光传》文字较详,意为防患于未然。此喻何楷早见几微而劾奏杨嗣昌之不可用。

  “五噫歌声忧底事”,《后汉书》卷八十三《逸民梁鸿传》:“梁鸿,字伯鸾,扶风平陵人也。……后受业太学,家贫而尚节介,博览无不通,而不为章句。”人多慕其高节,先与妻隐“霸陵山中,以耕织为业,咏《诗》、《书》,弹琴以

  自娱。仰慕前世高士,而为四皓以来二十四人作颂”。后东出关,过京师,作《五噫之歌》曰:‘陟彼北芒兮,噫!顾览帝京兮,噫!宫室崔嵬兮,噫!人之劬劳兮,噫!辽辽未央兮,噫 ’肃宗闻而非之,求鸿不得。乃易姓运期名耀,字侯光,与妻子居齐、鲁间。有顷,又去适吴。”“底事”,何事。

  ‘三闾江色怨初衣”,“三闾”,指屈原,屈原曾任楚三闾大夫。“初衣”,

  即初服。《史记》卷八十四《屈原传》:“屈平正道直行,竭忠尽智以事其君,谗人间之,可谓穷矣。信而见疑,忠而被谤,能无怨乎?屈平之作《离骚》,盖自怨生也。”又云:“屈原至于江滨,被发行吟泽畔,颜色憔悴,形容枯槁。渔父见而问之曰:‘子非三闾大夫欤?何故至此?’屈原曰:‘举世混浊而我独清,众人

  皆醉而我独醒,是以见放。,故《离骚》曰:“余固知謇謇之为患兮,忍而不能舍也。”“进不入以离尤兮,退将复修吾初服。”《涉江》亦云:“余幼好此奇服兮,年

  既老而不衰。”初始之奇服,喻美德。

  “青蝇”,《诗经小雅青蝇》:“营营青蝇,止于樊。岂弟君子,无信谗言。”《后汉书》卷五十四《杨震传》:“(顺帝)乃下诏策曰:‘故太尉震,正直是与,俾匡时政,而青蝇点素,同兹在藩。,注云:“青蝇污白使黑,污黑使白,喻妄人变乱善恶也。”“苍狗”,喻世事之变幻无常。详前《寄夏进士允彝》诗笺注。

  “钓矶”,钓鱼时所坐的水边岩石。《全唐文》卷一九九骆宾王《钓矶应请》文:“余以三伏晨行,至七里濑,此地即新安之江口也,有严子陵钓矶焉。”按:《后汉书逸民传》:“严光,字子陵,一名遵,会稽馀姚人也。少有高名,与光武同游学。及光武即位,乃变名姓,隐身不见乃耕于富春山,后人名其钓处为严陵濑焉。”注云:“顾野王《舆地志》曰:‘七里濑在东阳江下,与严陵濑相接,有严山。桐庐县南有严子陵渔钓处。今山边有石,上平,可坐十人,临水,名为严陵钓坛’也。”

  妖彗

  妖彗骄天狗,荒风长地榆。不难频下诏,实欲康衢。主圣朝临极,宫深夜自娱。太平会端拱,诤谏亦斯须。

  笺注:

  “妖彗”,妖星中之彗星。《晋书》卷十二《天文志》:“妖星:一曰彗星,所谓扫星。本类星,末类彗,小者数寸,长或竟天。见则兵起、大水。”本诗约作于崇祯十二、十三年间。《明史》卷二十七《天文志》三:“崇祯十二年秋,彗星见参分。十三年十月丙戌,彗星见。”“天狗”,亦星名。《晋书天文志》:“天狗,状如大奔星,色黄,有声,其止地,类狗。所坠,望之如火光,炎炎冲天;其上锐,其下员,如数顷田处。或曰,星有毛,旁有短彗,下有狗形者。曰,流星有光,见人面,坠无声,若有足者,名曰天狗。……见则四方相射,千里破军杀将。或曰,五将斗,人相食,所往之乡有流血;其君失地,兵大起,国易政,戒守御。”

  “地榆”,草名,多年生草本,初生布地,独茎直上,叶似榆,故名;开花如椹子,紫墨色又似豉,又名玉豉。

  “不难频下诏”,崇祯八年,明皇陵被焚,明军屡败,“冬十月庚辰,下诏罪己,辟居武英殿,减食撤乐,示与将士同甘苦”;十年四月己酉,“荧惑逆行,(诏)谕廷臣修省”;“十一月庚辰,以星变修者,(诏)求直言”;十一年“八月戊戍,以灾异屡见,斋居永寿宫,(诏)谕廷臣修省”;十三年三月丙戍,“大风霾,诏清刑狱”。

  “康衢”,《列子仲尼》:“尧治天下五十年,不知天下治欤?不治欤?不知亿兆之愿戴己欤?不愿戴己欤?……尧乃微服游于康衢(按:指四通八达的大路),闻儿童谣曰:‘立我蒸民,莫匪尔极。不识不知,顺帝之则。’此谓天下太平。

  “主圣朝临极”以下二名,贾开宗等评曰:“风刺得体。”

  “端拱”,详卷一《竹生昆仑西》诗笺注。

  “诤谏亦斯须”,贾开宗曰:“崇祯九年,天狗见豫分。是岁,秦寇大人中原,帝下诏求言,给事李化龙应诏切谏,坐贬。”按:陕西农民军人豫,始于崇祯七年;李化龙,字于田,河南长垣人,万历二年进士,万历末卒于官,焉能复于崇祯九年“切谏”之事?贾言误。

  招隐二章章五句[自注]辛己作

  招隐士兮山之阳,芰荷为衣下为裳,云壑为友足徜徉。高车驷马忧方大,事业萧曹竟渺茫。

  招隐士兮山之曲,生刍一束人如玉,罄首折腰为多欲。不见丞相今囹圄,虽百其身何能赎?

  校记:

  一“下”,强善本作“荔”。

  一

  笺注:

  “招隐”,征招隐士出仕也。“辛已”,崇祯十四年。是年诏起故相宜兴周延儒。延儒字玉绳,宜兴人,万历四十一年进士。善伺意指,崇祯初,助温体仁讦钱谦益,后入阁;六年又被温体仁劾罢。

  “芰荷为衣下为裳”,屈原《离骚》:“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后遂以为隐者服饰而喻其高洁。《文选》卷四十三孔德璋《北山移文》:“焚芰制而裂荷衣。”

  “云壑为友足徜徉”,写隐居生活:以云霞山壑为伴,徘徊漫游于丛林山水之间。

  “高车驷马忧方大”,皇甫谧《高士传四皓》:“四皓者…见秦政虐,乃退入蓝田山,而作歌曰:‘驷马高盖,其忧甚大。富贵之畏人,不如贫贱之

  肆志。

  ’“萧、曹”,汉朝开国功臣萧何、曹参。《汉书》卷七十二《丙吉传赞》:“近观汉相,高祖开基,萧、曹为冠。”《明史》卷三百,《周延儒传》:“延儒实庸驽无材略。……天下大乱,延儒一无所谋画。”

  “生刍一束人如玉”,《诗经小雅白驹》:“生刍一束,其人如玉。”《后汉书》卷五十三《徐稚传》:“及(郭)林宗有母忧,稚往吊之,置生刍一束于庐前而去。众怪不知其故,林宗曰:‘……《诗》不云乎:“生刍一束,其人如玉。”吾无

  ’注云:‘德以堪之。此戒贤者,行所舍,主人之饩虽薄,要就贤主人,其德如玉然也。”“生刍,新割的青草。“玉”,象征其德行高洁。

  “罄首折腰”,亦曰“罄折”,磬、罄通,垂首弯腰。《晋书隐逸传陶潜传》:“吾不能为五斗米折腰,拳拳事乡里小人邪!”

  丞相”,徐作肃曰:丞相,盖谓薛国观也。按崇祯十一年,以吏部侍郎刘宇亮、礼部侍郎傅冠、户部尚书程国祥、兵部尚书杨嗣昌、工部侍郎蔡国用、佥都御史薛国观并兼东阁大学士。神宗以后故事,阁臣无用诸曹者,(崇祯)帝即位八年,始用刑部侍郎张至发,至是尽废旧例矣。已而,诸相相继去,国观独秉政。帝意以国观不次拔自外僚,颇向用之。国观凶邪狠戾,忮害善类,招权网上,被斥归。十四年辛已,帝复命金吾逮捕下狱,旋以诸相意释之,令居佛寺中。一日,震怒,勒自尽。是年,故相周延儒起田间代之。”按:据《明史

  庄烈帝纪》:刘宇亮、傅冠、薜国观入阁,在崇祯十年八月己酉”。

  燕至二首

  社日逢春燕①,关情始欲愁。昭阳宫殿隔,差羽岁时留。南北总风景,去来慎悔尤。争知人事改,独自近中州!

  物态频年异,关河卒用兵。可怜春燕子,独有岁时情。地坼乌衣巷,巢添白帝城。惊心吾见尔,即事费推评。

  笺注

  “社日”,祭社神(土神)之日。汉以后,一般用戊日,即立春后第五个戊日为春社,立秋后第五个戊日为秋社,恰当春分、秋分前后,此指春社。“春燕”,《淮南子》卷四《地形训》:“燕雁代飞。”注:“燕,玄鸟也,春分而来,雁春分而北,诣漠中也;燕,秋分而去,雁秋分而南,诣彭蠡也,故曰代飞。”《地形训》又云:“夫熊罴蛰藏,飞鸟时移。”按:熊罴、飞鸟皆按时节蛰藏、飞移如故,人事却沧桑变化无常,故每借以抒怀遣兴。本诗约作于崇祯十四年春。

  “昭阳宫”,详前卷一《绝句四首》其四笺注。据《明史》卷二百五十二《杨嗣昌传》载,自崇祯十一年杨嗣昌夺情入阁并阴主互市撤军、同清方妥协之后,给事中何楷、钱增、御史林兰友、修撰刘同升、编修赵士春、杨廷麟、少詹事黄道周、南京御史成勇、兵部尚书范景文等,皆以言获谴。“嗣昌自益不理于人口”,崇祯皇帝从此亦专任嗣昌一人,而同群臣隔绝。

  “乌衣巷”,详前本卷《赠梁明府》诗笺注。

  “巢添白帝城”,“白帝城”,故址在今四川省奉节县白帝山上。三国时,蜀以此为拒吴重镇;刘备伐吴,兵败,卒于此。西汉末,公孙述称帝于蜀,筑城于此,始号白帝城;述后为汉光武所灭。《杜诗详注》卷十五《陪诸公上白帝城头宴越公堂之作》:“柱穿蜂溜蜜,栈缺燕添巢。”

  归来酬吴大伯裔见赠

  用原韵兼呈徐四作霖吴二伯胤

  可怜归旧里,烽燧亦危邦。夜月狐狸舞,霜郊虎豹。欢娱频醉眼,时序一寒缸。废邑悬秦网,空村避越跫。不工吹短笛,谁使泣新腔?贼帅雄千骑,王师折九泷。禽毛知宋衄,退舍愧原降。抱膝吟三叠,忧时剑一双。凭将书以谏,未许笔能扛。旗鼓振朱鹭,威仪肃碧幢。吴才洵陆海,徐藻足潘江。之子高酬应,群言杂乱咙。不须骇石语。即事伏金。薄俗为名妒,杀机种服厖。多牙聊任鼠,逐吠故惭尨。去去存初服,长歌倚北窗。

  校记:

  [一]自“不须骇石语”至“杀机种服,资灿本无。“杀”,强善本作“危”;

  厖,家刻本、强善本、力轩本作“尨”,扫叶本同。

  二“尨”,家刻本、强善本、力轩本、资灿本作“厖 ,扫叶本同。

  笺注:

  “吴大伯裔”、“吴二伯胤,兄弟二人皆商丘雪苑社成员,详见前卷一

  《赠吴征君丈人》诗笺注及《壮悔堂文集吴伯裔伯胤传》。“徐四作霖”,亦雪苑社成员,详见前卷一《赠徐孝廉作霖二十韵》诗笺注及《壮悔堂文集》卷五

  《徐作霖张渭传》。“归来”,崇祯十四年夏,侯方域祖父太常公侯执蒲卒。方域父侯询带罪出狱,丁忧家居。秋,方域奉父命前往安徽池州建德乞铭于原刑部尚书郑三俊。冬,返里。吴伯裔以诗相赠,方域以本诗答之。故知本诗作于崇祯十四年冬。

  “可怜归旧里”以下二句,崇祯十四年春,李自成破洛阳,杀福王常洵,乘胜围开封,七昼夜不下解去;张献忠破襄阳,杀襄王翊铭,首辅兼督师杨嗣昌闻变忧惧死。秋,李自成杀总督傅宗龙于项城;冬,又破南阳,杀唐王聿锳,连下十四城,乘胜再围开封。声势大振,明廷震骇。崇祯帝急派太监卢九德、刘元斌率京营兵入援河南。刘元斌所率禁旅留归德(即商丘)四十日不进,烧杀掳掠,无所不为。本诗可与本卷《闻乱》、《李生宗约家蓄鹅肥腯》、《禁旅》等诗参读。

  “寒缸”,寒夜之灯。“缸”,通“釭”,灯也。

  “废邑悬秦网”以下二句,“秦网”,《晋书》卷八十四《殷仲堪传》:“若夫四公(按:指商山四皓)者,养志岩阿,道高天下,秦网虽虐,游之而莫惧。”《玉谿生诗集笺注》卷二《异俗二首》其二:“户尽悬秦网,家多事越巫。”《笺注》引《桂海虞衡志》:桂林城北有秦城,相传秦皇发戍(罪人于)五岭之地。……按:地开于秦,则法网亦始于秦也。”《孟子离娄》下:“曾子居武城,有越寇。”苏辙

  《栾城集》卷二《次韵子瞻宿南山蟠龙寺》:跫跫深径马蹄响,落落稀星著疎林。”“废邑”、“空村”,言其残破。跫,音穷,跫跫马蹄声。

  “九泷”,又名九龙滩,在福建清流县与永安县境内,有九湾十八折,上下二十余里,为全闽第一大滩。按:明军败九泷事未详。“泷”,音双,岭南称急湍的河流曰泷。本诗为五言排律,本句与上句“贼帅雄千骑”对应,“千骑”对“九泷”,则“九泷”不应是专有名词,似应作许多河流讲。

  “禽毛知宋衄“禽”,同“擒”。“毛”,头发,此指二毛,即头发有黑白相间的老者。衄,挫败。《左传》僖公二十二年,:宋、卫、许、滕联合伐郑,“楚人伐宋以救郑。……宋(襄)公及楚人战于。宋人既成列,楚人未既济,(宋)司马曰:‘彼众我寡,及其未既济也,请击之。’(宋襄)公曰:‘不可。’既济而未成列,又以告,公曰:‘未可。’既陈而后击之,宋师败绩,公伤股,门官歼焉。国人皆咎公。公曰:‘君子不重伤,不禽二毛;古之为军也,不以阻隘也;寡人虽亡国之余,不鼓不成列。’本句意谓从宋襄公关于不击未全渡河、未列好阵势的敌军和不擒敌军中之老者的议论中,即知宋军必败。

  “退舍愧原降”,“舍”,三十里,古时行军,每日行三十里即安营而息,故云。“原”,周朝诸侯国名,在今河南济源县西北。《左传》僖公二十五年:“冬,晋侯围原,命三日之粮。原不降,命去之。谍出,曰:‘原将降矣!’军吏曰:‘请待之。’公曰:‘信,国之宝也;得原失信,何以庇之?所亡滋多。’,退一舍而原

  降,迁原伯贯于冀。”

  “抱膝吟三叠”,《三国志蜀书诸葛亮传》:“亮躬耕陇亩,好为《梁父吟》。”注引“《魏略》曰:亮)每晨夜以从容,常抱膝长啸。’高吟以俟时。庾信《庾子山集》卷四卧疾穷秋》诗:“讵知长抱膝,独为《梁父吟》。”言其抱膝长吟,实有诸葛之志。“三叠”,反复吟唱。

  “凭将书以谏”以下二句,《史记》卷六十三韩非列传》:“非为人口吃,不能道说而善著书。…非见韩之削弱,数以书谏韩王,韩王不能用。”《韩昌黎诗系年集释》卷一《病中赠张十八》:“籍也处闾里,抱能未施邦。文章自娱戏,金石日击撞。龙文百斛鼎,笔力可独扛。”

  “旗鼓振朱鹭”以下二句,“朱鹭”,鼓上所饰之鹭。《隋书》卷十五《音乐志》下:“雅乐合二十器……革之属五:一曰建鼓:夏后氏加四足,谓之足鼓;殷人柱贯之,谓之楹鼓;周人悬之,谓之悬鼓。近代相承,植而贯之,谓之建鼓,盖殷所作也;又栖翔鹭于其上,不知何代所加。或曰鹄也,取其声扬而远闻;或曰鹭,鼓精也…或曰皆非也,《诗鲁颂有駜》云:‘振振鹭,鹭于飞。鼓咽咽,醉言归。’古之君子,悲周道之衰,颂声之辍,饰鼓以鹭,存其风流。”“碧幢”,仪仗所用的羽毛装饰的旗帜。《汉书》卷九十九中《王莽传》中:“帅持幢。”《白居易集》卷二十六《送徐州高仆射赴镇》:“大红旆引碧幢旌,新拜将军指点行。”

  “吴才洵陆海”以下二句,“吴”,指吴伯裔、吴伯胤兄弟二人。“徐”,指徐作霖、“潘”,指潘岳。“陆”,指陆机。钟嵘《诗品》卷上《晋黄门郎潘岳》:“其源出于仲宣(王粲),翰林(李充)叹其翩翩然如翔禽之有羽毛,衣服之有绡縠谢混云:‘潘诗烂若舒锦,无处不佳;际文如披沙简金,往往见宝。嵘谓益寿(谢混)轻华,故以潘为胜;翰林笃论,故叹陆为深。余常言:陆才如海,潘才如江。”后以“陆海潘江”喻文才渊博。

  “种服厖,未详。

  “多牙聊任鼠”。《诗经召南行露》:“谁谓鼠无牙?何以穿我墉?”

  “逐吠故惭尨”,王符《潜夫论贤难》:“谚云:‘一犬吠形,百犬吠声。’世之疾此固久矣哉!吾伤世之不察真伪之情也,故设虚义以喻其心。”“尨”,音忙,狗。

  “初服”,见前本卷《赠给事何公滴金陵》诗“初衣”笺注。

  “长歌倚北窗”,《白居易集》卷二十九《北窗三友》诗:“今日北窗下,自问何所为?欣然得三友,三友者为谁?琴罢辄举酒,酒罢辄吟诗。三友递相引,循环无已时。一弹惬中心,一咏畅四支;犹恐中有间,以醉弥缝之。岂独吾拙好?古人多若斯。嗜诗有渊明,嗜琴有启期,嗜酒有伯伦,三人皆我师。”“北窗”,北向开之窗,又作“北《全唐文》卷七百七十王《涼风至赋》:“北牖闲眠,西园夜宴。”

  吊战场二首

  魂梦归何处,还来玉塞游。笛声明月夜,不道是凉州。

  祁连山下草④,寂寞汉人烟。魂魄千年后,还思渡酒泉。

  校记:

  一]“梦”,家刻本、强善本作“;力轩本作“些”。

  笺注:

  ①此诗约作于崇祯十二年三月底。崇祯十一年九月清兵分路入墙子岭、青山口,连下畿辅州县,京师告急。总督卢象升与清大战于巨鹿,由于杨嗣

  昌、高起潜阴主款议而从中掣肘,一军尽没。崇祯十二年三月,朝宗由京师返里途中,为诗吊之。

  “玉塞”,即玉门关。见卷一《绝句四首》其三笺注。

  “凉州”,州名,汉置,明置凉州卫,治所在今甘肃省武威县。为明边。

  “祁连山”,在今甘肃省境内。《史记》卷一百一十《匈奴传》:“攻祁连山。’,《索隐》引《西河旧事》云:“山在张掖、洒泉二界上,东西二百余里。……祁连一名天山,亦曰白山也。”汉唐以来皆为古战场。

  ⑤“酒泉”,《大清一统志肃州直隶州建置》:“古西戎地。战国时,月氏戎居之。汉初,为匈奴昆邪王分地。武帝元狩二年,开置酒泉郡。治今甘肃省酒泉县,西通嘉峪关以达西域,为出关孔道。

  蚯蚓叹

  哀哉蚯蚓慎勿鸣,苍蝇侧窍难为听,深居穴复缩更入③,幸自防闲亦无争。不测常为鸡鹜食,毋乃仰视负宿精。君不见苍龙夭娇有真神,寄物生子成麒麟。当时一怒激洪水,唐尧九载每逡巡⑤,龙固不贞殊不仁,所贵乘空雨露均。儒冠莫笑酒徒业,鲁国两生徒屑屑。糟粕须令万物醇,奈何坐守遗经舌?请看绳墨论英雄,胡不使蚓御天风?

  校记:

  [一]“窍”,强善本作“窥”。

  二“防闲”,家刻本、强善本、力轩本作“闲防”。

  三“不测”,强善本作“岂料”。

  四]“雨露”,强善本作“霖雨”。

  笺注

  “蚯蚓,崔豹《古今注》卷中《鱼虫》第五:“蚯蚓,一名蜿蟺,一名曲蟺,善长吟于地中。”本诗约作于崇祯十二年或稍后。

  “苍蝇侧窍难为听”,《苏东坡全集后集》卷七《瓶笙诗》:“陋哉石鼎逢弥明,蚯蚓窍作苍蝇声。瓶中宫商自相赓,昭文无亏亦无成。”

  “深居穴复缩更入”,梅尧臣《宛陵先生集》卷二十五《蚯蚓诗“蚓在

  》:蚯泥穴,出缩常似盈。龙蟠亦以蟠,龙鸣亦以鸣。自谓与龙比,恨不头角生。蝼蝈似相助,草根无停声。聒乱我不寐,每夕但欲明。天地且容畜,憎恶惟人情。”

  “寄物生子成麒麟”,《淮南子地形训》:“毛犊生应龙,应龙生建马,建马生麒麟。”

  “唐尧九载每逡巡”,《史记》卷一《五帝本纪》:“尧又曰:‘嗟!四岳,汤汤洪水滔天,浩浩怀山襄陵,下民其忧,有能使治者?’皆曰鲧可。尧曰:‘鲧负命毁族,不可!’岳曰:‘异哉!试不可用而已。’尧于是听岳用鲧,九岁功用不成。”

  “龙固不贞殊不仁”以下二句,“固”,本。《易经乾卦》:“初九,潜龙勿用。”“九五,龙飞在天,利见大人。……彖曰: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云行雨施,品物流形,大明终始,六位时成,时乘六龙以御天,乾道变化,各正性命。”此言龙性本不贞不仁,然可乘云行雨,润滋万物。

  “儒冠莫笑酒徒业”以下二句,上句用《史记》卷九十七《郦生列传》食其典。言郦食其以“高阳酒徒”身份与刘邦相见,帮助刘邦夺取敖仓之粟,据守成皋之险,前说齐王,下齐七十余城,为汉建立功业。下句用《史记》卷九十九《叔孙通列传》典,言叔孙通征鲁诸生为汉“共起朝仪”,应命而赴者三十余人。惟“鲁有两(儒)生不肯行,曰:‘公所事者且十主,皆面谀以得亲贵。今天下初定,死者未葬,伤者未起,又欲起礼乐。礼乐所由起,积德百年而后可兴也,吾不忍为公所为,公所为不合古。吾不行,公往矣,无污我!’叔孙通笑曰:

  ‘若真鄙儒也,不知时变!’“屑屑”,琐琐细碎貌。

  “绳墨”,一绳一墨,言其小节

  “胡不使蚓御天风”,谓蚯蚓不可能乘长风腾云汉,惟龙才可行云施雨。

  送陈生归义兴

  宛水中央一去船,清秋细草尚绵芉。东江族望多才俊②,不及平原作赋年。

  校记:

  强善本题下有注曰:“贾(开宗)曰:谓陈大其年也。”

  笺注:

  “陈生”,陈其年,名维崧,陈贞慧子,义兴人。《清史列传》卷七十一《文苑传》二:“维崧资禀颖异,十岁,代祖作《杨忠烈像赞》。比长,侍父侧,聆诸名士议论,耳濡目染,学日进。或燕会,援笔为记序,顷刻千言,瑰璋无比。……时有‘江左三凤凰’之目,维崧其一也。”冒襄《同人集》《往昔行跋》:“己卯(崇祯十二年),陈定生应制来金陵,携发覆额之才子其年在寓。其年方负笈,从吴次尾、侯朝宗入雍,以万金治装求友,才名踔厉”本诗作于崇祯十二年秋,陈维崧回宜兴离金陵时。“义兴”,即今江苏宜兴,在太湖畔。

  “东江”句,《水经注》卷二十九《沔水》;“今太湖东注为松江,下七十里有水口分流,东北入海为娄江,东南入海为东江。”此指太湖一带地区。《晋书》卷五十四《陆机传》:“陆机字士衡,吴郡人也。……至太康末,与弟云俱入洛,造太常张华。华素重其名,如旧相识。曰:‘伐吴之役,利获二俊。,

  “不及平原作赋年”,陆机曾官平原太守,时称陆平原。《文选》卷十七陆机《文赋》李善注引臧荣绪《晋书》:“机妙解情理,心识文体,故作《文赋》”,杜甫《醉歌行》诗:“陆机二十作《文赋》,汝更小年能缀文。”按:陈维崧《陈迦陵文集》卷三《金陵游记序》载:“己卯,余年十五,寓白塔巷宋园。故言“不及”也。

  赠人

  夹道朱楼一径斜②,王孙争御富平车。青溪尽种辛荑树,不数东风桃李花。

  笺注:

  此诗当为崇祯十二年秋南京应试时赠名妓李香君之作。下《金陵题画扇》、《姑射何高》、《白头吟》、《生别离》等诗与此诗作于同时。

  “朱楼”,华丽之楼。《后汉书》卷二十八下《冯衍传》载《显志赋》:“伏朱楼而四望兮,采三秀之华英。”此指秦淮河畔之伎楼。

  “富平车”,贵公王侯之车。《汉书》卷五十九《张汤传》载:张安世封富平侯,传子延寿,延寿传勃,勃传临,临传放,五世袭爵。又卷二十七中之上

  《五行志》载:“(成)帝为微行出游,常与富平侯张放俱称富平侯家人。”《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陈诗》卷二顾野王《长安道》:“章台京兆马,逸陌富平车。”

  “青溪”,水名,发源于南京钟山西南,入秦淮,此指秦淮河。“辛荑树”,香木名。

  金陵题画扇

  秦淮桥下水,旧是六朝月。烟雨惜繁华,吹箫夜不歇。

  笺注:

  “秦淮桥下水,”明末余宾硕《金陵览古》《秦淮》:“由桃叶渡而西南为秦淮。秦始皇东巡会稽,经秣陵,凿钟山断长陇以疏淮水,名龙浦;上有二泉,

  自句容、溧水来,西流合方山埭、经上方、中和二桥,入东水关,北会青溪,西经桃叶渡,历二十四航,逾镇淮,二桥,出西水关,注于江。因秦所凿,故名秦淮。两岸楼台分峙,亭榭参差。每夏秋时,士女竞集,画帘锦幕,馥兰薰,火树银花,光夺桂魄。或爱深渌水,或长歌阳春,游者常苦目不周玩,情不给赏,诚为廛郭之佳憩也。”

  “六朝”,东吴、东晋、宋、齐、梁、陈、相继立都建康(即南京),极繁华,史称六朝。

  姑射何高

  姑射何高,上凌绛阙。中有列仙,颜如冰雪。一解    往谒真人,授我药诀。轻步九霄,烟云忽灭。二解      大鸟来城,云是令威。徐市入海,胡不遄归。三解      春秋自运,日月相推。于古贤圣,而为土灰。四解

  校记:

  一强善本无“一解”;下“二解”、“三解”、“四解”同。

  一

  笺注:

  “姑射”以下四句,《庄子逍遥游》:“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疠而年谷熟。”《集解》引简文曰:“藐,远也。姑射,山名,在北海中。”

  “真人”,《庄子大宗师》:“且有真人而后有真知。何谓真人?古之真人不逆寡,不雄成,不谟士。”《集解》:“虚怀任物,虽寡少,不逆忤”;“不以成功

  自雄”;“虚夷而士众自归,非谋谟招致。”

  “大鸟”以下二句,《搜神后记》卷一:“丁令威本辽东人,学道于灵虚山,后化鹤归辽,集成门华表柱。时有少年举弓欲射之,鹤乃飞,徘徊空中而言曰:‘有鸟有鸟丁令威,去家千年今始归。城郭如故人民非,何不学仙冢垒垒。’遂高上冲天。”

  “徐市”以下二句,《史记》卷六《秦始皇本纪》:“(二十八年)齐人徐市等上书言海中有三神山,名曰蓬莱、方丈、瀛州,仙人居之,请得斋戒与童男女求之。于是遣徐市发童男女数千人,入海求仙人。”

  白头吟

  朝为山云,暮为川雨,变化在心,谁可告语?一解今

  日牛女③,明日参商。两不相待,安知久长?二解

  校记:

  [一强善本无“一解”;下“二解”同。

  笺注:

  “白头吟”,《乐府诗集》卷四十一《相和歌辞楚调曲序》:“楚调曲有《白头吟》。”

  “朝为山云”以下二句,《文选》卷十九宋玉《高唐赋序》:“昔者楚襄王与宋玉游于云梦之台,望高唐之观,其上独有云气。……王问玉:‘此何气也?’玉对曰:‘所谓朝云者也。’王曰:‘何谓朝云?’玉曰:‘昔者先王尝游高唐,怠而昼寝,梦见一妇人曰:‘妾巫山之女也,为高唐之客,闻君游高唐,愿荐枕席。’王因幸之。去而辞曰:‘妾在巫山之阳,高丘之阻;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旦朝视之,如言。”

  “牛女”,牛郎、织女,二星名。吴均《续齐谐记》:“桂阳成武丁有仙道,常在人间。忽谓其弟曰:‘七月七日织女当渡河,诸仙悉还宫,吾向已被召,不得停,与尔别矣。’弟问:‘织女何事渡河?去当何还?’答曰:‘织女暂诣牵牛,吾复三年当还。’明日,失武丁,至今云织女嫁牵牛。”

  “参商”,二星名。《左传》昭公元年:“子产曰:‘昔高辛氏有二子,伯曰阏伯,季曰实沈,居于旷林,不相能也,日寻干戈,以相征讨。后帝不臧,迁阏伯于商丘,主辰,商人是因,故辰为商星。迁实沈于大夏,主参,唐人是因,以服事夏、商。,

  此言各自东西,不能相晤也。

  生别离

  妾守金闺中,君出玉关道。风吹万里云,聚散难长保。解

  一

  一。朝为春月花,暮为秋日草。荣枯自有时,凋落亦何蚤!

  一二解

  校记:

  一一强善本作无“一解”;下“二解”同。

  笺注:

  生别离》”,乐府杂曲名。《乐府诗集》卷七十一《古别离序》:“《楚辞》曰:‘悲莫悲兮生别离。’古诗曰:‘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故后人拟之为《古别离》,梁简文帝又为《生别离》。”

  “玉关”,玉门关,见卷一《绝句》四首笺注。

  老柏

  千尺凌霄直,风声相吐吞。不知何年代,老石穿远根。木末生清烟,盘曲双龙蹲。时时云阴黑,似欲叫天门。自非避秦士,对此愧心魂。

  校记:

  一“远”,强善本作“长”。

  一

  [“木”,强善本作“大”,似误。

  笺注:

  ①此诗与下《雨》诗约作于崇祯十二年。

  “避秦士,”陶潜《陶渊明集》卷六《桃花源记》:“自云先世避秦时乱,率妻子邑人来此绝境,不复出焉,遂与外人间隔。问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

  雨

  父老谈箕毕,春觥醉落曛。天心垂眷顾③,帝力足耕耘。燕掠高原湿,鸥群细水分。何当为沾洒,幽意更生云⑤?

  笺注:

  “箕、毕”,二星名,箕星主风,毕星主雨,故以其指风雨,称为“箕风毕雨”。又以箕、毕各有所主,故亦用以比喻人们的爱好各有不同。《艺文类聚》卷七《总载山》梁吴均《八公山赋》:“箕风毕雨,育岭生峨。”《书经洪范》:“庶民惟星,星有好风,星有好雨。日月之行,则有冬有夏。月之从星,则有风雨。”此指风雨。

  “落曛”,落日,黄昏时刻。

  “天心”,天意。《书经咸有一德》:“克享天心,受天明命。”

  “帝力足耕耘”,即前卷一《赠吴征君丈人》诗“南亩康衢力”之意。参见本卷前《妖彗》诗笺注⑤。《古诗源》卷一《击埌歌》:‘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于我何有哉!”

  “幽意更生云”,《全唐诗》卷二百二十二杜甫《天宝初南曹小司寇舅氏假山》(亦作《南曹小司冠舅假山》):“望中疑在野,幽处欲生云。”

  赠刘京兆

  京兆群公表,朝廷倚赖新。留丰虚干济②,建洛想经纶。黔首疮痍泪,中原战伐尘。到江应已息,戡定有耆人。

  笺注:

  刘京兆,贾开宗曰:“京兆,刘馀佑也。按:崇祯十二年,馀佑尹应天(府)。”京兆,即京师,此指北京。明永乐元年,建北京于顺天府。刘馀佑,顺天府人,故云。《清史列传》卷七十九《二臣传刘馀佑传》:“刘馀佑,顺天宛平人,明万历四十四年进士,历知嘉兴、登封、河内三县。行取迁刑部郎中,出知平阳府。累迁河南布政使,应天府(南京)尹。”本诗作于崇祯十二年方域应试南京时。

  “丰”,周之旧京,代指明之京都北京。“干济”,干练的办事能力。《梁书》卷十九《刘坦传》:“(坦)所居以干济称。”

  “洛”,周之陪都,代指明之留都南京。“经纶”,筹划治理国家大事。

  《易经屯卦》:“象曰:云雷屯,君子以经纶。”疏:“经谓经纬,纶谓纲纶;谓君子法此屯象,有为之时以经纶天下。”

  闻乱八首自注辛巳作①

  海内风尘起,关中指臂连。汉家原寝庙③,秦火更烽烟。大将军需饱,苍生盼望专。不成谋黍稷,何以慰丰年。

  旧属秦川盗,新经雒水回。衣冠诸父老,堞雉一蒿莱。白日荒村哭,黄昏鬼火来。中原根本地,索驭实艰哉。

  传说西来信,仓皇未可支。鱼书城市见,狐火野村吹。酒废腐儒策,俗贪群盗时。天高垂听否,鸿雁亦来思。

  不知防肘腋,便自失篱藩。忍死钳徒勇,谋生赤子冤。政残人避虎,吏杂鹤乘轩。酿祸有如此,回天在一言。

  李特重开道,谯周不问玄。峨嵋斜近汉岘首细望川。春草愁鱼腹,归魂泣杜鹃。遥知王会计,稍稍忆丛绵。

  剑阁从来险,孤峰天际悬。一呼连百万,谁使破云烟。鸟道争驰鹿,骄心失控弦。乡邻重玩寇,统御惜高骈。

  元戎今相略,推毂下都门。缓急劾群吏,安危烦至尊。六师悬赐剑,五省游魂。消息穹苍里,休兵尚可论。

  不争麟阁待,预使虎贲催。灵朔终望甫。淮西旧借裴。廓清馀日月,城社倚盐梅。已矣欃枪渴,腥风万里来。

  校记:

  [一]“艰”,强善本作“难”。

  二谯”,家刻本、强善本、力轩本作“樵”。

  [三“细望”,强善本作“回临”。

  [四“望”,强善本作“期”。

  笺注:

  “辛已”,崇祯十四年。本诗作于是年冬。

  “关中”,指今陕西省。《史记项羽本纪》:“人或说项王曰:‘关中阻山河四塞,地肥饶,可都以霸。”《集解》引徐广曰:“东函谷,南武关,西散关,北萧关。”“指臂连”,《樊川文集》卷十七《裴休除礼部尚书裴谂除兵部侍郎等制》:“夫宰相佐天子,公卿助宰相,股肱指臂,任同一体。”本句是说关中与海内各地如指与臂之相连属。

  “汉家原寝庙”,自西汉建都长安以来,关中向为畿辅之地,历朝陵寝与宗庙在焉。

  日属秦川盗”以下二句,《明纲目》卷八崇祯十四正月:“李自成陷河南府(府治洛阳),杀福王常洵……火王宫,散金以赈饥民,乘胜围开封。”“秦

  川”,指今陕西。李自成,陕西米脂人。按:“秦川”,本指今陕西与甘肃秦岭以北之地区,因其本为秦国地,故云。“雒水回”,指洛阳地区,即河南府。水曲

  曰回。

  “堞雉”,即雉堞,城上如锯齿状之矮墙,此指洛阳城池。

  “索驭”,《书经五子之歌》:“皇祖有训,民可近,不可下。民惟邦本,本固邦宁。……予临兆民,懔乎若朽索之驭六马。”伪《孔传》:“腐索之驭六马,言危惧甚。”

  “鱼书城市见”以下二句,《史记》卷四十八《陈涉世家》:“陈胜、吴广乃谋曰:‘今亡亦死,举大计亦死,等死,死国可乎?’……乃行卜,卜者知其指意,曰:‘足下事皆成,有功。然足下卜之鬼乎!’陈胜、吴广喜,念鬼,曰:‘此教我先威众耳。’乃丹书帛曰‘陈胜王’,置人所罾鱼腹中。卒买鱼烹食,得鱼腹中书,固以怪之矣。又间令吴广之次所旁丛祠中,夜篝火,狐鸣呼曰:‘大楚兴,陈胜王’。卒皆夜惊恐。旦日,卒中往往语,皆指目陈胜。”

  “天高垂听”,《史记》卷三十八《宋微子世家》:“(宋景公)三十七年,楚惠王灭陈。荧惑守心。心,宋之分野也。景公忧之。司星子韦曰:‘可移于相。’景公曰:‘相,吾之股肱。’曰:‘可移于民。’景公曰:‘君者待民。’曰:‘可移于岁。’景公曰:‘岁饥民困,吾谁为君?’子韦曰:‘天高听卑,君有君人之言三,荧惑宜有动。’于是候之,果移三度。”《全唐诗》卷二百七十七卢纶《纶与吉侍郎中孚》诗:“神昧不可问,天高莫尔听。”

  “鸿雁亦来思”,《诗经小雅》有《鸿雁篇》,小序云:“《鸿雁》美宣王也,民离散不安其居,而能劳来还定安集之,至于矜寡,无不得其所焉。”此借用其意。

  “不知防肘腋”以下四句,《明史》卷百二十《诸王传》五:“福恭王常洵,神宗第三子。初,王皇后无子,王妃生长子,是为光宗。常洵次之,母郑贵妃最幸。……二十九年始立光宗为太子,而封常洵为福王,婚费至三十万,营洛阳邸至二十八万。……至四十二年,始令就藩。先是,海内全盛,帝所遣税使、矿使遍天下,月有进奉、明珠异宝文毳锦绮山积,他搜括赢羡亿万计,至是多以资洵。……下诏赐庄田四万顷……又请淮盐千三百引,设店洛阳与民市。……及崇祯时,常洵地近属尊,朝廷尊礼之。常洵日闭阁饮醇酒,所好惟妇女倡乐。秦中流贼起,河南大旱蝗,人相食,民间藉藉,谓光帝耗天下以肥王,洛阳富于大内。援兵过洛者,喧言:‘王府金钱百万,而令吾辈枵腹死贼手!’南京兵部尚书吕维祺方家居,闻之惧,以利害告常洵,不为意。”崇祯十三年冬,李自成连陷永宁、宜阳,逼洛阳。明年正月,攻洛阳,明军“开北门纳贼。常洵缒城出,匿迎恩寺。翌日,贼迹而执之,遂遇害。……贼火王宫,三日不绝。事闻,帝震悼。”此言祸酿于先帝、朝廷。

  “政残人避虎”,《礼记檀弓》下:“孔子过泰山侧,有妇人哭于墓者而哀。夫子轼而听之,使子路问之,曰:‘子之哭也,壹似重有忧者而?’曰:‘然!昔者吾舅死于虎,吾夫又死焉,今吾子又死焉。’夫子曰:‘何为不去也?’曰:

  ,

  ‘无苛政。’夫子曰:‘小子识之,苛政猛于虎也!比喻朝廷与福王之苛政。

  “吏杂鹤乘轩”,《左传》闵公二年:“二月,狄人伐卫。卫懿公好鹤,鹤有乘轩者。将战,国人受甲者皆曰:‘使鹤,鹤实有禄位,余焉能战?’比喻福王之奢华。

  “回天在一言”,《新唐书》卷一百三《张玄素传》:贞观四年,诏发卒治洛阳宫乾阳殿,且东幸。玄素以节财恤民为请,上疏切谏,帝因罢役。魏征闻玄素言,“叹曰:‘张公论事有回天之力,可谓仁人之言哉!’此言士兵倒戈、农民造反,祸皆起于朝廷、福王之苛政、奢华;如能听吕维祺一言,即有“回天”之功。

  “李特”,《晋书》卷百二十《李特载记》:“李特,字玄休,巴西宕渠人。……元康中,氐齐万年反关西,扰乱频岁,大饥,百姓乃流移就谷,相与入汉川者数万家。特随流人将入于蜀,至剑阁,箕踞太息,顾盼险阻曰:‘刘禅有如此之地,而面缚于人,岂非庸才也!’晋永康间,聚众为盗,后以讨赵厥功,拜宣武将军。太安初,自称益州牧、都督梁益二州大将、大都督,改年建初,在位二年,为罗尚所杀。

  “谯周”,《三国志》卷四十二《蜀志谯周传》:谯周,字允南,巴西西充国人。耽古笃学,诵读典籍,以忘寝食。“研精六经,尤善书札。颇晓天文,而不以留意;诸子文章非心所存,不悉遍视也。”“建兴中,丞相亮领益州牧,命周为劝学从事。”“后主立为太子,以周为仆,转家令。时后主颇出游观,增广声乐”,周上书切谏。“后迁光禄大夫,位亚九列。周虽不与政事,以儒行见礼,时访大义,辄据经以对,而后生好事者亦咨问所疑焉。”邓艾入蜀,周劝后主降魏。魏以周有“全国之功”,封阳城亭侯。

  “峨嵋”,《大清一统志嘉定府山川》:“峨嵋山在峨嵋县南,有大峨、中峨、小峨三山。”登山者自麓而上,及山之半,而有八十四盘,山径如线者六十里始达其颠,范成大谓登山之险峻,无如此者。这里用以代指四川。

  “岘首”,《大清一统志襄阳府山川》:“岘山,在襄阳县南九里,一名岘首山。……《元和志》:岘山东临汉水,古今大路。”这里用以代指湖北。

  “春草愁鱼腹”,以下二句,“鱼腹”,亦作“鱼复”,春秋时庸国之鱼邑,汉置鱼复县,三国时蜀改称永安,西魏改名人复,唐改曰奉节。故城在今四川奉节县东北,宋移今治,明、清时皆为夔州府治所。地当川、鄂交通要冲,扼三峡之西口,为人蜀之门户。明崇祯十二年五月,张献忠反出谷城之后,曾在湖北西部罗山(亦作罗猴山)大败明军。十三年春,受挫于川、陕交界之玛瑙山后,迂回于陕南之兴安、平利,转军南下,从鱼腹、巫山一带渡江,进入四川。杨嗣昌调集明军围剿,张献忠大败湖广将张应元于夔州之土地岭,继而西向,攻开县、达县、剑州、绵阳,越成都,取泸州、破永川、入巴中,复至达县、开县,全蜀为之震动。十四年春,张献忠亦乘鄂北空虚,轻骑一日夜突驰三百里,一举破湖北重镇襄阳,杀襄王。明军溃败丧亡,损失惨重。详《明史》卷二百五十二《杨嗣昌传》、卷三百九《张献忠传》。

  “杜鹃”,又名子规、催归。《禽经杜鹃》张华注引李膺《蜀志》:望帝王于蜀,以鳖灵为相。“后数岁,望帝以其功高,禅位于鳖灵,号开明氏。望帝修道,处西山而隐,化为杜鹃鸟。……至春则啼,闻者凄恻。”《明史》卷二百五十二《杨嗣昌传》:农民军出川。崇祯十四年二月,张献忠破襄阳,杀襄王,湖北不守;崇祯十四年正月,李自成亦下洛阳,杀福王,河南不守。嗣昌闻之,惊悸忧惧,不食死。

  “王会计”,国家的财政收入。周公以王城(洛邑)既成,天下归服,大会诸侯,遂创奠朝仪、贡赋之制,史官因作《王会篇》(见逸周书)以纪其事。

  “稍稍”给也,指从国库中按月发给的官俸。《周礼天官宫正》:“均其稍食。”疏:“稍则稍稍与之,则月俸是也。”“丛绵”,未详。疑为“蚕绵”之误。左思《吴都赋》:“国税再熟之稻,乡贡八蚕之绵。”李善注引《交州记》曰:“一岁八(收之)蚕茧,出日南也。徐作肃曰:“是岁,张献忠入西川,破夔州,遂克成都据之,滇越贡道皆不通。”按:张献忠破成都据蜀称王一事,在崇祯十七年。徐作肃记事有误。然所云“滇、越贡道皆不通”,确为当时之事实。

  “剑阁”,在今四川省剑阁县东北大小剑山之间,传说诸葛亮曾修栈道于此。《水经注》卷二十《漾水》:“又东南迳小剑戍北,西北大剑三十里,连山绝险,飞阁通衢,故谓之剑阁也。”《元和郡县志》卷三十三《剑阁道》:“其山峭壁千丈,下瞷绝涧,飞阁以通行旅。”

  “一呼连百万”,《史记》卷九十二《淮阴侯列传》:蒯通曰:“天下初发难也,俊雄豪杰建号一呼,天下云合雾集,鱼麟杂沓,烟至风起。当此之时,忧在亡秦而已。”

  “鸟道”,高山险道,此指四川。“驰鹿”,金赵秉文《滏水文集》卷十九《答麻知几书》:“当与钦叔并驰争先,未知鹿死谁手。”此指农民军人川,驰骋纵横,如入无人之境“骄心失控弦”,《明史》卷二百五十二《杨嗣昌传》:崇祯十二年八月,农民军复大起。崇祯帝“特旨命嗣昌督师,赐尚方剑,以便宜诛赏”。“十月朔,嗣昌大誓三军”,向农民军全面进攻。“于是群贼尽萃入川,嗣昌遂入川,以八月泛舟上,谓川地阨塞,诸军合而蹙之,可尽殄。……嗣昌至顺庆,诸将不会师。……嗣昌征诸将合击,皆退缩。屡征良玉兵,又不至”,农民军连下诸州县。“自贼再入川,诸将无一邀击者,嗣昌虽屡檄,令不行”。“三檄贺)人龙,不奉令。初,嗣昌表良玉平贼将军,良玉寝骄”,亦不听命。

  “高骈”,晚唐人,字千里,家世禁卫,折节为文学,与诸儒交,两军中人更称誉之。“党羌叛,率禁军万人戍长武。是时诸将无功,唯骈数用奇,杀获甚多,懿宗嘉之“西蕃寇边,移镇秦州”,降虏万余人;安南叛,骈长驱而入,破军三十万,斩蛮帅段酋迁,传首京师,威震蛮远;南诏寇巂州,掠成都,又徙骈镇剑南西川,乘传诣军,寇闻骈至,亟解去,送质子入朝,约不敢寇。“王仙芝之败,残党过江,帝以骈治郓,威化大行,且仙芝党皆郓人,故授骈镇海节度使。骈遣将……分兵穷讨,降其骁将毕师铎数千人,贼走岭表”,再入江南。“俄迁淮南节度副大使,骈缮完城垒,幕军及土客,得锐士七万,乃传檄召天下兵共讨贼,威震一时,天子依以为重。”后因朝廷牵制其用兵,遂有怨离意,“欲兼并两淅,为孙权三分之计”。终因众叛亲离,为其部下所杀(《旧唐书》卷百八十二《新唐书》卷二百二十四下有传)。

  “元戎今相略”以下二句,崇祯十一年春,张献忠等伪降;明年,射塌天、混十万、过天星、关索等十三家农民军先后俱降,朝廷皆谓扑灭殆尽。夏五月,献忠复起,十三家一时并起(惟王光恩未从),左良玉追击之,至罗山,明军大败(《明史》卷三百九《张献忠传》)。崇祯帝闻信大惊,诏逮力主抚议的熊文灿,并特旨命阁臣杨嗣昌亲自出京督师,以其“十面之网”的策略围剿农民军。

  “推毂”,遣将也,古时天子遣将,推毂而送之,以示礼仪之隆,寄任之重。“毂”,车轮之轴,此代车。

  “缓急劾群吏”,徐作肃曰:“师出,久无功,乃委罪于湖广巡抚方孔炤,劾奏下狱。”《明史杨嗣昌传》云:“嗣昌虽有才,然好自用。躬亲簿书,过于繁碎。”统天下兵讨伐,每“军行必自裁进止;千里待报,坐失机会”。以此“诸将积骄玩,无斗志”,多不听其调遣。无战功又委罪群下,“鞭(副将)刁明忠,斩监军佥事殷大白以徇”。贾开宗曰:“讽刺语入微。”

  “六师”,六军,周制天子有六军,此指明军。崇祯十二年八月,“诏逮(熊)文灿,特旨命嗣昌督赐尚方剑以便宜诛赏。”

  “五省游魂”,崇祯十年四月,拜熊文灿兵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代王家祯总理南畿及河南、山西、陕西、湖广、四川五省军务。文灿主抚,农民军经过喘息,献忠及十三家复起,明军地丧兵败,死伤惨重;十三年十月,文灿亦弃市。即所谓游魂留五省间。”音替,滞留。

  “灵朔”,唐朔方节度使驻地灵武。天宝“十五载,玄宗避贼,行至马嵬,父老遮道请留太子讨贼,玄宗许之”。六月,朔方留后支度副使杜鸿渐等“迎太子治兵于朔方”。“七月辛酉,至于灵武”,甲子,即皇帝位于灵武,是谓肃宗,改元至德。至德二年,次于凤翔。《旧唐书》卷百九十《文苑传》下《杜甫传》:天宝“十五载,禄山陷京师,肃宗征兵灵武,甫自京师宵遁赴河西,谒肃宗于彭原郡,拜右拾遗。房琯布衣时与甫善,时琯为宰相,请自帅师讨贼,帝许之。其年十月,琯兵败于陈涛钭。明年春,琯罢相。甫上疏言琯有才,不宜罢免。肃宗怒,贬琯为刺史,出甫为华州司功参军。”

  “淮西旧借裴”,“淮西”,唐至德初,置淮西节度使,治蔡州,领蔡、许、陈、光、申五州。“裴”,裴度。《旧唐书》卷百七十本传:宪宗时,淮西作乱,“朝臣多言罢兵赦罪为便,翰林学士钱徽、萧俛语尤切,惟度言贼不可赦。及(唐邓节度使高)霞寓败,宰相以上必厌兵,欲以罢兵为对。”惟裴度“请身自督战”。乃拜度为淮西宣慰招讨处置使,于元和十二年八月三日,亲赴前线督师;十一月十一日,擒叛帅吴元济,蔡州平。

  盐梅”,《书经说命》下:“若作和羹,尔惟盐梅。”《伪孔传》:“盐咸梅醋,羹须咸醋以和之。”此为殷高宗命傅说为相之辞,后世诗文中常用以指代宰相和职位相当于宰相之人。

  “欃枪”,《尔雅释天》:“彗星为欃枪。”古人以为见则主兵乱。

  诗后徐作肃曰:“虎贲(见本诗第二句),禁旅也。按是岁复以内监将禁旅人豫。”这些宦官所统帅的禁军入豫后,烧杀掳掠,无所不为。

  李生宗约家蓄鹅肥腯吴子数数为

  余言,思其充庖,率尔作此示宗约兼呈

  吴大伯裔徐四作霖[自注]辛巳冬作。吴子,伯胤也。

  昔者右军性爱鹅,频年每向山阴过。老姥不知鹅不群,杀而烹之待右军。疏落岂必须眉好,拙诚亦复足人道。李生李生尔何如?破悭不用苦踌躇。鹅鹜余食家不贫,奈何门无长者车!何不烝鹅更贳酒,长跪客前起为寿?天有星兮汉有澜,若念百忧行老丑。君不见二月三月群盗集,万马奔腾蹂小邑。继之大蝗将小蝻,黍稷秋成无寸粒。又不见昨夜官兵围新筑,金帛子女厌满轴。抛弃还入一炬焚,怆惶竟忍千家哭。

  校记:

  一“足人”,强善本作“人称”。

  一

  笺注:

  吴伯裔、徐作霖、吴伯胤,详见前卷一《赠吴征君丈人》、《赠徐孝廉作霖三十韵》诗笺注。“辛巳”,崇祯十四年。

  “昔者右军性爱鹅”以下四句,“右军”,晋王羲之官至右军将军,习称王右军。《晋书》卷八十五《王羲之传》:“性爱鹅,会稽有孤居姥,养一鹅善鸣,求市未能得,遂携亲友,命驾就观。姥闻羲之将至,烹以待之,羲之叹惜弥日。又山阴有一道士,养好鹅,羲之往观焉,意甚悦,固求市之。道士云:‘为写道德经,当举群相赠耳。’羲之欣然写毕,笼鹅而归,甚以为乐。”

  “若念百忧行老丑”,《诗经小雅无将大车》:“无将大车,只自尘兮;无思百忧,只自疧兮。”朱熹集注:“言将(推)大车,则尘污之;思百忧,则病及之。”

  “群盗集”,崇祯十四年春,李自成破洛阳,移兵围开封。“贼魁罗汝才、土寇袁时中皆归自成。时中众二十万,号小袁营。”(《明史》卷三百九《李自成传》)。

  “继之大蝗将小蝻”以下二句,徐作肃曰:“是岁大旱蝗,斗粟两千,人相食。”《商丘县志》卷三《灾祥》:“(崇祯)十四年,大疫,死者相望。”

  “昨夜官兵围新筑”,贾开宗曰:“新筑,归德外郛也。按是岁冬,内监刘元斌率禁旅围外郛,四十日不下,侯子有《禁旅》诗。”详后《禁旅》诗笺注。

  野田黄雀行[自注]庚辰作①

  莫生匪天,不遗黄雀。万物同恩,雀言不乐。解    鹰鹯孔一多,况有网罗。既有鹰鹯与网罗,避尔不得奈尔何?二解    我生本细微,我生徒细微。饥食粒粟渴饮水,择栖不过榆、枋飞。三解    瞻彼鸱枭,以翔以翱。顾令小雀,逝矣柔条。四解    为语雀何愚,雀愚雀语迂。强大世所宝,弱者与祸俱。感怀各辛楚,不止尔踟蹰。五解    大道周张,物各有王。畴善而殒,孰恶以臧?野田黄雀,当问凤凰。六解

  笺注:

  “野田黄雀行”,乐府瑟调曲名,晋乐。徐作肃曰:“此诗凡六解。首言万物同生,而雀小不足自存,鹰鹯、网罗无所于避也。次复托黄雀自言引分无求,而杀机中之,反不如鸱枭飞鸣,各适其意。末则推极古今成亏得丧之理,莫不贵强而贱弱,以广黄雀而归诸凤凰。言维辟威福也。”“庚辰”,崇祯十三年。

  “鹰鹯”以下四句,《乐府诗集》卷三十九《相和歌辞琴调曲》四曹植《野田黄雀行》:“不见篱间雀,见鹞自投罗。”

  “细微”,低贱也。《汉书高帝纪》下:“大王起细微”。

  “榆、枋飞”,飞翔于榆树、枋树之间。《庄子逍遥游》:“蜩与学鸠笑之曰:‘我决起而飞,枪榆、枋,时则不至,而控(按:投也)于地而已矣。”“枋”,檀树。

  “畴善而殒”以下四句,《史记》卷八十四《贾生传》载《吊屈原赋》:“呜乎哀哉,逢时不祥,鸾凤伏窜兮,鸱枭翱翔。”“畴”,谁。

  禁旅十首

  轸念苍生甚,恭承禁旅遥。貂珰亲节制,号令出云霄。敢谓明威远,或传将士骄。数曾城上见,未可达王朝。

  知破南阳否,全师尚此城?或能遥控制,不可怨纵横。痛哭威仪在,艰难父老迎。终军应有意,便欲请长缨。

  可怪蚩愚甚,呼天抢地愁。若非恣大掠,难以饱同仇。令后无鸡犬,军前市马牛。至今安堵在,彻骨汝何忧?

  从军良独苦,高晏慰寒卮。鼓角轻村女,容颜借健儿。无宁从乱贼,何苦避王师,不见秦川破,凋残亦有时。

  谁道天兵衂,张皇驻近郊。小儿啼白起,剧盗走黄巢。有刃皆流血,挑锋更补茅。首功须自在,不战亦何嘲!

  野火延延起,残烟细细高。莫愁灾土木,有诏肃秋毫。危纛尊王路,严城愧汝曹。何当稍北去,河上足翔翱。

  中尉新传箭,前军自署牌。如何悭贿赂,容易触风霾。可痛脂膏尽,尤怜画计乖。凭将千万去,竟不饱狼豺。

  岁月围城里,汹汹尚可虞。簪缨浑是盗,遭际耻为儒。

  白露寒犹劲,金天赦不诛。即今关市外,我马各踟蹰。

  久戍临春近,荒城户昼扃。经年闻野哭,有日畅皇灵。苦忆菰根黑,惊看菜甲青。民间还见此,未许叹伶仃。

  向缘高士误,今信我躬劳。细数珠为米,生煎桂有膏。艰难朝市易,妻子夜呼号。尔亦十年戍,能无念大刀?

  校记:

  [

  一]资灿本作“九首”,缺其八。

  [二“怨”,强善本作“忌”。

  [三“蚩”,家刻本,强善本,力轩本作“”,误。

  [四“借”,强善本作“惜”。

  [五]“触”,强善本作“落”。

  [六]“竟”,强善本作“谁”。

  七“汹汹尚可虞”,强善本作“艰难孰我虞”。

  [八“我”,重刻本作“戎”。

  [九]“艰难朝市易”,强善本作“市朝时卤莽”。

  笺注:

  “禁旅”,贾开宗曰:“禁旅,守卫诸军也。明制,世以公侯领。崇祯五年,始以内监高起潜监山海军,已而九边因之。十四年,复以内监卢九德、刘元斌率诸军人豫。九德与军将周遇吉、黄得功合追贼至凤阳,及之。元斌留归德不进。”徐作肃曰:“崇祯十四年冬十月,刘元斌率羽林兵救豫,驻归德南郊。时诸寇在陕、洛,元斌留四十日不进,城门昼闭。纵军大掠,杀诸樵采者以首功闻。已而欲攻城,索赂乃免。南阳破,乃拥妇女北去。思宗命御史清军,元斌仓皇,皆沉之于河。十五年,复为御史所论下狱。是冬,斩元斌于长安市。”按:此诗当作于崇祯十五年春。

  “貂珰《后汉书》卷四十三《朱穆传》:穆上疏曰:“案汉故事,中常侍参选士人,建武(东汉光武帝年号)以后,悉用宦者。自延平(东汉灵帝年号)以来,浸益贵盛,假貂珰之饰,处常伯(侍中之别称)之任。”注:“珰,以金为之,当冠前,附以金蝉也。《汉官仪》:‘中常侍,秦官也。汉兴,或用士人,银珰左貂。光武以后,专任宦者,右貂金珰。’后用以代宦者,此指宦官卢九德、刘元斌。

  “明威远”,显威以怀远。《书经多士》:“我有周佐命,将天明威,致王罚,敕殷命终于帝。”《左传》僖公七年:“招携以礼,怀远以德。”

  “知破南阳否”,谈迁《国榷》卷九十七崇祯十四年十一月:“丙子,李自成陷南阳,杀唐王于麒麟阁,分守道参议艾毓初、总兵刘兴祚,南阳知县姚运熙死之。…太监刘元斌闻变,乃拥妇女北去。”贾开宗等曰:“虚乃是深,讽乃是厚。”

  “终军”,《汉书》卷六十四下《终军传》:“南越与汉和亲,乃遣军使南越说其王,欲令人朝,比内诸侯。军自请愿受长缨,必羁南越王而致之阙下。”杜甫《岁暮》诗:“天地日流血,朝廷谁请缨?”

  “蚩愚”,同“蚩拙”,无知拙愚。颜之推《颜氏家训》卷上《勉学》第八:“以外率多田里间人,音辞鄙陋,风操蚩拙,相与专固,无听堪能。”按:本首诗

  皆用反语。前两句是说,可怪人们那么无知,见禁军抢掠而呼天抢地的痛楚。

  “若非恣大掠”以下二句,是说,如果不听任士卒大掠,军队就很难于吃饱肚子。“同仇”,《诗经秦风无衣》:“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至今安堵在”以下二句,承上“令后无鸡犬,军前市马牛”,意思是说,我们归德府至今安堵完在,人们又何必以穷困为忧。“安堵”亦作“案堵”、“按堵”,意为安居,不受骚扰。《史记》卷八十二《田单列传》:“田单又收民金,得千溢,令即墨富豪遗燕将曰:‘即墨即降,愿无掳掠吾族家妻妾,令安堵。,《史记》卷八《高祖本纪》“诸吏人皆案堵如故”句,《集解》引应劭曰:“案,案次第;堵,墙堵也。”

  “乱贼”,此指农民军。

  “王师”,此指明朝官兵,即“禁旅”。

  “秦川”,见前《闻乱》诗笺注。

  “白起”,战国时秦将,嗜杀掳。《史记》卷七十三本传:“白起者,人也,善用兵,事秦昭王。”昭王十四年,“攻韩、魏于伊阙,斩首二十四万”;“昭王三十四年,白起攻魏,拔华阳,走芒卯,而虏三晋将,斩首十三万;与赵将贾偃

  战,沉其卒二万人于河中;昭王四十三年,白起攻韩陉城,拔五城,斩首五万”;昭王四十七年,白起败赵于长平,降其卒四十万。“计曰:‘前秦已拔上党,上党民不乐为秦而归赵。赵卒反覆,非尽杀之,恐为乱。’乃挟诈而尽坑杀之,遗其小者二百四十人归赵。前后斩首虏四十五万人,赵人大震。”胡三省曰:“强壮尽死,则小弱得归者必言秦兵之威,所以破赵人之胆,将以乘胜取邯郸也。”(《资治通鉴》卷五《周纪》五《赧王五十五年》注)白起“酷暴”,后人以之吓小儿。

  “黄巢”,曹州冤句(今山东菏泽市西南)人,唐末农民起义军领袖。

  “首功须自在,不战亦何嘲”,《豫变纪略》卷二:崇祯八年正月,“总兵祖大寿破流贼于商丘……而监军道王某,辰牌率所部始至,贼走远矣,乃搜杀十余里外百姓论功焉。卒有追人至城壕斩首而去者,其语曰:‘借脑袋献功!’宋人至今传之,犹心季云。”此指宦官刘元斌所率之禁军,“纵兵大掠,杀诸樵采者以首功闻”。详见前笺注。

  “莫愁灾土木”以下六句,指明思宗命御史清军,刘元斌惧,仓皇北去,沈所掠财物于黄河中。详见前笺注①。

  “中尉”,唐后期以宦官任护军中尉,统领神策军,为皇帝禁卫军。此指刘元斌。

  “如何悭贿赂”以下六句,《豫变纪略》卷三:“元斌追贼至归德,贼新创,踉跄西走,使其穷追,则草薙而禽狝矣!元斌顿兵于归德之东门者四十余日,劫掠数十里,与贼无异……且索赂甚急,声言欲攻(归德)城,城中樵苏皆断。士大夫无可奈何,醵金赂之,乃去。”

  簪缨”,古代官吏之冠饰,因以喻显贵,此指宦官刘元斌及其所率“禁旅”之大小军官。

  “儒”,作者自指。

  “久戍临春近”,刘元斌所率之“禁旅”,于崇祯十四年冬十月至归德,逗留四十余日直到腊月还无去意,故云。

  “荒城户昼扃”,明朝官军四处掳掠抢劫,归德城昼夜紧闭,以防明军人城抢掠,故云。“扃”,关门的门栓,关闭。

  “菰根黑”,杜甫《秋兴八首》其七:“波漂菰米沈云黑,露冷连房坠粉红。菰  ,即茭白秋结实,即菰米。杜甫《行官张望补稻畦水归》诗云:“秋菰成黑米。”茭白古时作蔬菜食用;菰米可作饭,古时为六谷之一。

  菜甲,菜初生之叶,白居易《长庆集》卷六十六《二月二日》诗:“二月二日新雨晴,草牙(芽)菜甲一时生。”

  “细数珠为米”以下二句,米价如珠贵,柴价似桂高,极言其艰辛。参见前《李生宗约家蓄肥鹅》诗贾开宗、徐作肃注。徐云:“(崇祯十四年)大旱蝗,斗粟二千,人相食。”

  “尔亦十年戍”以下二句是说,你们这些官兵禁旅“剿贼”、“戍守”已十年,也该撤兵还朝了吧!“大刀”,大刀头有环,环、还音同,故以喻“还”也。详见前卷一《关山月》笺注。

  剑外

  剑外初传檄,回中数备边。时危思论相,诏下已频年。恭己何难定,王师慎勿悬。遥知诸父老,每夜祝尧天。

  笺注:

  “剑外”、“回中”,徐作肃曰:“剑外,蜀剑门也;回中,秦边地也。”此诗约作于崇祯十七年秋。

  “时危思论相”以下二句,“相”故相王应熊也。《明史》卷二百五十三

  《王应熊传》:崇祯八年,因凤阳皇陵陷,群臣论列,词连应熊,“乃屡疏乞休,去。”“十二年遣官存问。……延儒再相,患言者攻己,独念应熊刚狠,可藉以制之,力言于帝。十五年冬,遣行人召应熊。明年六月,应熊未至,延儒已罢归。……九月,应熊至,宿朝房;请入对,不许;请归田,许之;乃惭沮而返。十七年三月,京师陷。五月,福王立于南京。八月,张献忠陷四川,乃改应熊兵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总督川、湖、云、贵军务,专办川寇。”

  “恭己何难处”以下二句,意谓皇帝恭己,农民军不难平定,官兵切莫孤军深入。“悬”,孤军深入。《论语卫灵公》:“无为而治者,其舜也与?夫何为哉?恭己正南面而已矣。”贾开宗等评以下二句云:“忠爱缠绵,颂乃是讽,怨乃是厚,诗人源流,正复于此会意。”

  “尧天”,《论语泰伯》:“唯天为大,唯尧则之。”谓尧能法天以推行教化也。此指太平盛世。

  寄宁南侯

  阃外分茅重,濯灵控制遥。只今思猛士,谁复数铜标巴笛高穿月,楚弓劲射潮。君王神武略,莫负侍中貂 。

  校记:

  一]“濯”,强善本作“威”。

  二]“铜标”,强善本作“丰标”。

  笺注:

  “宁南侯”,左良玉也。贾开宗曰:“按崇祯三年,以侯子父司徒公为兵部侍郎,督军昌平,左良玉隶麾下,为裨将,司徒识拔之。已而,良玉立军功为诸道平贼元帅。十六年,封宁南侯,以太傅开藩武昌。先是,寇陷河南南阳、归德,围开封,诸道兵皆败,良玉还军襄阳。朝廷以良玉与司徒有部曲谊,乃罢兵部尚书兼秦、蜀、晋、豫、楚、凤、皖诸道督府丁启睿、客兵保定督府杨文岳,以司徒统良玉等七镇代之,趋解汴围。”按,事另见《壮悔堂文集》卷五《宁南侯传》。又,此载良玉为宁南侯之时间与正史有违。《明史》本传云:“十七年正月,诏封良玉为宁南伯,畀其子梦庚平贼将军印,功成世守武昌。”崇祯十七年五月,福王立,晋左良玉为侯。”据贾开宗语,此诗当为崇祯十六年底所作,据《明史》,当为十七年夏秋之际,姑录以备考。

  “阃”,国门。《史记》卷一百《冯唐传》:“阃以内者,寡人制之;阃以外者将军制之。”“分茅”,分封诸侯以领地。《书经禹贡》:“厥贡惟土五色。”注:“王者封五色土为社,建诸侯则各割其方色土与之,使立社。焘(覆)以黄土,苴裹以白茅。茅取其洁,黄取王者覆四方。”此指封良玉为侯也。

  “思猛士”,《史记》卷八《汉高祖纪大风歌》:“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

  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此言朝廷寄厚望于左良玉。“铜标”,汉伏波将军南征,曾设铜柱标以矜功伐。杜甫《诸将五首》其四:“回首扶桑铜柱标,冥冥氛浸未全销。”宋之问《早发韶州》:“朱崖天外郡,铜柱海南标。”

  “巴笛高穿月”以下二句,颂左良玉之武略战功。《乐纂》曰:“《司马法》:军中之乐,鼓笛为上,使闻之者壮勇而乐和,细丝高竹不可用也,虑悲感人,士卒思归之故也。”(《太平御览》卷五百八十《乐部》十八)“射潮”,《两般秋庵随笔》卷六《射潮》:“广州海中,常有浪三口连珠而起,声若雷轰,名三口浪。相传旧有九口,马伏波射减其六。屈翁山先生有《射潮歌》云:‘后羿射日落其九,伏波射潮减六口。海水至今不敢骄,三口连珠若雷吼。’人知钱王射潮,而伏波射潮,罕有知者。”按:钱王射潮事,指吴越王钱镠欲在杭州筑捍海塘,而怒潮汹涌,版筑几废。镠于是命水犀甲士驾强弩五百,以三千竹箭射之,潮头为之低落,遂奠基而成塘。《苏东坡全集前集》卷五《八月十五日看潮》诗:“江神河伯两醯鸡,海若东来气吐霓。安得夫差水犀手,三千强弩射潮低。”自注:“吴越王尝以弓弩射潮头,与海神战,自尔水不近城。”

  “君王”,指左良玉,良玉封宁南侯,故云。

  “莫负侍中貂”,不要辜负朝廷对你的封赏。“侍中貂”,此指古代武官所戴之冠;因汉代侍中、常侍等官也戴武弁大冠(外加金珰,蝉文貂尾),故云。

  《通典》卷二十一《职官》三《侍中》:“汉侍中冠武弁大冠,亦曰(赵)惠文王冠,加金珰,附蝉为文,貂尾为饰……此本赵武灵王胡服之制,秦破赵得其冠以赐侍中。”明代文武官朝服,公、侯、伯皆加“笼巾貂蝉”(《明史》卷六十七《舆服》三),作为宁南侯的左良玉之武冠,就更与有蝉文貂尾的“侍中冠”无异。

  又寄子侯

  结客贤公子,平原更信陵。天恩重奕叶,好自式灵承。骥种千群废,狼胡七校仍。他年云阁上,先后佐中兴。

  笺注:

  “子侯”,徐作肃曰:“左梦庚也。时良玉进宁南侯,朝廷乃以梦庚为总兵,佩平贼(将军)印绶代之。”此诗当与前《寄宁南侯》诗作于同时,详前笺注①。

  “平原”,战国平原君赵胜。《史记》卷七十六《平原君传》:“平原君赵胜者,赵之诸公子也。诸子中胜最贤,喜宾客。宾客盖至者数千人。……时齐有孟尝、魏有信陵、楚有春申,故争相倾以待士。秦之围邯鄣,赵使平原君求救,……魏信陵君亦矫夺晋鄙军往救赵。”“信陵”,即信陵君。《史记》卷七十七《信陵君传》:“魏公子无忌者,魏昭王少子而魏安釐王异母弟也。昭王薨,安釐王即位,封公子为信陵君。……公子为人仁而下士,士无贤不肖皆谦而礼交之,不敢以其富贵骄士。士以此方数千里数往归之,致食客三千人。”

  “奕叶”,累代(功臣)也。《文选》卷五十六曹子建《王仲宣诔》:“伊君显考,奕叶佐时。”

  “灵承”,奉天以承命也。《书经多士》:“王若曰:‘尔殷多士,今惟我周王丕灵承帝事。’

  “骥种”,良马之种。此喻梦庚为名将之后,出类拔萃也。

  “七校”,汉代武官校尉其名目有七,称七校。《汉书刑法志》:“至武帝平北、粤,内增七校。”此指军将。

  “云阁”,亦名云台。汉明帝图画中兴功臣三十二人于此。庾信《庾子山集》卷十四《周柱国大将军……尔绵永神道碑》:“讵知云阁,名在功臣。”

  桃源寺

  寂寞桃源寺,明神道未升。馨香遗父老,风俗忆天盛。地僻时闻磬,天道大灯。遥知庆平日,头废何留。

  校记:

  一“天盛”,强善本、力轩本、资灿本作“粢盛”,是。

  一

  二“天道大灯”,强善本、力轩本、资灿本作“林深夜见灯”,是;“”,家刻本、扫叶本作“地”。

  三““

  头”,强善本、力轩本、资灿本作“村鼓”,是。扫叶本作太头”。

  笺注:

  “桃源寺”,未详。此诗约为崇祯十六、十七年间流浪江南时所作。

  九日雨花台五首[自注]癸未作

  雨花台上接清秋,万壑风烟眇故俦。古木自饶龙虎气②,六朝

  旧是帝王州。不因狂客曾吹帽,晚卧沧江独倚楼。却忆新亭多感慨⑤,近传荆府出江流。

  重阳秋色正萧森,耽胜还来到碧岑。曲水遥从松涧落,栖云总

  向石林深。熊罴夜守翠微湿鹊霜残春殿除。最念京尘成

  ,往事,时时风雨一长吟。

  一秋常过志公龛,高坐何年更结庵?虚榭交风延野翠,垂萝低子结朝簪。心疑虚壁藏烟雾,坐近危峰看雨岚。岂有新诗惊谢朓,不妨清语傲刘惔。

  荒台遗迹最高清,秋气孤飚射石城。紫蟹东来通海国,黄花细落逐人情。陶潜彭泽皆宜黍,杜甫蓝田未解酲。言念往贤俱萧瑟,茱萸斜插满尘缨。

  金茎玉露俯磛碞,对瞰平江涌去帆。日今芙蓉虚紫气,霜深薜荔满苍岩。高秋野阔常回雁,近岫天寒更着衫。搔首逸情应不尽,龙山夕照正相衔。

  校记:

  [一]日”,强善本作“原”。

  二]“除”,误;强善本、力轩本作“阴”,是。

  [三]“酲”,强善本作“醒”。

  笺注:

  “雨花台”,在今南京市城南。古称石子山冈聚宝山,为金陵名胜地,诗中所云“碧岑”即指此。《清一统志江宁府》二:“雨花台,在江宁县南。《舆地纪胜》:在县南三里,据冈阜最高处,俯瞰城闉。相传梁武时,有法师讲经此处,天花雨落,故名。”“癸未”,崇祯十六年。按,是年春,左良玉军欲趋金陵,阮大铖扬言方域为左军内应,方域曾避地宜兴。秋,左军返武昌,风声解,方域返南京,此时为重阳日,与友人燕饮于雨花台时所作,吴应箕有和诗。

  “虎龙气”,帝王之气也。《史记项羽纪》:“范增说项羽曰:‘……今(沛公)入关,财物无所取,妇女无所幸,此其志不在小,吾令人望其气,皆为虎龙,成五色,此天子气也。,陈与义《和尹潜感怀》诗:“共说金陵龙虎气,放臣迷路感烟津。”

  “六朝”句,东吴、东晋、宋、齐、梁,陈皆都金陵。谢朓《入朝曲》诗:“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

  “狂客”,晋孟嘉也。《晋书》卷九十八《孟嘉传》:“后为征西桓温参军,温甚重之。九月九日,温燕龙山,僚佐毕集。时佐吏并著戎服,有风至,吹嘉帽堕落,嘉不之觉。温使左右勿言,欲观其举止。嘉良久,如厕。温令取还之,命孙盛作文嘲嘉,著嘉坐处。嘉还见,即答之,其文甚美,四坐嗟叹。”此二句贾开宗等评:“三四着意雄浑,此更入叹忆,境遇不易。”

  “新亭多感慨”,《世说新语言语》:“过江诸人,每至美日,辄相邀新亭,藉卉饮宴。周侯中坐而叹曰:‘风景不殊,正自有山河之异!’皆相视流泪。唯王丞相愀然变色曰:‘当共戮力王室,克复神州,何至作楚囚相对?’余宾硕

  《金陵览古新亭》:“板桥浦与白鹭洲相衔处,有崇因寺,云是新亭故址。”

  “荆府”,左良玉军也。贾开宗曰:“崇祯十六年,以左良玉驻荆襄。是岁,良玉以粮尽引兵东下,欲趋金陵,都人惊窜。太学诸生以侯子与良玉有世旧谊,言之司马熊明遇,请致书止之。良玉得书而止。”按,书见《壮悔堂文集》卷三。《明史左良玉传》云:“良玉留安庆久之,徐溯九江上。……八月,乃人武昌,立军府招徕,下流粗定。”

  “熊罴夜守”以下二句,徐作肃曰:“熊罴,见杜甫《过昭陵》诗;鹊,见

  《退朝口号》,盖指孝陵(朱元璋陵墓)旧内也。”杜甫《重经昭陵》诗云:“陵寝盘空曲,熊罴守翠微。”仇注:《书曰》:则亦有熊罴之士。《尔雅》:山未及上曰翠微。”按指建于山间的陵殿。又《紫宸殿退朝口号》:“香飘合殿春风转,花覆千官淑景移。”“鹊”,汉宫殿名,在长安甘泉宫外;又南朝楼阁名,在江苏南京市。此指宫殿。贾开宗等评:“翠微春殿,翻入悲秋,过时更事,生情欲绝。”

  “志公”,南朝梁释宝志。《南史》卷七十六《陶弘景传》附:“时有沙门释宝志者,不知何许人,有于宋太始中见之,出入锺山,往来都邑,年已五六十矣。齐、宋之交,稍显灵迹,被发徒跣,语嘿不伦。或被锦袍,饮啖同于凡俗,恒以铜镜剪刀镊属挂杖负之而趋;或征索酒肴,或累日不食。预言未兆,识他心智。一日中分身易所,远近惊赴。……梁武帝尤深敬事。……虽剃须发而常冠帽,下裙纳袍,故俗呼为志公。”“龛”,盛佛像或神位之小阁。

  “高坐”,高坐寺。余宾硕《金陵览古》:“雨花台下为梅冈,又北为木末亭,其南高坐寺,高坐道人塔在焉。”

  “谢朓”,《南齐书》卷四十七《谢朓传》:“字玄晖,陈郡阳夏人也。……朓少好学,有美名,文章清丽。……长于五言诗,沈约常曰:‘二百年来无此诗也。,朓有《晚登三山还望京邑》诗,中有:“馀霞散成绮,澄江静如练”句。李

  白《金陵城西楼月下吟》云:“月下沈吟久不归,古来相接眼中稀。解道澄江静如练,令人长忆谢玄晖。”唐冯贽《云仙杂记搔首问青天》:“李白登华山落雁峰曰:‘……恨不携谢朓惊人诗来,搔首问青天耳。’(据《说库》本)

  “刘惔”,《晋书》卷七十五本传:“字真长,沛国相人也,……惔少清远,有标奇。……及惔年德转升,论者遂比之荀粲。尚明帝女庐陵公主。以惔雅善言理,简文帝初作相,舆王濛并为谈客,俱蒙上宾礼。时孙盛作《易象妙于见形论》,帝使殷浩难之,不能屈。帝曰:‘使真长来,故应有以制之。’乃命迎惔。盛素敬服惔。及至,便与抗答,辞甚简至,盛理遂屈。一座抚掌大笑,咸称美之。”尝以第一流清谈者高自标置。贾开宗等评:“结语开阖,与《鸟道》、

  《渔翁》神力悉称。”

  “石城”,即石头城。《清一统志江宁府》二《古迹》:“石头城,在上元县西石头山。后汉建安十六年,孙权徙治秣陵,明年城石头。”

  紫蟹”句,《太平御览》卷九百四十二《蟹》:“《山海经》曰大蟹在海中。”“汲冢《周书王会》曰:成王时,海阳献蟹。”“紫蟹”,即螃蟹。罗隐《甲乙集东归》诗:“盈盘紫蟹千卮酒,添得临岐泪满巾。”《全唐诗》卷四九二殷尧藩《九日病起》诗:“紫蟹霜肥秋纵好,绿醅蚁滑晚慵斟。”

  “陶潜彭泽皆宜黍”,萧统《陶渊明传》:“陶渊明字元亮,或云潜,字渊明。浔阳柴桑人也。……后为镇军建威参军,谓亲朋曰:‘聊欲弦歌,以为三径之资可乎?’执事者闻之,以为彭泽令。……公田悉令吏种秫,曰:‘吾常得

  ,醉于酒,足矣。……

  “杜甫蓝田未解酲”,杜甫《九日蓝田崔氏庄》诗:“老去悲秋强自宽,兴来今日尽君欢。……明年此会知谁健?醉把茱萸仔细看。”

  “茱萸斜插”,宗懔《荆楚岁时记》:“九月九日,四民并籍野饮宴。按杜公瞻云:‘九月九日宴会,未知起于何代,然自汉至宋未改,今北人亦重此节,佩茱萸,食饵,饮菊花酒,云令人长寿。”王维《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诗:“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

  “金茎”,铜柱,以檠承露盘者。《后汉书班固传》:“抗仙掌以承露,擢双立之金茎。”李贤注:“金茎,即铜柱也。”“玉露”,白露。杜甫《秋兴》诗:“玉露凋伤枫树林。磛碞,音惭岩,险峻的山。贾开宗评以下二句云:“神气欲一泻千里;近调言细言幽,岂不河汉!”

  “日冷芙蓉虚紫气”以下二句,贾开宗等评日:“不必在远近浓淡之间,浑浑写来,已令人兴感。”

  “龙山”,即本诗笺注④孟嘉落帽之龙山,亦用“九日”之典。《晋书》卷九十孟嘉传》:“(嘉)后为征西桓温参军,温甚重之。九月九日,温燕龙山,僚佐毕集。”又《晋书》卷九十八《桓温传》:“以温为都督荆、梁四州诸军事、安西将军、荆州刺史……永和二年,率众西伐。……振旅还江陵,进位征西大将军,开府,封临贺郡公。”据此知此“龙山”,当为湖北江陵县西北十五里之龙山。

  梦吴二伯胤

  几年国破后,身去有遗琴。稚子门庭减,荒城草树深。梦谈今夜事,生死故人心。珍重新诗罢,盈盈泪满襟。

  笺注:

  “吴伯胤”,侯方域好友,雪苑社重要成员,字延仲,排行二,故云吴二伯胤。详卷一《赠吴征君丈人》诗笺注和《壮悔堂文集》卷五《吴伯裔伯胤传》。此诗约作于崇祯十七年。

  “国破”,指崇祯十五年李自成农民军攻破商丘之事。城破时,伯胤被农民军执之,不知所终。见《吴伯裔伯胤传》。

  “遗琴”,《世说新语》卷十七《伤逝》:“王子猷(徽之)、子敬(献之)俱病笃,而子敬先亡。子猷问左右:‘何以都不闻消息?此亦丧矣!’……便索舆来奔丧,都不哭。子敬素好琴,(子猷)便径入坐灵床上,取子敬(遗)琴弹,弦既不调,掷地云:‘子敬!,子敬!人琴俱亡。’因痛绝良久,月余亦卒。”此用以表示对亡友之深切悼念。

  “稚子”,幼子。陶渊明《归去来兮辞》:“僮仆欢迎,稚子候门。”侯方域

  《壮悔堂文集》卷三《再与贾三兄书》:“……亡友吴君、徐君者,皆有遗书未就,若有余力,必为探讨收辑之……伯裔、伯胤死,而其子材弱,无传人矣!”

  世事[自注]癸未卜居义兴作

  世事终何补?吾生亦有涯。近村成小筑,习懒慰茅斋。过雨花扶杖,微风草长阶。平泉山色好,垂老到珠崖。

  笺注:

  “癸未”,崇祯十六年。“义兴”,今江苏省宜兴市。崇祯十六年春,作者为逃避阮大铖陷害,曾流寓宜兴,随好友陈贞慧而居。此诗当为是年春所作。

  “平泉”,徐作肃曰:“平泉,唐李德裕山庄也。大中二年,德裕贬崖州。”

  “珠崖”,即崖州,因崖边产珍珠而得名。辖境当为今海南省东北部,琼山东南一带。贾开宗曰:“崇祯十六年,阁臣周延儒勒自尽。周,义兴人。引用‘平泉’事,意或谓此,未可知也。”

  虎丘八月十五夜

  我登虎丘山,秀豁不在高。恰来八月中,秋兴当游敖。河汉欲动涌晴涛,纤霜入水生空寥。漏阕尚有云軿下,宓妃玉女携其曹。前飞青鸟衔珠槽⑤,银丝细卷双銮刀。坐酣《子夜》歌谁清?不见有人江月明。商风再叠木微脱,一缕未绝峰转青。君不见吴姬十五学新声,缠头丽锦方长成。讵知机丝出流黄,相邀采荷不采桑。吴王见此富盛时,重敛筑宫馆西施。至今惟有生公石,尚是当年旧苔迹。

  校记:

  一]“流黄”,强善本作“辛苦”。

  二]“吴王见此富盛时,重敛筑宫馆西施”,强善本作“吴王快当全盛时,不惜重敛娱西施。”

  笺注:

  “虎丘”,苏州市阊门外虎丘山。《清一统志苏州府》一《山川》:“虎丘山,一名海涌山,在元和县。《吴越春秋》:阖阊冢在阊门外虎丘。专诸鱼肠之剑在焉,千万人筑治之,取土临湖口。葬三日而白虎踞其土,故曰虎丘。”此诗作于崇祯十七年中秋节。

  “河汉”,天河。“空寥”,空虚寂寥。《老子》:“寂兮寥兮,独立而不败。”

  《注》:“寥者,空无形。”贾开宗等评:“二语清绝,然一气下。此是杜陵、襄阳分别处。”

  “漏阕”,犹言“漏尽”、“漏穷”,漏刻已尽。“阕”,空,终止。“云骈”,神女所乘四面有屏蔽云纹之车。顾况《梁广画花歌》:“王母欲过刘彻家,飞琼夜入云骈车。”

  宓妃、玉女”,神女。《文选》卷十九曹子建《洛神赋序》:“黄初三年,余朝京师,还济洛川,古人有言,斯水之神,名曰宓妃。”传说伏羲氏之女,溺死于洛水,遂为洛水之神。又卷十一王文考《鲁灵光殿赋》云:“神仙岳岳于栋

  间,玉女窥窗而不视。”晋张载注:“神女之人,又弥高也。”

  “青鸟”,仙使也。《山海经西山经》:“又西二百二十里曰三危之山,三青鸟居之。”晋郭璞注:“三青鸟主为西王母取食者。”旧题班固《汉武故事》:“七月七日上于承华殿斋,正中,忽有一青鸟从西方来,集殿前,上问东方朔,朔曰:‘此西王母欲来也。’有顷,王母至,有二青鸟如乌,夹侍王母旁。”(据艺文类聚》卷九十一引)

  《子夜》,《子夜歌》,晋曲名,清商曲。《乐府诗集》卷四十四《子夜歌序》:“晋有女子名子夜,造此声,声过哀苦。”又《清商曲辞序》云:“清商乐,一名清乐,清乐者,九代之遗声。……(陈)文帝善其节奏,曰:‘此华夏之正声也。’乃微更损益,去其哀怨,考而补之。”

  “商风再叠木微脱”,“商风”,秋风。《楚辞》屈原《离骚》:“弱弱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文选》卷十三谢希逸《月赋》:“洞庭始波,木叶微脱。”

  “一缕未绝峰转青”,《全唐诗》卷二百三十八钱起《省试湘灵鼓瑟》诗:“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贾开宗等评:“引商刻羽,写入幽细,最是咏题者所少。”

  “缠头”,古时歌女表演时以罗锦缠头;演毕,客以罗锦相赠,称缠头。

  “流黄”,褐黄色娟素。张载《拟四愁诗》:“佳人赠我笥中布,何以报之流黄素。”《乐府诗集》卷三十四《相逢行》:“大妇织罗绮,中妇织流黄。”贾开宗评此二句云:“一转出风入雅,今人为流连景物,复何足道?”

  “重敛筑宫馆西施,“西施”,春秋时越国美女。越人败于会稽,命范蠡求得美女西施进于吴王夫差。吴王筑宫以馆之。吴人谓美女为娃,故称馆娃宫。《清一统志苏州府》二《古迹》:“馆娃宫在吴县西南。……《吴郡志》:灵岩山顶,旧有秀峰寺,即吴馆娃宫也。《吴地记》:阖闾城西有砚石山,上有馆娃宫,今灵岩寺即其地。”

  “生公石”,亦名千人石,在虎丘山上。“生公”,梁僧,本姓魏,名道生。传说他曾于苏州虎丘寺讲经,人皆不信;遂聚石为徒,宣讲佛理,石皆点头,故俗传“生公说法,顽石点头”。《清一统志苏州府》一《山川虎丘山》:“千人石,俗传因生公讲法得名。《吴郡志》:泉石奇诡,应接不暇。其最胜者,剑池、千人石……。”

  四忆堂诗集校笺卷之三

  洞庭

  洞庭凭俯眺,烟水入云虚。过夏寒朱橘,清秋盛白蕖两峰相对日,小艇各分渔。搔首雄图后,因风想阖庐。

  校记:

  一“凭俯”,强善本作“一凭”。

  一

  二“相”,强善本作“皆”。

  笺注:

  “洞庭”,山名,在苏州市西南太湖中,有洞庭东山和西洞庭山。《清一统志苏州府》一《山》洞庭东山在吴县西南太湖中,一名胥母山。”又:“包山,在吴县西南太湖中,所谓西洞庭山也。一作苞山。”此诗约作于崇祯十七年秋。该年三月明亡,五月弘光帝即位南京。阉党余孽阮大铖柄政,捕杀东林、复社人士。七月方域逃浙江,八月返苏州,至九月中旬潜入南京。途中多有吟咏。

  “过夏寒朱橘”,《清一统志苏州府》一《包山》:“《续图经》:震泽有七十二山,惟洞庭最巨。居民以桑栀甘柚为常产。每秋高霜余,丹苞朱实与长松茂木相差于岩壑间,望之若金翠图绘可爱。”《方舆考证》卷四十四《苏州府山

  洞庭西山》:“包山在太湖中,又名洞庭山,四面皆水,地占三乡,环四十里,地宜橘柚。”

  “白蕖,白莲。

  “两峰”,洞庭东山和西洞庭山也。《方舆考证》引《方舆纪要》云:“洞庭东山与包山并峙,相去二十里,峰之最高者曰莫釐峰,视西洞庭差小而冈峦起伏。”贾开宗等评:“此如‘门对浙江潮’之对,切当奇拔,下句亦自潇洒。”

  “雄图”,宏伟的谋略。此指吴王阖庐之霸图也。

  “阖庐”,春秋吴王。诸樊子,一作阖闾,名光,王僚即位,光以己当立,阴纳贤士,使专诸刺杀王僚而自立。用伍子胥之言伐楚,大败之,威振中国。事见《史记吴太伯世家》。

  饮孝廉廷枢宅[自注]甲申作[一]

  深念扬雄老,艰难慎此躬。浮名朝暮蝶,往事马牛风。痛饮何妨醉,狂歌喜再逢。不才如贱子,舌在与公同。

  校记:

  一一各本总目皆缺目而卷三有文;资灿本未收此诗。

  二“扬”,强善本,本衙本、重刻本、扫叶本、万有本皆作“杨”,是。

  笺注:

  “杨廷枢”,计六奇《明季南略》卷四《杨廷枢血书并诗》条:“杨廷枢,字维斗,苏州人。无锡庠生,崇祯三年庚午解元(乡试第一名称“解元’,,乡试登第者统称“孝廉”或“举人”),与金坛周钟为复社长,名闻四海。清(兵)至,不剃发。丁亥(顺治四年)四月,时隐山中,被执,大骂不屈。舟中题书血衣,并赋诗十二首寄归,后见杀。”侯方域与杨廷枢为复社好友,崇祯十七年甲申,方域逃避阮大铖追捕途中,曾于苏州过访杨廷枢,作本诗。

  “扬雄”,“扬”,当作“杨”。《隋书》卷四十三:隋观德王杨雄,“有器度,雍容闲雅,进止可观”。“宽容下士,朝野倾瞻”。高祖恶其得众,阴忌之,夺其兵权,雄乃“闭门不通宾客”。杨廷枢领袖复社,深得士心,被朝廷摒弃不用,二人身世极相似,故用以喻廷枢。

  “浮名朝暮蝶”,《庄子齐物论》:“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

  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而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此言“浮名”如梦幻之无常。

  “马牛风”,《书经费誓》:“马牛其风’。《疏》引贾逵曰:“风,放也,牝牡相诱谓之风。然则马牛风佚,因牝牡相逐而遂至放佚远去也。”

  “贱子”,自谦之词。《文选》卷二十八鲍明远《乐府八首》其一《东武引》:“主人且勿喧,贱子歌一言。”李善注:《汉书》(卷九十二《楼护传》):王邑请召宾邑,自称‘贱子’。”《史记》卷七十《张仪列传》:“张仪谓其妻曰:‘视吾舌尚在不?’其妻曰:‘舌在也。’仪曰‘足矣。按:此借以谓自己与杨廷枢同以舌骂阉党也。

  冬日湖上二首

  又到西湖上,新愁不易支。桥通今日路,花忆去年时。白眼何辞醉,青春未可期。无心凭短棹,日暮过东篱。

  何事凭新赏?翻来起暮愁。一年垂欲尽,万里此长游。废弃谙杯酒,行藏倚钓舟。沧浪雪色好,更上望湖楼。

  校记:

  “春,,

  [一扫叶本作“赤”。

  [二]“谙’,强善本作“亲”。

  笺注:

  此诗为崇祯十七年冬游杭州西湖时所作。该年冬十月,刘泽清多次上疏,请严揖侯方域父子。方域避难复入浙江,再游西湖。

  “西湖”,今浙江杭州市西。《清一统志杭州府》一:“西湖在钱塘县西。……三面环山,溪谷诸水,汇而为湖。周三十里,以在郡西,故名西湖。”

  “白眼”,《世说新语简傲》:“嵇康与吕安善……安后来,值康不在。喜出户延之,不入。”梁刘孝标注引《晋百官名》嵇喜字公穆,历扬州刺史,康兄也。阮籍遭丧,往吊之。籍能为青白眼,见凡俗之士,以白眼对之。及喜往,籍不哭,见其白眼,喜不怿而退。康闻之,乃赍酒挟琴而造之,遂相与善。”

  “青春”,《楚辞》景差《大招》:“青春受谢,白日昭只。”注:“青,东方春位,其色青也。”此指明朝之复兴。

  “东篱”,陶渊明《饮酒》二十首其五:“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指避世隐居之地。

  “行藏”,行止,出处。《论语述而》:“用之则行,舍之则藏。”

  “沧浪”,此指西湖。“雪色好”,状湖上冬日之景。

  “望湖楼”,一名看经楼,在西湖边昭庆寺前。苏轼《六月二十七日望湖楼醉书》诗云:“卷地风来忽吹散,望湖楼下水如天。苏东坡全集前集》卷三)

  过昭庆寺

  昭庆何年寺?江城士女临。非关通物境,原自有禅心。磬动春风寂,月明止水深。我来为瞻礼,感悟一高吟。

  校记:

  一“水”,强善本作“潭”,误,以其出韵也。

  一

  笺注:

  “昭庆寺”,《清一统志杭州府》二《寺观》:“昭庆寺,在钱塘县西湖上,吴越建,内有戒坛。”按:据诗中“磬动春风寂”句观之,本诗作于崇祯十七年春。该年春,方域曾漫游浙江杭州;除本首外,尚有《卜居》、《堤上》、《湖上》等诗。亦写于此时。

  “禅心”,清静寂定之心。

  四兄至

  慰汝北来者,音尘想不讹。国谟传已定,家庙近如何?狼狈衣围减,鸱鸮笑语多。同群有至理,握手慎风波。

  校记:

  一“鸮”,本衙本、强善本、力轩本作“枭”;资灿本、扫叶本、万有本同。

  一

  笺注:

  “四兄”,侯方岳。方域叔父恪次子。康熙《商丘县志》卷八:“方岳,字仲衡。明末以明经除桃源今,遇乱弃官。方岳文采风流,而任侠尚义,忧人之忧、急人之急甚于己。时人比之鲁仲连、陈孟公。亦雅好吟咏,有诗集行世。”此诗约作于崇祯十七年五、六月间。三月,李自成破北京,仲兄方夏护其父恂自北京逃往江南;从兄方岳自商丘赴江南寻访方域及家人。

  “国谟”,国政。沈约《武帝集序》:“国谟蕃政,存者犹多”。崇祯十七年三月十九日,李自成入北京,思宗自缢煤山。五月十五日福王即位南京,是谓弘光帝,故云“传已定”。

  “家庙”,宗祠也,此指家乡情况。贾开宗等评:“平常语正自不堪多读”。

  “狼狈”以下二句,贾开宗等评:“上句悲喜之切,下句忧危之情,想见款曲。”“鸱鸮,亦作“鸱枭”,喻奸邪之人。《汉书》卷四十八贾谊《吊屈原赋》:“鸾凤伏窜兮,鸱鸮翱翔。”《史记贾生传》即作“鸱枭”。

  岳庙

  鄂王遗栋宇,瞻拜意如何?老树霜枝直,空祠落日多。黄龙终跃马③,赤羽竟回戈。已矣钱塘水,长存潮汐波。

  校记:

  [一‘”,强善本作“照”。

  [二“汐”,本衙本作“汝”,重刻本同,误。

  笺注:

  “岳庙”,《方舆考证》卷七十二《杭州府故迹》:“岳忠武王庙在钱塘栖霞岭。《一统志》:在墓侧。宋孝宗时以旧智果寺建祠,曰褒忠演福寺,元曰精忠庙,明曰忠烈。”。此诗约作于崇祯十七年冬。

  “鄂王”,即岳飞。《宋史》卷三百六十五《岳飞传》:“孝宗诏复飞官,以礼改葬,赐钱百万,求其后悉官之。建庙于鄂,号忠烈。淳熙六年谥武穆。嘉定四年追封鄂王。”

  “黄龙’,地名,在今吉林省农安县。本渤海扶馀府,辽天显元年,太祖平渤海,还至此,相传有黄龙出现,因更名黄龙府。《宋史岳飞传》:“金将军韩常欲以五万众内附。飞大喜,语其下曰:‘直抵黄龙府,与诸君痛饮尔。’

  “赤羽竟回戈”,《宋史岳飞传》载:“(岳家军)方指日渡河,而桧欲画淮以北弃之,风台臣请班师。飞奏:‘金人锐气沮丧,尽弃辎重,疾走渡河;豪杰向风,士卒用命,时不再来,机难轻失。’桧知飞志锐不可回,乃先请张俊、杨沂中等归,而后言飞孤军不可久留,乞令班师,一日奉十二金字牌。飞愤惋泣下,东向再拜曰:‘十年之力,废於一旦。’飞班师,民遮马痛哭。”“赤羽”,弓箭,代指军队。

  “钱塘”,钱塘江。《读史方舆纪要淅江杭州府仁和县》:“钱塘江,在城东三里,即浙江也。自严州府桐庐县流入富春县界,经郡西南,而东北接海宁县界,出海门,入于海。潮昼夜再上,奔腾冲击,声撼地轴。”

  堤上

  春日烟堤好,薄游暂此同。汉江士女迹,浩荡帝王风。霜练连云白,花钿坠水红。临安歌舞地,不忆问周丰。

  校记:

  [一“王”,强善本作“城”。

  笺注:

  “堤”,《清一统志杭州府》一《西湖》:“元祐五年,苏轼知杭州府,取葑泥积湖中为长堤以通行人,夹道杂植花柳,中为六桥,今称苏公堤”。苏堤春

  晓,为西湖十景之一。苏堤贯湖南北,而白堤横亘东西,白居易刺杭州,有诗云,“最爱湖东行不足,绿杨荫里白沙堤”。白沙堤亦称白堤。此诗约作于崇祯十七年春。

  “汉江士女迹”,《后汉书》卷九十上《马融传》:“湘灵下,汉女游”。注:“汉女,汉水之神女。”《水经注》卷二十七《沔水》:沔水又东径万山北……山下水曲之隈,云汉女昔游处也。”此言西湖乃妖女雅士赏玩之地。贾开宗等评

  以下二句:“俯仰兴会,有典有则”。

  “临安歌舞地”,《读史方舆纪要浙江杭州府》:“五代时吴越都于此。宋仍为杭州。建炎三年升为临安府。”《宋史》卷八十五《地理志》:“行在所:建炎三年闰八月,高宗自建康如临安,以州治为行宫。”《宋诗纪事》卷五十六林升《题临安邸》诗:“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薰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周丰”,《书经毕命》:“至于丰。”《传》:“丰,文王所都”。丰为周之旧京也,在今陕西省长安县西北。以上二句,即林升“直把杭州作汴州”句意。

  余杭

  不辨钱塘脉,东分割断隍。到山疑尽地,环水自成乡。香稻缘杭绿,霜柑遇岭黄。时能通一线,竹箭出方航。

  笺注:

  “余杭”,县名,今属浙江省杭州市。《元和郡县志》卷二十五:“余杭县,东南至州七十里,本吴地。《吴兴记》云:秦始皇三十七年,将上会稽,涂出此地,因立为县,舍舟航于此,仍以为名”。此诗作于崇祯十七年秋。

  “钱塘”,即钱塘江,详《岳庙》诗笺注。“隍”,无水之城壕,此指城池。

  “杭”,渡津,此指水流,河流两岸。

  “竹箭”,《尔雅释地》:“东南之美者,有会稽之竹箭也”。《义疏》引晋戴凯之《竹谱》:“箭竹,高者不过一丈,节间三尺,坚劲中矢,江南诸山皆有之”。“方航”,方舟。此句意谓方舟载竹箭有时而至。

  晚渡钱塘

  亦知涛不尽,江晚射寒潮。天际浪浮屿,云中虹始桥。孤光秋动日,清汉夏归朝。东注疑沧海,真源会未遥。

  笺注:

  “钱塘”,见前《岳庙》诗笺注。此诗亦作于崇祯十七年秋。

  富阳

  富阳秋色晚,高枕壮江门。县僻山围屋,霜清水长村。支流原带歙,浙岭细分源。此日探禹穴,,应知岳渎尊。

  校记:

  一一“此日探禹穴”,强善本作“禹穴经探胜资灿本作“禹穴从探日”。

  [二“应”,强善本作“方”,

  笺注:

  “富阳”,县名,今浙江省富阳县。《元和郡县志》卷二十五:“富阳县,东北至州七十三里,本汉富春县,属会稽郡,晋孝武帝太元中,避郑太后讳,改春为阳”。此诗与前《余杭》、《晚渡钱塘》及下《早发》诗作于崇祯十七年秋。该年秋,马士英、阮大铖大兴党人狱,捕杀东林、复社人士。方域逃浙江,由杭州至富阳。

  “高枕壮江门”,写富阳县城。《清一统志》载:“富阳县城,周六里,门

  四,环城有濠,东南临江”。“江”,指富春江,浙江之上游。《清一统志浙江》:“自严州府桐卢县流入富阳县为富春江。”县东为观山,孤峰高耸,横截大江,为县东水口。

  “支流原带歙”,《清一统志杭州府浙江》:“按,江有三源,西曰新安江,亦曰歙港,为正源”。又《徽州府》一《浙水》:“即浙江水。源出婺源县北浙源山,东流经梅溪口,又东经祁门县东南之李源,仍入婺源县东北境,三十里至浮溪口,……又东四十里,迳歙县东南十五里之歙浦口,与练溪水合,谓之新安江”。

  “浙岭”,即浙源山。《清一统志徽州府》一:“浙源山,在婺源县北九十里,由回岭、觉岭迤逶而来,名浙岭,高三百余丈,周十余里,浙源之水出焉。”

  “禹穴”,《史记》卷一百三十《太史公自序》云:“迁生龙门,……二十而南游江、淮,上会稽,探禹穴。”《集解》引三国魏张晏曰:“禹巡狩至会稽而崩,

  因葬焉。上有孔穴,民间云禹入此穴。”唐张守节《史记正义》引《括地志》云:

  “石箐山一名玉笥山,又名宛委山,即会稽山一峰也,在会稽县东南十八里。

  ……禹乃登宛委之山,发石,乃得金简玉字,以水泉之脉。山中又有一穴,深不见底,谓之禹穴。’史迁云。‘上会稽,探禹穴’,即此穴也”。“岳渎尊”,五岳、四渎尊于名山水。古谓五岳视三公,四渎视诸侯。此由“禹穴”而想到夏

  禹治水之功。

  早发

  遄发孤城晓,客星低玉绳。舆图浑禹凿③,风俗澹严陵。远岫山呈日,寒波水浸藤。早经七里过⑤,屐齿不辞登。

  校记:

  [一]“客”,强善本作“孤”。

  二“山”,强善本作“红”。

  [三]“水”,强善本作“碧”。

  笺注:

  本首写于崇祯十七年秋,记作者破晓从富阳出发,游览桐庐县七里滩的情况。

  “客星”,时隐时现之星。《史记天官书》:“客星出天庭,有客令。”《后汉书》卷八十三《严光传》:“(光武帝)后引光入,论道故旧,……因共偃卧,光以足加帝腹上。明日,太史奏,客星犯御座甚急。帝笑曰:‘朕故人严子陵共卧耳。,“玉绳”,星名,《太平御览》卷五引《春秋元命苞》:“玉衡北两星为玉绳。”

  “舆图浑禹凿”,《易经说卦》:“坤为地,……为舆。”。《周礼夏官职方氏》:“职方氏掌天下图,以掌天下之地。”“禹”,即大禹、夏禹。相传禹为舜

  臣,继父治水,凿山导流,水患悉平。“舆图”,此指疆土,大地。

  “严陵”,《后汉书严光传》:“(光)乃耕于富春山。后人名其钓处为严陵濑焉。”《水经注》卷四十《渐江水》:“(孙权)割富春之地立桐庐县,自县至于潜凡十有六濑,第二是严陵濑,濑带山,山下有一石室,汉光武帝时,严子陵之所居也。故山及濑,皆以人姓名之。”《清一统志严州府》一《富春山》:“《寰宇记》:桐庐县有严陵山,境尤胜丽,夹岸是锦峰秀岭。”贾开宗等评此二句,“境界阔大,殊非缀景语。”

  “七里”,即七里滩。亦云七里泷、七里濑。《清一统志严州府》一:“七里濑一名七里滩,在桐庐县严陵山西。……《寰宇记》七里濑,即富春渚 也。

  叶梦得《避暑录》:七里滩,两山耸起壁立,连亘七里,士人谓之泷。《旧志》:七里滩,上距严州四十余里,又下数里乃至钓台。两山夹峙,水驶如箭。”

  “屐”,木屐,此指古代的一种特制的登山用的鞋。《宋书》卷六十七《谢灵运传》:“(灵运)寻山陟岭,必造幽峻,岩嶂千重,莫不备尽。登蹑常著木履(按:《南史》本传、《册府元龟》卷八五五、《太平御览》卷三十八、六九八所引,皆作“屐,上山则去前齿,下山去其后齿”。

  寄扬州贺都督

  阃外遥传更总师,新从细柳见威仪。龙吟鼓角迎持节,日转江皋映大旗。戎马全归周《六月》,边烽不动汉燕支。深宫近说

  思颇牧,会傍河山勒誓辞。

  笺注:

  “贺都督”,贺昌也。贾开宗曰:“都督,贺胤昌也。弘光元年(按:即崇祯十七年)建四藩,捍江北,以高杰开府扬州。枢相史可法奏擢胤昌大都督佐之。”谈迁《国榷》卷一百三思宗崇祯十七年:“十月乙卯朔,李成栋为镇徐将军总兵官,驻除州;改李朝云后劲总兵;李世春总兵驻泗州;都督佥事贺胤昌总兵,驻扬州。”此诗当作于崇祯十七年十月侯方域再次被阮大铖追捕,流寓浙江途经扬州时。

  “细柳’,见卷一《大阅二十五韵》诗笺注。

  “周《六月》”,《诗经小雅》有《六月》诗,《传》曰:“《六月》,(周)宣王北伐也。”诗云:“六月栖栖,戎马既饬,四牡骙骙,载是常服。狁孔炽,我用是急。”朱熹《集注》云:“狁内侵,逼近京邑……(宣王)命尹吉甫帅师伐之,有功而归。”按:此以“狁比清兵,以尹吉甫比贺胤昌,祝其出师必捷。”

  “汉燕支”,燕支山,一作焉支山,在匈奴境内,因产燕支草,故名。《太平御览》卷七百一十九引《西河旧事》曰:“祁连山、焉支山宜畜养,匈奴失此二山,乃歌曰:……失我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汉书》卷五十五《霍去病传》:“元狩三年春,为票骑将军,将万骑出陇西,有功,上曰:‘……转战六日,过焉支山千有余里……,《清一统志凉州府》一:“燕支山在永昌县西,西接甘州府山丹县界。”

  “颇牧”,战国时赵国名将廉颇、李牧。廉颇抗秦兵,屡建战功;李牧北备胡,使“匈奴”不敢近赵边城(《史记》卷八十一《廉颇(附李牧)列传》。《史记》卷百二《冯唐列传》:汉文帝曰:“嗟呼!吾独不得廉颇、李牧时为吾将,吾岂忧匈奴哉?”

  赠高开府二首

  圣历中兴会,名藩鼎建初。匡时惟一剑,致主不传书。虎气腾秦宿,龙符剖豫墟。汉家云阁上,图画欲何如?

  广陵形胜地制五云高。出令悬秋月,观兵壮蚤涛。王灵遐橘柚⑤,职贡款蒲萄。不分神州蹙,应知固圉劳。

  校记:

  ,,

  一]“固圉”,强善作“捍蔽。

  笺注:

  “高开府”,指高杰。《明史》卷二百七十三《高杰传》:高杰,米脂人,初从李自成,后降明,屡有战功。崇祯十七年,进杰总兵。“京师陷,杰南走。福王封杰兴平伯,列于四镇,领杨州,驻城外”。按,崇祯十七年九月,阮大铖逮复社诸子,方域逃离南京,避吴越。十一月底自京口渡江,依史可法于扬州,遂入高杰幕府。此诗当作于是年十二月。

  “圣历中兴会”以下二句,“圣历”,帝王更迭之命运。“中兴”,此指南明弘光帝的继承大统。复兴帝业。“名藩”。指高杰等江北四镇。《明季南略》卷一《史可法请设四镇》:“五月十七日甲辰,可法又奏《四不可无疏》,曰:……又议得江北与贼接壤,遂为冲边,议设四镇,分辖其地。……封总兵官刘泽清东平伯,辖淮、海,驻于淮北,以山阳、清河、桃源、宿迁、海州、赣榆、盐城、安东、邳州、睢宁十州县隶之,经理山东一带招讨事。封总兵官高杰兴平伯,辖徐、泗,驻于泗水,以徐州、萧县、杨山、丰县、沛县、泗州、盱眙、五河、虹县、灵壁、宿州、蒙城、亳州、怀远十四州县隶之,经理河北、河南开、归一带招讨事。封总兵官刘良佐为广昌伯,辖凤、寿,驻于临淮,以凤阳、临淮、颍上、寿州、太和、定远、六安、霍丘九州县隶之,经理河南陈杞一带招讨事。晋靖南伯黄得功为靖南侯,辖除、和,驻庐州,以除州、和州、全椒、来安、含山、江浦、六合、合肥、巢县、无为州十县隶之,经理光、固一带招讨事。”

  “汉家云阁”,以下二句,见卷二《又寄子侯》诗笺注。

  “广陵”,今扬州市。汉、晋、南北朝皆为广陵郡,明为扬州府。

  “王灵遐橘柚”,“王灵”,王威也;“遐”,远也;《书经禹贡》:“淮海惟扬州。……厥包橘柚锡贡。”孔伪《传》曰:“小曰橘,大曰柚,其所包裹而致者,锡命乃贡,言不常。”

  “职贡”,蕃属之国,以时人贡于天子曰职贡。《左传》僖公五年:“(晋侯)执虞公及其大夫井伯,以媵秦穆姬,而修虞祀,且归其职贡于王。”“蒲萄”,今作葡萄,原产西域。《史记大宛列传》:“宛左右以蒲萄为酒,马嗜苜蓿。”《后汉书西域传》:“班超遂定西域……于是五十余国,悉纳质内属;其条支、安息诸国,至于海濒四万里外,皆重译贡献。”

  “神州”,谓中国。《史记》卷七十四《驺衍传》:“中国名曰赤县神州,赤县神州内自有九州,禹之序九州是也,不得为州县数。蹙,缩减。《诗经大雅召》:“昔先王受命,有如召公,日辟国百里。今也日蹙国百里。”

  “固圉”,防卫边疆也。《左传》隐公十一年:“郑伯使许大夫百里奉许叔以居许东偏,曰:‘……寡人之使吾子处此,不唯许国之为,亦聊以固吾圉也。,《注》:“圉,边陲也。”

  临发别贺都督

  石城王气枕江边,锡尔维扬建节年。烽举千屯京口戍,月

  明万户广陵烟。楼船汉水通杨仆⑤,风鹤羌人走谢玄。畿辅好蟠根本地,中原指日下秦川。

  笺注:

  “贺都督”,贺胤昌,见前《寄扬州贺都督》诗笺注。贾开宗曰:“是岁冬,高杰经略中原,以胤昌镇扬州,侯子盖从军北征而别之也。”《明季南略》卷二

  《北事》:崇祯十七年十一月,“十三日高杰抵徐州。先是,河南巡按陈潜夫探得清朝于十月二十五日发兵,一往山西,一往徐州,一往河南,豫王将从孟县过河。”“十二月乙卯朔,清国万骑下河南。”廿四戊寅,“高杰北征,发徐州。”此诗约作于崇十七年十一月初,方域随高杰从扬州出发之前。

  “石城王气枕江边”二句,详卷二《九日雨花台》诗笺注。“维扬”,扬州。贾开宗等评以下二句:“颇含规望意,不徒称颂。”

  “京口”,今江苏镇江市。后汉建安十四年,孙权将首府自苏州迁于此,称京城。十六年迁建业,改称京口。明为镇江府。《清一统志镇江府》一《形势》:“扬州之都会,京口之重镇。千山所环,中横巨浸,形胜之雄,控制南北。”

  “广陵”,见前《赠高开府》诗笺注。储光羲《临江亭》诗:“潮生建业水,风散广陵烟。”

  “楼船汉水通杨仆”,《史记》卷三十《平准书》:“是时(汉武帝元鼎年间),越欲与汉用船战逐,乃大修昆明池,列观环之。治楼船,高十余丈,旗帜加其上,甚壮。”司马贞《索隐》:“盖始穿昆明池,欲与滇王战,今乃更大修之,将与南越吕嘉战逐,故作楼船,于是杨仆有将军之号。”又《史记》卷一百二十二:“杨仆者,宜阳人也。……南越反,拜为楼船将军,有功,封将梁侯。”《汉书》卷六《武帝纪》元鼎五年:“夏四月,南越王相吕嘉反,杀汉使者及其王”,遣“楼船将军杨仆出豫章下浈水”以讨平之。

  “风鹤羌人走谢玄”,《晋书》卷七十九《谢玄传》:“玄字幼度,少颖悟,与从兄朗俱为叔父谢安所器重。……时苻坚强盛,边境数被侵寇,朝廷求文武

  良将可以镇御北方者,安乃以玄应举。……及符坚自率兵次于项城,号百万,……诏以玄为前锋,都督徐、衮、青三州、扬州之晋陵、幽州之燕国诸军事。……以精锐八千涉渡肥水,……决战肥水南。坚中流矢,临阵斩融,坚众奔溃,自相蹈藉,投水死者不可胜计,肥水为之不流。余众弃甲霄遁,闻风声鹤唳,皆以为王师已至。草行露宿,重以饥冻,死者十七八。获坚乘舆云母车,仪服器械军资珍宝山积,牛马驴骡十万余。”

  畿辅”,近王都所在之地,时南明都南京。此指扬州,明属南直隶。

  “中原”,河南地。高杰北征,意在经略开、归,进逼陕西。“秦川”,即陕西地。

  赠张尚书[自注]尚书,张公凤翔也

  尚书旌节莅三吴,鼎建效圻拱帝都。禹迹遥能来橘柚,汉家原自贡珊瑚。春星画野明牛斗⑤,锦缆沿江盛舳舻。旧是东南根本地,中兴莫待后人图。

  笺注:

  “张凤翔”,贾开宗曰:“弘光元年(按:即崇祯十七年),以张凤翔为苏松巡抚,兼督浙杭诸军事按是年冬(按:实为秋),兴党人狱,下吴越捕侯子,依凤翔得免。”《四库全书总目》卷二十三:“凤翔字蓬元,堂邑人,万历辛丑进士,官至兵部尚书。”谈迁《国榷》卷一百三:十一月丁未(二十三日),“南京兵部尚书张凤翔,以原官兼右副都御史,总督水陆浙直军务,兼巡抚苏、松、常、镇。”此诗约作于崇祯十七年十一月底或十二月初。

  “三吴”,《水经注》卷四十《渐江水》以吴兴、吴郡,会稽为三吴,此指江苏、浙江一带地区。

  “禹迹”,禹治洪水,足遍九州,故称九州大地为禹迹,此指九州之贡赋。

  《史记》卷二《夏本记》:“禹乃行,相地宜所有以贡,及山川之便利。……淮海维扬州,彭蠡既都,阳鸟所居,……其包橘柚锡贡。”

  “汉家原自贡珊瑚”,《世说新语》卷三十《汰侈石崇与王恺争豪》条,刘孝标注引《南州异物志》:“珊瑚生大秦国,有洲在涨海中,距其国七八百里,名珊瑚树洲。底有盘石,水深二十余丈,珊瑚生于石上。……其大者输之王府,细者卖之”。《全唐诗》卷百九十七张谓《杜侍御送贡物戏赠》:“越人自贡珊瑚树,汉使何劳獬豸冠”本句意谓:中国(汉家)之强盛,能使远国各贡其珍宝。

  ⑤“春星画野明牛斗”,《晋书卷三十六《张华传》:“初吴之未灭也,斗、牛之间常有紫气,术者皆以吴方强盛,未可图也。”《史记》卷二十七《天官书》:“二十八舍主十二州。”《正义》引《星经》云:“南斗、牵牛,吴、越之分野,扬州。”

  《汉书》卷二十八下《地理志》下:“吴地,斗分野也”;“粤地(臣瓒注:自交耻至会稽七八千里,百越杂处),牵牛、婺女之分野也。”

  九日过张员外(自注)甲申寓浒墅作

  惊心时序晚,异地亦重阳。废黍鸣饥雀,朝畦静素霜。茱萸愁。杜老,丛菊意陶狂过眼深秋色,低头黯故乡。登高空有约,把酒未相忘。三径骄狐鼠④,频年走虎狼。可怜村戍白,不见野花黄。去去吴还越,盈盈参与商。知交谁共健?鬓发总成苍。客

  自容欹帽,家犹寄短樯。长裾羞落拓,抱瑟惜行藏。赖此张公

  子,分司汉省郎。楼船盛故旧,梁栋奏笙簧。令节芙蓉署,佳筵翡翠房。乍逢通宴笑,接次倒衣裳。牵缆当投辖,开关更洗觞。相期一夕醉,明月满清沧。

  校记:

  一“梁”,强善本、力轩本、资灿本作“薨

  一

  笺注:

  “张员外,贾开宗曰:“员外,张永禧也。按,是年永禧奉使浒墅。”生平事迹不详。“甲申”,崇祯十七年。“浒墅”,《清一统志苏州府关隘》:“浒墅关,在长洲县西北。《吴地记》:秦王东巡至虎邱,求吴王宝剑,虎当坟而踞,始皇以剑击之,其虎西走二十五里忽失,即今虎疁。唐讳虎,钱氏讳疁,改为浒墅。……《姑苏志》:元置抽分司,宣德四年,废抽分司设钞关。”本诗亦崇祯十七年初秋逃避阮大铖追捕后,八九月间由浙江潜回南京,流寓浒墅时所作。

  “茱萸愁杜老”,“茱萸”,详卷二《九日雨花台》诗笺注。杜甫有《九日蓝田崔氏庄》诗云:“老去悲秋强自宽,兴来今日尽君欢。羞将短发还吹帽,笑倩傍人为正冠。……明年此会当谁健?醉把茱萸仔细看。”仇注:“《西京杂记》:

  ‘汉武宫人贾佩兰,九日佩茱萸,饮菊花酒,令人长寿。’看茱萸,明是伤老。”

  “丛菊忆陶狂”,《艺文类聚》卷四引南朝宋檀道鸾《续晋阳秋》:“陶潜尝九月九日无酒,(出)宅边菊丛中,摘菊盈把,坐其侧。久,望见白衣至,乃王弘送酒也。即便就酌,醉而后归。”梁萧统《陶渊明传》文字略同。

  “三径”,陶渊明《归去来兮辞》:“三径就荒,松菊犹存。”本指隐者所居。后泛指家园。

  “村戍”,《长江集新校》卷八贾岛《宿孤馆诗》:“落日投村戍,愁生为客途。”南宋翁卷《西岩集宿邬子寨下诗》:“萧条村戍内,更点有如无。”指乡村的卫戍之所。

  “去去吴还越”以下二句,言因时代动乱与奸人之迫害,长期流离于吴越等地,友朋们很少见面。“参与商”,详前卷二《白头吟诗》笺注。

  “客自容欹帽”,以下二句,《壮悔堂文集》卷三《癸未去金陵日与阮光禄书》:“仆今已遭乱无家,扁舟短棹,措此身甚易。”“欹帽”,衣冠不整。“短樯”,指船。

  “长裾”,犹言“曳长裾”,著长衫。《汉书》卷五十一《邹阳传》:“久之,吴王以太子事怨望,称疾不朝,阴有邪谋,阳奏书谏……其辞曰:‘……今臣尽智毕议,易精极虑,则无国不可奸(干);饰固陋之心,则何王之门,不可曳长裾乎?,“羞落拓”,羞愧自己的贫困失志。“落拓”,落魄。

  “抱瑟”,操瑟韩愈《答陈商书》:“齐王好竽。有求仕于齐者,操瑟而往,立王之门,三年不得入,叱曰:‘吾瑟鼓之能使鬼神上下,吾鼓瑟合轩辕氏之律吕’。客骂之曰:‘王好竽而子鼓瑟,虽工,如王不好何!’是所谓工于瑟而不工于求齐也。”“行藏”,《论语述而》:“子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吾与尔有是夫!,指一个人的出处、行止。

  “令节”,佳节,此指九月九日重阳节。“茱蓉署”,亦作:“芙蓉幕”,“莲幕’,指朝中或地方长官的幕府(官署)。《全唐诗》卷五百五十赵嘏《十无诗寄桂府杨中丞》:“一从开署芙蓉幕,曾向风前记得无?”下句“翡翠房”亦指张永禧之官署。

  “接次倒衣裳”,《诗经齐风东方未明》:“东方未明,颠倒衣裳。”《笺》:“絜壶氏失刻漏之节,东方未明而以为明,故群臣促遽,颠倒衣裳。”《疏》:“以裳为衣,令上者下。”本句意谓急于出而热情接待,竟至倒着衣裳。

  “投辖”,“辖”为车厢两端的键,去辖则车不能行;“投辖”,意为主人盛情留客。汉书卷九十二《陈遵传》:“遵耆(嗜)酒,每大饮,宾客满堂,辄关门,取客车辖投井中,虽有急,终不得去。”

  宴张尚书舟中

  楼船宴客赋《彤弓》,锦缆牙樯起暮风。翠釜旧来西极国,朱樱新赐大明宫。商声罢奏余峰绿,华炬高张照夜红。海甸无虞传心事,老臣亦与幕僚同。

  校记:

  一“传”,强善本作“寄”。

  一

  笺注:

  “张尚书”,张凤翔。此诗与前《赠张尚书》诗作于同时,详前笺注。

  “赋《彤弓》”,《诗经小雅》有《彤弓》篇,《传》曰:“《彤弓》,天子赐有功诸侯也。”《疏》:“《正义》曰:作《彤弓》诗者,天子赐有功诸侯。诸侯有征伐之功,王以弓矢赐之也。”诗云:“彤弓弨兮,受言藏之。我有嘉宾,中心贶之。钟鼓既设,一朝飨之。”“锦缆牙樯”,指船之华饰。杜甫《秋兴》八首其六:“珠帘绣柱围黄鹄,锦缆牙樯起白鸥。”

  “翠釜”,杜甫《丽人行》:“紫驼之峰出翠釜,水精(晶)之盘行素鳞。”本句以西极国所产的翠色之炊具代指菜肴之名贵。“西极国”,西方极远之国。

  子》上《周穆王》:“周穆王时,西极之国有化人(成仙之人)来。”

  “朱樱”,深红樱桃,用以代指果品之名贵。古代视为珍果,常为皇帝赐臣下之物。《太平御缆》卷九百六十九《唐景龙文馆记》:“四年夏四月,上与侍臣于树下摘樱桃,恣其食,末后于蒲萄园大陈宴席,奏宫乐,至暝,每人赐朱樱两笼。”“大明宫”,唐宫名,初名永安宫,后改蓬莱宫,亦称东内。

  “商声”,古代五音之一,其声凄怆悲凉,因而亦指“秋声”。此指宴席上之乐声。

  “海甸”,近海之地,此指张凤翔所巡抚之浙直地区。“虞”,戒备、忧虑。

  《诗经鲁颂閟宫》:“无贰无虞,上帝临女(汝)”。下句“老臣”,张凤翔自称,言马士英、阮大铖专权。

  甲申闻新参相公口号

  纶阁君臣漫盍簪。黄麻迁次出新参。领藩异数头还黑,宰相高班面自蓝。衮职有名谁不补,凤池曾到亦何惭。巨川欲渡问舟楫,莫使朝廷终已南。

  笺注:

  贾开宗曰:“是诗不知所指。甲申,弘光元年也(即崇祯十七年)。按是岁以史可法、高弘图马士英、姜曰广、王铎同入阁,惟士英自凤阳督府超拜,

  已复挤史可法出镇淮扬,代为首相,诗中有“领藩”语,或谓马也。”此诗约作于崇祯十七年五月或稍后。

  “纶阁”,内阁也,以为皇帝撰拟纶诰诏令之地而名。《晋书》卷七十五《王湛传》:“史臣曰:或寄重文昌,允釐于衮职;或任华纶阁,密勿于王言。”“盍簪”,盍,合;簪,插于发髻或连冠于发的长簪。原指衣冠会合,此指君臣相遇也。《易豫》:“勿疑,朋盍簪。”

  “黄麻”,用黄麻纸誊写的诏书。唐李肇《翰林志》:“故事中书舍人专掌诏诰,开元始置学士,大事直出中禁,不由两省。凡制用白麻纸,诏用白藤纸,书用黄麻(纸)。”按:开元三年十月,始用黄麻纸写诏,至上元三年,诏制敕并用黄麻纸。“参”,拜,拜相。

  “领藩异数头还黑”,言马士英年青时即获皇帝殊遇,出镇治理一方。

  《明史》卷三百八《奸臣(马士英)传》:“(崇祯五年),擢右佥都御史,巡抚宣府。

  到官甫一月,檄取公帑数千金,遗朝贵,为镇守大监王坤所发,坐遣戍。”“异数”,特殊之礼遇、优恩。“头还黑”,青壮年。杜甫《晚行口号》:“远愧梁江总,还家尚黑头。”

  “宰相高班面自蓝”,《明史马士英传》:崇祯十五年,起士英兵部右侍

  郎兼右佥都御史、总督庐凤等处军务。十七年三月,京师陷,崇祯帝自缢“南京诸大臣闻变,仓促议立君。而福王由崧潞王常淓俱避贼至淮安,(按)伦序当属福王。大臣虑福王立,或追怨‘妖书’及‘挺击’、‘移宫’等案,潞王立则无后患。……时士英督师庐凤,独以为不可,密与操江诚意伯刘孔炤、总兵高杰、刘泽清、黄得功、刘良佐等结”,拥立福王于南京。士英以拥立功,超拜东阁大学士(宰相)兼兵部尚书,留朝辅政,权震内外,忌害贤能。“面自蓝”,

  《归唐书》卷一三五《卢杞传》:“杞貌陋而色如蓝,人皆鬼视之。不耻恶衣粝食,人以为能嗣怀慎之清节,亦未识其心。……既居相位,忌能妒贤,迎吠阴害,小不附者,必致之于死。”

  “衮职有名谁不补”,《诗经大雅烝民》:“衮职有阙,维仲山甫补之。”

  《传》:“有衮冕者,君之上服也。仲山甫补之,善补过也。”笺云:“衮职者,不敢斥王之言也。王之职有阙,辄能补之者仲山甫也。”按后亦称三公、宰相为衮职。《后汉书》卷八十四《杨震传》附《杨赐传》:“(赐)七在卿校,殊位特进,五登衮职。”此指后者。

  “凤池”,亦称凤凰池,禁内中池沼,后指朝廷枢要之机关。《通典》卷二十一《职官》三《中书令》:“魏晋以来,中书监令掌赞诏命,记会时事,典作文书。以其地在枢近,多承宠任,是以人固其位,谓之凤凰池焉。”唐制,宰相称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故诗文中多以凤池指宰相,此指南明内阁。

  “巨川欲渡问舟楫”,《书经说命》上:“爰立作相,王置诸其左右,命之曰:‘朝夕纳诲,以辅台德。若金,用汝作砺;若济巨川,用汝作舟楫;若岁大旱,用汝作霖雨。渡“巨川”,比喻中兴王业。

  “终已南”,始终偏安江南。

  禹铸九鼎歌[自注]甲申渡京口江作

  吾闻混沌初凿时,汨陈滔天天帝醉。深山大泽出穷奇③,赤乌倒射日昏睡④,夏禹铸鼎象图经,按悉群丑供真形。照见肺肝死血湿,老魈不鸣潜蛟泣。秋阳当中犀夜燃,百窍千毛飒骨立。惟有玄狐匿精魂,化为熊长子孙。跪向苍公求金简,一朝窃得狂跳奔。厌胜西京拜雍畤,逼取九鼎沉泗水。千年忌惮一旦无,公然引手相招呼。长啸愁风昼噬人,欃枪扫地起黄磷。圣王既逝妖乃兴,至今铜驼立荆榛。

  笺注:

  “九鼎”,古代象征国家政权之宝器,禹时九州贡金所铸,后随王朝兴替迁徙,故谓建国立都为定鼎。“甲申”,崇祯十七年。“京口江”,徐作肃曰:“京口江,即扬子(江)也。按,是岁高杰开藩扬州,侯子避难往依之。”“侯子避难”指阉党余孽阮大铖伙同马士英等,捕杀东林、复社人士,大兴党人之狱,侯方域被迫长期逃避于吴、越等地,最后于京口渡江,往依史可法、高杰驻地扬州避难之事。贾开宗曰:“是岁马士英入阁,起阮大铖兵部尚书。按天启间,大铖附魏忠贤得罪,废居金陵,太学诸生尝攻之。至是复起,引用杨维垣等,逐刘宗周、张慎言、徐石麟,复议《三朝要典》,毁思宗所定逆案,冬(按:实为秋)兴党人狱,捕诸生尝议己者及侯生,乃北渡江而作此诗也”。本诗约作于该年十一月底或十二月初。

  “吾闻混沌初凿时”以下二句,徐整《三五历记》:“天地浑沌如鸡子,盘古生其中。万八千岁,天地开辟。阳清为天,阴浊为地。”又曰:“元气无形,汹汹濛濛。”(《太平御览》卷一天部一《元气》)《山海经海内经》:“洪水滔天,鲧窃帝之息壤以堙洪水,不待帝命,帝命祝融杀鲧于羽郊。鲧复(腹)生禹,帝乃命禹卒布土以定九州。”“汨陈”,《尚书洪范》:“汨陈其五行”。伪《孔传》:“汨,乱也。治水失道,乱陈其五行。”此指洪水横流。

  “穷奇”,《山海经西山经》:“(中曲之山)西又二百六十里曰邽山,其上有兽焉。其壮如牛,蝟毛,名曰穷奇。音如嗥狗,是食人”。左传以“穷奇”为凶人(凶族),文公十八年传曰:“少皞氏有不才子,毁信废忠,崇饰恶言,靖谮庸回,服谗蒐慝,以诬盛德,天下之民谓之穷奇。”杜预注直指穷奇即“共工”。

  《书经尧典》“共工方鸠僝功”句郑玄注又谓“共工,水官名”。然皆与下句“赤乌射倒日昏睡”之射“赤乌(日)”无关。屈原的《离骚》、《天问》及淮南王之《淮南子》则载有“射日”的羿或有穷氏后羿。诸说不一。按:此似以“穷奇”象征邪恶势力,阉党群丑。

  “赤乌”,《春秋元命苞》:日有“三足乌,阳精。”(《太平御览》卷九百二十《羽族部》七《乌》)《尚书大传大誓》:武王伐纣,观兵于孟津,有火流于王屋,化为赤乌,三足。《史记》卷四《周本纪》文字略同。《淮南子本经训》:“尧之时,十

  日并出……尧使羿……上射十日……。”《左传》襄公四年:“昔有夏之方衰也,后羿自鉏迁于穷石,因夏民以代夏政。恃其射也,不修民事,而淫于原兽。”弃贤臣,用谗慝“有穷由是遂亡。”

  “夏禹铸鼎象图经”以下四句,《左传》宣公三年:“楚子伐陆浑之戎,遂至于雒,观兵于周疆……楚子问鼎之大小轻重焉,(王孙满)对曰:‘在德不在鼎。昔夏之方有德也,远方图物,贡金九牧,铸鼎象物,百物而为之备,使民(见之)而知神奸(按即“群丑供真形”也)。故民入川泽、山林,不逢不若(按:不若,不顺也,指不祥之物),螭魅网两,莫能逢之。用能协于上下,以承天休。”“象图经”,指鼎上所铸之图象及说明性之文字(经文)。东汉赵晔《吴越春秋》卷六

  《越王无余外传》:禹治平洪水,“遂行四渎,与益,夔谋,行到名山大泽,召其神而问之山川脉理、金玉所有,鸟兽昆虫之类及八方之民俗、殊国异域、土地里数,使益疏而记之,故名之曰《山海经》。”“魈”,神话中的山林之怪。“蛟”,神话中的水中动物,龙类。按:此以“魈”、“蛟”代指山川怪物。

  “秋阳当中犀夜照”以下二句,南朝宋刘敬叔《异苑》卷七:“晋温峤至牛渚矶,闻水底有音乐之声。水深不可测,传言下多怪物。”《晋书》卷七十六《温峤传》:“(峤)而后旋于武昌,至牛渚矶,水深不可测,世云其下多怪物,峤遂毁犀牛角而照之。须臾,见水族覆灭,奇形异状,或乘马车著赤衣者。”

  “玄狐”,《太平御览》卷九百九《兽部》二十一《狐》:“《山海经》曰:‘武都之山,有黑水焉,其上有玄狐,蓬尾。,又引《韩诗外传》曰:“狐,水神也”。《说文》:“狐,妖兽也,鬼所乘之。”俗云:狐善变化。《吴越春秋越王无余外传》:鲧治水无成,帝“乃殛鲧于羽山,鲧投于水,化为黄熊,因为羽渊之(水)神”。禹治水成功,年已三十,末娶。行至涂山,“乃有白狐九尾,造于禹”,歌曰:“成家成室,我造彼昌。天人之际,于兹则行。”禹因娶之,“谓之女娇。”屈原《天问》:“闵妃匹合,厥身是继(长育子孙)。”

  “跪向苍公求金简”以下二句,“苍公”,此似指上苍之天帝。“金简”,黄金所制(或所饰)之简策。《文选》卷二张衡《西京赋》:“昔者大帝说秦穆公而觐之,飨以钧天广乐,帝有醉焉,乃为金策,锡用此土,而翦(按:翦,尽也,全部拥有)诸鹑首按:即西方雍州之地;鹑首,星次名,雍州之分野)。”李善注引虞喜《志林》:“谚曰:‘天帝醉,秦暴金误陨石坠。,《全唐诗》卷五百三十九李商隐《咸阳》诗:“自是当时天帝醉,不关秦地有山河。”二句意为,强暴之秦君,以跪拜之手段(如下句所谓“拜雍畤”),取悦于天帝;天帝在醉酒之际,误下金简诏书,将雍州之地赐给了秦国(意即使他扩张了领土)。秦得此金策诏书之后,更加残暴,侵陵诸侯。

  “厌胜西京拜雍畤”以下二句,“厌胜’,古代以咒语制伏对方的一种巫术,此指以求得神灵之福佑而取胜别人。“西京”,此指周朝,周都镐京,称西都、西京,雒邑称东都、东京。“雍畤”,古代设在雍州的祭祀天、地、五帝的祭坛。《汉书》卷二十五上《郊祀志》上:‘秦襄王居西,“自以为主少昊之神,作西畤,祀白帝”;秦文公作鄜畤,‘或曰:“自古以雍州积高,神明之隩,故立畤郊上帝,诸神祠皆聚云。’秦德公立,卜居雍,子孙饮马于河,遂都雍,雍之诸畤自此兴“秦宣公作密畤于渭南,祭青帝”;至秦穆公时,三置晋君,平晋乱,遂霸诸侯。后秦灵公“作上畤,祭黄帝;作下畤,祭炎帝;秦献公又作畦畤,祭白帝。”“后百一十岁,周赧王卒,九鼎入于秦。或曰周显王之四十二年,宋大丘社亡,而鼎沦没于泗水彭城下。”

  “欃枪”,《尔雅释天》:“慧星为欃枪。”《义疏》:《开元占经》八十五引孙炎云:‘欃枪,妖星别名也。,又名“孛星,”《尔雅》注:“孛似扫彗”。俗称扫帚星。《史记天官书正义》云:“天彗者,一名扫星,本类星,末类彗。小者数寸长,长或竟天,而体无光,假日之光,故西见则东指,晨见则西指,若日南北,皆

  随日光而指。光芒所及为灾变,见则兵起;除旧布新,彗所指之处弱也。”“黄磷”,指鬼火。

  “铜驼立荆榛”,《晋书》卷六十《索靖传》:“靖有先识远量,知天下将乱,指洛阳宫门铜驼叹曰:‘会见汝在荆榛中耳!,按谓妖邪群丑作恶至今也。

  金陵别练三[自注]练三贞吉

  樽酒东门道,骊歌别怨生。同时还念汝,异地早知名。草色通新戍,车声去故城。苍茫浑意绪,天地一孤征。

  校记:

  “

  一]强善本题下自注无“练三”二字;资灿本无自注,题作金陵别练三贞,吉。”。

  笺注:

  “练贞吉”,《永城县志人物文苑传》:“练贞吉,字石林,司马练国事之季子也。幼敏悟绝人,十三岁入庠,顺治辛卯选拔入成均。少习家学,攻文词,尤熟悉先朝掌故。与商丘侯方域、贾开宗、徐作肃,夏邑魏敏祺、彭舜龄、崔抡奇、王侯服、关麟如、杨如栋相友善,往来唱和,一时称盛。其古近体诗法宗盛唐,闲远高脱,兼王、孟、高、岑之长。晚年卜居村墅。读书自娱。有《丛

  、《埽叶居士诗文》行于世,学者称石林先生”。《壮悔堂文集》

  言诗话》、《尺牍》 卷九有《书练贞吉日记后》一文可参阅。练贞吉《四忆堂诗集序》:“甲申,朝宗罹皖江(阮大铖)党人之狱,避司马公(指练国事)邸中(按:经练氏父子相助,藏身于练邸夹墙中获免),始与余定交。慷慨悲歌,醉后留一诗为别,今集中别练三者

  是也。”陈贞慧《书事七则防乱公揭本未》:“甲申九月十四日,两旂尉至余寓,踪迹余所与仲驭往来书札,无所得,因出一票,但闻曰:‘驾上来,驾上来’。数十人蜂拥余去。时河南侯子适至,为予仓皇出兼金付钱君禧代请间,而为求援于练少司马。”此诗当作于此时也。

  “道”,以酒祭路神,此送别,饯别也。

  “骊歌”,别歌。《汉书》卷八十八《儒林(王式)传》:“(江公)谓歌吹诸生曰:‘歌《骊驹》。’式曰:‘闻之于师:客歌《骊驹》,主人歌《客毋庸归》。今日诸君为主人,日尚早,未可也。,服虔注:《骊驹》,“逸《诗》篇名也,见《大戴礼》,客欲去歌之。”文颖注:“其辞云‘骊驹在门,仆夫具存;骊驹在路,仆夫整驾’也。”练贞吉具酒金陵东门外送别,方域则歌《骊歌》辞行。

  燕子矶送次尾[自注]甲申作。次尾,吴太应箕也

  不尽登临地,依然燕子矶。波心悬帝阙,帆影动江晖。击楫乘风志,行吟纫芰衣。相怜分手处,转恐再游稀。

  笺注:

  “燕子矶”,在今南京市北郊观音门外江边,自江上回望,矶石突出,形如飞燕,故以为名,为南京一名胜地。余宾硕《金陵览古燕子矶》:“出观音门道韩桥,折而西过清江道院,经汉寿亭侯祠,又北登道盘曲而上,所谓燕子矶在焉。谽谺豁,直探江中,回顾翻动,有如飞燕。上有俯江亭,洪流荡激,动天岋地,西望江北诸山,闪闪冥冥,如落雁蹲鸿矣。沿江铁索维绕山趾,往者舟行至此,极为险迅,挽扶铁索,然后得上。今沙渚日生,渐可停泊。”“吴应箕”,字次尾,贵池人。《壮悔堂文集》卷二有《楼山堂遗集序》,卷十有《祭吴次尾文》,叙其生平思想甚详。宋荦曰:“按甲申为弘光元年,是时应箕和侯子同坐阮大铖党人狱,将逮捕之,此盖应箕避难出金陵,而侯子送之也。”陈贞慧

  《书事七则防乱公揭本末》载:甲申九月十四日,逮复社诸子,其拘票首贞慧,次次尾。镇抚冯某与应箕有旧,先密示梅惠连,梅报应箕。应箕连夜出走。朝宗送之,有此作。

  “击楫”,《晋书》卷六十二《祖逖传》:“帝乃以逖为奋威将军,豫州刺史,给千人廪布三千匹,不给铠仗,使自招募。仍将本流徙部曲百余家,渡江中流,击楫而誓曰:‘祖逖不能清中原而复济者,有如大江。’辞色壮烈,人皆慨叹。”“乘风志”,《宋书》卷七十六《宗悫传》悫年少时,(叔父)炳问其志,悫曰:

  ‘愿乘长风,破万里浪。,李白《行路难》诗其一:“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行吟纫芰衣”,《楚辞》屈原《渔父》:“屈原既放,游于江潭,行吟泽畔。”又《离骚》:“进不入以离尤兮,退将复修吾初服。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不吾知其亦已兮,苟余情其信芳。”

  白露

  红叶嗟何晚,独怜返照时。无心媚白露,随意自青枝。娇鸟衔将尽,繁花落有期。一秋萧索处,赖尔慰衰迟。

  笺注:

  此诗约作于崇祯十七年秋。

  “无心媚白露”以下二句,贾开宗等评:“会意处不能口说,兴感至此。”

  卜居

  丧乱还经岁,艰难始卜居。途穷存道拙,地迥漫交疏。近日蜂须暖,争泥燕垒锄。幽栖耽僻事,或亦遂吾初。

  笺注:

  诗中有“丧乱还经岁”语,指崇祯十五年三月,农民军破商丘,方域流寓南京;十六年春,左良玉军东下,阮大铖扬言方域为左良玉“内应”,方域又流寓宜兴。本诗当与卷二《世事》诗作于同时(崇祯十六年夏)或第一次游杭州时(十七年春)。

  “近日蜂须暖”以下二句,《杜诗详注》卷十《徐步》:“芹泥随燕觜,蕊粉上蜂须。”注:“《埤雅》云:蜂蝶丑,皆以须嗅。须,盖其鼻也,故杜诗云:‘花蕊上蜂须。,又:“燕衔泥而至,蜂采蕊而回。”贾开宗等曰:“幽意闲景,‘锄’字作虚用,愈妙。”按:“蜂须”因“近日”而“暖”,“燕垒”因“争泥”而“锄”,不特“闲景”,亦有寓意。

  “遂吾初”,谓弃功名而“幽栖”,得遂吾初愿也。《晋书》卷五十六《孙楚传》附《孙绰传》:“绰字兴公,博学善属文,少与高阳许询俱有高尚之志,居于会稽,游放山水,十有余年,乃作《遂初赋》以致其志。’,《世说新语言语》“孙绰赋《遂初》”条刘孝标注引《遂初赋序》曰:“余少慕老、庄之道,仰其风流久矣,却感於陵贤妻之言,怅然悟之,乃经始东山,建五亩之宅,带长阜,依茂林,孰与坐华慕、击钟鼓者同年而语其乐哉!”

  湖上

  临安行在地,尚有望湖亭。堤柳和烟嫩③,山岚夹岸青。故宫双燕子,过水一蜻蜓。可惜葛坡岭,长愁战血腥。

  校记:

  一“葛坡岭”,强善本作“仙翁岭。”

  一

  笺注:

  “临安”,今浙江杭州市。《清一统志杭州府》一《建置沿革》:“宋建炎三年,为行在所,升临安府,为浙西路治。”崇祯十六年春,方域卜居宜兴,时家人多在嘉兴,此诗约为是年春前去嘉兴探亲,游杭州西湖所作。

  “望湖亭”,即望湖楼,见本卷《冬日湖上二首》其二诗笺注。

  “堤”,当指西湖之白提、苏堤也。本卷前有《堤上》诗。

  “故宫”,《清一统志杭州府》二《古迹》:“南宋故宫,在仁和县凤凰山,即唐以来州治也。《咸淳志》:建炎三年,诏以杭州治为行宫。绍兴元年,诏守臣徐康国措置草创。”

  “葛坡岭”,即葛岭。《清一统志杭州府》一《山川》:“葛岭,在钱塘县西北十二里西湖北,相传葛洪炼丹于此,有初阳台(按:观日出之处)宋高宗即其地创集芳园。咸淳二年赐贾似道第于西湖葛岭,即此。”

  海陵署中二首[自注]乙酉作

  海陵烽火后,烟戍长新荑。老柏何年朽,苍鹰尽日啼。江都隋战伐②,京观楚鲸鲵翘首愁欲破,惊心听马嘶。

  戍鼓沉云黑,城楼倒水青。秋阴低短袂,雨色上空庭。诸将

  曾无敌,王师旧以宁。陈琳老文士,檄草亦飘零。

  校记:

  一,“欲”,强善本作“将资灿本作“应。”

  一

  笺注:

  “海陵”,今江苏泰州市。《清一统志扬州府》二:“海陵废县,今泰州治。汉置县,五代时始置泰州。……《舆地记胜》:‘其地傍海而高,故曰海陵。’又《扬州府》一:“泰州,在府东一百二十里。”贾开宗曰:“海陵去江都百二十里,今泰州也。按是岁高杰卒,豫王师济自泗,诸将走海陵,豫王遂攻扬州,克之。”此诗当作于弘光二年(即清顺治二年)七月,时作者在降清后的兴平军署中。

  “江都”,今江苏扬州市。《资治通鉴》卷一百七十六:陈祯明二年十月,隋以“凡总管九十,兵五十一万八千,皆受晋王节度,东接沧海,西拒巴蜀,旌旗舟楫,横亘数千里”,以伐陈。又卷一百七十七《隋纪》一:开皇九年春正月乙丑朔,“是日贺若弼自广陵引兵济江。……庚午,贺若弼攻拔京口执南徐州刺史黄恪。弼军令肃严,秋毫不犯……所俘获六千余人,弼皆释之,给粮劳遣,付以敕书,令分道宣谕。于是所至风靡。”

  “江都隋战伐”以下二句,“京观”,古代战胜者为炫耀武力,收集敌方尸首,堆放一起,封土为高冢,称“京观”。“鲸鲵,海中大鱼,雄为鲸,雌为鲵,指罪魁祸首。《左传》宣公十二年载:郑石制引楚师入郑,将分郑国一半于楚,取半立公子鱼臣为郑君,以求独擅其宠。楚破郑,郑君求平,许之。晋师救郑,与楚战于邲,晋师败绩。楚将潘党欲请楚子收晋尸以为京观,“楚子曰:‘……古者明王伐不敬,取其鲸鲵而封之,以为大戮,于是乎有京观以惩淫慝。今罪不所,而晋民皆尽忠以死君命,又可以为京观乎’?祀于河,作先君宫,告成事而还。”此反用其事,言清之滥杀也。

  “城楼倒水青”,贾开宗等曰:“倒字人不能用。”按:义含双关。喻其处境危殆。

  “诸将曾无敌”以下二句,高杰始从李自成起义,后降明,屡立战功,对稳定当时局势,起了一定作用,方域于崇祯十七年冬,随高杰之兴平军北上防御黄河,抵抗清兵南下。旧事重提,有激励其反正义。

  “陈琳”,字孔璋,广陵人。《三国志》卷二十一《魏志王粲传》:“琳前为何进主薄,进欲诛诸宦官,太后不听。进乃召四方猛将,并使引兵向京城,欲以劫恐太后。琳谏进……进不纳其言,竟以取祸。琳避难冀州,袁绍使典文章。袁氏败,琳归太祖。太祖谓曰:‘卿昔为本初(袁绍)移书,但可罪状孤而

  已,恶恶止其身,何乃上及父祖邪?’琳谢罪,太祖爱其才而不咎。…太祖并以琳、禹为司空军谋祭酒,管记室,军国书檄,多琳、瑀所作也。”注引《典略》曰:“琳作诸书及檄,草成呈太祖。太祖先苦头风,是日发疾,卧读琳所作,翕然而起曰:‘此愈我病!’数加厚赐。”

  “檄草”,檄文的草稿,此指官方文书。“檄”,古代征召,晓喻,申讨等用的官方文书。

  过凤阳陵园

  帝里龙兴日,荒原秋复春。故宫交鼠迹。深夜出蛇神。禾黍君臣泪,衣冠战伐尘。普天觇王气,固矣采薇人。

  笺注

  “凤阳陵园”,即明凤阳之祖陵。《清一统志凤阳府》二《陵墓》:“明祖陵,在凤阳县西南十二里太平乡,其内为皇城,周七十余步;中为砖城,周六里八十一步;外为土城,二十八里。”此诗为清顺治二年(明弘光二年)十月,朝宗自江南返里,途经凤阳作。

  “故宫交鼠迹”以下二句,贾开宗等评:“触目苍凉,殆欲不灭《玉华宫》。”杜甫《玉华宫》诗有:“苍鼠窜古瓦”,“阴房鬼火青,坏道哀湍泻”等句。

  “禾黍君臣泪”,《诗经王风》有《黍离》诗,《序》曰:“《黍离》,闵宗周也。周大夫行役至于宗周,过故宗庙宫室,尽为禾黍。闵周室之颠覆,彷徨不忍去,而作是诗也。”诗云:“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觇”,音掺,窥视,观察。

  “固矣采薇人”,《史记》卷六十一《伯夷传》:“武王以平殷乱,天下宗周,而伯夷、齐叔耻之,义不食周粟采薇而食之。乃饿且死,作歌。其辞曰:‘登彼西山兮,采其薇矣。以暴易暴兮,不知其非矣。神农、虞、夏忽焉没兮,我安适归矣。’遂饿死于首阳山。”

  中秋二首

  明月中秋夜,清光客恨俱。不烦添绮席,好为彻穷隅。砧杵衣裳隔,关河戎马迂。渔阳年少子,安稳让山臞

  尚此中秋节,荒原落日俱。风尘怜静女,虎豹拥城隅。陨泣天阍远,伤心野老迂。容光曾有照,会否到山臞?

  校记:

  一“臞”,扫叶本作“下同,皆误。

  一

  笺注:

  本诗作于清顺治二年中秋,时作者在泰州兴平军中或南京。

  “绮席”,盛美的筵席。

  “渔阳”,唐玄宗天宝元年(,河北道蓟州改渔阳郡,今蓟县一带。“山臞”,隐居山中的瘦老翁,作者自指。“臞”,音瞿,瘠瘦也。

  “静女”,《诗经邶风》有《静女》篇,朱熹《集传》:“静者,闲雅之意。”孟郊《静女吟》:“艳女皆妒色,静女独检踪。”

  “天阍”,朝廷之宫门。《宋史》卷四百七十九《西蜀孟氏传》:“抗手疏以陈诚,伏天阍而请命。”此指朝廷。

  “野老”,杜甫《哀江头》:“少陵野老吞声哭,春日潜行曲江曲。”本义为田野老农,此为朝宗自指。

  “到”,指中秋之夜的月光照到。

  九日登高

  登高骋望正茫茫,老去天边数举觞。荒径遥开丛菊泪②,折巾欹落短毛霜。江鱼过露肥无敌。涧菜经秋脆未央。乘兴亦知沧

  浪好,故园会见扫欃枪。

  校记:

  一“乘兴亦知沧浪好”,强善本作“亦识沧浪好乘兴。”

  一

  笺注:

  “九日”,重阳节。此诗作于清顺治二年九月九日。

  “丛菊泪”,杜甫《秋兴八首》其一:“丛菊两开他日泪,孤舟一系故园心。”

  “折巾”,折上巾,冠名。《后汉书》卷六十四《梁翼传》:“翼亦改易舆服之制,作……折上巾。”此指士子束冠之头巾也。“短毛霜”,杜甫《春望》诗:“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

  “沧浪”,水名。《楚辞渔父》:“渔父……乃歌曰:‘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按:此乃隐者之歌。宋苏舜钦罢官,曾于苏州建沧浪亭园隐居,因作《沧浪亭记》。本为钱氏广陵王元璙别墅。绍兴时,归韩世忠,俗称韩王园。后废为僧舍。明归有光、清宋荦皆有记,为吴中名胜地。此指栖隐之地。

  “欃枪”,妖彗。见卷二《闻乱八首》其八及《禹铸九鼎歌》笺注。

  长至

  寄情聊作少年游,长至寻春古陌头。东望烽烟终影国,中悬日月自神州。阳回差许霑新泽,圭测犹能识故丘。造物无心置野老,高歌一曲当忘忧。

  校记:

  一“无”,本衙本、重刻本缺;强善本、力轩本作“何”,义更长。

  一

  笺注:

  “长至,”即二十四节令中之夏至、冬至也。《礼记月令》仲夏之月:“是月也,日长至。”《疏》:“长至者,谓此月之时,日长之至极。”按:从夏至日起,太阳开始南回,白天逐日而短,到冬至日白天最短。冬至后太阳又开始北回,白天也逐日而长,故冬至也称长至。从本诗“长至寻春”、“阳回”等语观之,当指冬至。杜甫《小至》诗:“冬至阳生春又来”。《至后》诗:“冬至至后日初长。”皆写冬至春来景象。此诗作于清顺治二年腊月之冬至节。是时南明已亡,朝宗返归商丘故里,诗中寓意颇深。

  “圭”,圭表。古代测量日影的仪器。《周礼地官大司徒》:“大司徒之职,掌建邦之土地之图与其人民之数,以佐王安扰邦国。……以土圭之法测

  …土深,正日影以求地中。……日至之影,尺有五寸,谓之地中。天地之所合也,四时之所交也,风雨之所会也,阴阳之所和也,然则百物阜安,乃建王国焉,制其畿方千里而封树之;凡建邦国,以土圭土其地而制其域。”

  “造物”,大自然,宇宙,天地。“野老”,见前篇笺注。

  “高歌一曲当忘忧”,《论语述而》:“叶公问孔子于子路,子路不对。子曰:‘女奚不曰:其为人也,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云尔。’《旧唐书》卷百七十《裴度传》:度年高多疾,辞官归洛,“与诗人白居易、刘禹锡、酣宴终日,高歌放言,以诗酒琴书自乐。当时名士,皆从之游。”

  观赵十一娘画幽兰行并序[自注]仿少陵《舞剑器》体

  崇祯十二年三月十七日,礼部员外吴昌时宅见姑苏赵十一娘画幽兰,美其清拔。问其所自,曰:“余义兴士人之室也。颀颀《终风》,蹉跎如斯;譬之萧艾转茂④,兰蕙中摧,时于绘事解遣其失意。”是时,中贵人孙璘奉使吴杭,以千金购十二幅供奉,帝嘉叹,下诏征之,贵妃不可,乃止。十一娘赠贻纨扇,感其遭逢,会作歌相答,辄以酒酣不果。归田之岁,已阅七载,开笥尚存,触而有咏。忆昔者氛祲纠腾,京邑沦破,西园翰墨,乃复沉烟,纨扇故在,亦已零落者多矣!

  昔有金阊天水氏,佳人玉立清且扬。亭亭翠袖倚寒曦,回映四壁生清光。发声能使韩娥悲,客子闻之忧无方。豪士有时亦困顿,骏骥失御徒低昂。绛唇寂寞两愁绝,蛾眉无乃妒见伤。落落逸情寄绘事,素练沸波起萧湘。萧湘之上九疑峰,其中倒石森?。下有幽兰晚以笑,曾未霑洒接空濛。举如升霞飘游龙,欹如思女送归鸿,晴如山阴发秋色,烟如江雨洗春丰。崇祯年间称绝技,贵人千金购入宫。先帝旧不好玩物,是日御座亦动容。莫云特达易为逢,至性通灵非徒工。到今风尘隔七载,神气独欲飞昭融。君不见公孙大娘舞剑器,盛时供奉第一位渔阳霜笳夜半起,杜陵白发歌憔悴。

  校记:

  一]“起”,强善本作“腾”。

  二]“晚”,本衙本、强善本、力轩本作“睨”,资灿本、重刻本、万有本同。按:作睨义长。

  [三“接”,强善本作“连”。

  四]“洗”,强善本作“娇”。

  五]“至性通灵”,强善本作“性通造化。”

  六“盛时供奉第一位”,强善本作“当年供奉称绝世。”

  七“渔阳霜笳夜半起”,强善本作“霜笳夜半起渔阳。”

  笺注:

  此诗序云:“至归田之岁,已阅七载。”诗中云:“崇祯年间称绝技”,“到今风尘隔七载”,因知本诗作于清顺治二年,自江南归里后之冬天(从崇祯十二年,到顺治二年,恰隔七年)。“少陵”,唐杜甫。杜甫有《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诗,诗体为七古。

  “吴昌时”,眉史氏《复社纪略复社纲领》:“崇祯十三年三月,考选,吴昌时授科,钦改礼部主事。”十六年癸未三月,“又改吏部文选主事,署郎中事”明季北略》卷十九《周延儒》附《吴昌时》)。《明史》卷三百八《奸臣(周延儒)传》:“昌时,嘉兴人。有干才,颇为东林效奔走。”崇祯十四年九月,延儒为首辅后,“信用文选郎吴昌时。”延儒败,昌时弃市。

  ③“颀颀”,《诗经卫风硕人》:“硕人其颀”。郑《笺》:“言庄姜仪表长丽俊好颀颀然。”“《终风》”,《诗邶风》篇名,毛《传》:“《终风》,卫庄姜伤己也,遭州吁之暴,见侮慢而不能正也。”朱熹《集传》:“庄公之为人狂荡暴疾,庄姜盖不忍斥言之,故但以终风且暴为比。言虽其狂暴如此,然亦有顾我而笑之时,但皆出于戏慢之意,而无敬爱之诚,则又使我不敢言,而心独伤之耳。”此赵十一娘以之喻己流落风尘也。

  “譬之萧艾转茂”以下二句,“萧艾”,臭草。“兰蕙”,香草。《世说新语言语》:“毛伯成既负其才气,常称:‘宁为兰摧玉折,不作萧敷艾荣。,

  “中贵人孙璘”以下五句,“孙璘”,崇祯帝宫中宦官,生平未详。“贵妃”,指田贵妃,本陕西人,后移家扬州。崇祯元年封礼妃,进皇贵妃,寡言多才,“有宠而骄”明史》卷百十四《后妃传》二)。

  “归田之岁”以下四句,清顺治二年五月,南京陷,侯方域奔走于南京与泰州兴平军间,图有所为。后见形势无望,乃于该年冬十月归隐商丘。由激烈斗争的旋涡,转入伏处隐居之乡里,一时百无聊赖,寻检少时诗文及所藏书画,得赵一娘崇祯十二年于北京所赠纨扇。今昔对比,感慨万方,因有是作。

  “西园翰墨”以下二句,言昔日书画诗文,皆已不复存在。“西园”,《明一统志》卷二十八《河南彰德府古迹》:“西园,在邺县旧治,魏曹操所作,古今题咏甚多。唐胡曾《西园》诗:“月满西园夜未央,金风不动邺天凉。高情公子

  多秋兴,更领诗人入醉乡。”建安中期,文学之士,在曹氏父子主盟之下,游观苑囿,流连诗酒,有许多名篇佳作传世。《文选》卷二十二曹丕《芙蓉池上作》诗:“乘辇夜行游,逍遥步西园。”又卷二十曹植《公宴诗》:“公子(按:指曹丕)敬爱客,终夜不知疲清夜游西园,飞盖相追随。”当时同游同以“公宴”为题而相和者,尚有王粲、徐干诸人。按:商丘侯氏,亦有西园,为方域读书处。

  “昔有金阊天水氏”,指赵十一娘。“金阊苏州之别称。明时苏州府城阊门内有金阊亭,以位于西(金)而与阊门近而得名,因通称苏州为金阊。“天水氏,”即赵氏。《姓氏考略》:“赵:伯益孙造父善御,幸于周穆王,赐以赵城,因封为氏。望出天水……。”

  “韩娥”,《列子》卷五《汤问》:“秦青顾谓其友曰:‘昔韩娥东之齐,匮粮,过雍门,鬻歌假食去而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左右以其人弗去。过逆旅,逆旅人辱之,韩娥因曼声哀哭,一里老幼悲愁,垂涕相对,三日不食。遽而追之,娥还,复为曼声长歌,一里老幼喜跃抃舞,弗能自禁,忘向之悲也。,

  “萧湘之上九疑峰”以下八句,具体状写赵十一娘所画幽兰图之“清拔”万态。“九疑峰”,《史记》卷一《五帝本纪》:“(舜)葬于江南九疑。”《水经注》卷三十八湘水:“九疑山盘基苍梧之野,峰秀数郡之间,罗岩九举,各导一溪,岫壑负阻,异岭同势,游者疑焉,故曰九疑山。”《清一统志永州府》一《山川》:

  “九疑山在宁远县南六十里。?”,亦作,山势峻险貌。:按:此以“萧湘(指湘水)之上九疑峰”为幽兰图所画幽兰之所在地。贾开宗等曰:“模写生动,不隔宿昔,千年后想见淋漓笔力开阖,岂特褒公、鄂公之比。”

  “昭融”,光明远长。《诗大雅既醉》:“昭明有融,高朗令终。”《传》:“融、长。”朱熹《集传》:“融,明之盛也。”

  “公孙大娘舞剑器”以下二句,杜甫《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序》云:“开元三载,余尚童稚,记于郾城,观公孙氏舞剑器浑脱,浏漓顿挫,独出冠时。

  自高头宜春梨园二伎坊内,洎外供奉舞女,晓是舞者,圣文神武皇帝初,公孙一人而已。”诗云:“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阻丧,天地为之久低昂。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疑清光。……先帝侍女八千人,公孙剑器初第一。”

  “渔阳霜笳夜半起”,此指安禄山之乱。天宝元年,河北道蓟州改称渔阳郡,原属平卢、范阳、河东三镇节度使安禄山所辖。《旧唐书》卷二百上《安禄山传》:“(天宝十四载)十一月,(禄山)反于范阳。矫称奉恩命,以兵讨逆贼杨国忠。以诸蕃马步十五万,夜半行,平明食,日六十里,……天下承平日久,人不知战,闻其兵起,朝廷震惊。”白居易《长恨歌》诗:“渔阳鞞鼓动地来,惊破

  《霓裳羽衣曲》。”

  “杜陵”,指杜甫。杜陵本地名,原为杜伯国,汉置杜县,汉宣帝筑陵于此,因改名杜陵。杜陵东南为许后陵,称少陵。杜甫尝居住于此,所以自称“杜陵布衣”,“少陵野老”。杜甫《舞剑器行序》云:“玉貌锦衣,况余白首。今兹弟子,亦匪盛颜。既辨其由来,知波澜莫二。抚事慷慨,聊为《剑器行》。”诗有:“五十年间似反掌,风尘澒洞昏王室。梨园子弟散如烟,女乐余姿映寒日。金粟堆南木已拱,瞿塘石城草萧瑟玳筵急管曲复终,乐极哀来月东出。老夫不知其所往,足茧荒山转愁疾。”

  十一夜月

  老去乡思切,客边苦望频。宿林无定鸟,入榭总愁人。

  菟苑雄宾客,鹿门愧隐沦。举头搔更急,天汉指回津。

  校记:

  一“客边”,强善本作“徘徊”。

  一

  二]“鹿门”,强善本作“庞公”。

  笺注:

  “十一”,顺治二年十月初一日也。此诗为朝宗自江南归里时所作。

  “老去乡思切”二句,扣题切月,贾开宗等评:“起便有兴会,何必咏月?遂使詹詹求题者不能。”

  “菟苑雄宾客”,“菟苑”,亦称东苑、梁园、雪苑、兔园、汉梁孝王刘武所筑,今河南商丘县东。方域等建雪苑文社,即以此为名也。《史记》卷五十八《梁孝王世家》:“于是孝王筑东苑,方三百余里,广睢阳城七十里。大治宫室,为复道,自宫连属于平台三十余里,……招延四方豪杰,自山以东游说之士,莫不毕至。”唐张守节《史记正义》引《括地志》云:“兔园在宋州宋城县东南十里。”“雄宾客”,指枚乘、司马相如等文士。

  “鹿门愧隐沦”,皇甫谧《高士传》卷下:“庞公者南郡襄阳人也。居山之南,未尝入城府,夫妻相敬如宾。荆州刺史刘表延请,不能屈。……后遂携其妻子登鹿门山,因采药不反。”孟浩然亦隐居于此。《全唐诗》卷百五十九孟浩然《夜归鹿门歌》:“山寺钟鸣昼已昏,渔梁渡头争渡喧。人随沙路向江村,余亦乘舟归鹿门。鹿门月照开烟树,忽到庞公栖隐处。岩扉松径长寂寥,惟有幽入夜来去。”按:鹿门山在湖北襄阳东南三十里,汉末庞德公,唐代孟浩然皆曾隐居于此,侯方域借以写他当时的处境与心情。

  雨

  不知霑雨泽,何以答高冥。新涨浮江楫,幽苏润隰苓。夏云低更白,晚嶂洗还青。皂帽前溪湿,飘零愧管宁。

  笺注:

  据诗中“浮江楫”、“夏云”诸句,知此诗约作于顺治二年夏,时南京新陷,朝宗辗转流落于泰州、南京一带,即诗中所谓“飘零愧管宁”耳。

  新涨浮江楫”以下二句,贾开宗等评:“二语深大,意外意。”

  “皂帽前溪湿”以下二句,《三国志》卷一十一魏《管宁传》:“管宁字幼安,北海朱虚人也”后汉末天下乱,避辽东。“中国少安,客人皆还,唯宁晏然若将终焉。黄初四年诏公卿举独行君子,司徒华歆荐宁。文帝即位,征宁,遂将家属浮海还郡。”“诏以宁为太中大夫,固辞不受。”屡征不起。族人管贡语曰:“宁常著皂帽,布襦袴,布裙,随时单复,出入闺庭,能自任杖,不须扶持。……居宅离水七八十步,夏时诣水中澡洒手足,闚于园圃。”

  寄怀陈黄门子龙

  ,寄兴鲈蒪秋水潭。海峤自从传斧钺

  黄门晚节更抽簪,王师无乃重楩楠。九峰炼药曾遗灶,三泖渔翁一卧岚。庾信老年最愁绝,徒将诗赋望江南。

  笺注:

  陈子龙,字卧子,明青浦县籍,松江府华亭县人,方域好友。“黄门”,官名,给事中的别称。本书卷五《哀辞九章》有哀悼陈子龙诗。贾开宗曰:“按弘光元年((甲申),陈子龙给事南省,会阮大铖等兴党人狱,忌之,谢病归。豫王下江南,子龙不在朝,此或侯子归里后寄之华亭者也。”此诗约作于清顺治二年冬,朝宗归里之初。

  “抽簪”,谓弃官引退也。“簪”,冠笄,仕宦所用。《文选》卷二十一张景阳《咏史》:“抽簪解朝衣,散发归海隅。”《明史》卷二百七十七《陈子龙传》:“以定乱功,擢兵科给事中,命甫下而京师陷,乃事福王于南京。……明年二月,乞终养去。”《自撰年谱》:“弘光元年乙酉,时群小愈张,诸君子多被弹射,予为此辈深忌,而未有以中。私念大母年益高,多病,再出必重祸以为亲忧。陈情侍养,遂得宿志焉。”

  “寄兴鲈蒪清水潭”,《晋书》卷九十二《文苑(张翰)传》:“张翰字季鹰,吴郡吴人也。”“齐王冏辟为大司马东曹掾。时执权,翰谓同郡顾荣曰:‘天下纷纷,祸难未已。夫有四海之名者,求退良难。吾本山林间人,无望于时。子善以明防前,以智虑后。’……翰因见秋风起,乃思吴中菰菜、蒪羹、鲈鱼脍,曰:

  ‘人生贵得适志,何能羁宦数千里以要名爵乎!’遂命驾而归。”

  “海峤”,近海多山之地,或指南明鲁王所据浙东地区。“斧钺”,本为二兵器名,后泛指刑罚。此指抗清的战争。《明季南略》卷五:清顺治二年“五月,南都陷,(张)国维在家,闻变,收集义勇以待。……闻鲁王避难在台州,而熊汝霖、孙嘉绩各起义于徐姚,(郑)遵谦遂与共谋,迎立鲁王于台。……此乙酉六月二十七日戊寅也。即日移绍兴,以国维为大学士。”又云:“十月十四日壬辰,清兵至,方国安严阵当之,张国维率步兵接应,王国斌、赵天祥踵继,清兵大败回城。……清兵南下,至衮、至豫、至淮、扬,以及入金陵,下苏、杭,所至逃降,莫敢以一矢相抗者。至是而始与之战,战而且捷,真三十年来未有之事。”

  “王师”,指南明鲁王之军队。“楩楠”,二木名,木之良材也;此喻才士,实指陈子龙也。贾开宗等评:‘无乃’字殊极顿挫。”

  “九峰”,《清一统志松江府》一《形势》:“府称泽国,以九峰胜。”《方舆考证》卷四十五《江苏》二《松江府山川》:“昆山,在府西北二十三里。……山有九峰,一凤凰,二陆宝,今以库公当之,三佘,四细林,五薛,六机,七横云、八干、九昆也。在唐宋未名,元凌岩作《九峰》诗,杨维祯、陶宗仪亟称,九峰于是大著。”

  “三泖”,《清一统志松江府》一《山川》:“泖湖,在金山县西北,娄县西,青浦县西南,一名三泖。晋陆机云:‘三泖之水,冬温夏冷’是也。有上中下三名。北为上泖,亦曰圆泖,中曰大泖,南曰下泖,亦曰长泖。阔十八里,长百余里。自长泖中分,西北属青浦县界。”以上二句言其归隐也。本书卷五《哀辞九章兵科给事中青浦陈公子龙》:“挂冠延秋门,托病栖畎亩。”

  “庾信老年最愁绝”以下二句以庾信自比,《北史》卷八十八《文苑(庾信)传》:“庾信字子山,南阳新野人。”梁元帝即位,“封武康县侯加散骑侍郎。聘于西魏。属大军南讨,遂留长安。”北周“明帝、武帝并好文学,信特蒙恩礼。”“信虽位望通显,常作乡关之思,乃作《哀江南赋》以致其意。”贾开宗等

  曰:“深情磊落,最是相期黄门。”杜甫《咏怀古迹五首》其一:“庾信生平最萧瑟,暮年诗赋动江关。”

  奉送贾三丈开宗归隐

  汝去诚何意?谋生乱世难。形藏羞短鬓,戎马贱儒冠。大道浮沉稳,狂名笑骂安。河清终有待③,鄙矣钓鱼滩。

  笺注:

  “贾开宗”,字静子,商丘人,方域雪苑社挚友。徐作肃《偶更堂文集》卷下《贾静子墓志铭》:“静子既数奇,属天下多事,家丧破,思得一效,去依淮蕃刘泽清,又往大司马史公可法军,多所计画。久之,劝刘泽清连三蕃通左良玉

  以图恢复,清不听。王师(按:指清兵)入淮,清浮海去(按:随即降清),辞清归。”

  时为清顺治二年五月,方域在泰州兴平军中,并往来于泰州,南京之间。开宗归前,曾与方域相见,方域以诗送之。

  “大道浮沉稳”以下二句,《壮悔堂文集》卷五《贾生(开宗)传》:“少落拓不羁。十四岁,从其师学。师故儒者,喜绳墨。贾生慕司马相如之为人,学击剑鼓琴,嗜远游。师以弗类己,诮之。贾生固谓我非儒,奈何以儒者责我,即

  日除弟子籍,更去与里中少年伍。间读书为文词,干谒当世,举茂才第一。是

  时贾生年二十余,益负才不事生人产业,破家葬其妻。”陈腾凤“欲贾生充饩县官”,贾生曰:‘我当不日为卿相,何至谋升斗!’却不就。日共郡人张渭(自谓狂生,人亦狂之)等约汗漫游,仿阮嗣宗纵饮六十日,白昼射箭,中夜击鼓。……久之贾生贫益甚。盛夏,服短褐不完,过市,儿童随笑之,贾生浩歌不辍。”会太原孙传庭调任商丘令,为复田舍。刘泽清开府淮阴,贾生白衣从军,欲报效

  国家。泽清降,归里,凡七应举不第,因大悟,闭户揣摩十余年,驰鹜于先达师说十余年,与侯方域等“往复辨论又几十年,卒轨于正,天下以纯儒称之。”

  “河清”,黄河水浊,甚少清时,古人常以河清为太平祥瑞之兆。《易纬乾凿度》下:“天之将降嘉瑞应,河水清三日。”晋王嘉《拾遗记》卷一《高辛》:“又有丹邱,千年一烧,黄河千年一清,至圣之君,以为大瑞。”

  “钓鱼滩”,隐居之地。殷末吕尚垂钓渭川之磻溪滩,汉时严子陵隐钓浙江之七里滩。

  苦疫行

  昔者先皇十六年,昊天降割疫始传。其初中人瘿如豆,倏忽变化大连拳。扼吭不语道傍死,天子闻之罢管弦。一朝内使坐官市,有人走马持金钱。换取宝物方入手,所遗楮币为飞烟。呜呼帝京百祥臻,奈何妖孽国门前?旧鬼窃指新鬼笑,尔魂乃不驱乌鸢。或曰祸兮福所伏,明年贼将入幽燕。君不见三皇之世皆上寿⑤,人游帝力称黄耇。调燮阴阳夭札无

  ,我歌四相思风后。救民死丧须大药,草根木皮徒剥削。

  校记:

  一

  一“疫始”,强善本作“疾疫”。

  [二]“大”,强善本作“如”。

  [三]“罢”,强善本作“停”。

  [四“臻”,强善本作“集”。

  [五“国门前”,强善本作“弥街

  六“将入,”强善本作“势无。”

  笺注:

  此诗约作于清顺治三年,因忆明崇祯十六年北京大疫而发也。贾开宗曰:“崇祯十六年,京师大疫,死者日以万计,鬼物昼见。内侍提举宫官市,所得镪币日夕收之皆纸也。是后市肆各设水盂,凡以金钱浮沉区别人鬼。甲申三月京师陷。此诗盖侯子追思之也。”

  “昔者先皇十六年”以下六句,计六奇《明季北略》卷十九《志异》:崇祯癸末,“八月至十月,京城内外号瘩病。兵科曹良直方与客对坐,举茶打恭,不起而殂。兵部朱希莱拜客急回,入室而殂。宜兴吴彦升授温州通判,一仆先卒,一仆买棺而卒于卖棺处。有一友姓鲍,劝移寓,随行李去,入门而殂。吴速看视,亦即殂。……沿街小户,收掩十之五六,街坊间的儿为之绝影。有棺无棺,九门计数,二十余万也。……发内帑四千,三千卖棺,一千治药,竟不给。”

  “楮币”,宋、金、元时发行的纸币,多楮皮纸做成,故称。宋周必大《二老堂杂志》卷四《辨楮币二字》:“近岁用会子,盖四川交子法,特官券耳。不知何人目为楮币,……遂入殿试御题。”这里指纸币。

  “明年”,指明崇祯十七年。“幽燕”,古幽州为春秋燕国之地,今北京市一带,此指明京畿之地。崇祯十七年三月,李自成农民军攻破北京,明亡。

  “三皇”,传说中的远古帝王,说法不一。一说为伏羲氏、神农氏、黄帝(轩辕氏一说为天皇、地皇、泰皇(或人皇);一说为伏羲氏、女娲氏、神农氏;一说为伏羲氏、神农氏、燧人氏(或祝融氏)。“三皇之世”指上古时代。“上寿”,

  《庄子盗跖:“上寿百岁。”《论衡正说》:“上寿九十。”《左传》僖公三十二年“中寿”《孔疏》云:“上寿百二十岁。”

  “人游帝力称黄耇”,《诗经小雅南山有台》:“乐只君子,遐不黄耇。”

  《正义》:“《释诂》云:‘黄发耇老,寿也。舍人曰:黄发老人,发白复黄也。”皇甫谧《帝王世纪》:“天下大和,百姓无事,有八十老人,击壤于道。观者叹曰:“大哉!帝之德也。”老人曰:“吾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何力于我哉?”(据《指海》本)“帝力”,帝王的作用、恩德。《易经系辞》下:“黄帝、尧、舜,垂衣裳而治天下。”此指上古帝王,为政不扰,无为而治,使民不觉其有“帝力”之存在。

  “调燮阴阳”,调和元气,谐理阴阳,后用以指宰相之职能。“夭札”,《左传》昭公四年:“疠疫不降,民不夭折。”注:“短折为夭,夭死为札。”此指不寿而夭折。“夭札无,”无夭死之祸。

  “我歌四相思风后”,《史记》卷一《五帝本纪》:黄帝平天下“置左右大监,监于万国。……举风后、力牧、常先、大鸿,以治民。顺天地之纪,幽明之

  占,死生之说,存亡之难,时播百谷草木……有土德之瑞,故号黄帝。”《集解》

  引郑玄曰:“风后,黄帝三公也。”又引班固曰:“力牧,黄帝相也。”《正义》引《帝王世纪》云:“得风后于海隅,登以为相。得力牧于大泽,进以为将。……《封禅书》云:‘鬼臾区号大鸿,黄帝大臣也。死葬雍,故鸿冢是。,按:四人辅相黄帝以治民,故云“四相”。

  “救民死丧须大药”以下二句,“大药”,一般指道家的金丹灵药,此指如上古三皇之世“顺天地之纪,幽明之占,”以“时播百谷草木”的清明政治。因此“草根木皮”之类的一般草药,是不可能“救民死丧”、拯民于水火的。

  春兴八首

  西郭春晖碧欲澄,萋萋极目入原陵。柳丝落影阴千尺,麦浪翻风细几层。老去饲牛身尚健,歌来祝帝愧无能。瓦盆注玉艰难得④,常使乘田也自应。

  二月风雷起碧空,一时潜蛰尽开融。平畴隔岁为谁绿?老卉经春着意红。身到甘泉能献赋,梦回紫阁欲飞熊。惟余杜甫老词客,万点愁人付酒筒。

  秦淮春水阻江隈,六季芳洲更不开。燕子归时仍旧巷,雨花落处是荒台。千帆断锁愁曾到,三殿鸣珂忆许陪。一自诸公延访后,新亭风景逐人来。

  战后江山末可期,深城草木接葳蕤。西陵人去无消息,南浦愁来有岁时。细雨似霑新泪湿,轻烟浑放故春迟。姑苏自昔歌舞地,子夜峰青更恨谁?

  日近长安出建章,三春花树接千行。弹丸忆迸宫莺泪,绕扇常浮御座香。玄鸟北来曾燕啄,白鱼西去竟龙骧。新蒲细柳年年在,指点隋陈略丧亡。

  河源星宿自昆仑,春涨桃花夹岸浑。龙蜃难驯归故道,犀牛何事刻新痕?子来疏凿关输挽,国计耕桑重本根。愿使三农更四载,力驱洪水莫东奔。

  新霑雨露足深春,麟阁丹青自有人。碧酒凝寒浓似酪,宫衣胜体白如银。苍生问渡饶舟楫,赤帝挥蛟佐羽鳞。黄绮由来无壮略,商於枉却避征轮。

  画角旄头正此时,中原十载更兴师。寻春偏卧麒麟冢,伐木惊伤乌鹊枝。宝玉东归通肃慎,宛驹西去隔燕支。声灵本为生民出,贱卖新丝养健儿。

  校记:

  一“阴”,强善本作“垂。”

  一

  [二“杜甫老词客”,强善本作“词客悲花落。”

  [三“歌舞”,强善本作“弦歌。”

  [四“挽,”重刻本作“税。”

  笺注:

  本诗作于清顺治三年春,作者归田之初。

  “老去饲牛”,谓退而归隐也。屈原《离骚》:“宁戚之讴歌兮,齐桓闻以该辅。”王逸注:“宁戚修德不用,退而商贾,宿齐东门外。桓公夜出,宁戚方饭牛,叩角而商歌。”洪兴祖《补注》引《三齐记》载其歌曰:“南山(净貌),白石烂,生不遭尧与舜禅,短布单衣适至骭(胫骨),从昏饭牛薄夜半,长夜漫漫何时旦?”

  “祝”,祈祝福祥之辞。《书经益稷》“帝庸作歌。曰:‘敕天之命,惟时惟几。’乃作歌曰:‘股肱喜哉!元首起哉!百工熙哉!’皋陶……乃赓载歌曰:

  ‘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庶事康哉!,

  “瓦盆注玉”,《杜诗详注》卷十《少年行二首》其一:“莫笑田家老瓦盆,自从盛酒长儿孙。倾银注玉惊人眼,共醉终同卧竹根。”仇注引罗大经曰:

  饮酒用)瓦盆、金玉(杯),同博一醉,尚何分别之有?由是推之,蹇驴布鞯,与骏马金鞍,同一游也;松床筦席,与绣纬玉枕,同一寝也。知此,则贫富贵贱,皆可以一视矣”

  ⑤“乘田”,《孟子万章》下:“孔子尝为委吏(按:指负责仓库保管会计之小吏)矣,曰:‘会计当而已矣。’尝为乘田(按:指管理牧场的小吏)矣,曰:‘牛羊茁壮长而已矣。,

  按:儒者认为,管理仓库的“委吏”、管理牧场的“乘田”,如同“抱关击柝”的门卒一样,同属于“为贫而仕”即以具体的工作、劳动换取衣食之养的小职员,对于天下之治理与否,大道之行与不行,是不负政治上、道义上的责任的。故孟子又说:“仕(本为行道)非为贫也,而有时乎为贫。……为贫者,辞尊居卑,辞富居贫。辞尊居卑,辞富居贫,恶乎宜乎?)抱关击柝。”

  “身到甘泉能献赋”,《汉书》卷八十七上《扬雄传》上:“孝成帝时,客有荐雄文似相如者,上方郊祠甘泉泰畤、汾阴后土,以求继嗣,召雄待诏承明之庭。正月,从上甘泉,还奏《甘泉赋》以风。……甘泉本秦离宫,既奢泰,而武帝复增通天、高光、迎风。宫外近则洪厓、旁皇、储胥、弩阹,远则石关、封峦、枝鹊、露寒、棠梨、师得,游观屈奇瑰玮,非木摩而不彫,墙涂而不画,周宣所考,盘庚所迁,夏卑宫室,唐虞棌椽三等之制也。且为其已久矣,非成帝所造,欲谏则非时,欲默则不能已,故遂推而隆之,乃上比于帝室紫宫,若曰此非人力之所能(为),党鬼神可也。又是时赵昭仪方大幸,每上甘泉,常法从,在属车间豹尾中。故雄聊盛言车骑之众,参丽之驾,非所以感动天地,逆釐三神;又言‘屏玉女,却虑妃’,以微戒齐肃之事。赋成奏之,天子异焉。”“甘泉”,宫殿名,在陕西咸阳淳化县境。

  “梦回紫阁欲飞熊”,《史记》卷三十二《齐太公世家》:“吕尚盖尝穷困,年老矣,以渔钓奸(按:通“干”)周西伯。西伯(周文王)将猎,卜之,曰:‘所获非龙非彨,非虎非罴(熊类),所获霸王之辅。’于是周西伯猎,果遇太公于渭之阳,与语大说,曰:‘自吾先君太公曰‘当有圣人适周,周以兴’,子真是邪!吾太公望子久矣。’故号之曰‘太公望’,载与俱归,立为师。”《后汉书》卷五十四

  《崔骃列传》“或以渔父见兆于元龟”句注引《史记》作“所获非龙非螭,非熊非罴”后人讹“非”为“飞”,讹“卜猎”为“占梦”,遂有“飞熊入梦”之传说。《四部丛刊》三编《新雕注胡曾咏史诗渭滨》诗陈盖注:“周文王因夜梦见猎得一熊,王出,果于渭滨遇逢。文王、子牙以车载而同归,拜为‘太公’,后用谋伐殷也。”

  “惟余杜甫老词客”以下二句,《杜诗详注》卷六《曲江二首》其一:“一片花飞减却春,风飘万点正愁人。且看欲尽花经眼,莫厌伤多酒入唇。江上小堂巢翡翠,苑边高冢卧麒麟。细推物理须行乐,何用浮名绊此身!”

  “秦淮春水阻江隈”,贾开宗曰:“秦淮(河)在金陵。按:乙酉(清顺治二年,明弘光二年),豫王济江,诸公(指弘光朝大臣)以金陵归朝(降清)。秋七月,改江宁府,五品以上,悉赴京师。此诗盖亦侯子归里所作也。”此言自从清兵横渡长江、金陵弘光政权覆亡之后。

  “六季芳洲更不开”,富丽繁华的六朝古都从此衰落。“六季”,六代、六朝。明朝以前三国时吴国、东晋、南北朝时南朝的宋、齐、梁、陈,皆建都于金陵(即今南京)。《文选》卷二十八谢朓《鼓吹曲》:“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

  《李太白集》卷七《金陵歌送别范宣》:“金陵昔时何壮哉!席卷英豪天下来。冠盖散为烟雾尽,金舆玉座成寒灰。”

  “燕子归时仍旧巷”,南京乌衣巷,乃东晋以来王、谢诸大族世居之地。刘禹锡《金陵五题乌衣巷》诗:“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人寻常百姓家。”此写乌衣巷之衰落。

  “雨花落处是荒台,”写南京雨花台之荒凉。雨花台在金陵南门外,乃当年游览胜地。详前卷二《九日雨花台》诗笺注。

  “千帆断锁愁曾到”,《晋书》卷四十二《王濬传》:“(晋)武帝谋伐吴,诏益州刺史王濬修舟舰……太康元年,濬发自成都……吴人于江险碛要害之处,并以铁锁横截之;又作铁锥长丈余,暗置江中,以逆距船。先是,羊祜获吴

  间谍,具知情状。濬乃作大筏数十,亦方百余步,缚草为人,被甲持杖,令善水者以筏先行,筏遇铁锥,锥辄著筏去。又作火炬,长十余丈,大数十围,灌以麻油,在船前,遇锁,然炬烧之,须臾,融液断绝,于是船无所碍。……(吴主孙)皓

  闻濬军旌旗器甲,属天满江,威势甚盛,莫不破胆。……壬寅,濬入于石头城,皓乃备亡国之礼”以降。

  “三殿鸣珂意许陪,”“三殿”,《旧唐书》卷十七上《敬宗纪》:宝历二年六月“甲子,上御三殿,观两军、教坊、内园分朋驴鞠、角抵。戏酣,有碎首折臂者,至一更二更方罢。”此指三御殿。又唐麟德殿一殿而三面,亦称三殿。《杜诗详注》卷六《送翰林张司马(一云学士)南海勒碑》诗:“诏从三殿去,碑到百蛮开。”仇注引《两京新记》:“大明宫有麟德殿,在仙居殿西北。此殿三面,故以三殿为名,白居易诗‘三殿角头宵直入’是也。”明清以北京之保和殿(明曰皇极殿)、中和殿(明曰建极殿)、太和殿(明曰中极殿)为三殿。节日庆典,命将出师、

  临轩策士、宴待外使之典礼,分别于三殿举行(参见《清稗类钞宫苑类三殿》)。“鸣珂”。显贵之臣,以玉为马饰,上朝时走马作响,谓之鸣珂。徐陵《徐孝穆集》卷一《洛阳道》:“华轩翼葆吹,飞盖响鸣珂。”

  “一自诸公延访后”以下二句,《世说新语言语》:“过江诸人,每至美日,辄相邀新亭,藉卉饮食。周侯()中坐而叹曰:‘风景不殊,正自有山河之异!’皆相视流泪。唯王丞相(导)愀然变色曰:‘当共戮力王室,克复神州,何至作楚囚相对?’后人壮其语。“新亭”,在江苏江宁县南,此代指南京(金陵)。后因以“新亭泪”喻忧时者。

  “西陵人去无消息”以下二句,贾开宗曰:“是岁六月,(清)豫王遣兵下姑苏,故詹事徐汧(弘光朝拜少詹事兼翰林院侍读学士)自杀,吴人多窜太湖中。

  ‘南浦’、‘西陵’,或侯子有所忆也。”按:清顺治二年乙酉,五月南京弘光朝亡,复社人士于各地纷纷举兵反抗,方域往来于南京、泰兴、苏州间,与之多有联系。冬初返里,即寄信江南亲友,直到来年(丙戌)夏,方得到姑苏消息(本卷有

  《得姑苏消息》二首)本诗作丙戌春,故有“无消息”之语。“西陵”,西边的山陵;“南浦”,南边的水浦,皆有所指而又不便直言实指。

  “姑苏”,即苏州。

  子夜》”,详前卷二《虎丘八月十五夜》诗笺注。

  “长安”,宋荦曰:“长安本咸阳地,又西汉以后,天子所都,通谓之长安按崇祯十七年,燕京为李自成所陷,夏四月,贼大败遁去。此诗盖亦白衣红袖之感也。”“建章,”汉宫名,武帝所建。按:或谓“长安”、“建章”,喻南京弘光朝也。宋荦言“燕京”者,为避清文字狱,故为曲解之。

  “弹丸忆迸宫莺泪”,《全唐诗》卷九十七沈佺期《三日独坐驩州思忆旧游》:“金丸向鸟落,芳饵接鱼投。”此用《西京杂记》卷四“韩嫣好弹”典。详前卷一《清明》诗笺注。

  “玄鸟”,灰鹤也。《文选》卷十五张衡《思玄赋》:“子有故于玄鸟兮,归母氏而后宁。”李善注:“玄鸟,鹤也;母氏,喻道也。言子有故于玄鸟,唯归于道而后获宁也。古文《周书》曰:‘周穆王姜后,昼寝而孕;越姬嬖,窃而育之,斃以玄鸟二七,途以彘血,置诸姜后……。”“燕啄”,《汉书》卷九下《外戚孝成赵皇后传》:孝成赵皇后,本长安宫人,学歌舞,号飞燕,以“残灭继嗣,以危宗庙”,废为庶人,继而自杀。“先是有童谣曰:‘燕燕,尾涎涎,张公子,时相见。木门仓琅根,燕飞来,啄皇孙,皇孙死,燕啄矢。’后以“燕啄皇孙”喻后宫毒害太子事。《骆临海集》骆宾王《代李敬业传檄天下文》:“燕啄皇孙,知汉祚之将尽。”此以喻弘光帝谋杀崇祯帝太子事。《明季南略》卷二《太子杂志》:“(甲申)八月二十九日,召北来太监高起潜陛见。起潜实奉太子浮海至南,朝论讳之。”“十一月朔乙酉,太子潜居兴教寺,高起潜私闻于马士英,遣人杀之。及至,而太子已先一日渡江南遁矣。”

  “白鱼”,《史记》卷四《周本纪》:“武王渡河,中流,白鱼跃入王舟中。……诸侯皆曰:‘纣可伐。’武王曰:‘女未知天命,未可也。’乃还师(西)归。”

  《集解》引马融曰:“鱼者介鳞之物,兵象也;白者殷家之正色,言殷之兵众与周之象也。”“龙骧”,《后汉书》卷十八《吴汉传赞》“吴公鸷强,实为龙骧。”李贤注:“骧,举也,若龙之举,言其威盛。邹阳曰:‘神龙骧首奋翼,则浮云出流。,

  “新蒲细柳年年在”以下二句,杜甫《哀江头》:“少陵野老吞声哭,春日潜行曲江曲。江头宫殿锁千树,细柳新蒲为谁绿?”“隋陈”隋炀帝被杀于江都(扬州),陈后主被俘于建业(南京),此借隋、陈丧亡之事,抒朱明覆亡之慨。

  “河源星宿自昆仑”,《史记》卷百二十三《大宛列传》:汉建元中,张骞

  出使西域。“骞身所至者大宛、大月氏、大夏、康居,而传闻其旁大国五六,具为天子言之,曰:‘……于阗之西,则水皆西流,注西海;其东水东流,注盐泽。盐泽潜行地下,其南则河源出焉,多玉石,河注中国。”张骞之后,“而汉使穷河源,河源出于阗,其山多玉石,采来,天子案古图书,名河所出山曰昆仑云。”

  《元史》卷六十三《地理志》六《河源附录》:“河源古无所见……意者汉、唐之

  时,外夷未尽臣服,而道未尽通,故其所往,每迂回艰难,不能直抵其处而究其极也。元有天下,薄海内外…至元十七年,命都实为招讨使,佩金虎符,往求河源。……按:河源在吐蕃朵甘思西鄙,有泉百余,沮洳散涣,弗可逼视,方可七八十里。履高山下瞰,灿若列星,以故名火敦脑儿。‘火敦’,译言‘星宿’也。群流奔辏,近五七里,汇二巨泽,名阿刺脑儿。自西而东,连属吞噬,行一

  日,迤逦东骛成川,号赤宾河。又二三日,水西南来,名赤里山,与赤宾河合。又三四日,水南来名忽阑;又水东南来,名也里术,合流入赤宾,其流浸大,始名黄河,然水犹清,人可涉。”查继佐《罪惟录》卷十三《河渠志》:“黄河源出吐蕃朵甘思之西,有泉百余泓,方可七八十里,粲若列星,谓之星宿海。”

  “春涨桃花夹岸浑”,农历二、三月间,桃花盛开季节,天气渐暖,始雨水;黄河源头,雪水化融,河水盛涨,世称“桃花水”。《汉书》卷二十九《沟洫志》:汉成帝时,河决平原,杜钦言:治河“如使不及今冬成,来春桃华水盛,必羡溢,有填淤反壤之害。”师古注:“《月令》:‘仲春之月,始雨水,桃始华’,盖桃方华时,既有雨水,川谷冰泮(融化),众流猥集,波澜盛长,故谓之桃华水耳。

  ’”而《韩诗传》云:‘三月桃华水。’

  “龙蜃难驯归故道”以下二句,徐作肃曰:“崇祯十五年,河决入汴,以周堪赓为工部尚书,督齐、豫诸州塞之,河竟不就。”宋荦曰:“河决,西南为凤泗,思宗治之,防陵园也。漕河自宿迁入济,不由曹、单。考元以前,由胶莱河,兼用海运,明初因之。后始命宋礼凿今所塞口,然则前代河亦未尝走故道也。”“犀牛”,镇河铁牛,各地河中多有。《明一统志》卷二十《平阳府古迹》:“铁牛,在(平阳府)蒲州黄河岸上,唐开元中铸八牛,置东西岸各四牛,有一人策之;牛下有山皆铁也,夹岸以维浮桥,今西岸缺其一。”“痕”,在水涨之高度处所刻的痕迹。

  “子来”,《诗经大雅灵台》:“经始勿亟,庶民子来。”朱熹《集传》:“虽文王心恐烦民,戒令勿亟(急),而民心乐之,如子趣父事,不召自来也。”以上二句言疏浚河道既关系国家漕运,又关系农桑本业。

  “三农”,指所有农家,齐心合力。《周礼天官大宰》:“一曰三农,生九谷。”郑司农(众)云:“三农,平地、山、泽(之农)也。”郑玄:“三农,原、及平地也。”“四载”,《书经益稷》:“予乘四载。”伪《孔传》:“所载者四,谓水乘舟,陆乘车,泥乘輴,山乘樏。”言禹治水患时乘此四种交通工具。以上二句是说,希望各地农民,使用各种工具,一齐动手治服洪水。

  “麟阁”,即麒麟阁,汉宣帝曾图画功臣于其上。《文选》卷二十一虞子

  阳《咏霍将军北伐》诗:“当令麟阁上,千载有雄名。”“丹青”意为图画,即画图于麒麟阁。

  “碧酒凝寒浓似酪”,写冬饮,酒寒其浓如羊酪。唐冯贽《云仙杂志凉物》:“房寿六月召客,坐糠竹簟,凭狐文几。编香藤为俎,椰子为杯。捣莲花,制碧芳酒;调羊酪,造含风鲊,皆凉物也。”

  “宫衣胜体白如银”,写夏衣色白如银。《全唐诗》卷六百四十《三年冬大礼五首》其四:“禁火曙然烟焰,宫衣寒拂雪花轻。侧闻左右皆周吕,看取从容致太平。”《杜诗详注》卷六《端午日赐衣》诗:“宫衣亦有名,端午被恩荣。细葛含风软,香罗叠雪轻。”仇引“邵注:‘宫衣,宫人所制之衣。’以上二句写新贵。

  “赤帝”,五天帝之一,南方之神。或曰此用刘邦(赤帝子)挥剑斩蛇典。见《史记高祖纪》。“佐羽鳞”,以羽鳞(鱼鸟)为辅佐。

  “黄绮由来无壮略”以下二句,乃作者自指,汉初商山四皓之夏黄公、绮里季。“商於,四皓隐居之地,相当于今陕西商县至河南淅川、内乡一带。战

  国时张仪说楚绝齐亲秦,秦愿以商於之地六百里献楚(《史记》卷七《张仪列传》)即指这一地区。於,音乌,古於邑,在内乡县东七里。《通志》卷百七十七《隐逸》一《四皓》:“四皓者,东园公、绮里季、夏黄公、角里先生也。此四人者,为秦博士,见秦之乱,避地入商雒山,以待天下之定。高祖灭秦,闻其名,召之不至。”

  “画角”,有雕绘、形如角的乐器,作用如今之军号,军中多用以报昏晓、振士气;帝王外出,或用以报警戒严。高适《高常侍集》卷五《送浑将军出塞》:“城头画角三四声,匣里宝刀昼夜鸣。”“旌头”,竿头饰有旄牛尾的旌旗,用以指挥军队。《书经周书牧誓》:“王左杖黄钺,右秉白旄以麾”按:此指明朝崇祯年间农民起义军与明军之间的战争。

  “麒麟冢,”《西京杂记》卷三:五柞宫西青梧观前有三梧桐树,“树下有石麒麟二枚。刊其胁为文字,是秦始皇骊山墓上物也,头高一丈三尺。”按:古代帝王墓冢之前有石麒麟,此喻明朝之覆亡。

  “伐木”,《诗经小雅》有《伐木》诗,《小序》云:“《伐木》,燕友朋故旧也。

  友贤不弃,不遗故旧,则民德归厚矣。”“乌鹊枝”,《文选》卷二十七曹操

  《短歌行》:“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按:此伤百姓离散。贾开宗等曰:“苦语沈痛,正自有山河之慨!”

  “宝玉”,《春秋》定公八年:“盗窃宝玉大弓。”《传》“盗,谓阳虎也;家臣,贱名也,不见,故曰盗。宝玉,夏后氏之璜。”《疏》:“此宝玉大弓,必是国之重宝,历世掌之也。”“肃慎”,《文献通考》卷三百二十七《四裔》四《女真》:“女真,盖古肃慎氏,世居混同江之东长白山、鸭绿水之源,南邻高丽,北接室韦,西界渤海铁甸,东濒海。”此指满清,清之前身后金,臣属于明。

  “宛驹”,古代西域大宛国所产之良马。《史记》卷百二十三《大宛列传》:大宛产汗血马,名之曰“天马”,“而天子好宛马,使者相望于道。”《汉书》卷六《武帝纪》:“(太初)四年春,贰师将军广利斩大宛王首,获汗血马来。”应劭注:“大宛旧有天马种,踏石汗血……号一日千里。”“燕支”,山名,详前本卷

  《寄扬州贺都督》诗笺注。

  “声灵”,生灵,百姓生生所需之有声息性灵之物。

  “健儿”,军队。贾开宗等曰:“语有讽刺。”

  舍弟书至

  慰汝天边信,遥从月窟传数归应计日,恨别已经年。地险愁新破,兵连迹尚偏。可怜重五日,独有艾杯悬。

  笺注:

  “舍弟”,自称其家弟也。方域有弟二:方任、方策。此当指方任也。顺治二年冬,方域自江南归里,而家人多在江南(嘉兴、徽州两处)。此诗应为顺治三年夏,接到方任自江南所寄书信时所作。

  “月窟”,喻极远之地。《广弘明集》卷二十梁简文帝《大法颂》:“西逾月窟,东渐扶桑。”

  “重五日”,农历五月初五日。宗懔《荆楚岁时记》:“五月五日,谓之浴兰节,四民并蹋百草之戏:采艾以为人,悬门户上以禳毒气;以菖蒲或镂或屑以泛酒。”

  奉赠故相国王公

  惭愧十年尚未逢,更来骑马谒王公。通朝后食惟先士,于野同人总大风。箕子西归因访道,苍生一出匪求蒙。若承新主询时事,东阁开贤第一功。

  校记:

  一“惭愧十年尚”,强善本作“十载相期愧”。

  一

  二“匪”,强善本作“岂”。

  笺注:

  “相国王公”,徐作肃曰:“相国,王公铎也。弘光元年,以礼部尚书入阁。乙酉,改弘文院礼部尚书。”按王铎字觉斯,河南孟津人。明天启进士,累迁礼部尚书,与方域叔父恪为好友。福王时,以礼部尚书为东阁大学士。清陷南京,与钱谦益等降清,改弘文院礼部尚书。此诗约作于弘光朝亡后之顺治二年五、六月间,故云:“故相国。”

  “惟先士”,《史记》卷三十三《鲁周公世家》:“(周公)卒相成王,而使其子伯禽代就封于鲁。周公戒伯禽曰:‘我文王之子,武王之弟,成王之叔父。我于天下亦不贱矣!然我一沐三握发,一饭三吐哺,起以待士,犹恐失天下之贤人,子之鲁,慎无以国骄人。,

  “于野同人,”《易经同人》:“同人于野,亨。利涉大川,利君子贞。”

  《疏》:“《正义》曰:同人,谓和同于人;于野亨者。野是广远之处,借其野名,喻其广远。言和同于人,必须宽广,无所不同,用心无私处非近狭,远至于野,乃得亨进,故云同人于野亨。与人同心足以涉难,故曰涉利大川也。”“大风”,

  《史记高祖本纪》载:刘邦还故乡,击筑作歌曰:“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箕子”,商纣王诸父,封子爵,国于箕,故云。纣无道,箕子谏而不听,佯狂为奴。《史记》卷三十八《宋微子世家》:“武王既克殷,访问箕子。”“武王乃封箕子于朝鲜而不臣也。其后箕子朝周。过故殷虚,感宫室毁坏生禾黍,箕子伤之。”《书经洪范》:“武王胜殷,杀受,立武庚,以箕子归,作洪范。”

  《疏》:“《正义》曰:‘武王伐殷,既胜,杀受,立其子武庚为殷后。以箕子归镐京,访以天道。箕子为陈天地之大法,叙述其事,作《洪范》。”

  兰至

  闻发金陵棹,犹能四月来。看花如欲泣,隔岁不曾开。七泽荒虞庙,三闽阻越台。间关睹方物④,南望亦悠哉。

  笺注:

  “兰,”兰花,多年生草本植物,有春季开放、一茎一花者,俗称草兰、春兰;有春季开放、一茎数花者,俗称蕙、蕙兰;有秋季开花而产于福建者,特称建兰。古所谓兰,多指兰草,一名蕳,俗称泽兰。屈原《离骚》:“纫秋兰以为佩。”即指泽兰。本诗一曰:“看花如欲泣,隔岁不曾开”,一曰“间关睹方物,南望亦悠哉;”又点出“七泽”,“三闽”,空间跳动大,“虞庙”、“越台”,时间跨度长,且以“兰至”为抒写的中心点,寄托遥深,寓旨幽微,不便明言,方域入清后之诗文,多有此种情况。其《壮悔堂文集》卷六《四忆堂记》云:“或曰:‘堂之以“四忆”名者,何也?:‘今昔之故,触而感焉则忆之,适四则四之尔。’‘敢问所谓“四忆者?”曰“屈原忧而著《离骚》,其中称名类物,或呼为羌,或呼为荃,今读者不知其所专指,子宁知之耶?……微独我与若不知原之所指,即使原今日复生,亦未必自知也,我又安能以其所忆者告吾子哉!,本诗约作于顺治三年夏。

  “七泽”,此泛指楚地即湖广地区。司马相如《子虚赋》:“臣闻楚有七泽,尝见其一,未见其余也。臣之所见,盖特其小小者耳,名曰云梦。”“虞庙”,

  《清一统志武昌府》二《祠庙》:“虞帝庙在(湖北)蒲圻县北龙翔山西。”

  “三闽”,略同于“三越”,闽浙为古越族集居地,此泛指闽浙东南沿海一带地区。《文选》阮籍《为郑冲劝晋王笺》:“威加南海,名慑三越。”(又见《晋书文帝纪》)李善注:“《汉书》有‘三越’,谓吴越及南越、闽越也。”“越台”,《清一统志绍兴府》一:“越王台,在府城内种山东北,越王勾践登眺之所。”宋荦曰:

  ‘七泽’、‘三闽’,兰所生之地,侯子盖归里后作此诗也。”按:顺治二年五月,清兵破南京,弘光朝亡。六月,鲁王朱以海称监国于绍兴;唐王朱聿键即帝位于福州,辖有东南及两广,云贵及安微、江西与湖广部分地区,正是宋荦所谓“兰所生之地”,本诗所咏,或与此有关。

  “间关”,《后汉书》卷二十四《马援传》:“间关险难,触冒万死。”《汉书》卷九十九下《王莽传》下:“王邑间关渐台。”师古注:“间关,犹言崎岖展转也。”“方物”,土产,地方特产。《书经周书旅獒》:“无有远迩,毕献方物。”

  村西草堂歌

  村西尚存五亩宫,归来何不葺高墉,脱冠自执白木柄,落日平原伐短菘。斩根整齐覆垣墙,蓬门颇有五柳风。隔岁阴蛰土始牢,清霜冻草发烟红。稚子馈我苍精饭③,饱暖亦与广厦同。君不见东邻老翁顿胸哭,至今野处思茅屋。少年曾居三重堂,咸阳一炬归平谷。旄头照地二十秋,万家旧址生苜蓿。玉华妖鼠窜古瓦,珠帘画栋胡为者?行人夜过钟山下,但见双门立石马

  校记:

  一]“伐”,强善本作“芟”。

  二“齐”,强善本作“顿”。

  三“颇有五柳风”,强善本作“五柳来春风。”

  四“发”,强善本作“开”。

  五“顿”,强善本作“抢”。

  六“居”,强善本作“处”。

  七“下”,强善本作“前”。

  [八“”

  双强善本作“殿”。

  笺注:

  “村西草堂”,在商丘县城西南三十里郭村乡侯老家村西一里许。乙酉冬,方域自金陵归里,卜居村西草堂即此。是诗当作于顺治三年丙戌夏初。

  “蓬门”,柴门。《续古文苑》卷四谢庄《怀园引》诗:“青笞芜石路,宿草尘蓬门。”“五柳风”,《晋书》卷九十四《隐逸传陶潜》:“陶潜,字元亮。…少怀高尚,博学善属文,颖脱不羁,任真自得,为乡邻之所贵。尝著《五柳先生传》以自况曰:‘先生不知何许人,不详姓字,宅边有五柳树,因以为号焉。闲静少言,不慕荣利。好读书不求甚解,每有会意,欣然忘食。性嗜酒,而家贫不能恒得,亲旧知其如此,或置酒招之,造饮必尽,期在必醉,既醉而退,曾不吝情。环堵萧然,不蔽风日,短褐穿结,箪瓢屡空,晏如也,常著文章自娱,颇示己志,忘怀得失,以此自终。’其自序如此,时人谓之实录。”

  “苍精饭”,即青精饭。采南烛枝叶,以其汁浸米,蒸饭曝干,色青碧。道家谓久服可延寿益颜,趋走如飞。《杜诗详注》卷一《赠李白》诗:“岂无青精饭,使我颜色好。”

  “广厦”,大屋,亦作广夏。《韩诗外传》卷五:“天子居广厦之下,帷帐之内,旃茵之上。”

  “咸阳一炬”,《史记》卷七《项羽本记》:“项羽西屠咸阳,杀秦降王子婴,烧秦宫室,火三月不灭。”《全唐诗》卷六百八十六吴融《废宅》诗:“不独凄凉眼前事,咸阳一火便成原。”

  “玉华”,唐宫殿名。《元和郡县志》卷三:“宜君县…玉华宫在县北四里,贞观二十年奉敕营造。”杜甫《玉华宫》诗:“溪回松风长,苍鼠窜古瓦,不知何王殿,遗构绝壁下。”

  “行人夜过钟山下”,以下二句,“钟山”,今南京市之紫金山。有明孝陵。《清一统志江宁府》一《山川》:“钟山,在上元县东北朝阳门外。”杜甫《玉华宫》诗:“当时侍金舆,故物独石马。”

  得姑苏消息二首

  经年传薄伐,难以问姑苏。门户原通越,春秋旧是吴。水从三泽合,山自半塘纡。险易殊方略,佳兵慎远图。

  城外寒塘路,愁人落日低。江归胥相庙,草发越来溪。樵语通烟火,船歌杂鼓鼙。周宗偏霸业,不复问京西。

  校记:

  一

  ”

  一“归强善本、力轩本、资灿本、本衙本皆作“临”;重刻本、扫叶本、万有本同,是。

  笺注:

  “姑苏”,即苏州。清顺治二年五月,南京失陷,吴易、孙兆奎等起兵太湖;同时,吴志葵、沈犹龙亦举义军,失败后兵士多逃入太湖中,凭藉险阻,打击清兵。清顺治三年,吴易以群将意,请命于陈子龙。子龙与鲁王(按:时称监国于绍兴)朕系,封吴易长兴伯,援子龙兵部职,命结太湖兵众举事。苏州西

  “临太湖,方域得姑苏消息”,即指此。诗中表现了作者对太湖义军的期许与担忧。本诗约作于顺治三年夏。

  “薄伐”,征伐。“薄”,语气辞。《诗经小雅出车》:“赫赫南仲,薄伐西戎。”

  “门户原通越”以下二句,《元和郡县志》卷二十五:“苏州……周时为吴国,太伯初置城,在今吴县西北五十里,至(春秋时代)阖闾迁都于此,后为越所并。”

  “三泽”,未详何所指。

  “半塘”,地名,在今苏州市西北。

  “险易殊方略”以下二句,“险易”承上:“险”指“水从三泽合,山自半塘纡”,水道纵横,山势纡曲;“易”,指“门户原通越,春秋旧是吴,”都市繁华,南北通达。“殊方略”,需各有不同的用兵方略。“佳兵”,本指好用兵器(见《老子》),这里意为“利器”、用兵。

  “胥相庙”,伍子胥庙。《清一统志苏州府》二:“伍子胥庙:吴郡志有二,一在胥口胥江上,一在盘门内城西隅。”按:此指胥口胥江上之胥相庙。

  “越来溪”,《清一统志苏州府》一《山川》:“越来溪,在吴县西南。《史记吴太伯世家正义》:子胥亡后,越人自松江北开渠至横山,东北入吴。……

  《吴郡志》:在越城东南与石湖通,流贯行春及越溪二桥,北入横塘,清澈可鉴。越兵自此溪来人吴,故名。”贾开宗等曰:“妙在用字处感慨,不独写景。”

  “周宗”,《诗经小雅雨无正》:“周宗既灭,靡所戾止。”《郑笺》:“周宗,镐京也。”《朱注》:“宗,族姓也。”此喻朱明偏安南京的弘光朝。

  黔虎行

  黔虎不知山有,疑其噬己耳生风。心怯熟视竟避去,近前辄复惊一鸣。讵意中原为下兽,手爪朴簌百不工。君不见南山白额眼殷红,身负文采称斑公。兼之猛锐敌万人三,驱使群狼友玄熊。奈何有力不自奋?犹豫退处山嵎中?日蹙百里徒摇尾,猎人将至非骁雄。

  校记:

  一“辄复惊一鸣”,强善本作“惊啸声何洪。”按“鸣”,出韵。

  一

  [二“眼殷红”,强善本作“双眼红”。

  三“敌万人”,强善本作“万人敌。”

  笺注:

  “黔”,贵州省。此诗约作于清顺治三年夏。是年正月。鲁王遣将分道出兵,以郑鸿逵为大元帅,出浙东;郑彩为副元帅出江西。既出关,不行,未几称饷绝而还。方域憾甚,诗以讽之。

  “”,驴子。《柳宗元集》卷十九《三戒黔之驴》:“黔无驴,有好事者船载以入。至则无可用,放之山下。虎见之,尨然大物也,以为神。蔽林间窥之,稍出近之。然莫相知。他日,驴一鸣,虎大骇,远遁,以为且噬己也,甚恐。”

  “斑公”虎的别名。虎称斑子,《太平广记》卷四百二十八引唐戴浮《广异记斑子》:“中夜有二虎欲至其所,山魈下树,以手抚虎头曰:‘斑子,我客在,宜速去也。’二虎遂去。”又称斑寅将军。见《太平广记》卷四百三十四唐裴铏《传奇宁茵》。比喻鲁王军。

  寄陈子山中三首[自注]阳羡陈贞慧也

  逸民歌康衢,安业在耕作。溟涬适万物,细流非所泝。沛砀起风云④,日月迷秦树。绮里蓬蒿人,愧与萧曹互。

  徒步归故丘,时清容吾懒。恤纬信迂怀,大业自微管,长啸澹夕阳,欣与牧伴。宁戚误叩角,高车坐累卵。我昔耽坟史,塞翁穷幽纂。伊人秋水曲,从之在中潬。

  悲风从天来,桑榆催短颢。烈士重暮年,收之正复好。种我彭泽田,八口有馀稻。富贵如时序,成功不自保。愿言寄遐心,平楚为三岛。

  校记:

  一“安业在耕作”,强善本作“耕作安农户”。

  一

  [二“互”,强善本作“伍。”

  笺注:

  “陈贞慧”,《清史稿》卷五百一《遗逸传》:“陈贞慧,字定生,宜兴人。明都御史陈于廷子;于廷东林党魁。贞慧与吴应箕草《留都防乱檄》,摈阮大铖。党祸起,逮贞慧至镇抚司,事虽解,已濒十死。国亡,埋身土室,不入城市者十馀年。遗民故老时时向阳羡山中一问生死,流连痛饮,惊离吊往,闻者悲之。顺治十三年卒,年五十三。”贞慧为方域挚友,参见前《壮悔堂文集卷一《秋园杂佩序》、卷二《赠陈郎序》等文及其笺注。此诗约作于顺治三年前后。

  “康衢”,大道,道路。《尔雅释宫》:“四达谓之康,五达谓之衢。”此指

  《康衢谣》,《列子》卷上《仲尼》第四:“尧治天下五十年,不知天下治欤?不治欤?不知亿兆之愿戴己欤?不愿戴已饮?……尧乃微服游于康衢,闻童儿谣

  曰:‘立我蒸民,莫匪尔极。不识不知,顺帝之则。”

  “溟涬”,大自然静默混茫之元气。《全后汉文》卷五十五张衡《灵宪》:“太素之前,幽清玄静,寂寞冥默,不可为象;厥中为虚,厥外惟无,如是者永久焉,斯谓溟涬,盖乃道之根也。”

  “沛、砀”,沛县、砀山县。《史记》卷八《高祖本纪》:“(汉)高祖、沛丰邑

  中阳里人,姓刘氏,字季。……常有大度,不事家人生产作业。及壮,试为吏,为泗水亭长。……以亭长为县送徒郦山,徒多道亡,自度比至皆亡之。到丰西泽中,止饮,夜乃解纵所送徒,曰:‘公等皆去,吾亦从此逝矣!’徒中壮士愿从者十余人。……亡匿,隐于芒、砀山泽岩石间。(其妻)吕后与人俱求,常得之。高祖怪问之,吕后曰:‘季所居上常有云气,故从往常得季。’高祖心喜。沛中子弟或闻之,多欲附者矣。”陈胜起义后,高祖亦以其数百人举事。

  “秦树”,李商隐《玉谿生诗集》卷一《寄令狐郎中》嵩云秦树久离居,双鲤迢迢一纸书。”“秦树”本指秦地之树木,此喻反秦斗争之风云席卷秦之大地。

  “绮里”,秦末隐士商山四皓之一的绮里季,作者自指。

  “萧曹”,汉朝开国功臣萧何、曹参。

  恤纬”,“嫠不恤纬”之省。《左传》昭公二十四年:“抑人有言曰:‘嫠不忧其纬,而忧宗周之陨,为将及焉。’杜注:“嫠,寡妇女。织者常苦纬(线)少、寡妇所宜忧。”今不忧其纬少,而担忧国家之覆亡并随之而祸及于己。后世用为忧国忘家之喻。

  “微管”,指管仲。《论语宪问》:“子曰:‘管仲相桓公霸诸侯,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赐。微管仲,吾其披发左衽矣。,

  后遂称管仲为“微管,”作为颂扬功勋卓著大臣之套语。《宋书》卷六十七《谢灵运传》:“灵运罪衅累仍,诚合尽法,但谢玄勋参微管,宜宥其后嗣,可降死一等。”

  “宁戚”,详前本卷《春兴八首》其一“老去饲牛身尚健”句笺注。宁戚叩角而歌,意在干桓公,故云“误”。

  “坟史”,《三坟》、《五典》等古代史籍。《北史》卷九十四《百济传》:“俗重骑射,兼爱坟史。”

  “塞翁”,《淮南子人间训》:“近(一作北)塞上之人,有善术(一作道)者,马无故亡而入胡,人皆吊之。其父曰:‘此何遽(一作知)不为福乎?’居数月,其马将胡骏马而归人皆贺之,其父曰:‘此何遽不为祸乎?’家富良马,其子好骑,堕而折其髀。人皆吊之,其父曰:‘此何遽不为福乎?’居一年,胡人大入塞,丁壮者引弦而战,近塞之人,死者十九。此独以跛之故,父子相保。故福之为祸,祸之为福,化不可极,深不可测也。”

  “伊人秋水曲”以下二句,《诗经秦风蒹葭》:“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遡洄从之,道阻且长。遡游从之,宛在水中央。”“潬”,

  《尔雅释水》:“潬,沙出。”郭璞注:“今江东呼水中沙堆为。”

  “种我彭泽田”,“彭泽田”,陶渊明《归去来兮辞序》:“余家贫,耕植不足以自给;幼稚盈室,缾无储粟。生生所资,未见其术。亲故多劝余为长吏……彭泽去家百里,公田之利,足以为酒,故便求之。及少日,眷然有归欤之情。”萧统《陶渊明传》:“公田悉以令吏种秫,曰:‘吾尝得醉于酒足矣!’妻子固请种秔,乃使二顷五十亩种秔(可制酒),五十亩种粳(稻)。”陶渊明尝为彭泽令,故称陶彭泽。此言像陶渊明那样退耕田里也。

  “八口有余稻”,《孟子梁惠王》上:“百亩之田,勿夺其时,八口之家,可以无饥矣。”

  “平楚”,犹言山林、村野。《历代诗话续编升庵诗话》卷二《平楚》:“谢朓《宣城郡内登望》诗:‘寒城一以眺,平楚正苍然。’楚,丛木也。登高远望,见木杪如平地,故云‘平楚’,犹诗《诗小雅车辖》所谓“平林”也。”“三岛”,东海中三神山。《史记》卷六《秦始皇》本纪:“齐人徐市等上书,言海中有三神山,名曰蓬莱、方丈、瀛洲,仙人居之。”

  都护马为狼所食歌

  君不见都护之马玉花骢,云是天闲旌战功。两衔不施道傍食,田父辟易立墙东。我叱田父无自苦,都护此马拟彪虎。一登平秦再入豫,曾破旧京观如堵。此马亦恃力倍寻,喷嘶每将勍敌擒。野豺曳尾苍犬形,祸发倏忽古所箴。呜呼蜂虿毒,况彼狼子心!都护马虽大,失防固见侵。我闻豺狼居深山,此独何为近城阛麒麟常向雍畤游,怪异无乃非一班。

  校记:

  一“近”,强善本作“来”。

  一

  笺注:

  “都护”,官名。《通志》卷五十六《职官》六:“都护,汉宣帝地节二年初置西域都护,为加官也,或以骑都尉、谏议大夫使护西域三十六国。后废。至后汉永平十七年复置。……晋、宋以后有都护之官,亦其任也。”贾开宗曰:“都护,孔希贵也。希贵本明蓟州总兵官。顺治二年镇开、归,厩马牧野外者,为狼食其四。”按,孔希贵,开原人,崇祯末为蓟州总兵,清入关降。顺治二年随豫亲王多铎平河南,留镇归德。顺治四年调怀庆总兵,加都督同知,致仕。此诗与下《后歌》当作于崇祯三年。

  “天闲”,皇帝养马之所。按:此言天子旌表其战功所赐。

  “辟易”,谓惊退而避之也。《史记项羽本纪》:“是时赤泉侯为骑将,追项王,项王瞋目而叱之,赤泉侯人马俱惊,辟易数里。”

  旧京”,此指北京。贾开宗等评以上四句云:“都护猛烈如见,却又可思。”

  “狼子心”,狼崽不可驯服之心。《左传》宣公四年:“初楚司马子良生子越椒,子文曰:‘必杀之。是子也,熊虎之状,而豺狼之声,弗杀,必灭若敖氏矣。谚曰:‘狼子野心。’是乃狼也,其可畜乎?,

  “失防固见侵”,贾开宗等曰:“此又不止咏马。”

  “麒麟”,祥瑞之兽。“雍畤”,详见本卷《禹铸九鼎歌》诗笺注。《汉书》卷六十四下《终军传》:“至长安上书言事,武帝异其文,拜军为谒者给事中。从上幸雍祠五畤,获白麟,一角而五蹄。时又得奇木,其枝旁出,辄复合于木上。上异此二物。”

  “怪异无乃非一般”,贾开宗等曰:“又是一意。”按:瑞兽、奇木,见于天子祭天之地,虽异,然在情理之中。今狼出于人烟繁华之城阛之处,且食天子所赐、屡立战功之马,怪异确非一般。

  后歌

  又不见昔日穆天子,八马名骏皆无比。耳生紫焰双瞳黄,赤汗东归徐偃死。古云此马龙与通,騕非复下驷同。当其不动神内视,一顾灭没走追风。天机常慑十步外,胡必踢啮始为雄。虽有猛虎须却避,况是狼跋伏荒丛?都护之马为狼食,纵令不食徒伏枥。口厌刍秣气已尽,安能骁腾赴强敌?都护何不更请尚方刀?一斩凡马洗其曹。千金但莫问骊黄。世上宁无九方皋⑤?

  校记:

  [一]“走追”,强善本作“追长。”

  [二]“必”,“始”,强善本作“为”、“方”。

  [三]“骊黄”,强善本作“骐骥。”

  笺注:

  “穆天子”,即周穆王。《史记》卷四《周本纪》:“昭王南巡狩不返,卒于江上。……立昭王子满,是为穆王。即位春秋已五十矣,王道衰微……穆王立五十五年崩。”

  “八马名骏”,《穆天子传》卷一:“天子之骏:赤骥、盗骊、白义、逾轮、山子、渠黄、华骝、绿耳。列子》卷上《周穆王》第三:“(王)肆意远游,命驾八骏之乘……遂宾于西五母,觞于瑶池之上。”

  “徐偃”,徐偃王。《水经注》卷八《济水》郾王治国,仁义著闻,欲舟行上国,乃通勾陈、蔡之间,得朱弓矢,以得天瑞,遂因名为号,自称徐偃王,江淮诸侯服从者三十六国。周王闻之,遣使至楚令伐之。偃王爱民,不斗,遂为楚败,北走彭城武原县东山下,百姓随者万数,因名其山为徐山。”《史记》卷五

  《秦本纪》:“徐偃王作乱,造父为缪王御,长驱归周,一日千里以求乱。”故云“八骏之马,”“耳生紫烟”,“赤汗东归。”

  “騕”,《史记》卷一百十七《司马相如传》《上林赋》裴骃《集解》引敦璞注:“騕,神马,日行万里。两音窈袅。”

  “九方皋”,秦穆公时人,善相马。《列子》卷下《说符》第八:“秦穆公谓伯乐曰:‘子之年长矣,子姓有可使求马者乎?’伯乐对曰:‘良马可形容筋骨相也。天下之马者,若灭若没,若亡若失,若此者绝尘弥。臣之子皆下才也,可告以良马,不可告以天下之马也。臣有所与共担躔薪菜者,有九方皋,此其于马,非臣之下也,请见之。’穆公见之,使行求马,三月而反报曰:‘已得之矣,在沙邱。’穆公曰:‘何马?’对曰:‘牝而黄。’使人往取之,牡而骊。穆公不悦,召伯乐而谓之曰:‘败矣。子所使求马者,色物牝牡,尚弗能知,又何马之能知也?’伯乐喟然太息曰:‘一至于此乎?是乃其所以千万臣而无数者也。若皋之所观,天机也,得其精而忘其粗,在其内而忘其外。见其所见,不见其所不见;视其所视,而遗其所不视。若皋之相者,乃有贵乎马者也。’马至,果天下之马也。”

  寄李舍人雯

  金陵门外昔同游②,归去衰迟有故丘。六季春城喧野雀,三山云气黯江楼。嵇康辞吏非关懒,张翰思乡不为秋。最是月明照颜色,平芜烟雨使人愁。

  笺注:

  “李雯”,《南汇县志人物》:“李雯,字舒章,邑诸生。父逢申,官工部主事,遭诬谪戍,雯匍匐走京师讼其冤。甲申,父殉闯难,雯募棺殓之,饘粥不继者累日。本朝定鼎,内院诸大臣怜其孝,且知其才,荐授弘文院中书。”《松江府志人物李逢申传》:“长子雯,丙戌以父丧归葬,事竣还朝卒。”此诗应作于顺治三年丙戌,方域闻雯归,葬其父以为不与清合作,故有是诗寄之以共勉。

  “金陵门外昔同游”,崇祯十五年春三月归德为农民军攻破,方域随家避曹南,遂移寓南京,与李雯游。陈维崧《陈迦陵文集》卷二《金陵游记序》:“壬午(崇祯十五年),年十八,寓鹫峰寺,俱随处士公(陈贞慧),一时名士如密之、舒章、朝宗,人各踞一水榭,每当斜阳叆叇,青帘白航,络驿纹明镜间,日

  以为常。”

  “六季”,六代,指南京,南京为三国吴、东晋、南朝宋、齐、梁、陈建都地,故云。

  “三山”,在今南京市西南,长江东岸,突出江中,为江防要地。《清一统志江宁府》一《山川三山》:“《舆地志》云:其山积石滨于大江,有三峰南北相接,吴时为津济所。《府志》:‘上三山,在江宁镇西,下三山在镇东。大江从西来,势如建瓴,而此山特当其冲。一名护国山。,

  嵇康”,《晋书》卷四十九《嵇康传》:字叔夜奇才,天质自然,博洽多闻,“长好《老》、《庄》,与魏宗室婚,拜中散大夫。”魏末司马氏篡位,乃与阮籍等为竹林之游,世所谓竹林七贤也。山涛为吏部尚书,欲举康代,康作《绝交书》以拒之。他在《与山巨源绝交书》中说自己有七不堪,主要是因为懒,其实不愿作司马氏的官,因而后来为司马氏所杀。明黄省曾《嵇中散集序》:“叔夜志既高独,而遭魏晋奸雄弥宇、豺虺盈途,无怪其洁躬于紫壑,而远害于青冥也。”(戴明扬《嵇康集校注》卷末《附录》)

  “张翰”,详本卷《寄怀陈黄门子龙》诗“寄兴鲈蒪秋水潭”句笺注。

  “明月照颜色”,杜甫《梦李白二首》其一:“落月满屋梁,犹疑照颜色。”

  寄泗上王二丈

  离离禾黍映周京,泗上英图问旧盟。岂负青溪寻往约,为留黄发慰苍生。风雄二水江东戍,雨暗三陵日暮城。莫怪阿奴寄狂语,故人原自眷修名。

  校记:

  [一]“映”,强善本作“偏”。

  笺注:

  “泗上”,泗水之滨。按:此指泗州、盱眙一带地区。“王二丈”,宋荦曰:“泗上王相业也。”徐作肃曰:“弘光元年,相业为兴平监军。豫王破扬州,诸将降,相业屏居海陵。豫王手令征之,复命兴平大将李本身,王之纲等敦辟,乃归朝,仍以明官改居泗(州),后徙凤阳。此盖侯子归里,而相业尚在泗日寄之也。”此诗当作于顺治三年。

  “离离禾黍”,《史记宋微子世家》:“箕子朝周,过故殷墟,感宫屋毁坏,生禾黍,箕子伤之。”“周京”,本指周之镐京,此指明泗上之寝宫。宋荦曰:“由毫入泗,水在泗城南,由泗泛洪泽湖,溯淮,则淮在泗之北也。二水合则达江东。明太祖以上先陵在盱眙,故泗亦有寝宫。”

  “青溪”,《清一统志江宁府》一《山川》:“青溪,在上元县东北。……

  《舆地纪胜》:吴赤乌四年,凿东渠名青溪。自钟山西南流,通城北堑潮沟,东出于青溪闸口,接于秦淮。”“寻往约”,言相约不仕新朝而隐也。按,顺治二年明亡后,方域与王相业曾屏居海陵,有是约。

  “黄发”,《诗经鲁颂閟宫》:“黄发台背,寿胥与试。”笺:“黄发、台背,皆寿征也。”此指老人之发。印鸾章《清鉴》卷二,世祖顺治二年六月:“下薙发令,始定薙发之制。限旬日以内,尽行薙发,其有仍存明制,不随本朝制度者,杀无赦。”按:王相业相约“留发”,乃坚持民族气节的表现。

  “二水,”指淮、泗,见笺注②。“江东,”自汉以来,称自安微芜湖以下之长江下游南岸地区为江东。

  “三陵”,指“泗上”朱元璋祖陵。《明史》卷五十八《礼志》十二《山陵》:

  明)太祖即位,追上四世帝号。皇祖考熙祖,墓在凤阳府四州城北,荐号曰祖陵。……皇考仁祖,墓在凤阳府太平乡,……洪武二年荐号曰英陵,后改称皇陵。……四年建祖陵庙……中三楹通一室,奉德祖(朱元璋皇高祖考谥曰玄皇帝,庙号德祖,’见《明史礼志》五《宗庙之制》)神位,以备祫祭,东一楹奉懿祖,西一盈奉熙祖。十九年,命皇太子往泗州修缮祖陵,葬三祖帝后冠服。”

  “阿奴”,《称谓绿》卷四《兄称弟阿奴》条:“《晋书周传》)弟嵩尝因酒瞋目,谓曰:‘君才不及弟,何乃横得重名?’以所然蜡烛投之,神色无忤,徐曰:‘阿奴火攻,固出下策(耳)!’……盖晋世人通称弟为阿奴尔。”按:此方域自称。

  “眷”,顾念,注重。“修名,”美名,名节。屈原《离骚》:“老冉冉其将至兮,恐修名之不立。”

  四忆堂诗集校笺卷之四

  咏怀诗二十一首丙戌作[一]

  [自注]

  虞舜昔端委,安坐弹鸣琴。薰风习习至,贵适无为心。道高一何逸,五弦余清音。玄化非有形⑤,奈何任钩深。

  凤凰自天来,三顾颇回翔。羽仪肃威洁,一鸣振清芳。碧梧结秋实,晚啄亦何妨!嗟彼稻梁群,徒以豢中肠。千仞飞空虚,胡为笼与房?岐周有圣人,乃始下朝阳。若非感玄德,岂栖枳棘傍!

  千秋风雅堂,入室苏与李。,阴山夏飞雪,酪浆寒愈旨。汉恩诚不厚,去留从兹始。马首陈鄙词,愿过北平趾。岂不恋故乡,高义愧君子。少卿盛文采,零落亦如此。

  种谷城西村,夜出城西道。聚落生炊烟,场稼互收保。

  明月照大荒,零露寒宿草。啾啾双黄鹄,化为白头老。似言庆历间,涕泪洒清昊。战伐三十年,常思太平好。

  南方有美人,永矢发清歌。跋涉往从之,蹇裳不能过。岂无舟与梁?晏安徒蹉跎。精卫尚填海,何况但江河?蛾眉苦易尽,黄金焉用多?君子崇令名,嗟哉老则那!。

  奔霆激云中,长虹亘天外。造物忽不常,阴晴适以会。君子安义命,履顺无颠沛。纷纷侥幸子,嗟为宠禄害。犹龙戒泰淫,旨哉若龟艾。

  桧柏高参天,常为藤萝欺。劲心照古色,直干无曲枝。柔条善依附,瞬息密叶滋。主人命剪伐,焉知根不离?运斤一以下,去蠹木乃亏。

  海燕春始来,朔雁秋云归。各生大块间,寒暑相因依。既为万物母,宁使本性违?凫颈善用短,续之常苦悲。甚感裁成慈,所惜非天机。见美乃乱群,玄造慎几微。

  北风劲天地,玄秋变此晨。草木淹黄落,坠叶纷一振。朝露察危几,所贵在哲人。张翰起归思,取兴非鲈蒪。怀宝实可惧,何况履要津!君看金谷赀,乃使途路嗔。

  希声赏雅奏④,重器无繁音。《北里》盛师涓,丽曲妖以淫。神鼎铸金镛,悬寓久浮沉。万物贵同气,蜀桐实所寻。但云叩不鸣,乃使瓦缶侵。

  皎皎天女星,云锦烂七襄。一织衣十人,祈寒道相望。岂无乞巧术,明河照缝裳。尚方重絺绣,费日刺文章。蚕桑旷所业,织妇徒仓皇。《唐风》讥纤手,无乃俭德凉。始知三五世,机丝有余箱。

  甪里本农父,言耕商於阿。雨旸以时至,岁月号年和。秋雯照禾黍,微风歧穗多。秦法重苛敛,山深吏不过。高卧长崖下,乃咏康衢歌。

  步兵称至慎,常为《咏怀诗》。生逢魏晋间,长醉无醒时。发狂忽痛哭,非不有所思。谓天亦以高,跼欲向谁?微雨润幽草,荣枯各自知。

  羌本名家子,雅志好读书。杰材傲栋梁,美器重璠玙。泰皇尚武略,卿相皆吏胥。两生相窃议,坑者四百余。儒冠若敝帚,瓠落为散樗。赳赳少年儿,纷纷乘高车。生无猿臂姿,起视但欷歔

  百年不易得,至人重长生。吕望八十余,乃为文王迎。左手仗黄钺,虎视竟专征。亲献朝歌俘,意气何盈盈!伯夷叩马谏,所见讵庭楹至今饿欲死,日暮采薇英。

  长卿厌朝谒,谢病游大梁。当其不适意,零落似秋霜。一旦奉使蜀,高车何辉煌!昔时卓王孙,趋马伏道傍。文君本妇人,择交得凤凰。分财巨千万,先后若素苍。冠盖固自贵,乃以重纲常。

  黍稷在高陵,含郁如有思。月令发晨风,平畴默无私。上与桃李蹊,相间生华滋。万物各自媚,谁肯独后时?

  七国奉强秦,辛衍来自梁。陈情祠冠带,使者日相望。鲁连感义气,矫首辞清扬:“诸君果致帝,无乃谋不臧。谗臣将处国,孽妾当充房。微躯不忍见,东去委沧浪”。客卿闻此语,豁然起膏肓。一时愿罢去,大号竟微茫。

  高原落日黄,萧萧鸣病马。似感主将恩,战死北邙下。放衔取故道,至性盖以寡。天闲收骏骨,龙种忾中野。岂无刍与粟,长泪盈鞯把。君子师万物,呜呼戒苟且。

  往闻鲁公扈,有友赵齐婴。同时中疾疢,乃就扁鹊营。命坐饮狂酒,毒死不复生。探胸易腑脏,神药感至精。二子起辞归,两室相与争。所以古至人,感激贵天情。人生有心期,委形岂足荣?一旦中变化,妻子难与明。

  杨布昼出门,玄冠而素衣。中途雨泽下,仓皇易缁归。其狗

  吠发狂,搏噬非故仪。鉴兹犬马心,豢养怀所私。狂吠出至诚,好恶良无欺。人生感新旧,乃不辨素缁!

  校记:

  一]资灿本选十六首,其十三、十四、十五、十八、二十一未收。

  二]“城”,本衙本、强善本、力轩本、资灿本作“村”。

  三“本”,资灿本作“有”。

  四“读”本衙本、强善本、力轩本作“诗”。重刻本、扫叶本、万有本同。

  五“至今饿欲死”,强善本作“甘心在饿死”。

  笺注:

  “丙戌”,清顺治三年。

  “虞舜”,上古五帝之一,名重华,号有虞氏。“端委”,本指朝服之端正宽长。《左传》昭公元年:“吾与子弁冕端委,以治民临诸侯,禹之力也。”《疏》:“服虔曰:‘礼衣端正无杀,故曰端;文德之衣尚褒长,故曰委。’按:此谓著礼服垂衣裳,正威仪以治天下。《新序杂事》:“故王劳于求人,佚于得贤。舜举众贤在位,垂衣裳,恭己无为而天下治。”

  ③“安坐弹鸣琴”,《礼记乐记》:“昔舜作五弦之琴,以歌《南风》。”《孔子家语辨乐解》:“昔者舜弹五弦之琴,造《南风》之诗。其诗曰:‘南风之熏(按:和煦貌)兮,可以解吾氏之愠兮;南风之时兮,可以阜吾民之财兮’。

  “道高一何逸”,“道”似应作“调”。“逸”,高远超俗。

  “玄化”,圣德教化。《文选》左思《魏都赋》:“玄化所甄,《国风》所禀。”张铣注:“玄、圣;甄,成也。言皆圣化所成。”

  “钩深”,《易系辞》下:“探颐索隐,钩深致远,以定天下之吉凶,成天下之者,莫大乎蓍龟。”谓探索深奥之义。按:“玄化非有形”,“贵适无为心”,故云“奈何任钩深”!《壮悔堂文集》卷八《南省试策》一:“所贵于君德者,能临天下之谓也。《虞书》曰:‘临下以简’。而后世任数之主,乃欲矜其察察

  以穷之,过矣!夫天下之情伪,不可以胜防,而人主恒任其独智,钩距而探索其间。其偶得之也,则必喜于自用;其既失之也,必且展转而疑人。秉自用之术,而积疑人之心,天下岂复有可信者哉?”

  “凤凰自天来”,《诗经大雅卷阿》:“凤凰于飞,翙翙其羽。亦集爰止,蔼蔼王多吉士。”又:“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小序云:“召康公戒成王也,言求贤用吉士也。”笺云:“凤凰鸣于山脊之上者,居高视下,观可集止,喻贤者待礼乃行,翔而后集;梧桐生者,喻明君出也;生于朝阳者,被温仁之气,亦君德也。凤凰之性,非梧桐不栖,非竹实不食”。

  “稻梁群”,比喻为生计而谋求稻梁之辈。杜甫《杜工部草堂诗笺》卷六《同诸公登慈恩寺塔》诗:“君看随阳雁,各有稻梁谋。”

  “岐周有圣人”,西周文王初国于岐山,故称岐周;《孟子离娄》下:“文王生于岐周。”

  “玄德”,潜蓄不著于外之品德圣德。《书舜典》:“玄德升闻,乃命以位。”伪《孔传》:“玄,谓幽潜;潜行道德。”

  “枳棘”,枳木与棘木,因其多刺而称恶木。《庄子秋水》:“夫鹓(按:即凤凰…非梧桐不栖,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本句意谓凤凰岂能栖于恶木之旁。

  “苏与李”,苏武、李陵。武,字子卿,与李陵(字少卿)俱为汉侍中。武使匈奴,强节不屈,被流放到北海野泽中,杖汉节牧羊。陵于武使匈奴之明年

  降,初不敢求武。久之,单于使陵至海上置酒设乐说降,武拒之。后汉与匈奴和亲,武得返,陵与之决别。事见《汉书》卷五十四《李广苏建传》附《李陵苏武传》。《文选》载有陵决别诗三首。后人考证皆伪作。而侯方域认为是李陵所作,故曰“少卿盛文采”。

  “阴山”今河套西北(直至兴安岭)、大漠以南诸山统称阴山山脉。《史记》卷六《秦始皇本纪》:“自榆中并河以东,属之阴山。”《汉书苏武传》:匈奴逼降,武不屈,“乃徙武北海上无人处,使牧羝,羝乳乃得归”。按:北海,古时泛指北方极远之地区,一说指贝加尔湖,皆在极寒的阴山之北。“酪浆”,乳酪。“旨”借为脂,膏脂。

  “汉恩诚不厚”二句,《汉书李陵传》:“上闻(陵降匈奴),于是族陵家,母弟妻子皆伏诛。”“去留”,保持气节还汉、投降留居匈奴。

  “马首陈鄙词”二句,《汉书苏武传》:武将返汉,“于是陵置酒贺武曰:

  ‘今足下还归,扬名于匈奴,功显于汉室,虽古竹帛所载,丹青所画,何以过子卿?陵虽弩怯,令汉且贳陵罪,使得奋大辱之积志,庶几乎曹柯之盟,此陵宿昔之所不忘也。收族陵家,为世大戮,陵尚复何顾乎?已矣!今子卿知吾心耳。异域之人,一别长绝!’陵起舞歌曰:‘径万里兮渡沙幕,为君将兮奋匈奴。路穷绝兮矢刃摧,士众灭兮名已隤。老母已死,虽欲报恩将安归!’陵泣下数行,因与武决。”“北平”,李陵祖父李广曾任右北平太守,匈奴号曰“汉飞将军”,避之,数岁不敢入界。又,广“出雁门击匈奴,匈奴兵多,破广军,生得广。……广时伤,置两马间,络而盛(之)卧。行十余里,广阳死,睨其傍有一(胡)儿骑善马,暂腾而上胡儿马……广行取儿弓射杀追骑”,脱险归汉(《汉书李广传》)。

  “种谷城西村”,详见前卷三《村西草堂歌》笺注,宋荦曰:“按:乙酉岁(顺治二年),侯子自金陵归里,卜居西村草堂,盖即此也。”

  “庆、历间,明穆宗隆庆(、明神宗万历()年间。当、时中原地区,尚无战争。然神宗长期深居内宫,不问政事,纵情声色,资意挥霍;朝廷各部,官员多缺,诸项庶务,无人料理。如边境兵饷无人发放,各地赋税无人批收,外国使者无人接待,监狱囚犯无人问断。“职业尽弛,上下解体”(《明史方从哲传》)。加之朝廷内部,党派林立;全国各地,民不聊生。明朝大乱之根,实种于此。

  “三十年”,明神宗万历四十四年(,努尔哈赤统一女真各部,即位称汗,国号大金(史称后金),万历四十六年,又宣称与明有“七大恨”,起兵攻占抚顺等地,明朝与清之战争始于此;明熹宗天启七年,陕北白水王二率饥民起义;明思宗崇祯元年(陕北王嘉胤、高迎祥又举义旗;崇祯二年,李自成参加起义军,明末农民战争继之而起。至作者写本诗的顺治三年

  ,恰三十年。

  “南方有美人”,此当指晚明政权。屈原《离骚》“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幕。”注:“美人,谓怀王也。”王逸《离骚经序》:“《离骚》之文,依诗取兴,引类譬喻……灵修美人,以于君。”

  “蹇裳”,提起下裳,撩起衣裳。《诗经郑风蹇裳》:“蹇裳涉溱。”《郑笺》:“揭衣渡溱水。”

  “晏安”,安逸,无所作为。按:此指晚明皇帝。

  “精卫尚填海”,《山海经北山经》:“发鸠之山,其上多柘木。有鸟焉,其状如乌。文首,白喙,赤足,名曰精卫,其鸣自叫,是炎帝之少女,名曰女娃。女娃游于东海,溺而不返,故为精卫,常衔西山之木石,以堙(填塞)东海。”

  “蛾眉”,屈原《离骚》:“众女嫉余之蛾眉兮,谣诼谓余以善淫。”注“蛾眉,好貌。”按:此以“蛾眉”喻品德之美好。

  “黄金焉用多”,战国时,燕昭王筑台以千金延揽天下贤士,以图雪齐仇而兴燕国。此反用其典,言己苦于年华流逝而功业未就、明仇未报,焉用多金延揽?

  “那”,奈何。《左传》宣公二年:“牛则有皮,犀兕尚多,弃甲则那?”张相《诗词曲语汇释》卷二:“那,犹奈也。李白《长干行》:自怜十五余……那作商人妇……”,那作,奈作也;言奈何作商人妇也。”顾炎武《日知录》卷三十二《奈何》:“此‘奈何’二字之祖,《左传》华元之歌曰:‘牛则有皮,犀兕尚多,弃甲则那?’直言(快读)之曰那,长言之曰奈何,一也。”

  “君子安义命”以下二句,《论语里仁》:“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易经系辞上》:“《易》曰:‘自天祐之,吉无不利。’子曰:

  ‘祐者,助也。天之所助者,顺也;人之所助者,信也。履信思乎顺,又以尚贤也。是以自天祐之,吉无不利也。,

  “犹龙”,《史记》卷六十三《老子列传》:“孔子适周,将问礼于老子。老子曰:‘……吾闻之,良贾深藏若虚,君子盛德,容貌若愚。去子之骄气与多欲,态色与淫志,是皆无益于子之身。吾所以告子,若是而已。’孔子去,谓弟子曰:‘鸟,吾知其能飞;鱼,吾知其能游;兽,吾知其能走。走者可以为罔,游者可以为纶,飞者可以为矰。至于龙,吾不能知,其乘风云而上天。吾今日见老子,其犹龙邪!,本言老子之道,如龙之高深不可测,后用以称老子或有道之士。《清诗别裁》卷六徐振芳《海陵寄李子微》:“犹龙久矣逃尘世,牵犊公然饮上流。”“泰”,通太,过也。“淫”,亦过甚也。此言老子关于“戒泰淫”的话,美哉如“龟艾”。

  “斤”斧斤。

  “大块”,“《庄子齐物论》:“夫大块噫气,其名为风。”成玄英疏:“大块者,造物之名,亦自然之称也。”按:大块指大自然,造物者,故下云“万物母”。

  凫颈善用短”以下四句,《庄子骈拇》:“长者不为有余,短者不为不足。是故凫胫虽短,续之则忧;鹤胫虽长,断之则悲。故性长非所断,性短非所续,无所去忧也。”成玄英疏:凫,小鸭也。胫,脚(腿)也。自然之理,亭毒(化育)众形,虽复修短不同,而形体各足称事,咸得逍遥;而惑者方欲截鹤之长续凫之短以为齐,深乖造化,违失本性,所以忧悲。”按“颈”本作“胫”,作“颈,,误。

  “玄造”,天地之造化。《全唐文》卷二百六十四李邕《海州大云寺禅院碑》:“天也地也,摄生之谓玄(元)造;日也月也,容光之谓神功。然亭育之仁,可斡终灭;照明之力,未焯昏霾庾信《庾子山集》卷七《代人乞致仕表》:“明宪不敢以纤负,玄造竟微于滴助。”“几微”,细微。

  “玄秋”,深秋。《尔雅释天》:“九月为玄。”

  “张翰起归思”以下二句,详见前卷三《寄李舍人雯》诗“张翰思乡不为秋”句笺注。

  “宝”,与上“察危几”,下“金谷赀”相照应,此“宝”应指身躯。陶渊明《饮酒二十首》其十一:“客养千金躯,临化消其宝。”按:“宝”即指“千金躯”。

  “君看金谷赀”以下二句,《晋书》卷三十三《石苞传》附《石崇传》:“崇颖悟有才气,而任侠无行检。在荆州,劫远使客商,致富不赀。……崇有别馆在河阳之金谷,一名梓泽。财产丰积,室宇宏丽。后房百数,皆曳纨绣,珥金翠。丝竹尽当时之选,庖膳穷水陆之珍,与贵戚王恺、羊琇之徒以奢靡相尚。”后为赵王伦、孙秀所杀。“及车载诣东市,崇乃叹曰:‘奴辈利吾家财。’收者答曰:

  ‘知财致害,何不早散之?’崇不能答。崇母兄妻子无少长皆被害,死者十五人。”“赀”,财货;计数。

  “希声”,极细微、不可得闻之声音。《老子》:“大器晚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王弼注:“听之不闻名曰希,不可得闻之音也。有声则有分,有分则不宫而商矣,分则不能统众,故有声者非大音也。”

  “重器”国之宝器,后以喻贵重之人才。

  “《北里》盛师涓”以下二句,《史记》卷三《殷本纪》附:“纣好酒淫乐,嬖于妇人。爱妲己,妲己之言是听。于是使师涓作新淫声,《北里》之舞,靡靡之乐。…大聚乐戏于沙丘,以酒为池,悬肉为林,使男女倮,为长夜之饮。”《北里》,古舞曲名。《文选》成公绥《啸赋》:“收激楚之哀荒,节《北里》之淫奢。”又地名。“师涓”,殷乐师名。“丽曲”,美妙的乐曲。《白居易集》卷二十三《酬微之》诗:“声声丽曲敲寒玉,句句妍辞缀色丝。”

  “神鼎”,宝鼎,国之重器。《史记》卷二十八《封禅书》:“闻昔泰帝兴神鼎一,一者壹统,天地万物所系终也;黄帝作宝鼎三,象天地人;禹收九牧之金,铸九鼎,皆尝亨上帝鬼神。”“镛”,《尔雅释乐》:“大钟谓之镛”。

  “蜀桐实所寻”,《水经注》卷四十《渐水注》:“《异苑》曰:晋武时,吴郡临平岸崩,出一石鼓,打之无声,以问张华,华曰:‘可取蜀中桐材,刻作鱼形,扣之则鸣矣。’于是如言,声闻数十里。刘道民诗曰:‘事有远而合,蜀桐鸣吴

  ,石。……

  “瓦缶”,陶士制的打击乐器。《楚辞卜居》:“黄钟毁弃,瓦釜雷鸣。”五臣注:“黄钟,乐器,喻礼乐之士。”“瓦釜,喻庸下之人。”自“希声赏雅奏”至本句,以淫声、妖曲、师涓、殷纣为喻,言“金镛”正声不鸣,瓦缶、淫声竞响;不重贤才,小人得志。

  “天女星”,织女星。

  “云锦”,如云霞灿烂般的锦帛。“七襄”,《诗经小雅大东》:“跂彼织女,终日七襄。”《疏》谓周天十二次,自卯至酉为昼,言织女星一天移动七辰次,因谓“七襄”。“襄”驾也,指移动,运行。明周祈《名义考》谓“襄”乃织女也;“七襄”是所织纹锦之数。

  “尚方”,掌管供应、制造帝王所用器物的官署,秦置有尚方令,汉沿置。“絺绣”,绣有彩纹的细葛。《书经尧典益稷》:“予欲观古人(衣服上)之(图)象:日、月、星、辰、山、龙、华虫,作会;宗彝、藻火、粉米、黼黻、絺绣。”伪《孔传》:“葛之精者曰絺,五彩备曰绣。”按:此指刺绣。

  “文章”,色彩交错的花纹图象。

  唐风》”,《诗经唐风》朱熹《集传》:“唐,国名,本帝尧旧都,在《禹贡》冀州之域,大行、恒山之西,大原、大岳之野,周成王以封弟叔虞为唐侯。南有晋水,至子燮(父)乃改国号曰晋。后徙曲沃,又徙居绛。其地土瘠民贫,勤俭质朴,忧深思远,有尧遗风焉。”按:《唐风》当指《魏风》。魏本舜故都。《魏风》朱注引苏氏曰:“魏地入晋久矣,其诗疑皆为晋而作,故列于《唐风》之前,犹

  《邺》鄘》之于《卫》也。其地狭隘,民贫俗俭,有圣贤之遗风。《魏风葛屦》:“掺掺女子,可以缝裳。”朱注:“掺掺,犹纤纤也。”此诗刺其俭之过分失中,故曰“俭德凉”。然俭善于奢,故知三皇五帝之世,蚕桑不旷,而机丝有余也。

  “凉”,薄。

  “甪里”,秦末汉初隐士,商山四皓之一。《史记留侯世家》司马贞《索隐》引《陈留志》,云其姓周名术字元道,河内轵人,甪里先生为其号。皇甫谧

  《高士传》卷中《四皓》:“四皓者,皆河内轵人也,或在汲。一曰东园公,二曰角里先生,三曰绮里季,四曰夏黄公,皆修道洁己,非义不动。秦始皇时,见秦政虐,乃退入蓝田山,而作歌曰:‘莫莫高山,深谷逶迤。晔晔紫芝,可以疗饥。唐、虞世远,吾将何归?驷马高盖,其忧甚大,富贵之畏人,不如贫贱之肆志。’乃共入商雒,隐地肺山,以待天下定。及秦败,汉高(祖)闻而征之,不至。深

  自匿终南山,不能屈己。”

  “商於,秦之商(在今陕西商县东南)於(今河南西峡县)二邑及二邑间之广大地区,即今丹江中下游一带。或曰商於即於中,即今河南淅川县西南地区。

  “雨旸”,阴晴此下二句意为风调雨和。

  “康衢歌”,《史记》卷八十三《邹阳传》裴骃《集解》引应劭曰:“齐桓公夜出迎客,而宁戚疾击其牛角商歌曰:‘南山歼,白石烂,生不遭尧与舜禅。短布单衣适至胫也),从昏饭牛薄夜半,长夜曼曼何时旦?’公召与语,说之,以为大夫。”《文选》卷十八成公绥《啸赋》注、《艺文类聚》卷四十三《乐部》三《歌》所载歌辞皆有出人。按:此似指《康衢谣》:“立我蒸民,莫匪尔极。不识不知,顺帝之则。”《列子》卷四《仲尼》篇载,尧治天下五十年,不知天下治与不治、百姓拥护与否,乃微服访于康衢,听到儿童谣曰云云。

  “步兵称至慎”,以下六句,“步兵”,晋阮籍,曾官“步兵校尉”,故云。

  《晋书》卷四十九本传:“阮籍,字嗣宗,陈留尉氏人…本有济世志,属魏、晋之际,天下多故,名士少有全者,籍由是不与世事,遂酣饮为常。(晋)文帝欲为武帝求婚于籍,籍醉六十日,不得言而止。钟会数以时事问之,欲因其可否而致之罪,皆以酣醉获免。”“籍虽不拘礼教,然发言玄远,口不臧否人物,”故能以善终,卒年五十四。为人外坦荡而内淳正,“时率意独驾,不由路径,车迹所穷,辄恸哭而返。尝登广武,观楚、汉战处,叹曰:‘时无英雄,使子成名!’…作《咏怀诗》八十余篇,为世所重。”“《咏怀诗》”,籍现存五言《咏怀诗》八十二首、四言《咏怀诗》四首。诗品上谓其“陶性情,发幽思,言在耳目之内,情寄八荒之表。”盖因当时政治黑暗,不得不用比兴、寄托、象征等手法以抒胸怀之情。

  “谓天亦以高”以下二句,《诗经小雅正月》:“谓天盖高?不敢不局!谓地盖厚?不敢不蹐!”《笺》云:“局、者,天高而有雷霆,地厚而有沦陷也。此民疾苦王政,上下皆可畏怖之言也。”“局”,一本作跼,曲也,伛偻也。“蹐”,音积,累足也,小步也。“欲向谁”,犹言无处倾诉。

  蟠”字解)鲁之美玉,后用以喻操守之“璠玙”,亦作“玙璠”,(见《说文》‘美。《太平御览》卷八百四《逸论语》:“璠玙,鲁之宝玉也。孔子曰:‘美哉蟠玙,远而望之焕若也,近而视之瑟若也。”

  “两生相窃议”以下二句,《史记》卷六《秦始皇本纪》:始皇三十四年,李斯建言:“今天下已定,法令出一,百姓当家则力农工,士则学习法令辟禁。……史官非秦记皆烧之,非博士官所职,天下敢有藏《诗》、《书》、百家语者,悉诣守、尉杂烧之。有敢偶语《诗》、《书》者弃市,以古非今者族……若有欲学法令,以吏为师。”三十五年,侯生、卢生以始皇为人,天性刚戾自用,专任狱吏,博士则备员而已,乃相谋亡去。始皇闻之大怒,使御史悉案问诸生,“犯禁者四百六十余人,皆坑之咸阳。”

  瓠落”,空廓,廓落。司马彪云:“言其形平而浅,受水则零落而不容也。庄子逍遥游》:“惠子谓庄子曰:‘魏王贻我大瓠(按:即葫芦)之种,我树之成,则实五石,以盛水浆,其坚不能自举也;剖之以为瓢,则瓠落无所容,非不呺然大也,吾为其无用而掊之。,“散樗”,无用之木。樗 ,臭椿。《诗经豳风七月》:“采薪采樗。”《毛传》:“樗,恶木也。”《庄子逍遥游》:“惠子曰:

  ‘吾有大树,人谓之樗。其大本拥肿而不中绳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立之途,匠者不顾。’又《人间世》:“匠石之齐,至乎曲辕,见栎社树,其大蔽数千牛……观者如市,匠石不顾。”弟子问之,则曰:“已矣!勿言之矣,散木也。以为舟则沉,以为棺廓则速腐,以为器则速毁……是不材之木也,无所可用,故能若是之寿。,

  “至人”,《庄子逍遥游》:“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又《天下篇》:“不离于真,谓之至人。’《文选》潘岳《秋兴赋》:“闻至人之休风兮,齐天地于一指。”

  “吕望八十余”以下六句,《史记》卷三十二《齐太公世家》:“太公望吕尚者…本姓姜氏,从其封姓,故曰吕尚。吕尚盖尝穷困,年老矣,以渔钓奸(干)周西伯(周文王)。西伯将出猎,卜之……果遇太公于渭之阳,与语大说,曰:

  ‘自吾先君太公曰,“当有圣人适周,周以兴”,子真是邪?吾太公望子久矣。’故号之曰‘太公望’,载与俱归,立为师。……周西伯昌之脱羑里归,与吕尚阴谋修德以倾商政,其事多兵权与奇计,故后世之言兵及周之阴权皆宗太公为本谋。……文王崩,武王即位。九年,欲修文王业,东伐以观诸侯集否。师行,师尚父左杖黄钺,右把白旄以誓……遂盟孟津。诸侯不期而会者八百诸侯。……十一年正月甲子,誓于牧野,伐商纣,纣师败绩。纣反走,登鹿台,遂追斩纣。明日,武王立于社,群公奉明水,卫康叔封布采席,师尚父牵牲,史佚策祝,以告神讨纣之罪。散鹿台之钱,发钜桥之粟,以振贫民。封比干墓,释箕子囚。迁九鼎,修周政,与天下更始,师尚父谋居多。”“朝歌”,商纣所都,在今河南淇县。

  “伯夷叩马谏《史记》卷六十一《伯夷列传》:“伯夷、叔齐,孤竹君之二子也。……武王载木主,号为文王,东伐纣。伯夷、叔齐叩马而谏曰:‘父死不葬,爰及干戈,可谓孝乎?以臣弑君,可谓仁乎?’左右欲兵之,太公曰:‘此义人也。’扶而去之。武王已平殷乱,天下宗周,而伯夷、叔齐耻之。义不食周粟,隐于首阳山,采薇而食之……遂饿死于首阳山。”

  “庭楹”,《诗经小雅斯干》:“殖殖其庭,有觉其楹。”《毛传》:“殖殖,言平正也;有觉,言高大也。”《郑笺》:“觉,直也。”疏:“毛以为殖殖然平正者,其宫寝之前庭也。有觉然高大者,其宫寝之楹柱也。”按:“高大”亦有“直”义。此言伯夷谏语正直也。

  “长卿厌朝谒”以下二句,《史记》卷百十七《司马相如列传》:“司马相如者,蜀郡成都人也,字长卿。……慕蔺相如之为人,更名相如。以赀为郎,为武骑常侍,非其好也会景帝不好辞赋,是时梁孝王来朝,从游说之士齐人邹阳、淮阴枚乘、吴庄忌夫子之徒,相如见而说之,因病免,客游梁。梁孝王令与诸生同舍,相如得与诸生游士居数岁,乃著《子虚之赋》。”

  “当其不适意”,以下二句,《史记》本传:“会梁孝王卒,相如归,而家贫,无以自业。”临邛多富人,而卓王孙家僮八百人,有女文君新寡,好音,相如以琴心挑之,文君心悦而好之,乃夜奔相如。共归成都,家居徒四壁,卓王孙大怒曰:“女至不材,我不忍杀,不分一钱也。”二人人临邛卖酒,卓王孙耻之,杜门不出。

  “一旦奉使蜀”以下四句,《史记》本传云:后武帝读其《子虚赋》而善之,曰:“朕独不得与此人同时哉!”召为郎,乃拜相如为中郎将,“因巴、蜀吏币物以赂西夷。至蜀,蜀太守以下郊迎,县令负弩矢先驱,蜀人以为宠。于是卓王孙、临邛诸公皆因门下献牛酒以交欢。卓王孙喟然而叹,自以得使女尚司马长卿晚,而厚分与其女财,与男等同。

  “文君本妇人”以下六句,言卓王孙趋炎附势,不如其女;士大夫(冠盖)所贵,乃“纲常”二字。《乐府诗集》卷六十《琴曲歌辞》四载司马相如《琴歌》二首,其一辞曰:“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夕升斯堂。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题解引《琴集》曰:“司马相如客临邛,富人卓王孙有女文君新寡,窃于壁间见之。相如以琴心挑之,为《琴歌》二章。”

  “七国奉强秦”以下四句,《史记》卷八十三《鲁仲连列传》:“赵孝成王时,而秦使白起破赵长平之军前后四十余万,秦兵遂东围邯郸。赵王恐,诸侯之救兵莫敢击秦军。魏安釐王使将军晋鄙救赵,畏秦,止于荡阴不进。魏王使客将军新垣衍间入邯郸,因平原君谓赵曰:‘秦所以急围赵者,前与齐湣王争强为帝,已而复归帝;今齐己益弱,方今唯秦雄天下,此非必贪邯郸,其意欲复求为帝。赵诚发使尊秦昭王为帝,秦必喜,罢兵去。’平原君犹预未有所决。”又卷七十七《魏公子列传》:魏安釐王二十年,当秦军之进围赵邯郸也,“公子姊为赵惠文王弟平原君夫人,数遗魏王及公子书,请救于魏……平原君使者冠盖相属于魏……公子患之,数请魏王,及宾客辩士说王万端,魏王畏秦,终不听公子。”“辛衍”,即新垣衍。“梁”,即魏,以都大梁,亦称梁。

  “鲁连感义气”以下六句,《史记鲁仲连列传》:“鲁仲连者,齐人也,好奇伟俶傥之画策,而不肯仕宦任职。好持高节,游于赵。”闻新垣衍劝赵奉秦为帝。乃为新垣衍力陈帝秦之害曰:昔周烈王贫且弱,诸侯莫朝,齐威王为仁义,独率天下诸侯朝之。及烈王死,威王来吊后至,烈王之子欲斩之;“昔者九侯、鄂侯、文王,纣之三公也。九侯有子而好,献之于纣,纣以为丑,醢九侯;鄂侯争之强,辩之疾,故脯鄂侯;文王闻之,喟然而叹,故拘之牖里之库百日,欲令之死昔齐湣王之鲁,以帝自居,要鲁国交出国门钥匙;至邹,邹君死,要邹之孤北面陪吊,被邹、鲁拒之门外。梁亦万乘之国也,何不如邹、鲁之仆妾也。“且秦无已而帝,则且变易诸侯之大臣。彼将夺其所不肖而与其所贤,夺其所憎而与其所爱。彼又将使其子女谗妾为诸侯妃姬,处梁之宫。梁王安得晏然而已乎?而将军又何以得故宠乎?”新垣衍闻之起谢,“不敢复言帝秦。”

  “微驱不忍见”以下二句,《史记鲁仲连传》:“鲁仲连曰:‘世以鲍焦为无从颂(容)而死者,皆非也。众人不知,则为一身。彼秦者,弃礼义而上首功之国也,权使其士,虏使其民。彼即肆然而为帝,过而为政于天下,则连有蹈东海而死耳(按:意即“东去委沧浪,吾不忍为之民也。”

  大号”帝号

  “北邙”,邙山,因在洛阳之北,故名。东汉诸陵及唐、宋名臣坟多在此。此代指古战场。

  “天闲”,天子养马之所,此用以代新朝。按:以下四句谓此马依恋故主,不愿为“天闲”所收,叹息原野,不饮不食,涕泗长流。忾 ,叹息。

  “往闻鲁公”以下十句,《列子》卷五《汤问》:“鲁公扈、赵婴齐二人有疾,同请扁鹊求治。既同愈,谓公扈婴齐曰:‘汝曩之所疾,自外而干府脏者,固药石之所已。今有偕生之疾,与体偕长,今为汝攻之何如?’二人曰:‘愿先闻其验?’扁鹊谓公扈曰:‘汝志强而气弱,故足于谋而寡于断;婴齐志弱而气强,故少于虑而伤于专。若换汝之心,则均于善矣。’扁鹊遂饮二人毒酒,迷死三日,剖胸探心,易而置多,投以神药,既悟如初。二人辞归,于是公扈反婴齐之室而有其妻子,妻子弗识;婴齐亦反公之室有其妻子,妻子亦弗识。二室因相与讼,求辨于扁鹊;扁鹊辨其所由,讼乃已。”“扁鹊”,古代名医,“渤海郡郑人,姓秦氏,名越人”(《史记》卷百五《扁鹊传》)。

  心期”,两心之相期许,心所追求者。《南史》卷十七《向靖传》附《向柳传》“柳曰:‘我与士逊心期久矣,岂可一旦以势利处之。,

  “委形”,造化所赋委之形体,此指形体。

  “中”,衷心,即上所谓“天情、“心期。”

  “杨布昼出门”以下六句,《列子》卷八《说符》:“杨朱之弟曰布,衣素衣而出;天雨,解素衣,衣缁衣而反。其狗不知,迎而吠之。杨布怒,将扑之,杨朱曰:‘子无扑矣,子亦犹是也。向者使汝狗白而往,黑而来,岂能无怪哉?’

  送故武卫赵将军

  遨游诚远志,不可负吾庐。祠祭远宗庙②,丹青有誓书。客心愁岁幕,旅食稔才疏。我自惭冠盖,谋生误荷锄。

  笺注:

  “赵将军”,未详。“武卫将军”,《通典》卷二十八《职官》十《武官上左右武卫》:“后汉末,曹公为丞相,有武卫营;及魏文帝,乃置武卫将军以主禁旅。”本诗约作于顺治二、三年间。

  “祠祭”,祭祀。

  “誓书”祭祀时的誓词。如《文献通考》卷九十九《宗庙考》九“绍兴修立郊祀誓戒仪注”誓文:“今年七月十四日,皇帝为登宝位,亲行朝享太庙别庙,名扬其职,其或不恭,国有常刑。”又卷百二《宗庙考》十二“孟冬祫享仪注”誓文:“十月某日孟冬祫享太庙,各扬其职,不恭其事,国有常刑。”

  “我自惭冠盖’以下二句,意谓我以谋生而求仕为惭,以致误了为农之本业。“冠盖”,本指官吏之服饰车乘,此指求仕。“荷锄”,务农。

  任弟生日

  令弟今年二十余②,风流正复陆机初。还吴不可称公子,入洛祗宜驾犊车。酒债若贫从妇酿,瓜田一畔即吾庐。华亭鹤唳因戎马④,细忆全生在散樗

  校记:

  一“只”,强善本作“惟”;资烂本作“还”。

  一

  [二]“若”,资灿本作“苦”。

  笺注:

  “任弟”,方域弟侯方任,侯恂第四子,字子建。此诗约作于顺治三年,方任从父自江南归里不久,时年约二十一岁。

  “令弟今年二十余”以下二句,徐作肃曰:“杜甫称其弟皆曰令弟,今集中《令弟尚为苍水使》诸篇是也。陆机吴人,吴亡乃入洛。”《晋书》卷五十四《陆机传》:“陆机,字士衡,吴郡人也。祖逊,吴丞相。父抗,吴大司马。机身长七尺,其声如钟,少有异才,文章冠世,伏膺儒术,非礼不动。抗卒,领父兵为牙门将。年二十而吴灭,退居旧里,闭门勤学,积有十年。”

  “还吴不可称公子”以下二句,言其屈节事晋也。《晋书陆机传》:“(机)至(晋武帝)太康末,与弟(陆)云俱入洛(仕晋)。”“犊车”,牛车。《汉书》卷六十六《蔡义传》:“蔡义,河内温人也,以明经给事大将军幕府。家贫,常步行,资礼不逮众门下。好事者相合为义买犊车,令乘之。数岁,迁补覆盎城门候(师古注:‘门候,主候时而开闭也。’)。”又《新唐书仪卫志》下:“次供奉内人,乘犊车。”《老学庵笔记》卷一:“京师承平时,宗室戚里,岁时人禁中,妇女上犊车。”

  “华亭鹤唳因戎马”,《晋书陆机传》:“时中国多难,顾荣、戴若思等咸劝机还吴。机负其才望,而志匡世难,故不从。”委身事成都王颖,“颖以机参大将军军事,表为平原内史。太安初,颖与河间王颙起兵讨长沙王乂,假机后将军、河北大都督,督北中郎将王粹、冠军牵秀等诸军二十万人。……列军自朝歌至于河桥,鼓声闻数百里,汉、魏以来,出师之盛,未尝有也。长沙王乂奉天子与机战于鹿苑,机军大败,赴七里涧而死者如积焉,水为之不流,将军贾棱(等十六人)皆死之。”机军大败,诸将又忌其宠,“遂谮机于颖,言其有异志”,“遂遇害于军中,时年四十三。”临刑叹曰:“华亭鹤唳,岂可复闻乎!”“华亭”,亭名,在江苏松江县(原名华亭县)西平原村,地势低平,山青水秀,江河多鹤。

  《三国志吴志陆逊传》:“拜抚边将军,封华亭侯。”地名华亭谷,陆机故宅在其侧。贪图兵权、富贵,临刑方思返故乡、闻鹤声,为时已晚矣。

  “全生在散樗“散樗,无用之材。樗 ,恶木。《庄子逍遥游》:“是不材之木也,无所可用,故能若是之寿。”详见前《咏怀诗》瓠落为散樗”句笺注。

  旧业四首

  旧业蓬门在,艰难麦垅青。衣冠存社鼓,伏腊到旗亭。拙尚羞云岳,闲情谢雨泠。惟同诸父老,潦倒醉村櫺。

  家世耕锄地,荒莱复几春?乾坤供老眼,风雨落秋垠。瓜种青门晚,鹤归白社新。盈亏从晦朔,不敢怨灵。

  惭愧风云际,寻常牧犊还。何当承帝力,自分掩柴关。野膳新溪菜,春渔曲水湾。高歌谢巢许,只此对幽潺。

  非能存懒性,高卧到羲皇。龙衮才无补,牺樽事可商。北山余翰墨,南亩一绳床。老去平原裹,黄粱是故乡。

  校记:

  一“鹤”,强善本,资灿本作“云”。

  一

  笺注:

  商丘侯氏旧业在今河南商丘城西南十五公里侯老家村。其始祖曰成者。明洪武年间自祥符奉诏隶归德卫,家于此。传五世,皆以农为业,至方域高祖曰进(六世)者,始课子弟以博士业。至其祖(八世)始人仕途。详见前《壮悔堂文集》卷一《送徐吴二子序》、卷五《太常公家传》二文及其笺注。此诗约作于顺治四年春。

  “蓬门”,以蓬草编成之门也,犹言柴门,指贫者之所居。《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宋诗》卷六谢庄《怀园引》:“青苔无石路,宿草尘蓬门。”

  “衣冠存社鼓”,“衣冠”,古代士以上戴冠,因以“衣冠”代指士大夫、仕绅。《后汉书》卷六十七《羊陟传》陟“家世冠族。”又《尹勋传》:勋“家世衣冠”。士大夫聚居地曰:“衣冠里”,其族谱曰“衣冠谱”。“社鼓”,本指击鼓以祭社(土地)神。《左传》昭公二十九年:“后土曰社”。又十七年:“伐鼓于社。”按:农村社宫(社庙),除节日举行祭祀之礼外,尚是村人议事或闲聚之地。

  “伏腊到旗亭”,“伏腊”,古时夏之伏日,冬之腊日,皆节日,合称“伏腊”。《汉书》卷六十六《杨敞传》附《杨恽传》载《报孙会宗书》:“田家作苦,岁

  时伏腊,烹羊炰羔,斗酒自劳。”“旗亭”,酒楼。范成大《揽辔录》:“过相州市,有秦楼、翠楼、康乐楼、月白风清楼,皆旗亭也。”《李贺诗歌集注》卷三《开愁歌》:“旗亭下马解秋衣,请贳宜阳一壶酒。”

  拙尚羞云岳”以下二句,贾开宗等注:“‘羞’字从‘拙尚’来,是自愧意,若看入高寄便谬。”又云:“《北齐书》:‘虽复冷雨自天,终待云兴四岳。’以喻荐

  引推毂也。”按,《北齐书》卷二十三《魏兰根传》附《魏恺传》:“(恺)积年沉废,后遇杨愔于路,微自披陈。杨答曰:‘发诏授官,咸由圣旨,非选曹所悉。公不劳见诉。’恺应声曰:‘虽复泠雨自天,终待云兴四岳,公岂得言不知?’杨欣然

  曰:‘此言极为简要,更不须多语。’数日,除霍州刺史。”按:顺治四年,清廷又有人“荐引”朝宗出仕,为朝宗“婉言”谢绝。“云岳(云兴四岳)”喻荐引(仕清);“雨泠(冷雨自天)”,喻皇恩(清廷授官爵)。

  “种瓜青门晚”,《三辅黄图都城十二门》:“长安城东出南头一门曰霸城门,民见门色青,名曰青城门,或曰青门。门外旧出佳瓜,广陵人邵平,……种瓜青门外。”《史记萧相国世家》:“召平者,故秦东陵侯。秦破,为布衣。贫,种瓜于长安城东。瓜美,故世俗谓之‘东陵瓜’,从召平以为名也。”《汉书萧何传》文字略同。师古注:“召读曰邵。”

  “白社”,《抱朴子杂应》:“洛阳有道士董威辇,常止白社中,了不食,陈子叙共守事之,从学道。”后称隐士所居为白社。《清一统志湖北荆州门直隶州》一:“白社,……《名胜志》:古隐士之居,以白茅为屋,因名。”此指新葺之村西草堂,见前卷三《村西草堂歌》。

  “”,音逡,兔别名。刘向《新序杂事》五:“昔者齐有良兔曰东郭,盖一日而走五百里。”“灵”,月中神兔,此代指月。

  “风云际”,风云际会,言遭遇得时也。《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魏诗》卷二王粲诗:“遭遇风云会,托身鸾凤间。”

  “何当承帝力”以下二句,“帝力”,帝王之作用。古传《击壤歌》:‘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何有于我哉!”“柴关”,柴门,隐者所居。《全唐诗》卷二百七十四戴叔伦《遣兴》:“诗名满天下,终日掩柴关。”贾开宗等评以上诸句:“一气下,骨清色腴。”

  “高歌谢巢许”以下二句,“巢许”指巢父、许由二隐士。晋皇甫谧《高士传》卷上:“巢父者尧时隐人也。山居不营世利,年老以树为巢而寝其上,故时人号曰巢父。”又:“许由,字武仲,阳城槐里人也。为人据义履方,邪席不坐,邪膳不食,后隐于沛泽之中。尧让天下于许由,……由于是遁耕于中岳颍水之阳,箕山之下,终身无经天下色。尧又召为九州长,由不欲闻之,洗耳于颖水滨。时其友巢父牵犊欲饮之,见由洗耳,问其故,对曰:‘尧欲召我为九州长,恶闻其声,是故洗耳。’巢父曰:‘子若处高岸深谷,人道不通,谁能见子?子故浮游,欲闻求其名誉,污吾犊口。’牵犊上流饮之。许由没,葬箕山之巅。”

  “高卧到羲皇”,“羲皇”,传说中的上古帝王伏羲氏。皇甫谧《帝王世纪》:“太昊帝庖牺氏……取牺牲以充庖厨以食天下,故号曰庖牺氏,是为牺皇。后世音谬,故谓之伏牺,或谓之宓牺,一号雄皇氏。”《曹子建集》卷十《汉二祖优劣论》:“敦睦九族,有唐虞之称;高尚纯朴,有羲皇之素。”这里代指上古时代。《陶渊明集》卷八《与子俨等疏》:“尝言五六月中,北窗下卧,遇凉风暂至,自谓是羲皇上人。”

  “龙衮才无补”以下二句,言己无补衮之才,亦不愿为牺尊以失纯朴本性。“龙衮”,《礼记礼器》:“礼有以文为贵者。天子龙衮,诸侯黼,大夫黻“牺樽”,古代酒器作牺牛形。樽  ,亦作“尊”。《南史》卷四十九《刘杳传》:“古者樽彝,皆刻木为鸟兽,凿顶及背以出内酒。”《庄子马蹄》:“故纯朴不残,孰为牺尊?白玉不毁,孰为珪璋?”王先谦集注引成玄英)云:“‘纯朴不残’,全木未彫也。‘牺尊’,酒器,刻为牛首,以祭宗庙也。”韩愈《祭柳子厚文》:“凡物之生,不愿为材。牺尊青黄,乃木之灾。”贾开宗等评曰:“‘商’字委曲,是《三百篇》意。”

  “北山余翰墨”,“北山”,即钟山,在今南京市东。南齐周颙和孔稚珪等初隐居于此,后周颙应诏出仕,再过钟山,孔稚珪撰《北山移文》,假山灵之意,讽刺颙背约而仕,热中利禄。见《文选》孔稚珪《北山移文》吕向题解。此句犹言以周颙为戒,终隐南亩。

  “绳床”,古代半躺用的可折叠的交椅,躺椅。

  “黄粱”,黄粱梦。《文苑英华》卷八百三十三唐沈既济《枕中记》载:卢生遇道者吕翁于邯郸旅邸,叹其穷困,翁乃授之枕,使入梦,时店主正为炊黄粱。梦中历尽荣华富贵,及醒,黄粱饭尚未熟。后人因以喻富贵如梦,幻想破灭。《记》云:卢生梦中曾被诬“与边将交结,所图不轨”。被系下狱时,谓妻子曰:“吾家山东,有良田五顷,足以御寒馁,何苦求禄?而今及此,思衣短褐,乘青驹,行邯郸道中,不可得也!”

  漫兴四首

  斟酌惭充隐,天心适我容。全生得近酒,出世欲闻钟。雪稻村舂白,霜渔细鲙松。秦灰曾不到,日冷大夫松。

  村居耽僻性,即此遂吾初。谣诼原无虎,江湖不碍鱼。道惭绳墨贱,心惬牧刍虚。自信羲皇上,松风梦有余。

  本自甘衰白,幽居借解嘲。当村流水近,入户野云交。岁月谙牛后,乾坤悟《鹊巢》。邻翁时共语,床上有羲爻。

  珍重茅檐好,吾生愿未厌。过江哀庾信,种柳学陶潜。用亢群龙悔,息机一鹤恬。从来悲苍素,于此定无嫌。

  校记:

  [一“息”,强善本作“忘”;资灿本作“冥”。

  [二“悲”,强善本作“感”。

  笺注:

  此诗约作于顺治四、五年间。

  “斟酌惭充隐”,“充隐”,充作隐士。《晋书》卷九十九《桓玄传》:“玄以历代咸有肥遁之士,而己世独无,乃征皇甫谧六世孙希之为著作,并给其资用,皆令让而不受,号曰高士。时人名为充隐。”贾开宗等评:“起便胜。”按:此谦语。

  “全生”,保全天性,顺其自然。《庄子养生主》:“可以保身,可以全生,可以养亲,可以尽年。”《全唐诗》卷二百四十一元结《喻旧部曲》:“劝汝学全生,随我畲退谷。”

  “出世”,佛教徒以人间世为俗世,脱离人世束缚称出世。《南齐书》卷五十四《高逸传顾欢传》:“孔、老治世为本,释氏出世为宗。”

  “雪稻村舂白”以下二句,写景,喻农村生活之恬静、甜美。贾开宗等评:点缀有胸次,人所不知。”

  “秦灰”,《全唐诗》卷三百五十九刘禹锡《松滋渡望峡中》:“梦渚草长迷楚望,夷陵土黑有秦灰。”言遭秦战火的劫灰。

  “日冷大夫松”,《史记秦始皇纪》:秦始皇封泰山,“下,风雨暴至,休于树下,因封其树为五大夫。”《艺文类聚》卷八十八引《汉官仪》曰:“秦始皇上封太山,逢疾风暴雨,赖得松树,因复其道,封为大夫松。”“冷”从“灰(火)”字来。

  “遂吾初”,谓去官而隐居,得遂吾初愿也。《世说新语言语》:“孙绰赋

  《遂初》,筑室畎川,自言见止足之分。”刘孝标注引《遂初赋叙》:“余少慕老、庄之道,仰其风流久矣。却感於陵贤妻之言,怅然悟之,乃经始东山,建五亩之宅,带长阜,倚茂林,孰与坐华幕、击钟鼓者同年而语其乐哉?”

  “谣诼原无虎”,《战国策魏策》二:“庞葱与太子质于邯郸,谓魏王曰:

  ‘今一人言市有虎,王信之乎?’王曰:‘否。’‘二人言市有虎,王信之乎?’王曰:

  ‘寡人疑之矣。’‘三人言市有虎,王信之乎?’王曰:‘寡人信之矣。’庞葱曰:‘夫市之无虎明矣,然而三人言而成虎。,

  “自信羲皇上”以下二句,见前诗《旧业》笺注。

  “本自甘衰白”以下二句,杜甫《收京三首》其二:“生意甘衰白,天涯正寂寥。”《详注》 嵇康《养生论》:‘积损成衰,从衰得白,从白得老(从老得终)。’注:“白,谓白发。”“解嘲”,被人嘲笑而自作辨解。《汉书》卷八十七下《扬雄传》:“哀帝时,丁傅、董贤用事,诸附离之者,或起家至二千石。时雄方草《太玄》,有以自守,泊如也。或嘲雄以‘玄’尚白,而雄解之,号曰《解嘲》。”

  “牛后”,《战国策韩策》:“苏秦为楚合从,说韩王曰:‘……臣闻鄙语曰:宁为鸡口,无为牛后。今大王西面交臂而臣事秦,何以异于牛后乎”?’《元稹集》卷十《酬翰林白学士代书一百韵》:“那能作牛后,更拟助鸿基。”“谙牛后”,指作“牛后”之生活体验,熟知作“牛后”之生活滋味。

  鹊巢》,《诗经》篇名。《诗召南鹊巢小序》云:“鹊巢,夫人之德也。国君积行累功,以致爵位,夫人起家而居有之(按:言嫁于国君),德如鸤鸠,乃可以配焉。”诗云:“维鹊有巢,维鸠居之。之子于归,百两(辆)御(迎)之。”朱熹

  《集传》:“鹊鸠,皆鸟名。鹊喜为巢,其巢最为完固,鸠性拙不能为巢,或有居鹊之成巢者。”“悟《鹊巢》”,悟出有些人失其本性,变节仕清,乃是不甘贫贱,贪图富贵,“宁为鸡口,无为牛后”之道理。“悟”从“谙”字来。

  “羲爻’,羲,伏羲氏;爻,《易》中组成卦的符号。《汉书艺文志》:“《易》曰:宓戏氏仰观象于天,俯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此指《易经》,儒家经典。

  “过江哀庾信”,《北史》卷八十三《文苑传庾信传》:“庾信,字子山,南阳新野人。”梁元帝即位,“封武康县侯,加散骑侍郎,聘于西魏。属大军南讨,遂留长安。江陵平,累迁仪同三司。”“信虽位望通显,常作乡关之思,乃作《哀江南赋》,以致其意。”《庾子山集》卷二《哀江南赋序》:“信年始二毛,即逢丧乱藐是流离,至于暮齿。《燕歌》远别,悲不自胜;楚老相逢,泣将何及。畏南山之雨,忽践秦庭;让东海之滨,遂餐周粟。下亭漂泊,高桥羁旅。楚歌非取乐之方,鲁酒无忘忧之用。追为此赋,聊以记言。不无危苦之辞,惟以悲哀为主。”

  “树柳学陶潜”,《南史》卷七十五《隐逸传》:“陶潜,字渊明,或云字深明,名元亮,寻阳柴桑人,晋大司马侃之曾孙也。少有高趣,宅旁有五柳树,故尝著《五柳先生传》云:‘先生不知何许人,不详姓字。闲静少言,不慕荣利。好读书,不求甚解,每有会意,欣然忘食。性嗜酒,而家贫不能恒(常)得,亲旧知其如此,或置酒招之,造饮辄尽,期在必醉。既醉而退,曾不吝情去留。环堵萧然,不蔽风日,裋褐穿结,箪瓢屡空,晏如也。常著文章自误,颇示己志,忘怀得失,以此自终。,

  “用亢群龙悔”,《易乾》:“上九,亢龙有悔。象曰:亢龙有悔,盈不可久也。”疏:“《正义》曰:上九,亢阳之至,大而极盛,故曰亢龙,此自然之象。以人事言之,似圣人有龙德,上居天位,久而亢极,物极则反,故有悔也。”《贾开宗》等评:“经语险确,只是老气,故能之;下句对正妙于闲远。”

  “息机”,绝意功名世务也。唐韦应物《韦江州集》卷七《秋夕西斋与僧神静游》:“息机非傲世,于时乏嘉闻。究空自为理,况与释子群!”《全唐诗》卷二百六十秦系《即事奉呈郎中韦使君》:“久卧云间已息机,青袍忽著狎鸥飞。”

  寄二兄

  尔尚长安里,京尘满素袍。曲江新宴会,骑省旧郎曹。塞入黄龙尽⑤,秋从黑雁高。好将《上林赋》,景物数纤毫。

  笺注:

  “二兄”,侯方夏。《商丘侯氏家乘》卷二田六善《侯赤社墓志铭》:“侯氏讳方夏,赤社其字,河南商丘人。……父恂,万历丙辰进士,户部尚书,即海内清流所称为司徒公者也。公其仲子,幼有文名,与其弟方镇、方域为江左张、吴、陈、夏所毂,狎主齐盟焉。崇祯癸酉,以第二人举于乡,顺治丙戌成进士,授陕西平凉县知县,擢刑部湖广司主事,转员外,晋江西司郎中,恤刑浙江以卒。其以计偕上礼部也,适司徒公与温相忤,下请室。公侍左右不离者七年,

  百方营解,卒出之。其成进士也,急迎司徒公归,使无琐琐之叹。其在平凉也,毁家代民输租,而邑中之利无不兴。其为司寇大夫也,持法明允,人以无冤。其在两浙也,不专以出罪为宽,而无辜者终不罹法。死之日囊空如洗,赖王司理而丧始得办。考公生平,其以智免父,孝也;代民完通,义也;法平而生死两以无憾,仁也;死于官且无以殓,忠与廉也。余尝与公同官于朝,习知公其大节,表表盖如此也。”此诗当作于顺治三年夏秋之间。

  “长安”,此指明朝京城北京。

  “曲江新宴会”,侯洵《侯朝宗年谱》:清顺治三年丙戌,“仲兄方夏成进士”。李肇《国史补》卷下:“进士为时所尚久矣。……既捷,列书其姓名于慈恩寺塔,谓之题名会;大宴于曲江亭子,谓之曲江会。”清顺治三年,侯朝宗父侯恂,为缓和与清廷的矛盾,曾使其子侯方夏应清当年会试,举进士,授平凉

  知县,方夏举进士后,即迎恂归里隐居,然清廷仍逼恂及朝宗出仕清廷。无奈,恂于商丘城南乡间,“筑南园居之”,以示隐居之决心,并避免与商丘城内清方官员朝夕相见;朝宗亦“奉司徒公居南园(侯洵,《侯朝宗年谱》),隐居乡间,足不入城市”。朝宗写本诗寄其二兄,令其不忘旧也。

  “骑省旧郎曹”,“骑省”,即散骑省。秦、汉置散骑,又置中常侍。魏合为散骑常侍,东晋罢之,梁谓之散骑省。后魏、北齐皆为集书省。掌讽谏左右、从容献纳,以出入王命,位在中书之左。唐宋后左右散骑常侍分属中书、

  门下二省。宋初徐铉曾官散骑常侍,故其集曰《骑省集》。本句是说,您虽中清朝进士,授官知县,但不要忘记您本是明朝“骑省”的“旧郎官”。方域自注

  云:“二兄崇祯末为武部郎。”

  “黄龙”,一为城名,故地在今辽宁朝阳;一为府名,治所在今吉林农安(一说在辽宁开原境)。辽太祖平渤海,还至此,相传有黄龙显现,因名曰黄龙府(《清一统志奉天府二古迹》)。南宋时岳飞所谓“直抵黄龙府,与诸君痛饮尔”(《宋史》卷三百六十五《岳飞传》),即指此。

  “《上林赋》,汉司马相如所作之《天子游猎赋》也。记司马相如传》:“上读《子虚赋》而善之,……乃召问相如。相如曰:‘有是,然此乃诸侯之事,未足观也。

  请为《天子游猎赋》,赋成奏之。’上许,令尚书给笔札。……赋奏天子,以为郎。”

  村居和徐五作肃三首

  天捧金微日,风高玉塞云。杖藜从正朔,望宿忆新分。雁鹜谋方拙,鱼龙计自殷。本无疏附略,非是畏《移文》。

  为有终南径,抚躬日饮冰。麒麟空玉垒,鹓鹭侧金縢。

  白帻名堪老,青蝇事可憎。徘徊千载上,塞马亦何凭?

  叹息虚名累,当衢有荐章。善鸣祗自误,散木得无伤。道圣明农稳,恩宽托寄狂。犁锄春雨外,何以谢黔苍?

  校记:

  一“祗”,强善本作“还”。

  一

  笺注:

  “徐五作肃”,徐作肃,字恭士,方域雪苑六子社友。《壮悔堂文集》卷一有《赠徐恭士序》。徐作肃《偶更堂诗稿》卷上有《村居》诗。诗云:“数亩栖迟地,耕锄寄野人。清闻惟好鸟,散屟自荒榛。敢分称高卧,只应谢鄙身。君能时就我,梅黍共尝新。”此诗约作于顺治三四年间。

  “天捧金微日”以下二句,“金微”、“玉塞”皆西北边陲地名。我国新疆北部之阿尔泰山,秦、汉时名金微山,唐名金山,曾置金微都护府。《全唐诗》卷三百六十七张仲素《秋思》:“梦里分明见关塞,不知何路向金微。”“玉塞”,

  即玉门关。《晋书秃发乌孤载记》:史臣曰:“秃发累叶酋豪,擅强边服,控弦玉塞,跃马金山。”《全唐诗》卷一太宗《饮马长城窟行》:“胡尘清玉塞,羌笛韵金钲。”

  “正朔”,《礼记大传》:“改正朔”。疏:“正”,谓年始;“朔”,谓月初。言王者得政,示从我始,改故用新,随寅、丑、子所损也。周子、殷丑、夏寅,是改正也,周夜半,殷鸡鸣、夏平旦,是易朔也。”指帝王得政后新颁之历法。

  “疏附”,率臣下亲附国君。《诗经大雅绵》:“予曰有疏附。”《毛传》:“率下亲上曰疏附。”“《移文》”,《北山移文》也,见前《旧业》诗“《北山》余翰墨”句笺注。

  “终南径”,《新唐书》卷一百二十三《卢藏用传》:“卢藏用,字子潜,……举进士,不得调,与兄征明偕隐终南、少室二山。”“始隐山中时,有意当世,人

  目为‘随驾隐士。’晚乃徇权利,务为骄纵,素节尽矣。司马承祯尝召至阙下,将还山,藏用指终南曰:‘此中大有嘉处。’承祯徐曰:‘以仆视之,仕宦之捷径耳。’藏用惭。”

  “日饮冰”,整日忧心也。《庄子人间世》:“今吾朝受命而夕饮冰,我其内热与!”,成玄英《疏》:“(沈)诸梁晨朝受诏,暮夕饮水,足明怖惧忧愁,内心燻灼,询道情切,达照此怀也。”王先谦注:“忧灼之故。”《全唐诗》卷五十二宋之问《送姚侍御出使江东》:“饮冰朝受命,衣锦昼还乡。”

  “麒麟”,比喻杰出之人才。“玉垒”,山名。《李白集校注》卷八《上皇西巡南京歌十首》其四::“地转锦江成渭水,天回玉垒作长安。”诗写唐明皇幸蜀事。“南京”指成都,以在长安南故云。注引《名山记》云:“玉垒山在成都府灌县。”出璧玉。此句言走“终南捷径”的所谓“隐士”(麒麟),纷纷下山,所隐居的玉垒山为之一空。

  “鹓鹭”,二水鸟名,因其止有班,立有序,故以之比百官朝见皇帝时站立的班列“金縢”古代朝廷之秘书典籍,藏于金匮(金縢)石室之内,重缄封之,以示保慎之义。《汉书》卷一《高帝纪》:“又与功臣剖符作誓,丹书铁契,金

  匮石室,藏之宗庙。”如淳注:“金匮”,犹金縢也。”此代指授爵封官之朝廷。

  “白帻”,白色头巾,此与白帢意同,未仕者所著。

  “青蝇事可憎”,《诗经小雅青蝇》:“营营青蝇,止于樊。岂弟君子,无信谗言。”王充《论衡商虫》:“谗言伤善,青蝇污白。同一祸败,《诗》以为兴。”

  :“塞马”,塞翁之马。《全唐诗》卷七十九骆宾王《久戍边城有怀京邑》:“忘情同塞马,比德类宛驹。”

  “虚名累”,为虚名所累。侯方域少年时,“多为贤公卿所赏拔,谓强记可比汉张安世,干局可比唐李文饶,足称膏饫中才子弟。”“名起雪苑(商丘),南国(《江南》)应、复两社之豪,翕然宗之。年二十二,就试金陵,云间杨廷枢携登金山,俯仰慷慨,有‘极目神州、舍我谁济’之叹。”(胡介祉《侯朝宗先生传》)曾主盟商丘雪苑社、江南复社,为士林领袖之一;与阉党余孽相斗争,又与陈贞慧、冒辟疆、方以智被誉为明末“四公子”,名声播天下(田兰芳《侯朝宗公子传》)。

  “当衢有荐章”,侯方域父子归隐后的顺治三年,清廷为了分化反清势力,随即要求他们父子出仕事清。康熙本《商丘县志》卷八《名臣传》之《侯恂传》载:“有(降清)明臣之在朝者,多欲恂出裸将;而中州抚按亦交章论荐,恂谢不起。因筑室城南,偃卧其中,足不入城市。”侯方域《旧业》诗:“闲情谢雨泠”,“拙尚羞云岳。”贾开宗等注引《北齐书崔恺传》“虽复泠雨自天,终待云兴四岳”句曰:“以喻荐引推毂也。”李敏修《中州先哲传》卷一《宋权传》、宋荦

  《三家文钞侯朝宗文钞》卷首《侯朝宗传》皆载有河南抚军吴景道还以“欲速之狱”的手段,逼侯朝宗就范之事。参见本卷前《旧业》诗笺注。

  “善鸣”,《晋书》卷八十《王羲之传》:“性爱鹅,会稽有孤居姥养一鹅,善鸣,求市未能得,(羲之)遂携亲友命驾就观。姥闻羲之将至,烹以待之,羲之叹惜弥日。”按:此鹅以“善鸣”而遭烹。

  “散木”,见前本卷《咏怀诗》二十一首其十四、《任弟生日》“散樗”条笺注。按:此木以无用“得终其天年。”

  “明农”,《书经洛诰》:“兹予其明农哉。”《正义》云:“(周)公既归政(于成王),则身当无事,如此我其退老于州里,明教农人以义哉。”此谓归隐、归农。

  幽栖

  寄谢松筠客,幽栖好任颠。何当云点染,不愧月婵娟?万事甘居后,一樽自可前。陈情托绮皓,争肯负华笺。

  校记:

  [一“一樽”,强善本作“三杯”。

  笺注:

  “幽栖”,谓隐居。《文选》卷二十谢灵运《邻里相送方山》:“资此永幽栖。岂伊年岁别。”此诗约作于方域隐居初之顺治三年。徐作肃《偶更堂诗稿》卷上有《次侯朝宗韵》和诗,云:“澶漫干戈里,只身何处还?曳裾拙短铗,垂首闭柴关。日冷开清雾,霜空静碧湾。年华知摇落,为欲漱幽潺。”

  “松筠”,松与竹,喻节操坚贞。《梁书》卷三十九《元法僧等传论》:“(羊)侃则临危不惧,(羊)鸦仁守义殒命,可谓志等松筠”

  “何当云点染”以下二句,《世说新语》卷二《言语》:“司马太傅(按:指会稽王道子,梁简文帝第五子,领司徒、扬州刺史,进太傅)斋中夜坐,于时天月明净,都无纤翳,太傅叹以为佳。谢景重在坐,答曰:‘意谓乃不如微云点缀。’太傅

  因戏谢曰:‘卿居心不净,乃复强欲滓秽太清邪!,“婵娟”,此状月之形态皎美。孟郊《孟东野诗集》卷一《婵娟篇》:“花婵娟,泛清泉;竹婵娟,笼晓烟;妓婵娟,不长妍;月婵娟,真可怜。夜半姮娥朝太一,人间本自无灵匹。汉宫成宠不多时,飞燕婕妤相妒嫉。”

  “绮皓”,秦末汉初商山四皓之一的绮里季,详前本卷《咏怀诗》“甪里本农父”句笺注。

  “华笺”,质佳色美的纸。贾开宗等曰:“所谓好诗,圆美如弹丸者”“争”,怎。

  种树

  种树南园好,荒榛径渐除。荆妻时饷馌,缓步许当车。白水遥占座,黄公竟定储。至今传二老,长遁亦何如笺注:

  此诗约作于顺治四年春。

  “南园”,方域父侯恂之别业,在今商丘县城南十里侯小园村。侯恂《南园诗集》卷首《南园记》:“园去城十里而遥,不受市井之滓,故泉甘而水冽;不杂氛埃之喧填,故山静而日长”;“不为游人观美计,绝去彫薨朱槛。一切繁华富丽之象,故茅屋草亭如野人居,如处士家,心远地偏,寰中而有物外之况。

  园可五十亩,乃竭前后数十年之擘画,物力人力,毕萃于此。且喜屡经兵火,无大损动,而主人患难余生,又幸得营为兔丘。”

  “缓步许当车”,《战国策齐策四》:“斶愿得归,晚食以当肉,安步以当车,无罪以当贵,清静贞正以自虞。”言能安贫守贱也。

  “白水遥占座”,后汉光武帝刘秀,起于南阳白水乡,称白水真人,为龙飞之兆。《后汉书》卷一《光武帝纪论》曰:“建平元年十二月甲子夜,生光武于县舍,有赤光照室中。(其父)钦异焉,使卜者王长占之,长辟左右曰:‘此兆吉,不可言。’……及王莽篡位,忌恶刘氏,以钱文有金刀,故改为货泉,或以货泉字文为‘白水真人。’后望气者苏伯阿,为王莽使,至南阳,遥望见舂陵郭,唶曰:‘气佳哉!郁郁葱葱然。’及始起兵,还舂陵,远望舍南,火光赫然属天,有顷不见初,道士西门君惠、李守等亦云:‘刘秀当为天子。’其王者受命,信有符乎?不然何以能乘时龙而御天哉!”

  “黄公竟定储”,“黄公”,秦末汉初隐士夏黄公,商山四皓之一。《史记

  留侯世家》:“上欲废太子,立戚夫人子赵王如意,大臣多谏争,未能得坚决者也。吕后恐”,乃使建成侯吕泽问计于留侯张良。“留侯曰:‘此难以口舌争也。顾上有不能致者,天下有四人。四人者年老矣,皆以为上慢侮人,故逃匿山中,义不为汉臣。然上高此四人,今公诚能无爱金玉璧帛,令太子为书,卑辞安车,因使辩士固请,宜来。来以为客,时时从入朝,令上见之,则必异而问之。问之,上知此四人贤,则一助也。’于是吕后使吕泽使人奉太子书,卑辞厚礼,迎此四人,四人至,客建成侯所。’汉十二年,上从击破布军归,疾益甚,愈欲易太子。……及燕,置酒,太子侍。四人从太子,年皆八十有余,须眉皓白,衣冠甚伟。上怪之,问曰:‘彼何为者?’四人前对,各言名姓曰:‘东园公、甪里先生、绮里季、夏黄公。’上乃大惊曰:‘吾求公数载,公辟逃我,今公何自从吾儿游乎?’四人皆曰:‘陛下轻士善骂,臣等义不受辱,故恐而亡匿,窃闻太子为人仁孝,恭敬爱士,天下莫不延颈欲为太子死者,故臣等来耳。’上曰:‘烦公幸卒调护太子。’四人为寿已毕,趋去。上目送之,召戚夫人指示四人者曰:‘我欲易之,彼四人辅之,羽翼已成,难动矣。吕后真而(尔)主矣。’竟不易太子,留侯本招此四人之力也。”

  “至今传二老”以下二句,“二老”,一说指伯夷与太公望,详《孟子离娄上》(“二老者天下之大老也”一说指老子、老莱子,详孙绰《游天台山赋》(追羲农之绝轨蹑二老之玄踪。李善注:二老,老子、老莱子一说指伯夷、叔齐,详郭璞

  《登百尺楼赋》(揖首阳之二老,招鬼谷之隐士)。从下句《长遁》观之,似指后者。

  后春兴八首

  杖藜着处置闭身,搔首高吟送暮春。烟色解愁常漠漠,烧痕无夜不燐燐。狂于阮籍何劳哭?醉似陶潜漫著巾。寄语五陵同学客,艰难衣马谢时人。

  昆吾氛寝不曾消,西入咸阳百二遥。鸟鼠山空还放马

  ,丸泥栈断欲盘雕。花门忆破三城戍,禁籞或归万里桥。闻道有年收京洛,太平何以献歌谣?

  春光零落隔虞州,泯泯双江静不流。海气山川遥作国,云中龙凤谩成楼。客星忆傍严陵钓,霸业虚随范蠡舟。一自鼎分俱寂寞,侧身东望使人愁。

  浩荡词源赋子虚,西京台榭欲何如?月生苔院栖金凤雨过耕人得玉鱼。万里风尘浑入眼,百年身事白盈梳。当时曾到昆明上,御水东流太乙渠。

  蔓塘曲水映青门,身后安其尚有村自注安其也)。石马已精寒白昼,金鸦似欲噪黄昏。多情望帝终思蜀,无计神香更返魂。不见沧桑变春色,舆台前日是王孙。

  汉家天子好文章,金马碧鸡白玉堂。晚到湘江终瘴地,书成封禅竟赀郎。过时春色花如雪,屈指愁人睡作乡。气象何曾干彩笔,不关绛灌也疏狂。

  永谢春明分亦甘,素丝何意辨青蓝,常从野水过溪北,自摘新蔬到舍南。梅福无冠存汉社,绕朝有策误秦骖。频来三月双柑下,卧听黄鹂懒不堪。

  先朝雪苑盛盟坛,徐应风情接建安。一自衣冠归五岭,多时词赋到三韩?遥怜社日春盘细,苦忆花时夜坐宽。昨暮经过吴裔宅,(自注:吴孝廉伯裔也),隔年烟草不曾刊

  校记:

  一“或”,强善本作“疑”。

  一

  [二“闻道有年收京洛”,强善本作“京洛曾闻收有日。”

  [三“生”,扫叶本作“深”。

  [四]“似欲”,强善本作“绕树”。

  [五“碧鸡”,强善本作“词臣”。

  六]“不曾刊”,强善本作“尚迷漫”。

  笺注:

  前卷三有《春兴八首》,作于顺治三年春,此故云《后春兴》,本组诗约作于顺治四年春。

  “阮籍”,见本卷《咏怀诗》“步兵称至慎”句笺注。

  “陶潜”,见本卷《漫兴》“种树学陶潜”句笺注。

  “寄语五陵同学客”以下二句,“五陵”,见前卷一《四时辞四首》其一“五陵拾翠桑中曲”句笺注。“五陵”皆在长安,为汉时豪侠少年聚集之地。此代指作者寓居南京时之同学旧友也。杜甫《秋兴八首》其三:“同学少年多不贱,五陵衣马自轻肥”此反用其意。

  “昆吾”昆吾亭,代长安。杜甫《秋兴八首》其八:吾、御宿自逶迤。”

  《杜臆》卷八“按《名胜志》:‘御宿、昆吾傍南山而西。’……皆在故时上林苑中。”

  “咸阳”,秦都,代长安。《元和郡县志》卷一《咸阳县》:“(秦)孝公十二年于渭北城咸阳,自汧、陇徙都焉。秦自孝公、惠文、悼)武、昭襄,庄襄王,始皇,胡亥并都之。”“百二”,秦地险要,号称“百二”。《史记高祖纪》汉六年:“秦,形胜之国,带河山之险,县隔千里,持戟百万,秦得百二焉。”《集解》:“苏林曰:得百中之二焉,秦地险固,二万人足当诸侯百万人也。”又见《后汉书隗嚣传论》注。

  “鸟鼠山”,又称鸟鼠同穴山,在今甘肃渭源县西。《书经禹贡》:“导渭自鸟鼠同穴(山)。”《传》:“鸟鼠其为雌雄同穴处此山,遂名山曰鸟鼠,渭水出焉。”杜甫《秦州杂诗二十首》其一:“山空鸟鼠秋。”详注:“《尔雅》:‘鸟鼠同穴,其鸟为;其鼠为鼵…穴入地三、四尺,鼠在内,鸟在外。”

  “丸泥栈断欲盘雕”,丸泥,一丸泥,形容地势险要,用一泥丸封塞,即可阻敌。《后汉书》卷十三《隗嚣传》:“(王)元遂说隗嚣曰;‘……今天水完富,士马最强,北收西河、上郡,东收三辅之地,案秦旧迹,表里河山,元请以一丸泥为大王东封函谷关,此万世一时也。,“栈”,在绝险处傍山架木而成的道路。又称阁道、栈道、栈阁。《隗嚣传》又云:“嚣复上言:‘白水险阻,栈阁绝败。,

  《注》:“栈阁者,山路悬险,栈木为阁道。”

  “花门忆破三城戍”,“花门”,本地名,后用以代回纥族。宋吴曾《能改斋漫录》卷六《花门》:“杜子美好言花门。按《唐志》:‘甘州有花门山堡,东北千里至回鹘衙帐。’故有《留花门》诗。又云:‘花门剺面请雪耻’哀王孙》),又云‘闻道花门将,论功未肯归’(《遣怀》),又云‘闻道花门破,和亲事却非’《(即事》)。《留花门》诗赵次公注:“花门,即回纥之别名也。”“三城戍”,《杜诗详注》卷十一《野望》:“西山白雪三城戍,南埔清江万里桥。”又卷十二《西山三首》其二:“辛苦三城戍,长防万里秋。”西山即长年积雪之岷山,绵亘于川西,为当时防西南夷、吐蕃之屏障。“三城”,即在岷山边塞一带驻兵防守之松州、维州、保州三城(冯至《杜甫诗选注》。)

  “禁籞或归万里桥”,“禁籞,宫禁之藩垣。《杜诗详注》卷二《冬日洛城北谒玄元皇帝庙》:“配极玄都閟,凭高禁籞长。”仇引《后汉纪注》:“折竹以绳悬连之,使人不得往来。”《汉纪注》者,禁苑之遮卫也。”此代指戍守之禁军,“万里桥”,在四川华阳县(即成都)南门外锦江(蜀江)上。《元和郡县志》卷

  “三十一:万里桥……蜀使费祎骋吴,诸葛亮祖之。祎叹曰:‘万里之行,始于此桥。’因以为名。”

  “闻道有年收京洛”以下二句,“京洛”,长安,洛阳。“献歌谣”,《晋书》卷一百十二至一百十五《前秦载记传论》:“永固(苻坚之字…乃平燕定蜀,擒代吞凉,跨三分之二,居九州之七,遐荒慕义,幽险宅心,因止马而献歌,托栖鸾以成颂,因以功侔曩烈,岂直化洽当年!虽五胡之盛,莫之比也。”

  “虞州”,商时周太王之子太伯、仲雍奔吴,即今江苏吴县(苏州)地区。太伯立,称吴太伯。卒而无子,弟仲雍立,称吴仲。吴、虞音近通用,古亦称虞仲,是为东方之吴。周武王灭商,求封太伯、仲雍之后人;以仲雍曾孙周章继为吴君,故另立其弟仲于夏故墟虞城即今山西平陆地区,是为西吴,周章之弟仲称虞仲(又称吴仲)。又,夏时封舜后裔于今河南商丘地区之虞城,亦称虞。此句似以江南之虞(吴)代指江南。“双江”,似指苏州的吴松江与江南的扬子江,(《史记吴太伯世家》、《日知录》卷七虞仲)。

  “海气山川遥作国”以下二句,意谓以吴为都而建国几成虚幻。贾开宗等评曰:“富丽语却自闲远,只是格高。”

  “客星忆傍严陵钓”,《后汉书》卷八十三《逸民列传严光传》:“严光字子陵,一名遵,会稽余姚人也。少有高名,与光武同游学。及光武即位,乃变姓名,隐身不见。帝思其贤,乃令以物色访之。……车驾即日幸其馆。……复引光入,论道旧故,相对累日……因共偃卧,光以足加帝腹上。明日,太史奏客星犯御坐甚急。帝笑曰:‘朕故人严子陵共卧耳。’除为谏议大夫,不屈,乃耕于富春山,后人名其钓处为严陵濑焉。”

  “霸业虚随范蠡舟”,《史记》卷百二十九《货殖列传》:“昔者越王勾践困于会稽之上,乃用范蠡、计然…遂报强吴,观兵中国,称号‘五霸’。……范蠡

  既雪会稽之耻,乃喟然而叹曰:‘计然之策七,越用其五而得意。既已施于国,吾欲用于家。’乃乘扁舟,浮于江湖。变易姓名,适齐为鸱夷子皮,之陶为朱公。”《吴越春秋》卷十:越王勾践用范蠡计灭吴,范蠡谢辞越王,“乃乘扁舟,出三江,入五湖,人莫知其所适。”《全唐诗》卷六百四十七胡曾《咏史诗五湖》:“不知范蠡乘舟后,更有功臣继踵无?”

  “浩荡词源赋《子虚》”,参见前本卷《寄二兄》诗笺注。“《子虚赋《史记司马相如传》:景帝时,“客游梁……,乃著《子虚之赋》。”武帝时,“请为《天子游猎赋》……相如以‘子虚’,虚言也,为楚称;‘乌有先生’者,乌有此事也。为齐难;‘无是公’者,无是人也,明天子之义。故空籍此三人为辞,以推天子诸侯之苑囿。……无是公言天子上林(苑)广大,山谷水泉万物,及子虚言楚(国)云梦(泽)所有甚众。”赋文铺采摛文,层层渲染;极写苑囿宫室之盛,堆砌辞藻,夸奇炫博。按:《史记司马相如传》所载《子虚》、《上林》二赋,实为一个整体;后人所谓《上林赋》者,实乃《子虚赋》之续篇(下篇),当时并无《上林赋》之名。

  “西京台榭”,司马相如所描绘的西汉京都长安之宫苑楼阁。

  “月生苔院栖金凤”以下二句,承上句“西京台榭欲何如”,写当年之“西京台榭”,凋谢残败,苔藓满地,群鸟栖居;当年之林池苑囿,夷为耕地,昆明池

  中玉鱼,在雨后农夫锄下被掘出。葛洪《西京杂记》卷一:“昆明池刻玉石为鱼,每至雷雨,鱼常鸣吼,鬐尾皆动。”“汉掖廷,有月影台、云光殿、九华殿、鸣銮殿、开襟阁、临池观……皆繁华窈窕之所栖宿焉。”“金凤”,《全陈文》卷十徐陵《报尹义尚书》:“神游漳水,与金凤而俱飞。”又,古时多以玉鱼为殉葬之明器,杜甫《诸将五首》之一:“汉朝陵墓对南山,胡虏千秋尚入关。昨日玉鱼蒙葬地,早时金碗出人间。”仇注引《两京新记》汉楚王戊太子墓中玉鱼典以喻陵墓被发掘之惨。贾开宗等曰:“悽婉而不露,故自得体。”

  “白盈梳”,白发盈梳。

  “当时曾到昆明上”以下二句,言当年繁华,今已付诸东流。《西京杂记》卷一:“(汉)武帝作昆明池,欲伐昆吾夷,教习水战,因而于(池)上游戏养鱼……池周回四十里。”“太乙”,长安东南之太乙山。王维《终南山》诗:“太乙近天都,连山到海隅。”按:本首通篇以汉之西京喻明之南京。俞宾硕《金陵览古

  “玄武湖》:《建康实录》云:‘吴宝鼎二年,开(金陵)城北渠,引后湖水入新宫。’《丹阳记》云:‘后湖一名练湖,一名蒋陵湖。’(南朝)宋元嘉中……更名玄武湖。(南朝宋)孝武(帝)大明中,肄舟师于此,亦谓之昆明池。复于湖侧作窦通水入华林园天渊池,引殿内诸渠经太极殿,由东西掖门下注城南堑。”

  “青门”,见本卷《旧业》诗“种瓜青门晚”句笺注。

  安其”,武安侯田蚡,魏其侯窦婴。《史记》卷一百七《魏其武安侯列传》:“魏其侯窦婴者,孝文后从兄子也。父世达津(今河北武强县)人……孝景三年,吴、楚反,上察宗室诸窦毋如窦婴贤,乃召婴。”拜为大将军,使“守荥阳,监齐、赵兵。七国兵已尽破,封婴为魏其侯(按:魏其,汉县名,在今山东临沂南)。”“武安侯田蚡者,孝景后同母弟也,生长陵。……蚡弟田胜,皆以太后弟,孝景后三年,封蚡为武安侯,胜为周阳侯(按:武安,汉县名,在今河南北部,周

  阳在今山西闻喜东)。……(窦)太后好黄、老之言,而魏其、武安、赵绾、王臧等务推崇儒术,贬道家言,是以窦太后滋不悦魏其等”,以故罢其官,“魏其、武安

  由此以侯家居。”后二人相残,魏其弃市,武安精神错乱死。

  “石马已精寒白昼”,《太平御览》卷八百九十三《兽部》五《马》一:“《春秋考异邮》:‘阴合于八,八合阳九,九八七十二。二为地,地主月,月精为马,

  月数十二,故马十二月而生。人乘马以理天下,王者驾马,故其字以王为马。”

  《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全晋文》卷百二十一郭璞《尔雅图赞马赞》:“马出明精,祖自天”“石马”,似指昭陵石刻六骏也。唐太宗生前乘六骏以创天下,死后陵前雕有六骏石马。唐以土德王,石者金类,金克木,木克土;“石马已精”,返月寒宫,故为唐之妖,故云:“寒白昼”。

  “金鸦似欲噪黄昏”,“金鸦”,太阳之别称,亦曰:“金乌”。《太平御览》卷九百二十《羽族部》七《乌》:“乌孝,乌阳精。天意乌在日中,从天以昭孝也。”又《尚书纬》曰:“火者,阳也。乌有孝名,武王卒大业,故乌瑞臻。”《清稗类钞动物类》:“太庙多鸦,每晨出城求食,薄暮始返,结阵如云,不下千万,都人呼为寒鸦。”“金鸦似欲噪黄昏”,日落之象,阳衰之征。

  “多情望帝终思蜀”,详前卷二《闻乱八首》其五“归魂泣杜鹃”句笺注。

  “无计神香更返魂”,旧题东方朔《海内十洲记》:“聚窟洲在西海中……洲上有大山……山多大树,与枫木相类,而花叶香闻数百里,名为返魂树。

  ……伐其木根心于玉釜中煮取汁,更微火前如黑饧状,令可丸之,名曰惊精香,或名之为震灵丸,或名之为返生香……斯灵物也,香气闻数百里,死者在地,闻香气乃却活,不复亡也。”

  “舆台前日是王孙”,言今之舆台,乃前日之王孙也。“舆台”,《左传》昭公七年,“天有十日,人有十等……故王臣公,公臣大夫,大夫臣士,士臣皂,皂

  臣舆,舆臣隶,隶臣僚,僚臣仆,仆臣台;马有圉,牛有牧,以待百事。”俞正燮

  《癸巳类稿仆臣台义》:“皂者,《赵策》所云‘补黑衣之队’,卫士无爵而有员额者,非今皂役也。士则卫士之长,舆则众也,谓卫士无爵又无员额者。……谓之台者,罪人为奴,又逃亡复获之,则为陪台。自‘皂’以下,得相役也,故曰

  ‘臣’曰‘等’也。”

  “汉家天子好文章”,“汉家天子”,指汉武帝。《汉书》卷六《武帝纪赞》:“汉承百王之弊,高祖拨乱反正,文、景务在养民,至于稽古礼文之事,犹多阙焉。孝武初立,卓然罢黜百家,表章《六经》。遂畴咨海内,举其俊茂,与之立功。兴太学,修郊祀,改正朔,定历数,协音律,作诗乐,建封禅,礼百神,绍周后,号令文章,焕焉可述,后嗣得遵洪业,而有三代之风。如武帝之雄材大略,不改文、景之节俭以济斯民,虽《诗》、《书》所称何有加焉。”“好”,重视,喜欢。“文《论语泰伯》:“大哉尧之为君也!……巍巍乎其有成功也,焕焕乎其有文章!”《礼记大传》:“考文章,改正朔。”郑玄注:“文章,礼法也。”此指礼乐法度等文化建设。

  “金马碧鸡白玉堂”,“金马”,金马门,汉未央宫门名,又神名。武帝得大宛马,乃令善相马者东门京以铜铸为像,立鲁班门外,因名金马门(《后汉书》卷二十四《马授传》)。“碧鸡”,《汉书》卷六十四下《王褒传》:“王褒字子渊,蜀人也。宣帝时,修武帝故事,讲论六艺群书,博尽奇异之好,征能为楚辞(者)九江被公,召见诵读;益召高材刘向、张子乔、华龙、柳褒等待诏金马门。”“后方士言益州有金马、碧鸡之宝,可祭祀致也,宣帝使褒往祀焉。褒于道病死,上闵惜之。”此似以“碧鸡”代词臣。“白玉堂”,汉之玉堂殿,在未央宫内。“金马玉堂”,汉时学士待诏之地,后世因以代称翰林院,代指词臣。《汉书》卷五十

  …对者百余人……(弘)策八《公孙弘传》:“武帝初即位,招贤良文学士……奏,天子擢弘对为第一。召入见,容貌甚丽,拜为博士,待诏金马门。”汉时东方朔,主父偃、严安、徐乐等皆于此待诏(《三辅黄图》)。

  “晚到湘江终瘴地”,指贾谊之可悲遭遇。《史记》卷八十四本传:谊,洛阳人,年十八,‘诵诗属书”,“颇通诸子百家之书,文帝召以为博士。……孝文帝说之,超迁,一岁中至太中大夫。贾生以为汉兴至孝文二十余年,天下和洽,而国当改正朔,易服色,法制度,定官名,兴礼乐,乃悉草具其事仪法……。诸律令所更定,及列侯悉就国,其说皆自贾生发之,于是天子议以为贾生任公卿之位。绛、灌、东阳侯、冯敬之属尽害之……乃以贾生为长沙王太傅。贾生既辞往行,闻长沙卑湿,自以寿不得长,又以适(谪)去,意不自得。及渡湘水,为赋以吊屈原。”后竟抑郁而死。

  “书成封禅竟赀郎”,大文学家司马相如竟需以赀为郎。相如,蜀郡成都人,亲名之犬子。少时好读书,学击剑,慕蔺相如之为人,更名相如,西汉著名辞赋家。“以赀为郎,事孝景帝。”会景帝不好辞赋,乃客游梁。武帝好辞赋,召见之,为《天子游猎赋》。“赋奏,天子以为郎。”以病免,“家居茂陵,天子曰:‘司马相如病甚,可往(后)〔从悉取其书;若不然,后失之矣。’使所忠往,而相如已死,家无书。问其妻,对曰:‘长卿固未尝有书也。时时著书,人又取去,即空居。长卿未死时,为书一卷,曰有使者来求书,奏之。无他书。’其遗札书言封禅事,奏所忠。忠奏其书,天子异之。”

  “花如雪”,言其艳彩尽失。贾开宗等评曰:“杜诗往往有逸气,故浑朴,愈见高胜,如‘且看欲尽花经眼,莫厌伤多酒入唇’之类是也。此诗接上伏下,感慨沉着,言外得之。”

  “气象何曾干彩笔”,杜甫《秋兴八首》其八:“彩笔昔曾干气象,白头今望苦低垂。”仇兆鳌注:“张綖云:‘气象,指山水气象。干者,言彩笔所作,气凌

  山水也,即指《渼陂行》及《城西泛舟》等篇言。’朱注:‘此句当与《题郑监湖亭》“赋诗分气象”参看。钱笺引‘气冲星象表,词感帝王尊’,解作赋诗干主,非也。”此反用其义。

  “绛、灌”,汉高祖功臣绛侯周勃、颍阴侯灌婴。《史记》卷五十七《绛侯周勃世家》:“勃不好文学,每诏诸生说士,东乡坐而责之:‘趣为我语。’其椎(直)少文如此。”《晋书》卷一百一《刘元海载记》:“(元海)尝谓同门生朱纪、范

  隆曰:‘吾每观书传,常鄙随、陆无武,绛、灌无文’。以上二句是说贾谊因绛、灌排挤而不得志死,自己虽不能以文词干气象(干主),然疏狂之本性不移。

  “梅福无冠存汉社”,《汉书》卷六十七《梅福传》:“梅福字子真,九江寿春人也。少学长安,明《尚书》、《谷梁》、《春秋》,为郡文学,补南昌尉。后去官归寿春,数因县道上言变事,求假轺传,诣行在所条对急政,辄报罢。是时成帝委任大将军王凤,凤专势擅朝,而京兆尹王章素忠直,讥刺凤,为凤所诛。王氏浸盛,灾异数见,群下莫敢正言。福复上书曰:‘……方今君命犯而主威夺,外戚之权日以益隆。……势陵于君,权隆于主,然后防之,亦无及矣。’

  ……福孤远,又讥切王氏,故终不见纳”

  “绕朝有策误秦骖”,《左传》文公十三年:晋大夫士会奔秦,晋人患秦重用士会以伐晋。乃使魏寿余伪叛晋入秦,以诱士会归晋。秦大夫绕朝识破晋之计谋,然秦君不听。及士会去秦而行,“绕朝赠之以策,曰:‘子无谓秦无人,吾谋适不用也。’贾开宗等评曰:“二语如大海双峰,余波回澜,束入星宿。”

  “频来三月双柑下”以下二句,照应本诗开头“永谢春明(唐长安城门名)分亦甘”,言将终隐不仕。唐人冯贽撰《云仙杂记俗耳针砭诗肠鼓吹》:“戴颙春携双柑斗酒,人问何之?曰:‘往听黄鹂声!此俗耳针砭诗肠鼓吹,汝知之

  ,乎?按:戴颙,字仲若,与其兄勃,终身隐居不仕。《南史》卷七十五、《宋书》卷九十三之《隐逸传》皆有传。明人镏泰《春日湖上》诗:“明日重来应烂漫,双柑斗酒听黄鹂

  “先朝雪苑盛盟坛”,“先朝”,明朝。“雪苑”,商丘。明朝崇祯年间,商丘人才济济,如徐作霖、徐作肃、张渭、吴伯裔、吴伯、刘伯愚、贾开宗与侯方域、侯方镇等,结成雪苑文社,诗酒唱和,议论国事,与江南几、复二社相呼应,极一时盛事。参见《壮悔堂文集》卷二《楼山堂遗集序》、《孟仲练诗序》,卷五

  《徐作霖张渭传》,卷十一《雪苑六子社序》等文。

  “徐、应风情接建安”,“徐、应”,“建安七子”中之徐干、应玚,此以之比雪苑文士。曹丕《典论论文》:“今之文人,鲁国孔融文举,广陵陈琳孔璋,山阳王粲仲宣,北海徐干伟长,陈留阮瑀元瑜,汝南应玚德琏,东平刘桢公干,斯七子者,于学无所遗,于辞无所假,咸以自骋骥騄于千里,仰齐足而并驰。”刘勰《文心雕龙时序》:“自献帝播迁,文学蓬转,建安之末,区宇方辑。魏武以相王之尊,雅爱诗章,文帝以副君之重,妙善辞赋;陈思以公子之豪,下笔琳琅,并体貌英逸,故俊才云蒸。仲宣委质于汉南,孔璋归命于河北,伟长从宦于青土,公干徇质于海隅,德琏综其裴然之思,元瑜展其翩翩之乐……观其时文,雅好慷慨,良由世积乱离,风衰俗怨,并志深而笔长,故梗概而多气也。”

  “一自衣冠归五岭”,盖指南明政权流亡云南、广东之事。“衣冠”,见本卷前《旧业》诗笺注。“五岭”,《汉书》卷三十二《张耳陈余传》:“南有五岭之戍”。师古注:“领者,西自衡山之南,东穷于海,一山之限耳。而别标名,则有五焉。裴氏《广州记》云:‘大庾、始安、临贺、桂阳、揭阳,是为五领。’邓德明

  《南康记》曰:‘大庾领一也,桂阳骑田领二也,九真都庞领三也,临贺萌渚领四也,始安越城领五也。’裴说是也”。

  “三韩”,汉时朝鲜南部分为马韩、辰韩、弁辰三国,(按:晋时亦称弁辰为弁韩)合称“三韩”(见《后汉书》、《三国志》之《东夷传》)。

  “社日春盘细”,杜甫《立春》诗:“春日春盘细生菜,忽忆两京全盛时。”仇引《杜臆》:“通章只是一个悲意。”

  “吴裔”,吴伯裔,商丘前期雪苑文社成员,作者故友,崇祯十五年卒。详见前《壮悔堂文集》卷五《吴伯裔伯胤传》。

  月

  何故今宵月,清光依旧圆?不难沉碧海,直欲到青天。云汉终无隔,烽烟静可怜。受降城上望,常似在霜前。

  校记:

  “

  一]“静”,强善本作尽”。

  笺注:

  此诗与下首《又见》作于同时,约在顺治三或四年春。

  “不难沉碧海”以下二句,“碧海”、“青天”,皆月落月经之处。旧题东方朔《海内十洲记》:“扶桑,在东海之东岸,岸直陆行,登岸一万里,东复有碧海。海广狭浩汗,与东海等,水既不咸苦,正作碧色。”《李义山诗集》卷六《常娥》:“常娥应悔偷灵乐,碧海青天夜夜心。”

  “受降城上望”以下二句,“受降城”,《史记》卷一百十《匈奴列传》:武帝时,“匈奴大雨雪,畜多饥寒死;儿单于年少,好杀伐,国人多不安。左大都尉欲杀单于,使人间告汉曰:‘我欲杀单于降汉,汉远,即兵来迎我,我即发。’“是岁,汉使贰师将军广利西伐大宛,而令因杅将军(公孙)敖筑受降城”以迎其降。故城在今内蒙古乌拉特旗北五原附近。又《旧唐书》卷九十《张仁愿传》:唐中宗神龙三年,“突厥入寇”,仁愿统朔方军大破之,夺取漠南之地,“于(黄)河北筑三受降城,首尾相应,以绝其南寇之路。”故中受降城在今内蒙古包头市附近,东、西二受降城距中城各四百里。《全唐诗》卷二百八十三李益

  《夜上受降城闻笛》:“回乐峰(按:一作烽)前沙似雪,受降城下月如霜。”

  又见

  又见空村月,春宵过雨寒。不堪愁故国,犹解忆长安。汉妾乌栖泪,秦封鼠谷丸。普天皆战伐,清照好谁看?

  笺注:

  “不堪愁故国”以下二句,李煜《虞美人》词:“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杜甫《杜少陵集》卷四《月夜》:“遥怜小儿女,不解忆长安。”

  “汉妾乌栖泪”,《乐府诗集》卷四十七李白《乌夜啼》:“黄云城边乌欲栖,归飞哑哑枝上啼。机中织锦秦川女,碧纱如烟隔窗语。停梭怅然忆远人,独宿孤房泪如雨”。

  “秦封鼠谷丸”,“鼠”,鸟鼠山;“谷”,函谷关。皆为旧秦地。见本卷《后春兴》诗“鸟鼠山空还放马,丸泥栈断欲盘雕”句笺注。

  除夜四首〔自注〕酉作

  何事年垂暮,深惭鬓欲霜。遭逢谙简略,祖考恕佯狂。野赛儿童鼓,田歌葅麦觞。因风俱入耳,隔岁是春光。

  寂寂惊除夜,椒花逼眼明。酬恩当献岁,颂圣已躬耕,老计耽儿女,同群托友生。不知春朔后,何以谢柴荆?

  生事苍茫晚,王正报诘朝。疮痍惊腊尽,战伐想春消。卜岁闲听灶,祝空懒折腰。野人疏礼法,遮莫卧东皋。

  只此晨钟尽,春晖漫欲然。荒村仍建子,旧历已编年。曙色三江外,云城九塞边。几回心力破,不敢问皇天!

  校记:

  [一“祝空”,强善本作“书空”。

  笺注:

  “乙酉”,顺治二年。贾开宗等曰:“四首托情寄兴,有体有要,非作者不能到也。”

  “简略”,简约疏略。《后汉书》卷二十七《宣秉传》:“明年(建武二年),迁司隶校尉,务举大纲,简略苟细,百僚敬之。”

  “椒花”,椒花雨,酒名。宋人罗大经《鹤林玉露》丙编卷四:“唐子西在惠州,名酒之和者曰‘养生主’,劲者曰‘齐物论’。杨诚斋退休,名酒之和者曰

  ‘金盘露’,劲者曰‘椒花雨’。尝曰:‘余爱椒花雨,甚于金盘露’。心盖有为也。”又《晋书烈女传》:“刘臻妻陈氏者,亦聪辩能属文,尝正旦献《椒花颂》。”杜甫《十二月一日三首》其一:“未将梅蕊惊愁眼,要取椒花媚远天。”

  “献岁”,一岁之始也,此指岁首献酒。《楚辞招魂》:“献岁发春兮,汩吾将南征。”王逸注:“言岁始来进,春气奋扬,万物皆感气而生,自伤放逐,独南行也。”梁人宗懔《荆楚岁时记》注引董勋云:“俗有岁首酌椒酒而饮之,以椒性芬香,又堪为药,故此日采椒花以贡尊者饮之,亦一时之礼也。”

  “友生”,朋友。《诗经小雅常棣》:“虽有兄弟,不如友生。”

  “王正报诘朝”,“王正”,王正月。《春秋》书例,谓周天子之正月,以明大一统之例也。《春秋公羊传》卷一:“元年,春,王正月。‘元年’者何?君(鲁隐公)之始年也;‘春’者何?岁之始也;‘王’者孰谓?谓文王也;何谓先言

  ‘王’而后言‘正月’?王正月也;何言乎‘王正月’?大一统也。”“诘朝”,平旦,即“朔”。按:“正”,年之始月;“诘朝”,月之始日。此句犹言过了‘除夕’,即是周王新年元旦之到来也;意含不承认清朝之“正朔”也。

  “听灶’,未详。疑指旧俗于除夕夜深,听灶边人语以卜一岁吉凶通塞。

  “祝空懒折腰”,承上“疮痍惊腊尽,战伐想春消(按:春色被‘疮痍’‘战伐’所代替、所抵消)”二句,言战乱之年,无功德可以祝颂,不愿折节为违心之言。“祝空”,强善本作“书空”,意谓指画空间,虚构字形也。《晋书》卷七十七

  《殷浩传》:浩以桓温所诬,废为庶人。“虽被黜放,口无怨言,夷神委命,谈咏不辍,虽家人不见其有流放之戚。但终日书空,作‘咄咄怪事’四字而已。”

  “遮莫”,任凭,尽管。

  “荒村仍建子”以下二句,“建子”,周正以子(农历十一月)为岁首,谓之“建子”;此指“明正”,明朝之正朔。这两句字面意思是说,荒村僻壤,不晓朝代更替,正朔之改,仍以周(明)正记岁,旧朝(明朝)年号(崇祯)叙年。

  “曙色三江外,云城九塞边”,写景以寄情:望曙色于三江之外,盼风云于九塞边城。按:“三江”、“九塞”,似指江南沿海之晚明政权及各地之反清斗争。

  “几回心力破”,以下二句,意谓对晚明政权所寄希望多次破灭,最后能否成功,不敢再问苍天矣!“心力破”,犹言心碎。杜甫《散愁二首》其二:“恋

  阙丹心破,霑衣皓首啼。”

  正月初一日雪〔自注〕

  丙戌作

  野人生事信高天,朔气阴风雪满田。回首千村还缟素,扪心入口且炊烟。清才作赋惭今日,应节飞花似去年。细忆丰时祝丙戌,谩同寒尽是虞璇。

  校记:

  一“入”,误。本衙本、强善本、力轩本作“八”,重刻本、扫叶本、万有本一同。

  “细忆丰时祝丙戌”,强善本作“为祝履丰元日兆。”

  笺注:

  “丙戌”,顺治三年。前一年“乙酉”,南京南明政权亡,作者归田返里。“丙戌”年之“正月初一日”,是作者返里后的第一个春节。用辞多双关寓义,

  须言外求之。

  “野人”,归隐山野之入,作者自指。“信”,任。

  “清才作赋惭今日”,“清才”,俊秀之才或节操高洁。《文选》卷五十六潘岳《杨仲武诔序》:“若乃清才俊茂,盛德日新,吾见其进,未见其止也。”此暗用潘岳事典。岳总角辩惠,人称奇童。泰始中,晋武帝躬耕藉田,岳作赋美其事,才名冠世。然性趋世利,谄事贾谧,为世所讥(见《晋书》卷五十五本传)。

  “应节飞花似去年”,讲不能作赋之由。“节”,“正月初一日”之年节。“花”,指雪花。‘年”,乙酉年。乙酉年之“正月初一日”,是北京明朝政权灭

  亡后的第一个年节,同样是“朔气阴风”、“千村缟素”,故云“似去年”。

  “细忆丰时祝丙戌”,意谓若按已往“雪兆丰年”之惯例来祝贺当今“丙戌”年之春节。

  “谩”,空说。“寒尽”,寒冬过去,春天到来。“虞璇”,意谓虞舜的新政,圣君之治,太平盛世。《书经虞典》:“正月上日,受终于文祖,在璇玑玉衡,以齐七政。肆类于上帝,禋于六宗,望于山川,遍于群神,辑五瑞,既月乃日,觐四岳群牧班瑞于群后……。”意谓正月初一这一天,虞舜举行了受禅继位典礼,接受了天子之大命,于是便考察并根据北斗七星之运行,召见四方诸侯,部署新政。“璇”,同旋,本义为美玉,此指“璇玑玉衡,以齐七政”。《史记天官书》:“北斗七星,所谓‘璇玑玉衡,以齐七政’。”《索隐》:“《春秋运斗枢》云:‘斗,第一天枢,第二旋,第三玑,第四权,第五衡,第六开扬,第七摇光,合而为。’斗”又引马融注曰:“《尚书》云:‘七政者,北斗七星,各有所主……故曰七政,也。’”

  我昔二首

  我昔寄维扬,车甲正纵横。先驱渡大江,簪裾粲以映。

  饮至酬功高,南风忽不竞。嗟予归去来,咄咄信时命。

  鳣鲔适北流,汪洋意。迢遥天路长,云影六月阔。大小贵逍遥,鲲溟何不脱?劳尾泣施罛,使我心目豁。

  校记:

  一]“车甲正纵横”,强善本作,“正当车甲横”。

  笺注:

  “我昔寄维扬”,“维扬”,今江苏扬州市。《书经禹贡》:“淮海惟扬州。”

  后人因以“维扬”为扬州别称。贾开宗曰:“弘光元年,侯子从兴平伯高杰北征,杰死,复返广陵(即扬州)。按:是岁五月,豫王师至扬州,诸将奔海陵,已而来降,侯子归里。杰故部曲大帅李本身等前驱渡江,克金陵。十月随至京师。

  此盖侯子归里而以‘劳尾’谓诸藩僚也。”此诗当作于清顺治三年(丙戌)春。

  “先驱渡大江”,指明兴平军大帅降清后,反而充当清军之前导,带领清军渡过长江,攻下南明京都南京事。“先驱”,前驱。

  “簪裾”,显贵者之服饰,此指降清之兴平军将帅们的服饰。贾开宗等曰:“语有讽刺’。

  “饮至酬功高”,“饮至”,此指胜利归来后之庆功宴会。《左传》隐公五年:“三年而治兵,入而振旅,归而饮至,以数军实。”又桓公二年:“凡公行,告于宗庙,反行饮至,舍爵策勋焉。”注:“出曰治兵,始治其事,入曰振旅,治兵礼毕,整众而还。”“饮于庙以数车徒器械及所获也。”

  “南风忽不竞”,衰弱不振。《左传》襄公十八年:“晋人闻有楚师,师旷曰:‘不害,吾骤(数)歌北风,又歌南风。南风不竞(强),多死声,楚必无功。”亦指没有战斗力或失败。此指南明政权之衰落“咄咄”,叹息声。“信”,任。

  “鳣鲔适北流”以下二句,《诗经卫风硕人):“河水洋洋,北流活活……鳣鲔发发。”《毛传》:“洋洋,盛大也。活活,流也。……鳣,鲤。鲔,鮥。

  发发,盛貌。”按:鳣、鲔皆鱼名,上句言其逆流北去;汪洋,水势大貌,下句言其在大水中意气很盛。“发发”,《释文》:“《韩诗》作。”亦作活蹦乱跳、意气洋洋解。

  “大小贵逍遥”以下二句,《庄子逍遥游》:“穷发之北,有溟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为鲲;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南图。且适南冥也,斥笑之曰:‘彼且奚适也?我飞腾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也。而彼且奚适也?’此小大之辨也。”这里借用其意,言无论大小,贵在自适,何不赴鲲溟之中以求自适解脱?“鲲溟”,即鲲所居之溟海天池。

  “劳尾”,《诗经周南汝坟》:“鲂鱼頳尾。”《毛传》頳,赤也;鱼劳则尾赤。”此喻兴平军将帅降清而为其奔走效劳。“施罛,设网,撒网。罛,音孤,鱼网。“泣施罛,意谓进人网中方垂泪。

  去住

  去住从詹尹,幽栖愧命衡。尊生聊任懒,计拙得逃荣。郢市歌无侣,苏门啸可并。神龙嗟有欲,长豢不辞烹。

  笺注:

  “去住”,去与留。“詹尹”,古代卜筮之官。屈原《卜居》:“心烦意乱,不知所从,乃往见太卜郑詹尹。”《全唐诗》卷一百二十五王维《送友人归山歌》:“誓解印兮相从,何詹尹兮可卜。”“命衡”,伊尹相汤伐桀,遂王天下,汤尊之为阿衡。或作命横,亦通。此诗约作于清顺治三、四年间。

  郢市歌无侣”,《文选》卷四十五宋玉《对楚王问》:“客有歌于郢中者,其始曰:《下里巴人》,国中属而和者数千人;其为《阳阿薤露》,国中属而和者数百人;其为《阳春白雪》,国中属而和者不过数十人;引商刻羽,杂以流徵,国

  属而和者不过数人而已。是其曲弥高,其和弥寡。郢市”,楚国国都闹市,此喻官场。

  “苏门啸可并”,《晋书阮籍传》:“籍尝于苏门山遇孙登,与商略终古及栖神道气之术,登皆不应。籍因长啸而退。至半岭,闻有声若鸾凤之音,响乎岩谷,乃登之啸也。”“苏门”,太行山支脉,在河南辉县西北,此代指隐居之地。

  “神龙嗟有欲”二句,《左传》昭公二十九年:“昔有叔安,有裔子曰董父,实甚好龙,能求其耆欲以饮食之,龙多归之。乃扰畜龙,以服帝舜。帝赐之姓曰董,氏曰豢龙。……有陶唐氏既衰,其后有刘累,学扰龙于豢龙氏,以事孔甲。……龙一雌死,潜醢以食夏后,夏后飨之,既而使求之,惧而迁于鲁县。”李贺《诗歌编》卷四《将进酒》:“烹龙庖凤玉脂泣,罗帏绣幕生香风。”“有欲”,即“能求其耆(嗜)欲以饮食之”的“耆欲”。此言正因为神龙有嗜欲,才被长期豢养宰割烹调。“不辞”,逃脱、避免不了。

  奉送王将军归田天城

  送尔天城去,深杯照眼浓。风蹄寒苜蓿,剑气老芙蓉。醉尉怜新戍,开关怆故封。逢时惭用武,瓜畔好从农。

  笺注:

  “王将军”,未详。“天成”,明天成卫,今山西天镇县治。《清一统志大同府》一《天成军》:“今天镇县治。”“《辽史地理志》:大同府领天成县,本极寒之地。”“金改成曰城,元复故,明洪武中改置天成卫。”此诗约作于顺治五年左右。

  “风蹄寒苜蓿《史记大宛传》:大宛“俗嗜酒,马嗜苜蓿“风蹄”,蹄下生风的骏马,喻良将贤才。北方俗谓马食首蓿则肥,冬无苜蓿则瘦。“寒苜蓿,言马已瘦。

  “剑气老芙蓉”,“芙蓉”,宝剑名。《越绝书》卷十一《外传纪宝剑》:“手振拂扬其华,捽如芙蓉始出;观其,灿如列星之行。”此言芙蓉剑气已老。

  “醉尉怜新戍”以下两句,“醉尉”,霸陵尉。《史记》卷一百九《李广传》:广以兵败为匈奴所俘,贬为庶人,家居蓝田南山中射猎。“尝夜从一骑出,从人田间饮,还至霸陵亭。霸陵尉醉,呵止广。广骑曰:‘故李将军。’尉曰:‘今将军尚不得夜行,何乃故也!’止广宿亭下。居无何,匈奴入杀辽西太守,败韩将军,后韩将军徙右北平(死),于是天子乃召拜广为右北平太守。广即请霸

  上报陵尉与俱,至军而斩之。”《汉书》卷五十五《李广传》:广“上书自陈谢罪,曰:‘将军者,国之爪牙也。……夫报忿除害,捐残去杀,朕之所图于将军也;若乃免冠徒跣,稽丧请罪,岂朕之指哉!将军其率师东辕,弥节白檀,以临右北平盛秋。’广在郡,匈奴号曰‘飞将军’,避之,数岁不人界。”《杜诗详注》卷十八《南极》:“乱世多醉尉,愁杀李将军。”注:“醉尉,小人横行。”《庾子山集注》卷十八《周大将军怀德公吴明彻墓志铭》:“霸陵醉尉,侵辱可知;东陵故侯,生平已矣。”“故封”,故秦东陵侯。《史记》卷五十三《萧相国世家》:“召平者,故秦东陵侯。秦破,为布衣。贫,种瓜长安东。瓜美,故世俗谓之‘东陵瓜’,从召平以为名也。”

  “瓜畔好从农”,即归田退隐。

  遁迹

  遁迹遥岑外,结庐问具茨。邻村时见火,荒戍夜闻鸱。遣岁花舒蕊,埋忧黍作糜。忘情到寒暑,惭愧说爱咨。

  校记:

  [一]“结庐”,强善本作“诛茅,。

  笺注:

  “遥岑”,远山。此诗约作于顺治五年左右。

  “具茨”,山名。《庄子杂篇》下《徐无鬼》:“黄帝将见大隗(神名)乎具茨之山。”《释文》:“具茨,……山名也。司马(彪)云:‘在荥阳密县东,今名泰隗山,。

  “遣岁花舒蕊”,言以看花来打发岁月。“遣岁”,度日。杜甫《绝句》六首其一:“蔼蔼花蕊乱,飞飞蜂蝶多。幽栖身懒动,客至欲如何?”又《奉答岑参补阙见赠》:“冉冉柳枝碧,娟娟花蕊红。”又《题桃树》:“小径升堂旧不斜,五株桃树亦从遮。高秋总馈贫人实,来岁还舒满眼花。”

  “埋忧”,消忧也。《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汉诗》卷七仲长统《见志诗》:

  “大道虽夷,见几者寡。任意无非,适物无可。古来绕绕,委曲如琐。百虑何为?至要在我。寄愁天上,埋忧地下。”

  “爰咨”,《诗经小雅皇皇者华》:“我马维驹,六辔如濡。载驰载驱,周爰咨诹 《小序》:“《皇皇者华》,遣使臣也;送之以礼乐,言远而有光华也。”

  《集传》:“赋也。如濡,鲜泽也。周,遍也。爱,于也。咨诹,访问也。使臣自以每怀靡及,故广询博访,以补其不及,而尽其取也。程子曰:‘咨访,使臣之

  ,

  ”大务。’

  闻彭别驾亡

  别驾诗名久,由来故老传。一官才自累,九谪不辞颠。典则兰台令,清真竹下贤。心房收间气,消息玉京边。

  笺注:

  “彭别驾”,参见前《壮悔堂文集》卷一《赠彭子序》、卷九《书彭西园集后》笺注。贾开宗曰:“别驾,彭尧谕也(按:谕应作瑜,下同)。著诗有《西园》、

  《沧浪》诸集。万历年间与国子祭酒侯恪齐名。崇祯十年,为南康别驾,有高韵,不事上官。督饷侍郎张伯鲸征符至,尧谕怒折之,曰:‘此戏具中物耳。’坐免。十五年,刘超据永城叛,诱杀河南巡抚王汉,尧谕以诗吊之。误者以为讽,入奏,下覃怀狱,断炼,久乃解。尧谕诗曰:‘敢奋螳螂臂,轻伤节钺威。甲光随雨黯,将气人宵微。自分前驱往,谁令舆衬归?不知身予敌,长使泪沾衣。’螳螂,盖指超也。”《夏邑县志人物志》说彭尧瑜自南康归里后,六年终于家。以崇祯十五年归里计,则此诗约作于顺治四年。

  “兰台令”,指汉班固,班固曾为汉明帝时兰台令史。《后汉书》卷四十上《班固传》:‘召诣校书部,除兰台令史,……迁为郎,典校秘书。”

  “竹下贤”,晋竹林七贤。《晋书》卷四十九《嵇康传》嵇康居山阳。“所与神交者惟陈留阮籍,河内山涛;豫其流者,河内向秀、沛国刘伶、籍兄子咸、瑯琊王戎,遂为竹林之游,世所谓‘竹林七贤’也。”

  “间气”,旧说英雄豪杰,上应星象,禀天地特殊之气,间世而出,关乎人世特殊之气运,谓之间气。“间”音谏。《太平御览》卷三百六十《人事部》一

  《人事》:“《春秋演孔图》:‘正气为帝,间气为臣,宫商为姓,秀气为人。’《柳宗元集》卷四十《祭杨凭詹事文》:“公禀间气,心灵洞开,翱翔自得,谁屑群猜?”

  “玉京”,《魏书》卷一百十四《释老志》:“道家之原,出于老子。其自言也,先天地生,以资万类。上处玉京,为神王之宗;下在紫微,为飞仙之主。”

  张叔夜祠

  忍死雄州地,白沟草色青。前朝俱大漠,遗像只空亭。痛定乾坤泪,血流日月腥。可怜南渡后,不复问燕铭。

  校记:

  [一“白沟”,强善本作“长沟”,误。

  [二]“血”,强善本作“膏”。

  笺注:

  “张叔夜”,《宋史》卷三百五十三《张叔夜传》:叔夜字嵇仲,少喜言兵,累官龙图阁学士,知青州。靖康时金人南下,叔夜为邓州南道督总管。钦宗手札趋入卫,即自将中军,子伯奋将前军,仲熊将后军,合三万人,转战至都。累迁签书枢密院。二帝破劫,叔夜从之,道中不食。“既次白沟,驭者曰:‘进界河矣。’叔夜乃矍然起,仰天大呼,遂不复语,明日卒。”《清一统志保定府》四:“双忠庙,在雄县北白沟,祀宋张叔夜、明陈复初。以二人殉节处,故祀之。”此诗约作于顺治五年左右。

  “雄州”,今河北省雄县。《清一统志保定府表》:“雄县,五代周置雄州,宋曰雄州易阳郡,金为雄州,明降州为县。”

  “白沟”,《清一统志保定府》:“巨马河,即涞水,自易州涞水县流入,南径定兴县西,至县南为白沟河”,“又东南径雄县西,又东入保定界。”“《寰宇

  “记》:巨马河,在雄州北三十里。”《旧志》:巨马河在定兴县西一里,自涞水县流入,至县南河阳渡,与易水合,自下通名白沟河,以宋、辽分界于此,亦名界河。”

  “遗像只空亭”,贾开宗等评:“一气雄浑”。

  “燕铭”,燕地张叔夜祠前所立之碑铭。

  南冈

  旭日发清烟,独步南冈早。翼翼垄中苗,脉脉原上草。万物感天慈,非为田家宝。逢年力稼穑,搔首问晴昊。我亩服先畴,勖哉念祖考。

  笺注:

  “南冈”,即商丘县南十里之南园,因在南湖南岸,故云。此诗约作于顺治五年左右。

  “我亩服先畴”,“服”,务也,从事也。“先畴”,祖先之田地。《书经盘庚》上:“若农服田力穑,乃亦有秋。”《后汉书》卷四十上《班彪传》附班固《两都赋》:“士食旧德之名氏,农服先畴之畎亩。”

  勖哉念祖考勖,音序,勉励。《诗邶风燕燕》:“先君之思,以勖寡人。”

  题韩叔夜膝庐四首

  韩生结膝庐,闲户托一枝。中夜思夷门,顾我垂老时。再拜感君意,赠君膝庐诗。

  韩生结膝庐,危坐弹鸣琴④。载彼途路子,乃为商与参。凤鸾爱其仪,不栖恶木阴。

  韩生结膝庐,岁暮赋郊居。近闻沙堤行,忽摧广柳车。嗟哉百年身,努力餐芝蕖

  韩生结膝庐,乃在卧龙原。若吟怀大略,隆外日覆翻。归去咏鄙词,此意本忘言。

  笺注:

  “韩叔夜”,《中州先哲传》卷二十四:“韩则愈,字叔夜,号秋岩。……十岁能文,读书务观大略,不喜为章句,率邑士立及社,遍结梁宋汝颖知名士,与复社声气相应,名在复社中,当道忌之不能伤。与同邑梁为虹、梁为舟、苏宇,商丘贾开宗、侯方域、吴伯裔、吴伯胤,西华理鬯和、夏邑彭尧瑜、太康王朝唐立诗社,戴尉氏阮汉闻、中牟张民表为词宗。时祥符兵部侍郎张元佐假归,尚书梁廷栋亦解兵家居,相与大振风雅,唱和无虚日。流寇破鄢陵,奉母徙江南。……清兵下金陵,自淮返里,结茆城隅,萧然尘外,以文事教后进,撰幽居妙论,畅发高士林泉山居读书乐事,用自娱,豪气顿尽。顺治八年以岁贡应廷试,十六年授永嘉知县,康熙元年去官,稽杭州十二年始还,踰岁卒,年六十五。”“膝庐”,韩叔夜斋室名。陶渊明《饮酒》二十首其五:“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又《归去来辞》:“依南窗以寄傲,审容膝之易安。”善曰:“《韩诗外传》北郭先生妻曰:‘今结驷列骑,所安不过容膝;食方丈于前,所甘不过一肉。’

  ’”刘禹锡《陋室铭》:“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孔子云:‘何陋之有!’按则愈与方域、贾开宗为好友,贾开宗亦有《共城梦韩六则愈》、《陵访韩叔夜》诗。此诗约作于顺治五年左右。

  “一枝”,《庄子逍遥游》鹪鹩巢于深林,不过一枝。”

  “夷门”,开封城东门。战国时魏隐士侯嬴曾为夷门监者,因以为氏(见《元和姓纂》二《脂》)。方域先世大梁人,故以自指。

  “危坐弹鸣琴”,阮籍《咏怀诗》:“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琴。”

  “乃为参与商”,参、商,二星名。参在西,商在东,此出彼没,永不相见,此喻双方隔绝也。《文选》卷四十二曹植《与吴季重书》:“面有逸景之速,别有参商之阔。”杜甫《杜工部集》卷十四《赠韦八处士》:“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不栖恶木阴”,《庄子秋水》:“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

  “广柳车”,《史记》卷一百《季布传》:季布为楚将,数困汉王。“及项羽灭,高祖购求布千金。”濮阳周氏置布“广柳车中,并与其家僮数十人之鲁朱家所卖之。”《集解》:“李奇曰:‘大牛车也,车上覆为柳。’瓒曰:‘《茂陵书》中有广柳车,每县数百乘,是今之运转大车也。’《索隐》曰:“则是丧车称‘柳’,后人通谓‘车’为‘柳’也。”按:古时丧葬,用大牛车载棺以出。上覆柳枝,以为棺饰,故称丧车为“广柳车”,亦称运输用的大牛车为“广柳车”。

  “芝蕖,芝英芙蕖《史记》卷百十七《司马相如传》。《大人赋》:“呼吸沆瀣兮餐朝霞,噍咀芝英兮叽琼华。”芙蕖,即荷花。《尔雅释草》:“荷,芙蕖

  “卧龙原”,即卧龙岗。在今河南南阳市西南,相传汉诸葛亮隐于此。

  《清一统志南阳府》一《山川》:“卧龙岗,在南阳县西南七里。起自嵩山之南,绵亘数百里,至此截然而止。回旋盘绕,相传诸葛草庐在焉。”此指叔夜隐居地。

  “苦吟怀大略”二句,《三国志》卷三十五《蜀书诸葛亮传》:“亮躬耕隆亩,好为《梁父吟》。身长八尺,每自比于管仲、乐毅。”“隆外”,隆中之外。“覆翻”,翻天覆地。裴松之注引《汉晋春秋》曰:“亮家于南阳之邓县,在襄阳城东二十里,号曰隆中。”刘备三顾茅庐,诸葛亮有《隆中对》。

  “此意本忘言”,“此意”,即上句“鄙词”,指题韩叔夜膝庐诗。陶潜《饮酒》诗:“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贾开宗等评:“四首只数言结构,而包含无际,愈淡愈浑,是最上乘。”按:“大略”,“此意”,即诸葛亮《隆中对》中兴复汉室之谋略。“忘言”,不便直接写出而已。

  咏古五首

  荆州形势控南屏,魏武东来若建。轻练晓浮吴气白,荒烟晚抱楚痕青。菁茅空篚愁难问,鹦鹉芳洲酒易醒。逝矣莫言匡复事,景升末路付昏冥。

  万丈天峰削剑门,悬云荡日乱朝昏。江流白帝原通峡,隘失黄牛莫问源。但使绵丛犹汉鼎,依然隆准是文孙。谯周自信能知命,夜草降笺答主恩。

  肮脏当年老尉佗,海隅不分俯烟螺。天襟雉甸星辰异,地枕鲛宫翡翠多。秦帝灭时灰正冷,汉皇书至鬓先皤。艰难西向浑一拜,惭愧陆生佩剑过。

  新丰夹道未央前,一剑雄风二百年。昏夜龙号分赤白,东西王气互云烟。春闲小陌邀张放,岁宴雕题贺董贤。九叶太平垂拱日,离离禾黍照原田。

  赤眉初过帝城空,万井萧条在眼中。鸟鼠春窥函谷穴,芙蓉秋对灞桥风村翁有发居然白,宫袖何颜强自红?曾记中元初建子,普天赐酺与民同。

  校记:

  一“艰难西向浑一拜,惭愧陆生佩剑过”,强善本作“艰难西向一为拜,一剑佩深惭陆贾过。”‘一”,资灿本作“思”。

  笺注:

  此组诗约作于顺治五年左右。贾开宗等评:“五首可匹献吉(李梦阳)

  《秋怀》,而其感特深”。

  “荆州”,今湖北省江陵县治。《清一统志荆州府》:“《禹贡》荆州之域,周为楚地,春秋时为郢都”。“三国初属蜀,后属吴,晋平吴因之,为荆州刺史治所。”“明洪武初改曰荆州府,属湖广布政司”。《形势》云:“北据汉、沔,利尽南海,东连吴、会,西通巴蜀,”“为上流重镇,有‘西陕’之号。左顾川、陕,右控湖湘,而下瞰京、洛”。

  “魏武东来若建瓴“魏武”,魏武帝曹操。“建瓴,高屋建瓴之略语。

  《史记高祖纪》:“秦,形胜之国,……地势便利,其以下兵于诸侯,譬犹居高屋之上建瓴水也”。此言曹操自东而来,攻取荆州,势不可遏。《三国志》卷一

  《魏书武帝纪》:“(建安)十三年,……秋七月,公南征刘表(时表据荆州)。八

  月,表卒,其子琮代,屯襄阳,刘备屯樊。九月,公到新野,琮遂降。备走夏口。公进军江陵,下令荆州吏民与之更始,乃论荆州服从之功,侯者十五人。”

  “轻练晓浮吴气白”以下二句,谢《晚登三山还望京邑》:“澄江静如练。”李白《鹦鹉洲》:“芳洲之树何青青。”杜甫《送李校书二十六韵》:“已见楚

  山碧。”

  菁茅空篚菁茅”,草名。古代祭祀用以缩酒者。《左传》僖公四年:“齐侯以诸侯之师侵蔡,蔡溃,遂伐楚。楚子使与师言曰:‘君处北海,寡人处南海,唯是风马牛不相及也,不虞君之涉吾地也,何故?’管仲对曰:‘昔召康公命我先君大公日:“五侯九伯,女实征之,以夹辅周室!”……尔贡包茅不入,王祭不共(供),无以缩酒,寡人是征!昭王南征而不复,寡人是问!’注:“包,裹束也。茅,菁茅也。菁茅而灌之以酒为缩酒。《尚书》:‘包匦菁茅。,

  “鹦鹉芳洲酒易醒”,鹦鹉洲在湖北汉阳西南江中。汉末黄祖为江夏太守,祖长子射大会宾客。有献鹦鹉者,祢衡援笔作赋,因以名洲。衡“少有才辩,而尚气刚傲,好矫时慢物”。(《后汉书》卷八十下本传)后为黄祖所杀,葬于此。

  “景升末路付昏冥”,“景升”,刘表字。《后汉书》卷七十四下《刘表传》:袁绍与曹操相持于官渡,其从事劝其乘其敝而有所作为,表疑虑莫为可否;建安六年,刘备自袁绍奔荆州,表虽厚相待,结而亦不能用也。十三年,曹操自将征表,未至,八月表疽发背,卒。“二子:琦、琮。表初以琦貌类于己,甚爱之。后为琮娶其后妻蔡氏之侄,蔡氏遂爱琮而恶琦,毁誉之言日闻于表。表宠耽后妻,每信受焉。又妻弟蔡瑁及外甥张允并得幸于表,又睦于琮,而琦不

  自宁。”会表将江夏太守黄祖为孙权所杀,琦遂求代其任。及表病甚,琦归省疾,素慈孝,允等恐其见表而父子相感,更有托后之意,“遂遏于户外,使不得见”。“会曹操军至新野,琦走江南。蒯越、韩嵩及东曹掾傅巽等说琮归降。……论曰:刘表道不相越,而欲卧收天运,拟踪三分,其犹水禺(偶)之于人也。”

  “剑门”,剑门山,亦名大剑山,在今四川剑阁县北。《清一统志保宁府》一《山川》:“大剑山,在剑州北。”“《明统志》曰:‘大剑山在剑州北二十五里,其山峭壁中断,两崖相嵌,如门之辟,如剑之植,故又名剑门山。”

  “朝昏”,白天、晚上。

  “江流白帝原通峡”,“白帝”,白帝城,在今四川奉节县城东瞿塘峡口。东汉公孙述至鱼腹,见白气如龙出井中,自以为瑞,改鱼腹曰白帝。三国时,蜀汉以此为防吴重镇。“峡”,即瞿塘峡。剑门东临嘉陵江,水南流与涪江合入长江,长江东流,经白帝城下,穿瞿塘、巫峡入湖北界。

  “黄牛”,黄牛山。《水经注江水》二:“江水又东迳黄牛山,山下滩名曰:黄牛滩。南岸重岭叠起,最外高崖间,有色(石)如人负刀牵牛,人黑牛黄,成就分明,既人迹所绝,莫得究焉。此岩最高,加江湍纡回,虽途迳信宿,犹望见此物,故行者谣曰:‘朝发黄牛,暮宿黄牛(,三朝三暮,黄牛如故)。’言水路行(纡)深,回望如一也。”在湖北宜昌(又名夷陵)西,西陵峡东端之险隘处,为人川之咽喉要地之一。蜀、吴夷陵之战时,陆逊上疏孙权云:“夷陵要害,国之关

  限……失之非徒损一郡之地,荆州可忧。”此战逊破蜀“四十余营”,蜀军“土崩瓦解”,刘备“夜遁,仅得入白帝城。其舟船器械,水步军资,一时略尽。尸骸漂流,塞江而下”,(《三国志吴志》卷五十八《陆逊传》)。刘备为其弟关羽复仇之夷陵之战,不仅破坏了诸葛亮联吴抗操的战略方针,军事上遭到巨大损失,还失却了黄牛山、西陵峡等许多军事要冲之地。

  “绵丛”,指蜀地。蜀有绵州,其先王曰蚕丛,故以之代蜀。“汉鼎”,汉统也。自古“鼎”为传国之重器,鼎存则社稷存。

  “依然隆准是文孙”,“隆准”,高鼻梁,此指汉高祖刘邦。《史记高祖纪》:“高祖为人,隆准而龙颜。”“文孙”,原指周文王之孙。《书经立政》:“继

  自今,文子文孙。”《传》:“文子文孙,文王之子孙。”此言依然是汉家天下。

  “谯周自信能知命”以下二句,“谯周”,《三国志》卷四十二《蜀志谯周传》:“谯周字允南,巴西西充国人也”。“研精六经,尤善书札,颇晓天文”。“后主立太子,以周为仆,转家令”。后迁光禄大夫。“景耀六年冬,魏大将军邓艾克江由,长驱而前。而蜀本谓敌不便至,不作城守调度,及闻艾已入阴平

  ……后主使群臣会议,计无所出”。周请降。上书曰:“《易》曰:‘亢之为言,知得而不知丧,知存而不知亡,知得失存亡而不失其正者,其惟圣人乎?’言圣人知命而不苟必也。故尧、舜以子不善,知天有授,而求授人;子虽不肖,祸尚未萌,而迎授与人,况祸以至乎?”“于是遂从周策。”裴注引孙绰评曰:“谯周说后主降魏,可乎?曰:自为天子而乞降请命,何耻之深乎!夫为社稷死则死之,为社稷亡则亡之。先君正魏之篡,不与同天矣!推过于其父,俯首而事仇,可谓苟存,岂大居正之道哉!”贾开宗等评:“不明明说坏谯周,风人讽刺之体。”

  尉佗”,《史记》卷百十三《南越列传》:“南越王尉佗者,真定人也,姓赵氏秦时用为南海龙川令。至二世时,南海尉任嚣病且死,召龙川令赵佗语曰:‘闻胜等作乱,秦为无道,天下苦之,项羽、刘季、陈胜、吴广等州郡各共兴军聚众,虎争天下,中国扰乱,未知所安,豪杰畔秦相立。南海僻远,吾恐盗兵侵地至此,吾欲兴兵绝新道自备,待诸侯变,会病甚;且番禺负山险,阻南海,东西数千里,颇有中国人相辅,此亦一州之主也,可以立国。郡中长吏无足与言者,故召公告之。’即被佗书,行南海尉事。嚣死,佗即移檄告横浦、阳

  山、湟谿关曰:‘盗兵且至,急绝道聚兵自守!’因稍以法诛秦所置长吏,以其党为假守”。“肮脏”,高亢正直貌。

  “烟螺”,云雾笼罩的山峰,古时发髻如螺,称螺髻,形似峰峦状,故用以相比。

  “天襟雉甸星辰异”以下二句,写南海自然地理形势。“雉甸”,谢朓《晚登三山还望京邑》:“喧鸟覆春洲,杂英满芳甸。”《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梁诗》卷十吴均《雉子班》:“可怜雉子班,群飞集野甸。”《汉书》卷十二《平帝纪》:“元始元年春正月,越裳氏重译献白雉一、黑雉二,诏使三公以荐宗庙。”师古注:“越裳,南方远国也。道路绝远,风俗殊隔,故累译而后乃通。”《太平御览》卷九百十七《羽族部》十《雉》引《孝经援神契》:“周成王时,越裳献白雉,去京师三万里。”“鲛宫”,鲛人水下所居之宫,此代指南陲大海。《博物志》卷二

  《异人》:“南海水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能泣珠”。此言南海特产珍珠翡翠。

  “秦帝灭时灰正冷”以下四句,言尉佗乘秦亡之机称王称帝,汉文帝致书切责,佗欣然归命。《史记》卷七《项羽本纪》:“项羽引兵,西屠咸阳,杀秦降王子婴,烧秦宫室,火三月不灭。”又卷百十三《南越列传》:“秦已破灭,佗即击并桂林、象郡,自立为南越武王。高帝已定天下,为中国劳苦,故释佗弗诛。……高后时,有司请禁南越关市铁器。……于是佗乃自尊号为南越武帝,发兵攻长沙边邑,败数县而去焉。……乃乘黄屋左纛,称制,与中国侔。”文帝即位,遍告诸侯四夷,为佗亲家置守邑,岁时奉祀,尊官厚赐其从昆弟,喻盛德焉;同时派使臣陆贾前往“让佗自立为帝”。“陆贾至南越,王甚恐”,为书谢罪,言称“蛮夷大长老夫臣佗”,“老臣妄窃帝号……自今以后,去帝制黄屋左纛”。“西向”,面向长安。“陆生”,陆贾。《史记》卷九十七、《汉书》卷四十三有传。“灰”,秦朝灭亡时的劫灰。

  “新丰夹道未央前”,“新丰”,《元和郡县志》卷一《关内道》一:“新丰故城,在(昭应)县东十八里,汉新丰县城也。汉七年,高祖以太上皇思东归,于此置县,徙丰人以实之,故曰新丰。并移枌榆旧社,街衢楝字,一如旧制。男女老幼,各知其室,虽鸡犬混放,亦识其家焉”。“未央”,汉宫名。

  “一剑雄风二百年”,《史记高帝纪》:高祖曰:“吾以布衣,提三尺剑取天下,此非天命乎!”杜甫《重经昭陵》:“风尘三尺剑,社稷一戎衣”。“二百年”,指高祖一剑斩蛇起义,雄风盖世,创汉二百年基业。按,汉自高祖定鼎至汉亡,共十五帝,二百三十一年,此言其成数。

  “昏夜龙号分赤白”,《史记高帝纪》:“高祖被酒,夜径泽中,令一人行前。行前还报曰:‘前有大蛇当径,愿还。’高祖醉曰:‘壮士行,何畏!’乃前拔剑击斩蛇。蛇遂分为二,径开。行数里,醉,因卧。后来人至蛇所,有一老妪夜哭。人问何哭?妪曰:‘人杀吾子,故哭之。’人曰:‘妪子何为见杀?’妪曰:

  ‘吾子,白帝子也,化为蛇当道,今为赤帝子斩之。

  “东西王气”,乃言长安与洛阳也。高祖建国,西都长安,世为前汉或西汉。光武帝刘秀东都洛阳,史称后汉或东汉。

  “春闲小陌邀张放”,《汉书》卷五十九《张汤传》附《张放传》:“(汉成帝)鸿嘉中,上欲遵武帝故事,与近臣游宴,放以公主子开敏得幸,放取皇后弟平恩侯许嘉女。……与上卧起,宠爱殊绝。常从为微行出游,北至甘泉,南至长杨、五柞,斗鸡走马长安中。”

  “岁宴雕题贺董贤”,“雕题”以丹青雕刻其额。《礼记王制》:“南方曰蛮,雕题、交趾。”疏:“雕,谓刻也;题,谓额也。谓以丹青彫刻其额也。”《汉书》卷九十三《佞幸传序》:“汉兴,佞幸宠臣,高祖时则有籍孺,孝惠有闳孺,此两人非有材能,但以婉媚贵幸,与上卧起……故孝惠时,郎、侍中皆冠鵔,贝带,傅脂粉,化闳、籍之属焉。”赞曰:“柔曼之倾意,非独女德,盖亦有男色焉。观籍、闳、邓、韩之徒非一,而董贤之宠尤盛。”《佞幸传董贤传》:“董贤字圣卿,云阳人也。”“为人美丽自喜,哀帝望见,说其仪貌”,“迁光禄大夫。贤宠爱

  日甚,为驸马都尉侍中,出则参乘,入御左右,旬月间赏赐累钜万,贵震朝廷。常与上卧起,尝昼寝,偏籍(侧身压在)上袖。上欲起,贤未觉,不欲动贤,乃断袖而起。其恩爱至此。”贾开宗等评:“云以细人(小人)亡国。”

  “九叶太平垂拱日”,“九叶”,九世也。汉哀帝以前有九帝,即高祖、惠帝、文帝、景帝、武帝、昭帝、宣帝、元帝、成帝。“垂拱”,垂衣拱手。《书经武成》:“惇信明义,崇德报功,垂拱而天下治。”多用以颂扬帝王无为而治、太平盛世。

  “离离禾黍”,见前卷三《寄泗上王二丈》诗笺注。

  “赤眉初过帝城空”以下二句,“赤眉”,西汉末年樊崇领导的农民起义军。《后汉书》卷十一《刘盆子传》:“王莽遣平均公廉丹、太师王匡击之,(樊)崇等欲战,恐其众与莽兵乱,乃皆朱其眉以相识别,由是号曰赤眉。”后立刘盆子为帝,破长安,据年余。复出大掠,城中粮食尽,遂收载珍宝,因大纵火烧宫室,引兵而西。”“乃复还,发掘诸陵,取其宝货。”“时三辅大饥,人相食,城郭皆空,白骨蔽野。”“帝城”,此指西汉都城长安。

  “鸟鼠”,鸟鼠山,见本卷《后春兴八首》“鸟鼠山空还放马”句笺注。“函谷”,函谷关。汉武帝元鼎三年移置,非秦之函关,在今河南新安县东北。

  “芙蓉秋对灞桥风”,“芙蓉”,汉宫苑有芙蓉园。秦为宜春苑,汉为乐游苑,在曲江西南,园内有芙蓉池。此泛指汉之宫苑。灞桥”,《三辅黄图》卷六

  《桥》:“霸桥,在长安东,跨水作桥。汉人送客至此桥,折柳赠别。”

  “曾记中元初建子”二句,言恢复汉统,普天下同庆也。“中元”,汉光武帝刘秀年号。“建子”,见本卷《除夜》诗笺注。《后汉书光武帝纪》中元元年:“四月癸酉,东巡狩车驾还宫。己卯,大赦天下。复嬴、博、梁父、奉高,勿出今年田租刍稿,改年为中元。”六月,群臣奏嘉瑞,谓为“化致升平,称为中兴”。

  《史记》卷六《秦始皇本纪》二十五年:“五月,天下大酺”。《正义》云:“天下欢乐大饮酒也。秦既平韩、赵、魏、燕、楚五国,故天下大酺也”。

  闻警四首

  遥望欃枪外,平临肘腋前。渴芒斜睨汉,妖焰夜横天。不道缠青兖,犹能俯涧。王师终庙胜,细拟奏甘泉。

  岂容天堑地,戎马却秋郊。狐火吹三辅,乌飞黯二崤。律应骄左次,略或慎前茅。勉矣黄河曲,冯夷助断蛟。

  莫怪王师过,河阳大合围,长年防玉塞,此日出金微。凯奏青蛾敛,勋旌白马肥。从来怨《杨柳》,应许赋《无衣》。

  上将军中略,专征阃外任。驱除终帝力,底定自天心。小墅鼪鼯走,高堂蟋蟀吟。犹烦数遗老,永夜立清砧。

  笺注:

  此诗作于顺治五年。是年,山东、河南、陕西交界地,农民反清武装蜂起。

  “遥望欃枪外”以下二句,《尔雅释天》:“彗星为欃枪。”古代以为妖星,出则主战乱。徐作肃《偶更堂文集》上《赠陈将军序》:“戊子(清顺治五年),寇(榆园农民起义军)起山东,残曹邑。归郡(归德府)视曹甫百里,其画疆才五十里耳。……归北据河,与全齐邻,一旦盗发肘腋,责又不下襄,盖甚难其寄云。贼数渡河,侯(陈将军)屡摧其锋,斩俘甚众,贼夺气,因不至大骋。”

  “青、兖”,山东青州、兖州二府。清顺治四、五年间,山东农民纷起,青、兖一带尤甚。谢迁为首的一支自顺治二年至四年,活动在青州、济南一带,陷城杀将,被称为“山左第一巨寇”。丁维岳于顺治四年活动于东昌、兖州一代,连陷数城,十二月,战死郓城。五年,李化鲸等起曹州,清集四省兵力镇压,其余部一直转战山东各地,坚持数年。见《清代农民战争史资料选编》第一册下。

  “涧”,洛阳地区之涧水、水。《清一统地河南府》一:“涧水在渑池县北。……《水经》:涧水出新安县南白石山,东南入于洛(水)。”又:“水,源出孟津县西,流至洛阳县北,又东南注洛(水)。”此泛指洛阳地区(明、清称河南府)。顺治五年七月,山东农民军,曾“结连北直、河南”,“没立州县,势如鼎沸”。见《明清史料》丙编第七册。

  “庙胜”,临战前朝廷所定克敌制胜的谋略。《汉书》卷六十九《赵充国传》:“诚恐它夷,卒有不虞之变,相因并起,为明主忧。诚非素定庙胜之册。”师古曰:“庙胜,谓谋于庙堂而胜敌也。”

  “甘泉”汉有甘泉宫,此指朝廷也。

  “狐火吹三辅”以下二句,“三辅”,汉长安京畿所辖之地,此泛指关中也。“三崤”,即崤山,在今河南洛宁县西北。《文选》班固《西都赋》:“左据函谷、崤之阻,表以太华、终南之山。”《元和郡县志》卷五《河南府》:“二崤山又名嵚崟山,在(洛宁)县北二十八里。自东崤至西崤三十五里。东崤长坂数里,峻阜绝涧,车不得方轨,西崤全是石坂十二里,险绝不异东崤”《清代农民战争史资料选编》第一册下清政府档案载:吴景道、李若琛塘报:顺治五年十至十一月,灵宝、卢氏县境内,张进泽、杜见川等农民起义,称历正年号,以灵宝松圪塔寨为据点,转战于陕、豫之间与河南灵宝、卢氏一带。河南巡抚吴景道,纠集河南总兵高第、河北总兵孔希贵派兵镇压之。

  “律应骄左次”以下二句,《易经师》:“象曰:‘师出以律,失律凶也。’……六四:师左次,无咎。”言出师必须应律(作战之法则规律)。《正义》曰:“师在高险之左以次止,则无咎也。……故《汉书》韩信云:《兵法》欲右背山陵,前左水泽。”“前茅”,前哨斥候。古时前军以茅为旌,持旌先行,遇敌情则举旌以告后军。《左传》宣公十二年:“前茅虑无。”

  “冯夷助断蛟”,“冯夷”,河神名。《庄子大宗师》:“冯夷得之,以游大川。”《释文》:“司马(彪)云:《清泠传》曰:华阴潼乡堤首(里)人也。服八石,得水仙,是为河伯。一云八月庚子,浴于河,溺死(遂为河神)。”

  “河阳大合围”,“河阳”,黄河以北之地区此指曹县。顺治五年八月,满州赖恼和河道总督、提督军务、兵部右侍郎杨方兴檄山东、河南、河北三省兵力于曹县,合剿榆园军。

  “玉塞”,“金微”,我国西北二边塞名,详见本卷《村居和徐五作肃》笺注。

  “凯奏青蛾敛”,“青蛾”古代女子以青黛画眉,曰青蛾,此指美女。《全唐诗》卷二十四刘长卿《少年行》:“荐枕青蛾艳,鸣鞭白马骄。”又卷百二十四徐安贞《闻邻家理铮》:“曲成虚忆青蛾敛,调急遥怜玉指寒。”“敛”,敛袂、敛衽,整理衣服,表示敬服之礼节。

  “怨《杨柳》”,《全唐诗》卷二百五十三王之涣《凉州词》:“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光不渡玉门关。”杨慎《升庵诗话》卷二《王之涣凉州歌》:“此诗意言恩泽不及于边塞,所谓君门远于万里也。”

  无衣》”,《诗经秦风无衣》:“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朱喜《集传》云:“秦俗强悍,乐于战斗,故其人平居而相谓曰:岂以子之无衣,而与子同袍乎!盖以王于兴师,则将修我戈矛,而与子同仇也。其欢爱之心足以相死如此。”

  “上将军中略”二句,《孙子地形》:“料敌制胜,计险阨远近,上将之道也。”“专征”,古代诸侯或将帅经天子受命,得自主征伐。《竹书纪年》上帝辛三年:“王锡命西伯,得专征伐。”阃,国门。“阃外”,乃指将帅统兵在外作战。

  《史记》卷一百二《冯唐传》:“阃以内者,寡人制之;阃之外者,将军制之。”

  “帝力”,见本卷前《旧业》诗笺注。

  “底定自天心”,“底定”得到平定,获致太平。《南史齐高帝纪》:“信宿之间,宣阳底定,此又公之功也。”“天心”,《书经咸有一得》:“克享天心,受天明命。”《传》:“享,当也;所征无敌,谓之受天命。”

  “小墅鼪鼯鼪 鼯  

  走”二句,,即鼬,俗名黄鼠狼,善捕鼠为食。,俗名夷吾、飞鼠,形似蝙蝠,前后肢间有飞膜,可在树间滑翔。《庄子徐无鬼》:“藜藿(蒿草)柱乎鼪鼯之迳。”《集解》:“其地但有鼪鼯往来路径,藜藿森立如柱,极言其荒秽也。”《诗经唐风蟋蟀》:“蟋蟀在堂,役车其休。”

  “永夜立清砧”,《杜诗详注》卷七《捣衣》:“亦知戍不返,秋至拭清砧。”仇注:“江淹诗:‘秋至拭罗纨《玉篇》:‘砧,捣石也。’按:“清砧”,捣衣之石;秋至天寒,立清砧以备寒衣也。

  感怀口号十五首

  寸丝一粒天王贡,旧赋新徭长吏恩。岁费金钱兵不减,檄征莫怪夜呼门。

  保障功高竞出财;东京旧址起楼台。奏章博得冠绅上,

  卜式非情信可猜。

  霏霏春雨尽扶犁,直到先陵寝殿基。稼穑相传王业地,粢盛谁贡《大田》诗。

  景略当年扪虱谈,逸才独步老兵惭。金刀一起江分左,玉屑何关晋已南。

  天阁抡材欲拔尤,相怜等辈各淹留。经纶自古归屠狗

  ,辇下何须识字流。

  陈余张耳功名薄,向秀王戎意趣嫌。吾道艰难争末俗,市朝恩怨莫相兼。

  专城租税轻冯煖,薄俗公卿重灌夫。尔辈古人何所似,暂来就食亦良图。

  欺人日午饥枭语,坏壁月明怪鼠骄。安得秦灰重不燃,依然社火事耕樵。

  梁雍两地各防秋,杀将覆军战不休。六诏衣冠轻汉礼,三羌旗帜掩秦沟。

  泽畔行吟帝期高,灵均憔悴寄《离骚》。幸留山野容闲放,稍待秋风觅酒螯。

  汉阁招贤翠羽帘,一时霖雨庆新沾。犹烦寸纸容函否,为道苍生意未厌。

  六州荐食原秦旅,三窟狡谋据蜀江一。胜算王师多不战,专征之子已招降。

  更筑长城岂偶然,从来设险卫山川。龙蟠日月交伊洛,龟卜东西食涧

  高烽俭岁日相仍,公子王孙尚五陵。七尺珊瑚输石季

  ,万钱餚馔费何曾。

  铜驼背洛绥绥卧,彗尾垂秦焰焰馋。共问守龟新兆在

  ,草茅洒泪只儒衫。

  校记:

  一]“寸”,强善本作“十”,误。

  二“征”,强善本作“符”。

  [三]“旧”,强善本作“奋”,误。

  [四“淹”,强善本作“掩”,误。

  [五]“怪”,强善本作“妖”。

  [六]“重不”,强善本作“不重”。

  七“杀军覆将”,强善本作“兵气横空”。

  [八]“期”,强善本作“阙”。本衙本、力轩本同,是。

  九“螯”,强善本作“鳌”,误。

  十“容”,强善本、本衙本、力轩本作“空”;重刻本、扫叶本同。

  [十一]“狡”,强善本作“深”。

  十二“洒”,强善本作“潇”,误。

  笺注:

  本组诗作于顺治六年前后。

  “东京”,东汉都洛阳,时人称为东京,五代后梁以汴京为开封府,建为东都,后晋天福三年改称东京,后汉、后周、北宋因之。明末福王国洛阳、周王国开封。洛阳宫室为农民军所毁,开封周王府崇祯十五年为黄水所没。

  “卜式非情信可猜”,《汉书》卷五十八《卜式传》:“卜式,河南人也,以田畜为事……。式入山牧,十余年,羊致千余头,买田宅。……时汉方事匈奴,式上书,愿输家财半助边。上使使问式:‘欲为官乎?’式曰:‘自小牧羊,不习仕宦,不愿也。’使者曰:‘家岂有冤,欲言事乎?’式曰:‘臣生与人无所争,邑人贫者贷之,不善者教之,所居,人皆从式,式何故见冤?’使者曰:‘苟,子何欲?’式曰:‘天子诛匈奴,愚以为贤者宜死节,有财者宜输之,如此而匈奴可灭也。’使者以闻,上以语丞相弘。弘曰:‘此非人情。不轨之臣不可以为化而乱法,愿陛下勿许。’上不报,数岁乃罢式。式归,复田牧。”

  “先陵”,明帝先陵在凤阳,见前卷三过《凤阳陵园》诗笺注。

  “粢盛”,祭品,指盛在祭品中之黍稷。《左传》桓公六年:“粢盛丰备。”注:“黍稷曰粢,在器曰盛。”疏:“祭之用米,黍稷为多,故曰黍稷曰粢;盛,谓盛于器,”故云在器曰盛。”《孟子滕文公下》云:“诸侯助耕,以供粢盛。”“《大田》”,《诗经小雅大田》之《小序》云:“《大田》,刺幽王也,言矜寡不能自存焉。”《毛传》:“幽王之时,政烦赋重,而不务农事,虫灾害谷,风雨不时,万民饥馑,矜寡无所取活,故时臣思古以刺之。”

  “景略当年扪虱谈”,《晋书》卷百十四《前秦载记王猛传》:王猛,字景略,北海剧人也,家于魏郡。为人瓌姿俊伟,博学好兵书,谨重严毅,细事不干其虑。隐于华阴山,怀佐世之志,希龙颜之主,敛翼待时,候风云而后动。“桓温入关,猛被褐而诣之,一面谈当世之事,扪虱而言,旁若无人。温察而异之,问曰:‘吾奉天子之命,率锐师十万,杖义讨逆,为百姓除残贼,而三秦豪杰未有至者何也?’猛曰:‘公不远数千里,深入寇境,长安咫尺而不渡灞水,百姓未见公心故也,所以不至。’温默无以酬之。”按:王猛的对谈,揭穿了桓温为了篡晋,借北伐以捞取政治资本的阴谋,故下句云:“惭”。

  “金刀”,卯金刀,指刘裕。桓温图谋篡晋未果而卒,出身行伍的刘裕亦步桓温后辙,通过北伐与讨伐桓玄以扩大其政治影响,终于篡晋而立。见《宋书武帝纪》。

  “天阁”,尚书台。“抡材”,选择人材。

  “经纶自古归屠狗”,《后汉书》卷二十二《朱景王杜马刘傅坚马列传论》云:“议者多非光武不以功臣任职,至使英姿茂绩,委而勿用。然原夫深谋远算,固将有以焉尔。若乃王道既衰,降及霸德,犹能授受惟庸,熏贤皆序,如管、之迭升(齐)桓世,先、赵之同列(晋)文朝,可谓兼通矣。降自秦、汉,世资战力,至于翼扶王运,皆武人屈起,亦有鬻缯屠狗轻猾之徒(按:灌婴,淮阳贩缯者;樊哙,以屠狗为事),或崇以连城之赏,或任以阿衡之地,故势疑则隙生,力侔则乱起。萧、樊且犹缧绁,信、越终见菹戮,不其然乎!自兹以降,迄于孝武,宰、辅五世,莫非公侯,遂使缙绅道塞,贤能蔽壅。朝有世及之私,下多抱关之怨,其怀道无闻,委身草莽者,亦何可胜言。故光武鉴前事之违,存矫枉之志……。”《壮悔堂文集》卷八《豫省试策》一:“今一时从龙侍从,皆起兵间,而皇帝又有畋猎狗马之好,岂特长沙之不合于灌、绛哉?”

  “陈余张耳功名薄”,事见《史记》卷八十九、《汉书》卷三十二《张耳陈余传》。张耳,大梁人,少时曾为魏公子毋忌门客。尝亡命游外黄,广交天下士,为外黄令。陈余,亦大梁人,好儒术,以年少,父事张耳,相与为刎颈之交。秦灭魏,以二人魏之名士,购求之。二人乃变姓名,适陈为里门监。陈涉至陈,二人谒涉,求为略河北地,耳以功为赵王右丞相,余为大将军。秦将章邯、王离围赵王、张耳于巨鹿,余以兵寡勿救,二人遂有隙。后耳随项羽入关,被封为常山王;余以未入关故,仅封为侯。余不平,与齐田荣袭耳,耳走依汉王刘邦。汉二年,耳与韩信击破赵军于井径,遂斩陈余泜水上。《汉书张耳陈余传赞》曰:“张耳、陈余,世所称贤,其宾客厮役,皆天下俊杰,所居国无不取卿相者。然耳、余始居约时,相然信死,岂顾问哉!及据国争权,卒相灭亡,何乡者慕用之诚,后相背之戾也!势利之交,古人羞之,盖谓是矣。”“薄”,《易经系辞下》:“德薄而位尊,智小而谋大。”

  “向秀、王戎意趣嫌”,《晋书》卷四十九《向秀传》:“向秀,字子期,河内怀人也。清悟有远识,少为山涛所知,雅好老、庄之学。庄周著内外数十篇,历世才士虽有观者,莫适论其旨统也;秀乃为之隐解,发明奇趣,振起玄风,读者超然心悟,莫不自足一时也。嵇)康善锻,秀为之助,相对欣然,旁若无人;又共吕安灌园于山阳。康既被诛,秀应本郡计入洛。”过康之宅,闻邻笛声,作《思旧赋》。“后为散骑侍郎,转黄门侍郎、散骑常侍。在朝不任职,容迹而已。”“王戒”,字濬仲,琅邪临沂人,先时与嵇康、向秀同为竹林之游,“任率不修威仪,善发谈端,赏其要会。”后袭父爵,辟相国掾,迁豫州刺史。以伐吴功,征为侍中。迁尚书左仆射,领吏部。以晋室方乱,“与时舒卷,无蹇谔之节。自经典选,未尝进寒素,退虚名,但与时浮沈,户调门选而已。……性好兴利,广收八方园田水碓,周遍天下。积实聚钱,不知纪极。每自执牙筹,昼夜计算,恒若不足。而又俭啬,不自奉养,天下人谓之膏肓之疾”(《晋书》卷四十三本传)。

  “专城租税轻冯煖”,《战国策齐策》四:“齐人有冯谖者,贫乏不能自存,使人属孟尝君,愿寄食门下。孟尝君曰:‘客何好?’曰:‘客无好也。’曰:

  ‘客何能?:‘客无能也。’孟尝君笑而受之曰:‘诺。’左右以君轻之也,食以草具。”后孟尝君问其门下客曰:‘谁习计会,能为文收责(债)于薛者乎?”冯谖愿之,辞曰:“责毕收,以市何而反?”孟尝君曰:‘市吾家所寡有者。”驱而之薛,召当偿债者悉来合券。券遍合,乃矫命以债赐诸民,因烧其券,民称万岁。长驱回齐,孟尝君问曰:“以何市而反?”冯谖曰:“君家所寡者义耳,窃以为君市义。”孟尝君不悦曰:“诺,先生休矣!”“后期年,齐王谓孟尝君曰:‘寡人不敢以先王之臣为臣。’孟尝君就国于薛,未至百里,民扶老携幼,迎君道中。孟尝君顾谓冯谖曰:‘先生所为文市义者,乃今日见之。’“煖”,一本作“谖”,《史记》作“驩

  “薄俗公卿重灌夫”,《史记》卷一百七本传:“灌将军夫者,颍阴人也。夫父张孟,尝为颍阴侯灌婴舍人,得幸,因进之至二千石,故蒙灌氏姓为灌孟。”吴、楚反时,夫以千人与父俱,父死吴军中,夫誓取吴王与其将军头以报父仇。驰入吴军,至吴将麾下,所杀伤数十人,独与一从骑归。身中大创十余,适有万金良药,故得无死。创少愈,复请前往,太尉固止之,以此名闻天下。“不喜文学,好任侠,已然诺,诸所与交通,无非豪杰大猾。家累数千万,食客日数十百人。陂池田园,宗族宾客为权利,横于颖川。”后为武安侯田蚡所害。

  “欺人日午饥枭语”以下二句,以鸱鸮白天午)鸣叫与妖鼠黑夜骄横,喻坏人当道、社会动乱,故下句云:“安得秦灰重不燃”,使人们能够安居乐业。

  “秦灰”,见前本卷《咏古》五首其三“秦帝灭时灰正冷”句笺注,此指战乱。

  “梁雍两地各防秋”以下二句,“梁雍”,《尚书禹贡》:“华阳黑水惟梁州。”“黑水西河惟雍州。”此指我国西北地区。顺治五至七年间,我国西北地

  区爆发了各族人民的大起义,清廷调兵遣将,进行镇压。据《清史稿》卷四《世祖本纪》一载:五年二月,以“李鉴为宁夏巡抚”;四月,遣“固山阿真阿赖”、李

  国翰、吴三桂驻镇汉中(古梁州地),“命贝子吞齐为平西大将军,同韩岱讨陕西叛回”;五至六月,清军在巩昌、临洮、兰州(古雍州地)同甘肃回族起义军激战,“以周文业为甘肃巡抚”;八月,“以王一品为凤翔巡抚”。六年三月,陕北(古雍州地)王永强等起义,攻克延安、榆林、同官等州县,杀清延绥巡抚王正志;甘肃回民米喇印等起义,杀清甘肃巡抚张文衡;五月,吴三桂、李国翰等镇压延安起义军;七至九月,吴三桂等镇压延绥、榆林起义军,并杀故明将唐仲亨、故

  明王朱常渶、朱由杠。七年十一月,吴三桂等镇压府谷抗清军,杀故明经略高友才等,至此,西北地区的反清斗争,大都被镇压。

  “六诏”唐书》卷百九十七《西南蛮传》:“南诏蛮,本乌蛮之别种也,姓蒙氏。蛮谓王为‘诏’,自言哀牢之后,代居蒙舍州为渠帅,在汉永昌故郡东,姚州之西。其先渠帅有六,自号‘六诏’,兵力相埒,无统帅。蜀时为诸葛亮所征,皆臣服之”在今四川、云南交界地。“三羌”,《后汉书》卷八十七《西羌传》:“西羌之本,出自三苗,姜姓之别也,其国近南岳。及舜流四凶,徙之三危,河关之西南羌地是也。滨于赐支,至于河首,绵地千里。”秦献公时,其豪酋印、忍畏秦之威,将其种人附落而南。“其后子孙分别,各自为种,任随所之。或为氂牛种,越巂羌是也;或为白马种,广汉羌是也;或为参狼种,武都羌是也。”

  “泽畔行吟帝期(阙)高”以下二句,《史记》卷八十四《屈原列传》:“屈原者,名平,楚之同姓也。为楚怀王左徒。博闻强志,明于治乱,娴于辞令。入则与王图议国事,以出号令;出则接遇宾客,应对诸侯,王甚任之。上官大夫与之同列,争宠而心害其能……因谗之……王怒而疏屈平。屈平疾王听之不聪也,谗陷之蔽明也,邪曲之害公也,方正之不容也,故忧愁幽思而作《离骚》。”怀王囚秦而死,子顷襄王立,令尹子兰复使上官大夫短屈原于顷襄王,

  顷襄王怒而迁之。屈原至于江滨,被发行吟泽畔,颜色憔悴,形容枯槁……于是怀石遂自沉汨罗以死。”“灵均”,屈原《离骚》:“皇览揆余初度兮,肇锡余以嘉名。名余曰正则兮,字余曰灵均。”

  “觅酒螯”,《晋书》卷四十九《毕卓传》:卓少放达,尝谓人曰:“得酒满数百斛船,四时甘味置两头,右手持酒杯,左手持蟹螯,拍浮酒船中,便足了一生矣。”又见《世说新语》卷二十三《任诞》。“螯”,《荀子劝学》:“蟹八跪而二螯。”螯,蟹前如钳之大爪,此指蟹。

  “汉阁招贤翠羽帘”,《汉书》卷五十八《公孙弘传》:“元朔中,(弘)代薛泽为丞相。时上方兴功业,屡举贤良。弘自见为举首,起徒步,数年至宰相封侯,于是起客馆,开东阁以延贤人,与参谋议。弘身食一肉,脱粟饭,故人宾客仰衣食,奉禄皆以给之,家无所余。然其性意忌,外宽内深。诸常与弘有隙,无远近,虽阳与善,后竟报其过。杀主父偃,徙董仲舒辽西,皆弘力也。……凡为丞相御史六岁,年八十,终丞相位。其后李蔡、严青翟、赵周、石庆、公孙贺、刘屈氂继踵为丞相,自蔡至庆,丞相府客馆丘墟而已,至贺、屈氂时坏以为马厩、车库、奴婢室矣。”“翠羽帘”,《洞冥记》卷二:“(汉武帝)元鼎元年,起招仙阁于甘泉宫西,编翠羽麟毫为帘,青琉璃为扇,悬黎火齐为床。”

  “霖雨”,《书经说命》上:“若岁大旱,用汝作霖雨。”传:“霖,三日雨;霖以救旱。”后因以喻恩泽。杜甫《上韦左相二十韵》:“霖雨思贤佐,丹青忆老臣。”

  “寸纸”,片纸。

  “为道苍生意未厌”,《史记》卷八十四《贾生列传》:贾谊被出为长沙王太傅,后岁余,被征见。“孝文帝方受釐,坐宣室。上因感鬼神事,而问鬼神之本,贾生因具道所以然之状。至夜半,文帝前席。”李商隐《贾生》诗:“宣室夜半访逐臣,贾生才调更无伦。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此反用其意。“厌”,足也,读平声。

  “六州”,《旧唐书》卷百九十四《突厥传》上:“颉利之败也,其部落或走薛延陀,或走西域,而来降者甚众。”太宗用温彦博计,“于朔方之地,自幽州至灵州,置顺、佑、化、长四州都督府,又分颉利之地六州,左置定襄都督府,右置云中都督府,以统其众”。“初,咸亨中,突厥诸部落来降附者,多处之丰、胜、灵、夏、朔、代等六州,谓之降户。“荐食”,侵食。

  “三窟狡谋据蜀江”,《晋书》卷四十三《王衍传》:“衍虽居宰辅之重,不以经国为念,而思自全之计。……乃以其弟澄为荆州,族弟敦为青州。因谓澄、敦曰:‘荆州有江、汉之固,青州有负海之险,卿二人在外,而吾留此,足以为三窟矣。’识者鄙之。”“蜀江”,杜甫《寄题江外草堂》:“遭乱到蜀江,卧疴遣所便。”又《荆南兵马使太常卿大食刀歌》:“蜀江如线针如水,荆岑弹丸心未已。”

  “龙蟠”,如龙之盘曲而伏。“伊、洛”,伊水、洛水。此指洛阳地区。《清

  河南府》一:一统志伊水,自陕州卢氏县熊耳山发源,流迳嵩县南一里,东北迳宜阳县界,至洛阳县南,又东北至偃师县西南五里,合洛水。《书经禹贡》:伊、洛、涧、既入于河。”又:“洛水,自陕州卢氏县流入,东北经永宁县南,又东北迳宜阳县北,又东北迳洛阳县南,与涧、二水合,又东迳偃师县南合伊水,又东北迳巩县西北,又东至开封府汜水县西北入河。”

  “龟卜东西食涧“涧,见前篇《闻警四首》其一笺注,此指洛阳。

  《书经召诰序》:“成王在丰,欲宅洛邑,使召公先相宅。”又《洛诰序》:“召公既相宅,周公往营成周,使来告卜。”《洛诰》:“周公拜手稽首曰:‘……予惟乙卯,朝至洛师,我卜河朔黎水(不吉),我乃卜涧水东,水西,惟洛食(吉)。我又卜

  水东,亦惟洛食,伻(使)来以图及献卜。’《疏》:“《正义》曰:周公追述立东都之事。我惟以七年三月乙卯之日,朝至于洛邑众作之处,经营此都。其未往之前,我使人卜河北黎水之上,不得吉兆,乃卜涧水东,水西,惟近洛而其兆得吉,依规食墨;我亦使人卜水东,亦惟近洛,其兆亦吉,依规食墨。我以乙卯至洛,即使人来以所卜地图及献所卜吉兆于王。”“食”,意为吉祥。

  “高烽俭岁”,谓不论是战乱或荒年也。“仍”,因袭如故。

  “五陵”,见本卷《后春兴》八首其一“寄语五陵同学客”、卷一《四时辞》四首其一“五陵拾翠桑中曲”句笺注。李白《少年行》(一作《小放歌行》)二首其二:“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

  “七尺珊瑚输石季”,《世说新语汰侈》:“石崇(字季伦)与王恺争豪,并穷绮丽,以饰舆服。(晋)武帝,恺之甥也,每助恺。尝以一珊瑚树,高二尺许赐恺。枝柯扶疏,世罕其比。恺以示崇,崇视讫,以铁如意击之,应手而碎。恺既惋惜,又以为疾己之宝,声色甚厉。崇曰:‘不足恨,今还卿。’乃命左右悉取珊瑚树,有三尺、四尺,条干绝世,光彩溢目者六、七枚,如恺许比甚众。恺惘然自失。”

  “万钱餚馔费何曾”,《晋书》卷三十三《何曾传》:“(曾)性奢豪,务在华侈。帷帐车服,穷极绮丽,厨膳滋味,过于王者。每燕见,不食太官所设,帝辄命取其食。蒸饼上不坼作十字不食。食日万钱,犹曰无下箸处。”

  “铜驼”,见前《壮悔堂文集》卷九《拟思宗改元追复杨涟等官爵并起被废诸臣旋钦定逆案颂示百官廷臣谢表》“复铜驼于荆棘之中”句笺注。

  “彗尾垂秦焰焰馋”,“彗尾”,彗星由彗发、彗核(以上总称彗头)、彗尾三部组成。彗星古又称妖星、欃枪、扫帚星,谓出则有战乱、灾祸。“焰焰”,火初燃也,与炎炎同。《书经洛诰》:“无若火,始焰焰。厥攸灼叙,弗其绝。”《传》:

  “无令若火始燃,焰焰尚微,其所及灼燃有次序,不其绝。事从微至著,防之宜以初。”按:佛家语有“焰口”者,乃饿鬼之名,口吐火焰,又名“面燃”,夜见阿难,向之讨饮食(《焰口饿鬼经》)。

  “守龟”,占卜用的龟。《左传》哀公二十三年:“夏六月,晋荀瑶伐齐……将战,长武子请卜。智伯(按:即荀瑶)曰:‘君告于天子,而卜之以守龟于宗祧,吉矣,吾又何卜焉?且齐人取我英丘,君命瑶,非耀武也,治英丘也。以辞伐罪足矣,何

  ’这里反用其意。“兆”,灼龟的柝文曰兆。必卜?

  “草茅”,《礼仪士相见礼》:“在野则曰草茅之臣。”此指隐居之地。

  送前朝沈职方远行

  自有人怜阮籍途,凭君长铗到神都。夕阳蝶雉依然在,莫向前程听鹧鸪。

  笺注:

  “沈职方”,未详。此诗作于顺治六年左右。

  “阮籍途”,《晋书阮籍传》:“(籍)时率意独驾,不由径路,车迹所穷,辄恸哭而返。”杜甫《早发射洪县南途中作》:“茫然阮籍途,更洒杨朱泪。”按:阮籍途穷而哭,杨朱见歧路而泣。

  “凭君长铗到神都”,指去北京向清廷谋食求官。《战国策齐策》四:齐人冯谖贫乞不能自存,寄食孟尝君门下,左右贱之,食以草具。“居有顷,倚柱弹其剑,歌曰:‘长铗归来乎!食无鱼。’左右以告,孟尝君曰:‘食之,比门下之客。’居有顷,复弹其铗,歌曰:‘长铗归来乎!出无车’。左右皆笑之,以告。孟尝君曰:‘为之驾,比门下之车客。’于是乘其车,揭其剑,过其友曰:‘孟尝君客我。’“神都”,帝都。杜甫《赠李八秘书别三十韵》:“玄朔巡天步,神都忆帝车。”

  “莫向前程听鹧鸪”。鹧鸪鸟叫声凄厉,如曰:“行不得也哥哥。”上句曰:“夕阳蝶雉依然在”,风光依旧,然江山已改,故此句云“莫向前程听鹧鸪”(行不得)。贾开宗等曰:“蕴籍激昂,声情皆杳然无际。”

  寄佟都督

  连山跨海划天关,万里提封掌握间。早辨风云心力破,平扶日月鬓毛斑。先朝顾命元功在中吉频褒百战还。旧泽新恩俱殊赐,千秋谁数灌滕班!

  校记:

  一“吉”,强善本、力轩本、重刻本皆作“旨”,作“旨”是。

  一

  [二]“俱,强善本作“悉”。

  笺注:

  “佟都督”,当指佟文焕。文焕顺治五年为河南总兵,高第标下右营都司管游击事。是年八月,率领千总娄先月、徐才、韩师周、韩之俊,即同知县翟进仁并把总马步兵丁围剿榆园军。此诗约作于顺治六、七年间。

  “提封”,诸侯的封地。

  “先朝顾命”,先帝的遗诏为顾命。

  “灌滕”,汉灌婴和滕公夏侯婴。灌婴以中涓从高祖定天下,封颍阴侯。夏侯婴,沛人,高祖为沛公,以婴为太仆,从击项羽,定三秦,屡有殊功,封汝阴侯,初为“滕公奉车”,故号滕公。《史记》卷九十五、《汉书》卷四十一有传。

  岁暮杂诗四首

  莫遣催漕吏,逼除夜到门。犹然纡国赋,展矣识天恩。岁计闲薰鼠③,春饥慰采蘩。野农力自足,不解颂姜嫄

  厚赉何劳问?休兵慎自焚。艰难甥舅国,容易虎狼群。换岁贤王雁,朝正侍子纁。遥知天仗内,译语几回闻。

  底事南盗,经年上首功?天容狐兔窟,王赦马牛风。岱海连波黑,青齐隔烧红。由来十二险,用武自非熊。

  定解青阳疾,冬曦不可停。听儿偿社赛,逃岁忆郊坰。已分头能白,几时眼暂青。除非过徐子自注:徐子作肃也,高话落参星。

  校记:

  〔一“逼除”,强善本作“残年”。

  二“几”,强善本作“何”。

  三“除非”,强善本作“犹欣”。句下自注:“徐子,作为也。”“为”字误,应[作“肃”。

  笺注:

  此诗约作于顺治五年十二月底。诗开头曰:“逼除夜到门”,即逼近除夕之意。

  “展矣识天恩”,《诗经邶风雄雉》:“展兮君子,实劳我心。”《毛传》:“展,诚也。”

  “岁计闲薰鼠”以下二句,《诗经幽风七月》:“穹窒熏鼠,塞向墐户,嗟我妇子,曰为改岁,入此室处。”“薰”,应为“熏”,以烟火炙。

  “采蘩”,《诗经召南采蘩》:“于以采蘩,于沼于沚。”“蘩”,《毛传》:“皤蒿也”。即白蒿,可食。

  “姜嫄《诗经大雅生民》篇之《小序》云:“生民”,尊祖也。后稷生于姜嫄,文、武之功起于后稷,故推以配天焉。”《毛传》:“嫄,音原,姜姓,嫄名,有邰氏之女,帝喾元妃,后稷母也。”诗云:“厥初生民,时维姜嫄”此句即“帝力于我何有哉”之意。

  “厚赉何劳问”以下二句,“厚赉”,厚赐也。“赉”,赐予。《书经汤誓》:“尔尚辅予一人,致天之罚,予其大赉汝。”《传》:“赉,与也。”“自焚”,自招灭亡。《左传》隐公四年:“兵犹火也,弗戢,将自焚也。”

  “换岁贤王雁”以下二句互文见义,我国古代诸侯或属国,常于旧岁过去、新年正月(即换岁时)入朝天子,谓之“朝正”,朝正皆贡献以礼品。《春秋》:

  襄公)八年春,王正月,公如晋。”《左传》襄公八年春:“公如晋,朝,且听朝聘之数。”《杜注》:“晋悼公复修霸业,故朝而禀其(贡献财帛)多少。”又我国古代一些封建王朝,往往以公主下嫁其属国(如匈奴、吐蕃)之国王,则二者之关系变成“甥舅之国”,朝聘遵“昏礼”及“甥舅之礼”。“雁”,《礼仪士昏礼》:“昏礼,下达纳采用雁。”郑玄注:“达,通也。将欲与彼合昏姻,必先使媒氏下通其言,女氏许之,乃后使人纳其采择之礼;用雁为挚者,取其顺阴阳往来。”“侍子”,古代诸侯或属国之王,遣其子入侍皇帝称侍子。《后汉书光武帝纪下》:建武二十一年冬,“鄯善王、车师王等十六国,皆遣子入侍,奉献,愿请都护。

  帝以中国初定,未遑外事,乃还其侍子,厚加偿赐纁  纁币,绛帛也,妇以贽见姑之礼。《隋书礼仪志》四:“梁大同五年,临城公婚,公夫人于皇太子妃为姑侄,进见之制,议者互有不同。令曰:‘纁雁之仪,既称合于二姓,酒食之

  会,亦有姻不失亲。……’《子华子》下:“玉纁币,以承其权(按:权,疑为欢)。”

  “天仗”,天子的侍卫仪仗队。《全唐诗》卷百九十四韦应物《温泉行》:“身骑厩马引天仗,直入华清列御前。”

  “底事”,何以,为什么(对于)。“畿南盗”,指北京地区以南的农民抗清军。谢国桢《南明史略》五:“从一六四六年(顺治三年)起,接连不断地在天津、静海等地,发动抗清战争。到一六四八年(顺治五年)四月,永历帝在肇庆建国

  的时候,天津女英雄张氏和她的同党张天保等借着明天启皇后的名义,在津起义。”“真定、保定、霸州、以及宣化、北京的周围近畿各地,也燃遍了人民抗清的烽火”。“尤其是京西南的河间、大名、冀州、内黄、顺德等地,纷纷树立了抗清的义旗。内中以韩国壁等为首的农民军”,“声势尤为浩大”。

  “首功”,以战争中所得敌人首级多少而论功。《战国策赵策》三“彼秦者,弃礼义而上首功之国也。”

  “马牛风”,《书经费誓》:“马牛其风”。疏:“风,放也;牝牡相诱谓之风。然则马牛风佚,因牝牡相逐而遂至放佚远去也。”

  “岱、海”,“岱”,泰山。“海”大海,即渤海。《书经禹贡》:“海岱惟青州”。《传》:“东北据海,西南据岱。”

  “青、齐”,青州、齐州。以上二句指山东地区的农民抗清战争。“烧”,放火烧荒。古时田猎、放火烧荒以驱兽出。古时守边,放火烧荒使敌马无水草可恃(《日知录》卷二《烧荒》)。

  “十二险”,《柳宗元集外集》卷下《为裴中丞贺破东平表》:“恃东秦十二之险,诱临淄三七之兵。”孙甫注:“汉高帝六年,田肯贺上曰:‘秦形胜之国,带河阻山,悬隔千里,持戟百万,秦得百二焉。齐地方二千里,持戟百万,悬隔千里之外,齐得十二焉。此东、西秦也。’百二者,谓秦地险固,二万人足以当诸侯百万人。十二者,谓二十万人足以当诸侯百万人也。”此指山东。

  “非熊”,指周姜太公吕尚。《六韬文韬文师》:“文王将田,史编布卜曰:‘田于渭阳,将大得焉。非龙非彨,非虎非熊,兆得公侯,天遗汝师,以之佐昌,施及三王。’文王乃斋三日,乘田车,驾田马,田于渭阳,卒见太公坐茅以渔。……乃载与俱归,立为师。”太公封于齐。

  “青阳”,春天也。《尔雅释天》:“春为青阳,夏为朱明,秋为白藏,冬为玄英。”又,天子之东堂曰春阳(《礼记令》),清明、青春亦曰青阳。

  “郊坰”,郊野。《诗经鲁颂鲁駉》:“在坰之野。”《传》:“邑外曰郊,郊外曰野,野外曰林,林外曰坰。”

  “眼暂青”,人喜悦时正目而视,眼多青处。《晋书阮籍传》:籍不拘礼教,能为青白眼,见礼俗之士,以白眼(按:鄙视厌恶之目光)对之。嵇喜来吊,籍作白眼。嵇康闻之,乃赍酒挟琴造焉,籍大悦,乃见青眼(按:表示热情器重)。青眼有时亦代指知心朋友。《全唐诗》卷三百二十四权德舆《送卢评事婺州省觐》“客愁青眼别,家喜玉人归。”

  “徐子”,徐作肃,方域好友。雪苑六子之一。

  “落参星”,参星酉时(下午五至六时)出于西方,参星落则辰星(即商星上午五至六时)出于东方。“高话落参星”意为彻夜谈也。又参星为“伐星”大戴记夏小正传》)主斩刈,“落参星”又有止战乱之义。贾开宗等曰:“三四闲远,逼少陵《襄阳》诸作。”

  过叔氏别业

  信有吾庐兴,悠然到隐居。蜂房新荐蜜,春沼旧藏鱼。白日尘偏少,绿樽醒不如。可能留客住,投辖已无车。

  校记:

  一“绿”,强善本作“清”。

  一

  笺注:

  “叔氏别业”,侯方域叔父侯恪别业名遂园,在今商丘县西十公里之水池铺。恪于明天启五年被阉党谗谄,削籍家居,筑“遂园”即此。《壮悔堂文集》卷五有《司成公家传》。恪死后,葬于此。入清,其三子侯方岩,居于墓侧,署曰:“水墅”,建据梧堂。此诗与下诗《喜六兄举儿》均作于顺治五年三月。三月初一日,方岩子侯明生,方域往贺,故有是作。

  “吾庐”,我们侯家也。陶渊明《读山海经》:“众鸟欣有托,吾亦受吾庐。”

  “绿樽”,酒樽,此指酒。

  “投辖”,留客也。《汉书》卷九十二《陈遵传》:“遵嗜酒,每大饮,宾客满“堂,辄关门,取客车辖投井中,虽有急,终不得去。”辖”,车轴两端固定车轮的键,去之则车不能行。

  喜六兄举儿

  近喜衡门客,栖迟更有儿。风尘存骥种,泽国茁兰枝。村衍荀龙宅,人传谢凤诗。孔怀谁复切,潦倒付深卮。

  校记:

  一:“茁”,强善本、力轩本作“自”;资灿本、重刻本同。

  一

  笺注:

  “六兄”,方域堂兄侯方岩。《商丘县人物志稿》:“侯方岩,字叔岱,号据梧子,恪三子,行六。”详《壮悔堂文集》卷五《司成公家传》笺注。

  “衡门”,隐者之门。《诗经陈风衡门》:“衡门之下,可以栖迟。”《陶渊明集》卷三《癸卯岁十二月中作》:“寝迹衡门下,邈与世相绝。”“衡门客”,此指侯方岩。

  ③“茁兰枝”,与上句“存骥种”,皆比喻生贵子。韩愈《殿中少监马君墓志铭》:“幼子娟好静秀,瑶环瑜珥,兰茁其芽,称其家儿也。”

  “荀龙”,宋余爽。《宋史》卷三百三十三《余良肱传》附《余爽传》:“爽,字荀龙。……尚气自信不少贬以合世。应元丰诏,上便宜十五事,言过剀切。元祐末,爽复极言请太皇太后还政事,章惇憾爽不附己,乃摘其言为谤讪,以瀛州防御推官除名,窜封州。久之起知明州,未行以言者罢,监东岳庙。崇宁中,与(兄)卞,俱入党籍。”此以其剀切不阿而比侯恪。这句是说侯方岩之水墅村,是在其父侯恪之遂园的基础上扩建的。

  “谢凤诗”,指杜甫《奉和贾至舍人早朝大明宫》诗。诗云:“五夜漏声催晓箭,九重春色醉仙桃。旌旂日暖龙蛇动,宫殿风微燕雀高。朝罢香烟携满袖,诗成珠玉在挥毫。欲知世掌丝纶美,池上于今有凤毛。”《南齐书》卷三十六《谢超宗传》:“谢超宗,陈郡阳夏人也。祖谢灵运,宋临川内史。父凤,元嘉中坐灵运事,同徙岭南,早卒。超宗元嘉末得还,与慧休道人来往,好学,有文辞,盛得名誉,解褐奉朝请。新安王(刘)子鸾,孝武帝宠子,超宗以补选王国常侍。王母殷淑仪卒,超宗作诔奏之,帝大嗟赏,曰:‘超宗殊有凤毛,恐灵运复出。’后因以儿子为“凤毛”。《杜诗详注》云:“贾至父贾曾,景云、开元中为中书舍人。玄宗幸蜀,贾至复拜中书舍人,故玄宗云:父子“继美”。杜甫这首咏“凤毛”(谢凤之子)之诗,即为赞美贾曾之子贾至而写,亦即赞子之诗。参见

  《南史》卷十九《谢超宗传》:《世说新语》卷十四《容止王敬伦风姿似父》条。

  “孔怀”,指兄弟之情。《诗经小雅常棣》:“死生之威,兄弟孔怀。”笺:“死丧可畏怖之事,维兄弟之亲,甚相思念。”

  寄陈将军

  闻道乾坤更用兵,天南高卧倚长城。神京左臂曾安枕,瀚海前年想系缨。

  内府何时赐锦袍,从军不易建旌旄。天闲出塞龙堆远,羌笛临秋汉月高。

  笺注:

  “陈将军”,陈喜,方域友。《壮悔堂文集》卷六有《陈将军二鹤记》。徐作肃《偶更堂文集》卷上《赠陈将军序》瀛海陈侯,分镇归郡者五年,顺治辛卯,乃擢涿州参将去。”辛卯乃顺治八年,此诗约作于是年秋冬,自商丘寄往涿州也。

  “天闲出塞龙堆远”,“天闲”,皇帝养马的地方。此指骏马,喻陈喜也。“龙堆”,沙漠名,又称白龙堆,在新疆东,天山南路。《汉书》卷九十四下《匈奴传》扬雄上谏书曰:“岂为康居、乌孙能逾白龙堆而寇西边哉?”注:“孟康曰:龙堆形如土龙身,无头有尾,高大者二三丈,埤者丈余,皆东北向,相似也,在西域中。”《文苑英华》卷三百九沈约《白马》诗:“赤坂途三折,龙堆路九盘。”四忆堂诗集校笺卷之五

  高都督凯歌四首

  大将威名二室高,凯歌飞奏赐双旄。弓开秋月临熊耳,马散春阴静虎牢。

  中原千里敞平畴,坐镇长驱古汴州。禹甸岂因形势险,尧封总寄阵图收

  军令分明下宋都,平沙列戍隔昆吾。心垣影静缠天狗,火帝祠阴起夜乌。

  十万衔枚尽渡河,亲从帝子靖鲸波。巢平大陆黄云散,阵破中坚黑夜多。

  笺注:

  ①“高都督”,高第。《中州先哲传》卷九:“高第,字汉。陕西榆林人,入籍商丘,明山海关总兵。顺治元年降,授原官,随豫王多铎剿李自成于河南。多铎奏改开、归总官,驻河南府(今洛阳市)。时中州寇尚蚁聚,第与侍郎李延龄以计降李际遇,及李自成余党刘忠并武刚、许昌、允尚、遵礼、张其伦等营砦千七百余所,以次抚定,加右都督。寻斩偃师贼裴时茂,永宁贼段竹,嵩贼李茂华等,加左都督。移驻襄城。四年,山东土寇李化鲸据曹县,适归德奸民有应者,第疾渡河抵曹县,焚其郛,化鲸就擒。五年,金声桓叛,以密书通第。第执其人及书以献,晋太子少保。山西总兵姜瓖叛,第防河,无南渡者,授二等轻车都尉。八年,陕西土寇何柴山由商州转掠洛阳,出没秦、豫间,第等会陕西兵夹剿,歼其众。十年,以病乞休。康熙十年卒”。是诗与下《过洛阳赠高都督》皆作于顺治八年。

  ②“二室”指中岳嵩山。《清一统志河南府》:“嵩山,在登封县北,古曰方外,又名嵩高,亦曰太室,其西曰少室”。

  ③“熊耳”,熊耳山。《清一统志陕州直隶州》:“熊耳山,在卢氏县南(宜阳县西)。……《水经注》:洛水又东迳熊耳山北。又迳邬渠关北,称荀渠山,双峰齐秀,望若熊耳。”

  ④“虎牢”,地名,今河南荥阳汜水镇。《清一统志开封府》二《成皋故城》:“《旧志》:虎牢城在县西二里,明洪武二年改虎牢为古关,置巡司戍守。”

  ⑤“古汴州”,治今河南开封市。《文献通考》卷三百二十《开封府》:春秋时郑地,战国时魏都,东魏置梁州,后周改为汴州,隋废。唐复置汴州。

  “禹甸岂因形势险”以下二句,“禹甸”,《诗经小雅信南山》:“信彼南山,维禹甸之。”笺谓“六十四井为甸”,禹立为丘甸之法,后以中国九州之地为“禹甸”。“尧封”,《书经舜典》:“肇十有二州,封十有二山。”此亦指中国之疆域,中原大地。

  “宋都”,指商丘。周灭殷,封殷帝乙元子微子于商丘,国号宋。

  《商丘县志》卷四《封建》:“武庚诛,求可续殷后者,得微子,建为上公,作宾王家,祀得用天子礼乐,为《微子之命》(按《书经》篇名)以申之,

  国于宋。宋即阏伯,相土故都也。”

  “昆吾”夏商之间部落名,国于今河南濮阳。《诗经商颂长发》:

  “韦顾既伐,昆吾夏桀。”传:“有韦国者,有顾国者,有昆吾国者。”笺:

  “三国党于桀,恶。汤先伐韦、顾,克之,昆吾、夏桀,则同时诛也。”按:顺治五年七月,山东农民起而抗清。“结连北直,河南”,“设立州县伪官,势如鼎沸”,称榆园军,其首领李化鲸等部陷曹县,连破定陶、成武等地(见光绪朝撰《曹县志》卷十八、《明清史料》丙编七)。开封与曹州相隔者,乃古昆吾地也。

  “心垣影静缠天狗”,“心垣”,心星座。心星,二十八宿之一,苍龙七宿第五宿,有星三颗,其主星亦称商星、鹑火、大火、大辰,为宋地之分野。《商丘县志》卷一《分野》:“豫州分房、心之野,宋自昔主心。……

  礼注疏》、《史记》、《汉书》俱以房心为豫州。《左传》曰‘心,宋之分野。’《晋书地理志》曰:‘自氏五度至尾九度为大火,于辰在卯,为宋之分野。’按:宋本大国,故自为分野,观之阏伯、相土皆主火正,则心为宋之分野无疑。”又曰:“明崇祯十四年秋,天狗坠于心宿之野;十五年,宋郡城破,杀戮十余万人,则宋为心野之明验。”“天狗”,凶星名,见前卷二

  《妖彗》诗笺注。

  “火帝祠”,商丘之阏伯祠。《商丘县志》卷四:“阏伯,高辛氏之后,封商丘,为火正。”又云:“阏伯庙,在商丘之巅,元大德间,提举范廷璧建。……(宋)以商丘为太祖(赵匡)兴王之地,以宋建号,以火纪德,推原发祥之自,加封王爵,赐谥宣明。”

  “帝子”,当指英亲王阿济格。清顺治五年九月初三日,命英亲王阿济格率军往剿山东曹县李化鲸榆林军。高第曾奉檄会剿。

  “巢平大陆黄云散”,唐末农民起义领袖黄巢,于乾符二年聚众响应王仙芝起义。仙芝死事,收集其众,被推为首领。黄巢,曹州冤句人。此代指在曹州一带起义抗清之农民军。“大陆”《书经禹贡》:“恒、卫既从,大陆既作。”《传》:“(恒水、卫水)二水已治,从其故道,大陆之地,已可耕作。”又春秋战国时代的齐国在今山东,齐太公之后人食邑陆乡,因号大陆氏,此代指山东

  过洛阳赠高都督

  水西环涧水东,坤舆千古想雄风。中分二陕周王地,半接三秦汉帝宫。乃眷元戎来作镇,肯教天府不论功。从今职贡经过处,尽指洛阳问会同。

  校记:

  一“洛阳”,强善本作“金墉”。

  一

  笺注:

  ①“高都督”,高第,详前诗笺注。时高第驻洛阳。

  ②“水西环涧水东”,水、涧水,流经洛阳二水名,详前卷四《感怀口号》其十三笺注。

  ③“中分二陕周王地”,陕州(属河南府)以西为陕西,陕州以东为陕东,故曰(中分);二陕为周、召二公分治之所。自陕而东,周公主之;自陕而西,召公主之。《文献通考》卷三百二十《河南府》:“陕州,周公、召公分陕之所。”陕州,今河南三门峡市,明、清为河南府(治洛阳)辖境。

  《文献通考河南府》又云:“河南府,盖周之旧都。昔武王克殷,定鼎于郏鄏至成王营成周卜涧水西、水东而宅洛邑,是为王城”。

  ④“半接三秦汉帝宫”,“三秦”,项羽破秦入关,三分秦关中之地,故称。陕州以西召公所治之“陕西”,与“三秦”即关中地区相接故云“半接”。

  ⑤“乃眷元戎来作镇”,“乃眷”,《诗经大雅皇矣》:“乃眷西顾。”“元戎”,高第。此言被皇帝眷顾信赖的元帅高第,亲自坐镇洛阳。

  “天府”,周代官名,属春官,掌管祖庙之保藏。凡民数之册,邦国的盟书,狱讼之籍,皆登于天府。“府”即藏物之所。后泛指朝廷的仓库(府库)。《晋书陶侃传》:“珍奇宝货,富于天府。”

  “职贡”,《左传》僖公五年:“以媵秦穆姬而修虞祀,且归其职贡于王。”藩属之国以时人贡曰职贡。

  “会同”,周制诸侯拜谒(朝见)天子曰会同。《诗经小雅车攻》:“驾彼四牡,四牡奕奕。赤芾金舄,会同有绎。”《传》:“言诸侯来会也。”“时见曰会,殷(众)见曰同。”《正义》曰:“言(周)宣王之至东都(洛

  阳),四方诸侯驾彼四牡之马而来(朝见)。”按:此句中之“洛阳”,强善本作“金墉”。“金墉”,在洛阳东北,亦代指洛阳。

  别徐大邻唐

  吴越三千里,江湖一再游。逢人惟短鬓,纵意有孤舟。远火霜林岸,危星驿戍楼。永言谢知己,回首叹淹留。

  笺注:

  ①“徐大邻唐”,侯方域雪苑六子社友。《商丘县志》卷九:“徐邻唐,字迩黄,本金陵人,大父某儒官,官于宋,遂家商丘。少颖敏,而荡轶不羁。既乃折节读书,动止一循礼法,饩于庠。侯方域、贾开宗辈重其文,与之结六子社,声望鹊起,门弟子日益进。”此诗作于清顺治九年九月底。是月,《壮悔堂文集》初成,徐邻唐为作《壮悔堂集序》。月底方域南游,此诗为方域留别之作。

  ②“吴越”,侯方域计画南游的江苏、浙江一带地区。

  ③“短鬓”,杜甫《春望》诗:“白发搔更短。”

  ④“危星”,与上句“远火”相对,“远”、“危”皆应为形容词,故“危星”意为高星。上句写远景,本句写高处。

  ⑤“永言”,犹言长歌。《书经舜典》:“诗言志,歌永言。”《传》:“谓诗言志以导之,歌咏其义以长其言。”

  “淹留”,滞留,停留。

  再别宋二荦

  尽此一杯酒,诘朝赋远游。客中过旧国,岁晚付轻舟。橘柚红渔浦,星辰白蜃楼。怀人殊漭瀁②,不敢更淹留。

  校记:

  [一]强善本题下多“即用前韵”四字。

  [二“诘”强善本作“来”。

  笺注:

  ①“宋荦”字牧仲,方域雪苑六子社友,详《壮悔堂文集》卷三《与宋牧仲公子书》笺注。观诗意本诗似作于顺治九年南游时。

  ②漭瀁   ,水广大貌,此喻怀人之思绪。

  四兄事雪后却寄

  郭西田畔老,何事白门行②?,平世无冤狱,还家有更生。

  旧游桃叶渡,即次石头城。阅历十年尽,慎休作意

  鸣。

  校记:

  [一“十”,强善本作“频”。

  二]“慎休”,强善本作“无为”。

  笺注:

  ①“四兄”,侯方岳。详前卷三《四兄至》诗笺注。方岳于清顺治八年曾被清政府逮北京下狱,顺治九年九月才获释。此诗为方域即将南游,得四兄被昭雪消息,寄往北京的一首诗。李敏修《中州先哲传》卷二十三《侯方岩传》:“兄方岳逮京师下狱,对薄不能白,破家以赎,又不足,方岩私市己产数千金为求脱,乃出。当方岳之下理也,仆客皆散去,方岩常侍左右效奔走,岁余如一日。孟县薛所蕴时在内院,方岩力求缓颊。每接见,执仆礼甚恭,所蕴不知为方岩也。方岳即免,入谢,所蕴为言前价(音介,意仆人)忠勤难得。方岳曰:‘无也;居恒来者弟方岩耳!’所蕴大惊,邀见,为再拜泣下。方岳死,方岩恤其家,又刻其诗”。

  ②“白门”,南朝宋之都城建康西门。西方金,金气白,故云。此代指金陵(建康),即今南京市。

  ③“平世”,政治清明之世。《孟子难娄》下:“禹、稷当平世,三过其门而不入,孔子贤之;颜子当乱世,居于陋巷,一箪食,一瓢饮,人不堪其忧,颜子不改其乐,孔子贤之。”

  ④“桃叶渡”,在今南京市秦淮河畔,相传因晋王献之在此歌送其妾桃叶而得名。《清一统志江宁府》三:“桃叶渡:张敦颐《六朝事迹》:在县南一里秦淮口。《通志》:在江宁县秦淮、青谿合流处。”此亦代指南京。方域明崇祯十二年和十五至十七年九月流寓南京秦淮河畔。

  “石头城”,余宾硕《金陵览古石头城》:“自龙江关循城而西,又南迳清凉门(今呼旱西门),悬厓孤竦,虎牙乘立,古之石头城也。汉建安中,孙权自京口徙治秣陵,始城石头,地形险固,为江岸必争之地。”此指南京。

  “阅历十年尽”以下二句,方岳明崇祯十五年(公元)贡于朝,除桃源令,未几遇乱弃官。至清顺治九年(已整十年。贾开宗等评曰:“诗贵练字,每一二字练,便觉全首精采,如结句中‘休’字是也。”

  再过宜兴赠陈四丈贞慧

  八载宜兴道,重登百尺楼。江山开笑面,图史秘林丘。南浦芙蓉老,夕阳菡萏秋。相逢一杯酒,华发各盈头。

  校记:

  [一“宜兴”,强善本作“荆溪”。

  [二“夕”,强善本作“残”;资灿本作“斜”。

  笺注:

  ①“陈四丈贞慧”,陈贞慧,字定生,明末四公子之一,方域挚友。详《壮悔堂文集》卷一《秋园杂佩序》、卷二《赠陈郎序》及其笺注。此诗作于顺治九年九月底。

  ②“八载宜兴道”,方域于顺治二年正月,在宜兴被阮大铖所逮,至顺治九年九月再游宜兴,中间已隔八年。参见《壮悔堂文集》卷二《赠陈郎序》。

  ③“菡萏”,即芙蓉,荷花。“菡萏秋”即“芙蓉老”。侯方域九月底至宜兴,正值秋末。写景,亦以喻人。

  示顾孝廉宸

  每向梁溪忆盍簪,直凭秋水到江南。十年相见无劳问,京国风尘过已谙。

  笺注:①“顾孝廉宸”,顾宸,字修远,号辟疆,无锡人。详《壮悔堂文集》卷二《顾修远辟疆园集序》笺注。此诗作于顺治九年九月底,作者南访,途经无锡时所作。

  ②“每向梁溪忆盍簪”“梁溪”,《清一统志常州府》:“梁溪,在无锡县西门外,源出惠山。相传古溪极隘,梁大同中重浚,故名。”此代指无锡。“盍簪”,谓聚合之疾速也。后人每引此以言友朋之聚会。《易豫》:‘疑,朋盍簪。”注:“盍,合也;簪,疾也。”疏:群朋合聚而疾来也。”杜甫《杜工部草堂诗笺》卷二《杜位宅守岁》:“盍簪喧枥马,列炬散林鸦。”《杜诗详注》云:“程传则解‘簪’为‘聚’。”

  ③“京国”,指南京。南京为明朝旧都,南明弘光帝亦都于此。

  赠观察原公

  巍峨开府锁烟皋,南顾长城属节旄。海气三山晴不动,江波万里月还高。风人记事多银管,揖客投诗重木桃。忝窃通家陪趋走,几回搔首愧霜毛。

  校记:

  [一]“陪趋走强善本作“陪杖履”,资灿本作“数陪从”。

  笺注:

  ①“观察”,清梁章钜《称谓录》卷二十一《各道观察》:“按前代所置观察使盖节度使以下之通称。有承宣之名者与布政使同,有黜陟之名者与按察使同。我朝始定于藩臬之下设巡守各道,而观察之称专属于各道矣。”“原公”,未详。此诗作于顺治九年九月底。时方域游江阴,下榻原观察署中,原氏与方域有通家之谊。

  ②“风人记事多银管”,“风人”,古采诗官采四方歌谣以观民风,故谓所采诗为风,诗人谓风人。曹植《曹子建集》卷八《求通亲亲表》:“是以雍雍穆穆,风人咏之。”。“银管”,谓笔也。元袁桷《清容居士集》卷十三

  《薛涛笺》诗之一:“蜀王宫树雪初消,银管填青点点描。”《太平广记》卷二百引孙光宪《北梦琐言》:“笔有三品,或以金银雕饰,或用斑竹为管。忠孝全者,用金管书之;德行清粹者,用银管书之;文章赡丽者;以斑竹管书之。”

  ③“揖客投诗重木桃”,《诗经卫风木瓜》之二章云:“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小序》云:“《木瓜》,美齐桓公也。卫国有狄人之败,出处于漕。齐桓公救而封之,遗之车马器服焉。卫人思之,欲厚报之,而作是诗也。”《全唐诗》卷二百三九钱起《重赠赵给事》:“能迂驺驭寻蜗舍,不惜瑶华报木桃。”

  ④“霜毛”,年老发白也。

  宴原观察生日席上作

  暇日开筵赋客题,枌榆旧国自关西。崤灵风雨参墟远,华气盘纡鬼宿低。伎出秦声闻击缶,珠明汉阁坐悬藜澄江本是烽烟地,须放笙歌厌鼓颦

  校记:

  一一]强善本诗题无“宴”字。

  笺注:

  ①此诗与前诗作于同时。

  ②“枌榆旧国自关西”,“枌榆”,汉高祖故乡里社名。《史记封禅书》:“高祖初起,祷丰枌榆社。”后泛指故乡。《南齐书沈文季传》:“惟桑与梓,必恭敬止,岂如明府亡国失土,不谙枌榆。”“关西”,函谷关以西。此言原观察故乡为关西即今陕西省。

  ③“崤灵风雨参墟远”,“崤”,崤山,又名嵚崟山,在河南省洛宁县北。山分东西二崤,中有谷道,坂坡峻陡,为古代军事要地。“参墟”,参星之分野,当春秋时之晋国地域(山西、河北、河南之大部)。《左传》昭公十五年:“唐叔受之,以处参虚。”杜预注:“参虚,实沈之次,晋之分野。”孔颖达疏:“实沈之次,晋之分野,上系参之虚域,故云参虚。”

  ④“华气盘纡鬼宿低”,“华”西岳华山。在陕西华阴县南,有莲花(西峰)、落雁(南峰)、朝阳(东峰)、玉女(中峰)、五云(北峰)等峰。“鬼宿”,二十八宿之一,朱鸟七宿之第二宿,古名舆鬼。中央一星名积尸气,包含爟、天狗、外厨、天社、天纪各星座,“鬼宿”,秦之分野。古谓此宿

  明则示丰年,暗则人民散乱。

  “伎出秦声闻击缶,“秦声”,秦地歌曲。《史记》卷八十七《李斯传》载《谏逐客书》:“夫击瓮、叩缶、弹筝、搏髀,而歌呼呜呜快耳者,真秦之声也。”

  “悬藜”,美玉也,亦作“悬黎”,《战国策秦策》三:“臣闻周有砥厄,宋有结绿,梁有悬黎,楚有和璞。此四宝者,工之所失也,而为天下名器。”唐苏鹗《杜阳杂编》上:“元载末年,造芸辉堂于私第,……内设悬黎屏风,紫绡帐。”

  “澄江本是烽烟地”以下二句“澄江”,即江苏江阴。《壮悔堂文集》卷五《任源邃传》:“方乙酉(弘光元年),师(清军)南下时,江北四大藩镇,其三解甲降,二藩更随豫王为前导,江南将相握兵者,亦或窜或降。而江阴尉阎应元独固守城八十日,不屈死。”贾开宗等评曰:“结句远,遂为此等题出落千古。”

  阳羡歌答陈生

  阳羡烟云如青霢,其中旧有湖海客。自言高卧三十年,不曾下楼问今昔。君不见北海才名当盛时,区区祢衡真小儿。正使鹦鹉解人言,焉知元龙是吾师。曾登铜雀台十里,柳花似雪芙蓉紫。漳水东流邺宫尽,人生变态亦如此。黄尘不到高楼中,中原回首起悲风。我穿麻鞋再一来,衰颜羞映珠槽红。四座狂呼一斗许,更脱皂帽为君舞。当今惟有孟公家,投辖留宾出馆娃。颓然庸遽短豪气,举头仰视汉已斜。君不见大梁侯生游吴越,霜吹两鬓侵马骨。人生相见如参商,细记壬辰冬十月。

  校记:

  [一]“如”,强善本作“若”。

  二]“不曾下楼”,强善本作“不下层楼”。

  [三“邺宫尽”,强善本作“铜雀倾”。

  [四]“起”,强善本作“多”。

  [五“再一来”,强善本作“一再至”。

  六“汉已斜”,强善本作“银汉斜”。

  笺注:

  ①“阳羡”江苏宜兴古名。自注:“陈生维崧,处士贞慧子也。”有诗,名《胡海楼集》。《壮悔堂文集》卷二有《陈其年诗序》,详其笺注。此诗作于顺治九年十月初。作者南访九月底至宜兴,滞留月余始去。

  霡霢霂,小雨也。《尔雅释天》:“小雨谓之霢霂”。

  ③“湖海客”,指陈维崧。维崧读书之湖海楼在今宜兴高塍乡之毫村,故址尚存。

  ④“北海”,指东汉末年之孔融。孔融字文举,鲁国人,孔子二十世孙,献帝时为北海相。建安七子之一,才名盛当时,被曹操所忌杀。《后汉书》卷七十有传。

  ⑤《祢衡》,《后汉书》卷八十下:“祢衡,字正平,平原般人也。少有才辩,而尚气刚傲,好矫时慢物。……唯善鲁国孔融及弘农杨修。常称曰:

  ‘大儿孔文举,小儿杨德祖。余子碌碌,莫足数也。’融亦深爱其才。衡始弱冠,而融年四十,遂与为交友,上疏荐之。……操欲见之,而衡素相轻疾,自称狂病,不肯往,而数有恣言。操怀忿,而以其才名,不欲杀之。”后遣人送之刘表。

  “鹦鹉”,《后汉书祢衡传》:“(祢衡)后复侮慢于表,表耻不能容,以江夏太守黄祖性急,故送衡与之,祖亦善待焉。……祖长子射,为章陵太守,尤善于衡。……射时大会宾客,有人献鹦鹉者,射举卮于衡曰:‘愿先生赋之,以娱嘉宾。’衡揽笔而作,文无加点,辞采甚丽。后黄祖在蒙冲船上大会宾客,而衡言不逊顺。……遂令杀之。”

  “元龙”,三国时陈登;登少即有扶世济民之志。《三国志》卷七《魏书张邈传》附《陈登传》:“陈登者,字元龙,在广陵有威名。又掎角吕布有功,加伏波将军,年三十九卒。后许汜与刘备并在荆州牧刘表坐,表与备共论天下人,汜曰:‘陈元龙湖海之士,豪气不除。’备问表曰:‘许君论是非?’表曰:‘欲言非,此君为善士,不宜虚言;欲言是,元龙名重天下。’备问汜:‘君言豪,宁有事邪?’汜曰:‘昔遭乱过下邳,见元龙。元龙无客主之意,久不相与语,自上大床卧,使客卧下床。’备曰:‘君有

  国士之名,今天下大乱,帝主失所,望君忧国忘家,有救世之意,而君求

  田问舍,言无可采,是元龙所讳也,何缘当与君语?如小人,欲卧百尺楼上,卧君于地,何但上下床之间邪?’表大笑。备因言曰:‘若元龙文武胆志,当求之于古耳,造次难得比也。’

  ’

  “铜雀台”,台名,曹操建安十五年建,故址在今河北临漳县西南。

  《水经注》卷十《浊漳水》:“(邺)城之西北有三台,皆因城为之基,巍然崇举,其高若山,建安十五年,魏武所起。”又云:“其中曰铜雀台,高十丈,有屋百余间。台成,命诸子登之,并使为赋,陈思王下笔成章,美捷

  当时。”

  “漳水东流邺宫尽”,“漳水”,此指浊漳水。《水经》云:“浊漳水出上党长子县西发鸠山之漳水焉,……又东过武安县,又东出山,过邺县西。”“邺宫”《水经注》卷十《浊漳水》:“(邺),魏武又以郡国之。旧引漳流,自城西东入,迳铜雀台下,伏流入城,东注,谓之长明沟也。渠水又南迳止车门下。魏武封于邺,为北宫,宫有文昌殿,沟水南北夹道,枝流

  引灌,所在通溉,东出石窦下,注之湟水。”“尽”,谓变为丘墟。

  “更脱皂帽为君舞”,“皂帽”,黑色帽也,古代一般士民所著。《三国志》卷十一《魏志管宁传》:“(管)贡曰:‘宁常著皂帽,布襦袴,布裙,随时单复,出入闺庭……,此句言诗人不拘形迹,豪放而无所检束也。《全唐诗》卷二百一十六杜甫《饮中八仙歌》:“张旭三杯草圣传,脱帽露顶王公前。”

  “孟公”,陈遵字孟公。“投辖”,见前卷四《过叔氏别业》诗笺注。“馆娃”,吴地称美女曰娃。《方言》:“吴有馆娃之宫。”此言有青楼美妓。

  “参商”,参星、商星。参星在西,商星其东,此出彼没,永不相见。此喻友朋隔绝,相见之难也。曹植《曹子建集》卷九《与吴季重书》:“面有过景之速,别有参商之阔。”

  “壬辰”,清顺治九年(年)。

  种松歌赠陈郎

  种树当种松,生儿当生龙。松能参天三百尺,龙能腾地九万重。君家少子无乃是,出揖丈人何从容!眼光奕奕逼我寒,问所读书音如钟。十岁抗首复伸眉,其意颇不屑吴侬。君家少保古哲人自注]少保公于廷,陈郎祖也。我欲见之恨无从。尔翁

  ,当时称有道,今住青门老为农。五陵佳气讵遂无,善卷洞

  口暮采葑。高义乾坤谁识得定知有尔亢其宗。君不见洛阳桃李媚春风,三月开花作意红,转瞬落叶已辞枝,惟有霜皮傲崆峒。又不见鲋鱼数寸口喁喁,陂泽江海不相通,才欲过河旋涸辙,安知首尾接空

  校记:

  一恨”,强善本作“嗟

  “

  一

  [二讵遂无”,强善本作“岂遂息”。

  [三]“识得”,强善本作“复识”。

  四]“已辞枝”,强善本作“辞枝格”。

  五“不”强善本作“宁”。

  笺注:

  ①“陈郎”,陈宗石。自注:“陈郎,余幼婿,处士贞慧子也。”详《壮悔堂文集》卷二《赠陈郎序》及其笺注。此诗与前诗作于同时。

  ②“吴侬”,吴地自称曰侬,称人曰渠侬、个侬、他侬,因称人多用侬字,故以吴侬指吴人。刘禹锡《刘梦得文集外集》卷二《福先寺雪中酬别乐天》:“才子从今一分散,便将诗咏向吴侬。”

  ③少保”,详《壮悔堂文集》卷十《明少保左都御史陈公墓志铭》及其笺注。

  ④“尔翁当时称有道”以下二句,“尔翁”,陈贞慧,明末四公子之一,复社重要成员,道德学问为世所仰重;明亡,隐居宜兴山中,足不入城市,风节尤为世所称。“青门”,汉长安城东门,秦东陵侯邵平种瓜隐居于此,后指隐者所居之地。详卷四《旧业》诗笺注。

  ⑤“五陵佳气”,见前卷四《感怀口号十五首》之十四笺注。比喻明皇陵之风水国脉也。杜甫《哀王孙》:“哀哉王孙慎勿疏,五陵佳气无时无。”仇注:“佳气,言有兴隆之象。”

  “善卷洞”,在今宜兴西南螺岩山上,有上、中、下、后四洞,旅游胜地。《读史方舆纪要江南》七《常州府宜兴县国山》:“其东南曰善卷洞,一名龙岩洞,有三:一曰乾洞,其二曰大小水洞。相传周幽王二年,洞忽自裂,门广二十尺,初入若险仄,中极平广,可坐千人。”“善卷”,舜

  时隐士。《庄子让王》:“舜以天下让善卷,善卷曰:‘余立于宇宙之中,冬日衣皮毛,夏日衣葛絺;春耕种,形足以劳动;秋收,身足以休食。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逍遥于天地之间而心意自得,吾何以天下为哉!悲夫,子之不知余也。’遂不受,于是去而入深山,莫知其处。”当地传说,善卷

  隐于此洞中,因以为名。“采葑”,《诗经唐风采苓》之三章:“采葑采葑,首阳之东。”葑  野菜,俗谓蔓菁“亢其宗”,庇护宗族,后引伸为光耀其门庭宗族。《左传》昭公元年:“吉不能亢身,焉能亢宗?”杜注:“亢,蔽也。”

  崆峒,此指洛阳也。古人认为北极星居天之中,斗极之下为峒(空桐),洛阳居地之中,因以崆峒指洛阳。李贺《歌诗编》卷二《仁和里杂叙皇甫湜》诗:“明朝下元复西道,崆峒叙别长如天。”

  “鲋鱼数寸口喁喁”以下四句,《庄子外物》:“庄周家贫,故往贷粟于监河侯,监河侯曰:‘诺,我将得邑金,将贷子三百金,可乎?’庄周忿然作色曰:‘周昨来,有中道而呼者,周顾视车辙中,有鲋鱼焉。周问之

  曰:鲋鱼来,子何为者邪?对曰:我,东海之波臣也,君岂有斗升之水而活我哉?周曰:诺,我且南游吴越之王,激西江之水而迎子,可乎?鲋鱼忿然作色曰:吾失我常与,我无所处,吾得斗升之水然活耳。君乃言此,

  曾不如早索我于枯鱼之肆!,“喁喁”,音雍,鱼口向上乞求之状。

  寄贾三丈开宗

  故人华发今如许,冉冉修名六十年。药饵须防身尚健,酒豪莫遣兴还颠。传经有子羞刘向②,被褐一官笑郑虔。却寄先生珍重处,老饕不必更逃禅。

  校记:

  [一“一”,强善本作“无资灿本作“微”。

  笺注:

  ①“贾三丈开宗”,字静子,方域雪苑社友,详《壮悔堂文集》卷五《贾生传》。贾开宗明万历二十二年)生,至清顺治九年(,五十九岁。诗曰“冉冉修名六十年”,乃约计而言。此诗为顺治九年冬在江南作,时开宗在家乡商丘。

  ②“传经有子羞刘向”,《汉书》卷三十六《刘向传》:“向,字子政,本名更生。……会初立《谷梁春秋》,征更生受《谷梁》,讲论《五经》于石渠。……向为人简易无威仪,廉靖乐道,不交接世俗,专积思于经术。”

  “向每召见,数言公族者国之枝叶,枝叶落则本根无所庇荫;方今同姓疏远,毋当专政,禄去公室,权在外家,非所以强汉宗,卑私门,保守社稷,安固后嗣也。”“年七十二卒。卒后十三年而王氏代汉。向三子皆好学:长子伋,以《易》教授,官至郡守;中子赐,九卿丞,早卒;少子歆,最知名。歆字子骏,河平中,受诏与父向领校秘书,讲六艺传记,诸子、诗赋、数术、方技、无所不究。向死后,歆复为中垒校尉。哀帝初即位,大司马王莽举歆宗室有材行,为侍中太中大夫,迁骑都尉、奉车光禄大夫,贵幸。复领《五经》,卒父前业。”后竟屈事新莽。杜甫《秋兴八首》诗之三:“匡衡抗疏功名薄,刘向传经心事违。”

  ③“被褐一官笑郑虔”,“被褐”,穿粗布衣,常喻贫寒而怀美才之人。

  《三国志魏武帝纪》建安十五年令:“今天下得无被褐怀玉而钓于渭滨者乎?”“郑虔”,《新唐书》卷二百二《文艺》中《郑虔传》:“郑虔,郑州荥阳人。天宝初,为协律郎,集掇当世事,著书八十余篇。有窥其稿者,上书告虔私撰国史,虔苍黄焚之,坐谪十年。还京师,玄宗爱其才,欲置左右,以不事事,更为置广文馆,以虔为搏士。虔闻命,不知广文曹司何在,诉宰相,宰相曰:‘上增国学,置广文馆,以居贤者,令后世言广文博士自君始,不亦美乎虔乃就职。久之,雨坏庑舍,有司不复修完,寓治国子馆,自是遂废。”后竟接受安禄山伪官。

  ④“老饕不必更逃禅”,“老饕”贪食之人。详《壮悔堂文集》卷三《与贾三兄论肉食书》。贾开宗等评曰:“乍看之,亦自索莫不着,三四讽咏,在献吉闲适诸作之列,真老境也。”又云:“顿挫清丽。”

  澄江赠高颛孙①

  相过兵燹后,犹得见颛孙。坐久伤金屋,酒酣忆瓦盆。涛声回岸住,秋色隔江存。此地多豪气,君家第几村?

  校记:

  一]:“酒酣”,强善本作“酣时”。

  笺注:

  ①“澄江”,练贞吉曰:“澄江,今江阴,乙酉金陵之变,惟江阴固守八十日不下。”“高颛孙”,未详。此诗作于顺治九年九月底,作者南访途经江阴时。

  ②“金屋”,金碧辉煌之屋。庾信《庾子山集》卷一《春赋》:“出丽华之金屋,下飞燕之兰宫。”白居易《长恨歌》:“金屋妆成娇侍夜,玉楼宴罢醉和春。”此指明代南京宫殿。

  ③“瓦盆”,盛酒陶器。杜甫《杜少陵集》卷十《少年行》,二首其一:

  “莫笑田家老瓦盆,自从盛酒长儿孙。倾银注玉惊人眼,共醉终同卧竹根。”按:瓦盆,贱者所用,此代指归隐。

  ④“豪气”,指江阴人民的抗清斗争精神。清顺治二年,清兵渡江,南京失守,东南略定,惟江阴一城固守八十一天。城上大书一帜:“留千古半分忠义,存大明一寸江山。”时又为之语曰:“八十日戴发效忠,表太祖十七朝人物;六万人同心死义,存大明三百里江山。”详《壮悔堂文集》卷五

  《任源邃传》笺注。

  赠徐君铨

  倾盖一酣醉,高霞落晚枫。江东新麈尾,城北旧徐三公。宾从刘曹侣,文章鲍庾工。匆匆恐别去,问讯几时通?

  校记:

  一]“一酣”,强善本作“不辞”。

  [二]“恐,’,强善本作“将”。

  笺注:

  ①“徐君铨”,《江阴县志》卷十八《人物耆旧》:“徐升,字君铨,好学不倦,键户潜修,歌吟不辍,左图右史之外,无他物也。”按:亦明朝遗民也。本诗与前诗作于同时。

  ②“倾盖”,“盖”,谓车盖,言行道相遇,停车而语,车盖倾钭,相互交接,相谈甚欢。《史记》卷八十三《邹阳传》载邹阳《狱中上书》:“谚曰:‘有白头如新,倾盖如故。’何则?知与不知也。”

  ③“江东新麈尾”,“江东”,指安徽芜湖以下的长江下游地区。长江至此北流,成南北向,因此江东即安徽芜湖以东的吴中(江苏中部)。江东之称始于秦末汉初,项羽自称与江东子弟八千人渡江而西,所指即吴中。麈尾”,拂尘也。《世说新语容止》:“王夷甫(衍)容貌整丽,妙于谈玄。恒捉白玉柄麈尾,与手都无分别。”余嘉锡《笺疏》引“《通鉴》八十九注曰:

  ,

  ‘麈,麋属,尾能生风,辟蝇蚋,晋王公贵人多执麈尾,以玉为柄。后方外、隐者亦持之。

  ④“城北旧徐公”,《战国策齐策》一:“邹忌修八尺有余,身体昳丽。朝服衣冠,窥镜,谓其妻曰:‘我孰与城北徐公美?’其妻曰:‘君美甚,徐公何能及公也!’城北徐公,齐国之美丽者也。……明日,徐公来,熟视之,自以为不如;窥镜而自视,又弗如远甚。”以上二句意谓今日在江东执麈尾者,即旧日之徐公也。

  “宾从曹刘侣”,指东汉末刘桢、曹植等建安七子。《三国志》卷二十一《魏书王粲传》:“始文帝为五官将,及平原侯植皆好文学。粲与北海徐幹字伟长、广陵陈琳字孔璋、陈留阮瑀字元瑜、汝南应玚字德琏、东平刘桢字公幹并见友善。”

  “文章鲍庾工”,“鲍庾”,南北朝鲍照、庾信也。照,字明远,南朝宋东海人。工诗文,以七言歌行见长,有《鲍参军集》。信,字子山,北周南阳新野人,早年善宫体诗,文章绮丽,晚趋沉郁。杜甫《春日忆李白》诗:“清新庾开府,俊逸鲍参军。”

  赠许山子

  山子知名久,帢巾一少年。相逢秋水曲,共对玉壶天。客叹侯嬴老,人推许劭先。汉家今运尽,曾识几才贤?

  校记:

  一]“帢巾”,强善本作“青袍”。

  笺注:

  ①“许山子”,《苏州府志》卷一百《常熟县人物志》:“许山,字青溪。父宸章,字彦征,以副贡官浙江副使。年甫冠,念父官游遇兵道梗,丐而往。逻卒呵之,泣以告,仅而获免。时父已挂冠,居金华山中。初见不相谙,已而相向哭失声,遂奉父间道归。山自婴国难,不求宦达,甘贫苦。吟诗近小杜,喜画秋花病蝶,落叶寒蝉,以寄其萧瑟之致。”此诗作于顺治九年九月底,作者南访途中。

  ②“玉壶”,明月。《全唐诗》卷一百五十三《海上生明月》:“影开金镜满,轮抱玉壶清。”辛弃疾《青玉案元夕》词:“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③“侯嬴”,战国时魏国高士,曾为大梁夷门监者,助魏公子无忌却秦救赵。此以侯嬴自比。

  ④“许劭”,《后汉书》卷六十八本传:“许劭,字子将,汝南平舆人也。少峻名节,好人伦,多所赏识,若樊子昭、和阳士者,并显名于世。故天下言拔士者,咸称许郭(按:郭太字林宗,性明知人,好奖训士类)。……曹操微时,常卑辞厚礼,求为己目,劭鄙其人而不肯对。操乃隙胁劭,劭不得已,曰:‘君清平之奸贼,乱世之英雄。’操大悦而去。……或劝劭仕,对曰:“方今小人道长,王室将乱,吾欲避地淮海,以全老幼。’乃南到广陵。”此以许劭比许山,切其姓。

  “汉家今运尽”以下二句,赞扬许山是明朝亡后,“不求宦达,甘贫苦”以保名节的少有的“才贤”。“汉家”,此指明朝。

  游吴遇李校书四首[自注]校书旧出楚宫

  ④

  回首江城隔碧霄,两行云雨楚王朝。武昌新柳今何在?梦里犹闻说舞腰。

  零落衫裙到芰荷,湘灵皎月照愁多。停舟曾向浔阳过,怕听当年太傅歌。

  楚些吴侬更忆谁,伤心不尽是蛾眉。姑苏惟有寒山寺,莫擅贞娘数首诗。

  一夜笳声满汉东,宁南歌舞当时空。从君红袖征遗事,费尽薛涛漉纸工。

  校记:

  一“衫裙”,本衙本、力轩本、强善本作“衫裾”:重刻本、扫叶本

  一同。

  二“薛涛”,强善本作“成都”。

  笺注:

  ①“李校书”,宁南侯左良玉军中营妓。“校书”,女妓之雅称。“楚宫”,明末武昌楚王华奎之宫,后为左良玉所据。顺治九年十月,方域江南之行至苏州,遇李校书,慨然为诗赠之。下《赠校书歌二首》、《放歌送校书》皆为同时所作也。

  ②“碧霄”,碧空,天空。《李太白集》卷十九《酬岑勋……以诗见招》:“中逢元丹丘,登岭宴碧霄。”《全唐诗》卷二百三十九钱起《田鹤》诗:“田鹤望碧霄,无风亦自举。”

  ③“楚王朝”,《文选》宋玉《高唐赋》:“昔者楚襄王与宋玉游于云梦之台……怠而昼寝,梦见一妇人曰:‘妾,巫山之女也,为高唐之客,闻君游高唐,愿荐枕席’。王因幸之。去而辞曰:‘妾在巫山之阳,高丘之上,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此借指明末武昌楚王华奎之楚宫、宁南侯左良玉之楚营。

  ④“武昌新柳今何在”似下二句,《明史》卷二百七十三《左良玉传》:

  “(崇祯)十七年正月,诏封良玉为宁南伯,畀其子梦庚平贼将军印,功成世守武昌。……福王立,晋良玉为侯……。良玉兵八十万,号百万,前五营为亲军,后五营为降军。每春秋肄兵武昌诸山,一山帜一色,山谷为满。……良玉家歼于许州,其在武昌,诸营优娼歌舞达旦,良玉块然独处,无姬侍。尝夜宴僚佐,召营妓十余人行酒,履舄交错,少焉左顾而欬,以次引出,宾客肃然,左右莫敢仰视。其统驭有体,为下所服多此类。而是时,

  良玉已老且病,无复中原意矣。”“舞腰”,《墨子兼爱中》:“昔者楚灵王好细腰,灵王之臣皆以一饭为节,胁息然后带,扶墙然后起。”《管子七主七臣》:“夫楚王好小腰而美人节食。”《先秦汉魏南北朝诗梁诗》卷二十二梁简文帝《夜听妓诗》:“何如明月夜,流风拂舞腰。”按:此借指明末左营歌舞盛况。

  “芰荷”,荷叶。屈原《离骚》:“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着芰荷之衣,以喻高洁。

  “湘灵”,《楚辞远游》:“使湘灵鼓瑟兮,令海若舞冯夷。”洪兴祖《补注》:“湘灵,乃相水之神,非湘夫人也。”

  浔阳”,《读史方舆纪要江西》:“九江府,《禹贡》荆、阳二州之境……唐复为江州,天宝初曰浔阳郡。”长江流经九江北,称浔阳江。故称九江为浔阳,白居易《琵琶行》:“浔阳江头夜送客。”

  “太傅”,指左良玉。福王立,晋宁南伯左良玉为宁南侯,以上流之事专委良玉,寻加太子太傅。马士英、阮大铖擅权,残害贤能,荒怠国事。左良玉监军御史黄澍“与诸将日以‘清君侧’为请,良玉踌躇弗应。亡何,有北来太子事,澍借此激众以报己怨,召三十六营大将与之盟,良玉反意乃决,传檄讨马士英,自汉口达蕲州,列舟二百余里。良玉疾已剧,至九江,邀总督袁继咸入舟中,袖中出密谕,云自皇太子,劫诸将盟,继咸正辞拒之。部将郝效忠阴入城纵火,残其城而去。良玉望城中火光,曰:‘予负袁公。’呕血数升,是夜死。时顺治二年四月也”(《明史左良玉传》)。贾开宗等云:“凄惋不堪多读。”

  “楚些”,楚歌。《楚辞招魂》句尾皆有“些”(音嗽)字,为楚地习用的句尾语气辞,故以“楚些”代楚歌、楚曲。《梦溪笔谈》卷三《辩证》一:“今夔、峡、湖、湘及南北江僚人,凡禁咒句尾皆称“些”,此乃楚人旧俗。”苏轼《苏东坡全集前集》卷十四《次韵杭州裴维甫》:“凄凉楚些缘吾发,邂逅秦淮为子留。”辛弃疾《稼轩词》卷二《沁园春》:“山中友,试高吟楚些,重与招魂。”“吴侬”,吴人,此指李校书。见本卷前《种松歌赠陈郎》诗笺注。

  “姑苏”,今苏州市。“寒山寺”,《清一统志苏州府》三:“寒山寺在吴县西十里枫桥,相传(唐贞观时高僧)寒山、拾得曾止此,故名。”唐张继《枫桥夜泊》诗:“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贞娘”,亦作真娘。唐陆广微《吴地记》:“虎丘山……(虎丘)寺侧有贞娘墓,吴国之佳丽也。行客才子,多题诗墓上。”《清一统志苏州府》二:“真娘墓在虎丘寺侧。《平江记事》:真娘,唐时名妓也,墓在虎丘剑池之西,往来游士,多著篇咏。”贾开宗等云:“此岂徒赠校书者!”

  “汉东”,郡名,后魏置,治今湖北钟祥县西北;隋唐移治今湖北随县,因地处汉水以东故名;此代指武昌、汉口地区左良玉军之驻地。

  “宁南”,宁南侯左良玉。

  “薛涛”,《唐才子传》卷六《薛涛》:“涛字洪度,成都乐妓也。性辨惠,娴翰墨。居浣花里,种菖蒲满门。傍即东北走长安道也,往来车马留连。……及武元衡入相,奏授校书郎,蜀人呼妓为‘校书’,自涛始也。后胡曾赠诗曰:‘万里桥边女校书,枇杷树下闭门居。扫眉才子知多少,管领春风总不如。’涛工为小诗,惜成都笺幅大,遂皆制狭之,人以为便,名

  ‘薛涛笺’。《校笺》引《牧竖闲谈》:“浣花之人多造十色彩笺,于是薛涛别模新样小幅松花纸,多用题诗。”

  赠校书歌二首

  《伊州》过犯早销魂,按拍才终願一闻。相逢莫话开元事②,曾受先朝进御恩。

  吴纨衫子越罗裳,《白雪》新词旧擅场。共向西陵台上望,天风吹落泪千行。

  校记:

  ]“闻”,本衙本作“同”;强善本、力轩本、重刻本皆作“言”。按:作“言”义长。

  笺注:

  ①“《伊州》过犯”,“伊州”曲调名。《乐府诗集》卷七十九《近代曲辞》一《伊州》:“《乐苑》曰:‘《伊州》,商调曲。,

  白居易《长庆集》卷五十五《伊州》诗“老去将何散老愁,新教小玉唱《伊州》。”“犯”,乐曲用语。姜夔《白石道人歌曲》卷四《凄凉犯》注:“凡曲言犯者,谓以宫犯商,商犯宫之类。”

  ②“相逢莫话开元事”以下二句,“开元”,唐明皇李隆基年号。为唐盛世,至天宝未,经安史之乱,唐由盛而衰。唐郑綮《开天传信记》:“开元初,上励精理道,铲革讹弊,不六、七年,天下大治,河清海晏,物殷俗阜。”《全唐诗》卷五百八十温庭筠《过华清宫二十二韵》:“忆昔开元日,承平事胜游。贵妃专宠幸,天子富春秋。月白霓裳殿,风乾羯鼓楼。”此以开元事指明亡前之盛事也。“进御”,《诗经召南小星小序》:“惠及下也。夫人无妒忌之行,惠及贱妾,进御于君,知其命有贵贱,能尽其心矣。”此或指李校书曾进御左良玉事,未详。

  ③“白雪”,古曲名。《乐府诗集》卷五十七《白雪歌序》;“《琴集》曰:《白雪》,师旷所作商调曲也。”至宋创为新词牌,杨无咎制,双调,九十五字。详《词谱》卷二十四。

  ④“西陵”,吴地名。《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全晋文》卷八十五张载《平吴颂》:“拔丹阳之峻壁,屠西陵之高墉。”此或借指左良玉墓也。

  放歌送校书一首

  大江东去浪淘沙,神女祠前起暮鸦。今日思乡归不得,洞庭深处有龙蛇。

  笺注:

  ①“神女祠”,在今四川巫山县东巫山飞凤峰麓,亦称神女庙。赤帝女曰瑶姬,未行而卒,葬于巫山之阳,故曰巫山神女。楚怀王游于高唐,梦与神女遇,遂为置观于巫山之南,号曰朝云。唐仪凤初置神女祠,宋宣和时改曰凝真观。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四川》一《山川》:“巫山亦曰巫峡,在夔州府巫山县东三十里,下有神女庙。”辛弃疾《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②“今日有乡归不得”以下二句,“乡”,指乡国、家国。“洞庭”,洞庭湖,在湖北长江南岸,湘、资、沅、澧诸水汇于此。以“有龙蛇”而不得渡,故曰“归不得”。寓意深远。贾开宗等曰:“以上七首,自为一格。何等风神!何等怀抱!须具如此手眼,乃许作此题。观者辨之。”

  哀辞九章

  哀辞者,感群公之既没而作也。倪、周二公,师也;练公,父执也;史公,世旧且明存亡所系也;张公以下,友也。哲人既萎,情见乎词。李公以雄才终于卑官,抑更伤其志,有难言者,用附于末,盖亦少陵之哀郑台州云尔。

  户部尚书翰林院学士倪文正公元璐

  上虞倪司徒,廓清起东浙。弱冠事《坟》《典》,探讨穷禹穴。长啸两京巅,魏晋皆丘垤。赋生大王风,歌入客雪。属当启祯间,国华飒以孑。公乃振雄藻,海内才人悦。小子早汨没,黻黼瞻采缬葑菲曾勿遗,许在绛帷列。入室进所制,吐哺手自阅。款曲命我坐,不惜殷勤说。幸从上虞游,上虞有大节。权珰昔障天,熹宗照临辍。干儿复义孙

  ,群笑左杨拙。自注左公光斗、杨公涟也。天下重朱炎[一]

  ,太白黯然。慷慨西江闱,发策愿一折。文章砥回澜,昏夜忽昭晰。一策一千字,光芒泪与血。藏之三年余,精感帝座彻。更陈《要典》书,圣世当焚爇《春秋》明是非,忍使三纲绝!夷跖混一堂,奈何无差别?星星且燎原,死灰非易灭。果有吕纯如,当附珰焰热。赫赫张少宰,援手长其蘖。公坐凤凰池,乃复生屈轶。叩阙十旬争,奸相心忧惙。授意鹰犬群,所恃七贵孽。谗蔽圣明,中旨赐公玦。自公出国门,皇途日杌陧。调羹不得人,坐使金瓯缺。手淬昆吾锋,灭贼气蕴结。主辱已当死,况逢卜历竭。志在殉社稷,君臣同一辙。靖献皇祖前,万古须臾决。永谢江左贤,中兴无泄泄。至今天地闭,谁吊荒祠碣!

  校记:

  一“天下重朱炎,太白黯然”,资灿本无此十字。

  一

  “当”,本衙本、强善本、力轩本作“尝”;资灿本、重刻本同。按:作“尝”是。

  “

  三]中兴无池泄”,资灿本作“泉下报主烈”。

  [四“至今天地闭”,资灿本作“至今越江上”。

  笺注:

  ①“哀辞九章”,此诗作于顺治九年底访江南时。体仿杜甫《八哀诗》。清仇兆鳌《杜少陵集详注》卷十六《八哀诗注》:“葛常之曰:‘曹子建、王仲宣、张孟阳有《七哀诗》,释者谓病而哀、义而哀、感而哀、悲而哀、耳目闻见而哀、口叹而哀、鼻酸而哀也。子建之哀,在于独栖而思妇;仲宣之哀,在于弃子之妇人;张孟阳之哀,在于已毁之园寝:是皆一哀而七者具也。老杜之八哀,则所哀者八人也。”又曰:“《杜臆》:‘此八公传也,而

  ,以韵记之,乃公创格,盖法《诗》之《颂》,而诗史非虚称矣。方域所哀者九人,故题曰‘《哀辞九章》”。

  ②“少陵之哀郑台州”,杜甫《八哀诗》其七有哀郑虔诗。郑台州即虔也。郑虔,见本卷前《寄贾三丈开宗》诗笺注。元辛文房《唐才子传郑虔传》载:“禄山反,伪授水部员外郎,托以疾,不夺。贼平、张通、王维并囚系,三人皆善画,崔圆使绘斋壁,因为解析,得贬台州司户卒。”明末崇祯十七年,清军陷北京,李雯被清授予中书舍人,故云“盖亦少陵之哀郑台州云尔。”

  ③“倪文正公元璐”,练贞吉注:“倪公,上虞人。天启壬戌登第,有文名。清江杨廷麟,临川罗万藻皆所取士,侯子尝事公为弟子。公丁卯典江西试,发策诋魏忠贤,不少屈。戊辰改元,首上疏论《三朝要典》。初,吴江人吕纯如以附党列逆案,乌程相国温体仁尝阴主之,吏部侍郎张捷遂更荐纯如可用,公又力争。乌程怒,欲逐公,而东班无肯言者,仍授意于诚意伯刘孔昭,劾公归。癸未,起公兵部侍郎兼学士,时有警,起兵入卫。入都拜户部尚书。未几,李自成陷京师,公殉难,谥文正。”

  “上虞倪司徒”以下二句,总领全诗,言其兴起东浙,廓清天下。

  “上虞”,县名,明、清属浙江绍兴府,即今浙江上虞县。“司徒”,官名,即户部尚书。“廓清”,李汉《昌黎先生集序》“大拯颓风,教人自为……先生于文,摧陷廓清之功,比于武事,可谓雄伟不常者矣!”贾开宗等云:

  “廓清字,大有深意。”计六奇《明季北略》卷二十一上:“公少即颖异绝伦,弱冠举于乡。天启二年壬戌成进士,才名噪天下。与少詹黄公道周并

  出韩太史日缵门下,一时推为双璧。选人庶常,寻授编修。时魏珰用事,公乡人多贵显者,公肮脏木天,无所附丽。媚党者方请建祠国学,与先圣并列,公奉命典江右试,独以‘皓皓乎不可尚已’命题,同事为公咋舌。棘撤而珰已败,故公得免祸,海内亦以此重公。珰虽诛,诸党犹踞要地,欲终锢林下诸贤,乃借东林为题,又立孙党、赵党、熊党、邹党之目,以一网清流。公上疏力争,别白贞邪,破除门户,遂为人侧目。”

  ③“弱冠事《坟》《典》”以下二句,言其兴起东浙。“弱冠”,《礼记曲礼》上:“二十曰弱,冠。”古时男子二十成人,初加冠,体犹未壮,故称弱;后称年少为弱冠。“《坟》、《典》、”《三坟》、《五典》之简称。《左传》

  昭公十二年:“是能读《三坟》、《五典》、《八索》、《九丘》。”注:“皆古书名。”后以为上古典籍之通称。“禹穴”,《清一统志绍兴府》一《古迹》:“禹穴,在会稽县宛委山,禹藏书之所。”

  “长啸两京巅”,言其廓清之功。“两京”指南京、北京两京也。《明史》卷二百六十五《倪元璐传》:“魏忠贤已伏诛矣。杨维垣者,逆奄遗孽也,至是上疏并诋东林、崔、魏(意为貌似公正,将东林人士与阉党元恶魏忠贤、崔呈秀一并否定),元璐不能平。崇祯元年正月上疏曰:‘臣顷阅奏章,见攻崔、魏者必与东林并称邪党。夫以东林为邪党,将以何者名崔魏?崔魏既邪党矣,击忠贤、呈秀者又邪党乎哉?……,疏入,柄国者以互相诋訾,两解之。当是时,元凶虽殛,其徒党犹盛,无敢颂言东林者。自元璐疏出,清议渐明,而善类亦稍登进矣。元璐寻进侍讲,其年四月,请毁

  《三朝要典》。”“历迁南京司业,右中允。四年,进右谕德,充日讲官,进右庶子,上《制实八策》。“又上《制虚八策》”。“八年,迁国子祭酒。”其疏、策扬名于两京。

  “魏晋皆丘垤”,“丘垤”,象蚁冢似的小土丘。《孟子公孙丑》上:

  “泰山之于丘垤,河海之于行潦,类也。”此句谓元璐崇尚先秦、两汉之文,对魏晋文视若蚁丘。

  “赋生大王风”,战国宋玉《风赋》:“楚襄王游于兰台之宫,宋玉、景差侍。有风飒然而至,王乃披襟而当之曰:‘快哉此风,寡人所与庶人共者邪!,宋玉对曰:‘此独大王之风耳,庶人安得而共之?’后以“大王风”为对帝王之奉颂之辞。此谓赋比宋玉。

  “歌入郢客《雪》”,宋玉《对楚王问》:“客有歌于中者,其始曰《下里》、《巴人》,国中属而和者数千人;其为《阳阿》、薤露》,国中属而和者数百人;其为《阳春》、《白雪》,国中属而和者不过数十人;引商刻羽,杂以流徵,国中属而和者,不过数人而已。是其曲弥高,其和弥寡。”

  《全唐诗》卷六百四十四李咸用《送人》:“有客为儒二十霜,酣歌郢《雪》时飘扬。”此谓诗调高雅。

  “启祯”,天启、崇祯,为明代最后两个皇帝熹宗朱由校、思宗朱由检的年号。

  子早汩没”以下二句,“小子”,作者自指。“汩没”,沉沦,沉溺。《壮悔堂文集》卷二《楼山常遗集序》:“余时方汩没于六朝。”卷三与

  《任王谷论文书》:“仆少溺(按:“溺”即沈溺、汩没之意)于声伎,未尝刻意读书,以此文章浅薄,不能发明古人之旨。……间有合作,亦不过春花烂熳,柔脆飘扬,转目便萧索可怜。”又曰:“六朝选体之文,最不可恃。”“黻黼”,古代礼服上绘绣的花纹。“采缬”,即彩缬,文缯也。此喻华丽的辞藻文彩。

  “葑菲曾勿遗”以下二句,《诗经邶风谷风》:“采葑采菲,勿以下体。”《集注》:葑,蔓菁也。菲,似,茎粗叶厚而长,有毛。下体,根也。……言采葑菲者,不可以其根之恶而弃其茎之美。”“绛帷列”,弟子列也。“绛帷”,红色帐帷。《后汉书》卷六十上《马融传》:“融才高博洽,为世通儒,教养诸生,常有千数。……常坐高堂,施绛纱帐,前授生徒,后列女乐。弟子以次相传,鲜有人其室者。”此言不为元璐嫌弃而收为弟子也。

  “入室进所制”以下四句,言亲聆其师之教导也。《论语先进》:“由也升堂矣,未入于室也。”《晋书》卷六十四《杨轲传》:“虽受业门徒,非入室弟子,莫得亲言。”方域受业情况,参阅《壮悔堂文集》卷一《倪涵谷文集序》、卷三《复倪玉纯书》。“所制”,所作诗文。“吐哺”,《史记》卷三十三《鲁周公世家》:“周公戒伯禽曰:‘我文王之子,武王之弟,成王之叔父,我于天下亦不贱矣。然我一沐三捉发,一饭三吐哺,起以待士,犹恐失天下之贤人。子之鲁,慎勿以国骄人!”“款曲”,委曲殷勤也。

  “权珰昔障天”,“权珰”,专权之宦官,指魏忠贤。《明史》卷三百五《宦官传》二《魏忠贤传》:忠贤擅政,“欲尽杀异己者……正人去国,纷纷若振槁。……民间偶语,或触忠贤,輙被擒僇,甚至剥皮、刲舌,所杀不可胜数,道路以目。……当此之时,内外大权,一归忠贤”。

  “干儿复义孙”,指以魏忠贤为首的阉党集团。《明史宦官传》二《魏忠贤传》:“其党欲藉忠贤力倾诸正人,遂相率归忠贤,称义儿,且云:

  ‘东林将害翁’。……内竖自王体乾等外,又有李朝钦、王朝辅、孙进、王国泰、梁栋等三十余人,为左右拥护;外廷文臣崔呈秀、田吉、吴淳夫、李夔龙、倪文焕主谋议,号‘五虎’;武臣则田尔耕、许显纯、孙云鹤、杨寰、崔应元主杀僇,号‘五彪’;又吏部尚书周应秋、太仆少卿曹钦程等号

  ‘十狗’;又有‘十孩儿’、‘四十孙’之号,而为呈秀辈门下者,又不可数计。自内阁、六部至四方总督、巡抚,遍置死党。”

  “群笑左杨拙”,《明史》卷二百四十四《杨涟传》:“杨涟,字文孺,应山人。”万历三十五年成进士。“天启二年,起涟礼科都给事中,旋擢太常少卿。明年冬,拜左佥都御史。又明年春,进左副都御史,而是时魏忠贤已用事,群小附之,惮众正盈朝,不敢大肆。涟益与赵南星、左光斗、魏大中辈激扬讽议,务植善类,抑邪。忠贤及其党衔次骨,遂兴汪文言狱,将罗织诸人。事虽获解,然正人势日危。其年六月,涟遂抗疏劾忠贤,列其二十大罪。”天启五年七月,被阉党毙狱中。又《左光斗传》:“左光斗,字遗植,桐城人。……与杨涟协心建议,排阉奴,扶冲主。宸极获正,两人力为多。由是朝野并称为杨、左。”曾奏劾忠贤、魏广微三十二斩罪,后与杨涟同日被害于狱中。

  “天下重朱炎”以下二句,言朝廷被阉党搞的天昏地黑。“朱炎”,太阳。《文选》何晏《景福殿赋》:“开建阳则朱炎艳,启金光则清风臻。”刘良注:“朱炎,日也。”“太白”,星名。《史记天官书》:“察日行以处位太白。”《索隐》:“《韩诗》云:太白,晨出东方为启明,昏见西方为长庚。”

  “慷慨西江闱”以下二句,指天启七年,元璐出典江西乡试(亦称省试,秋试),发策诋忠贤事。“闱”,科举考试,考场关防严密,称“锁闱”,简称“闱”,此指江西秋试(秋闱)。“发策”,发出策问(试题)。《宋史》卷四百二十八《尹焞传》:“尝应举,发策有《诛元祐诸臣议》……不对而出。”按元璐主江西秋试所出试题为“皓皓乎不可尚已”(按:语见《孟子滕文公》上:“昔者孔子没……子夏、子张、子田以有若(像貌)似圣人,欲以所事孔子事之,强曾子。曾子曰:‘不可!江汉以濯之秋阳以暴之,皓皓乎不可尚已。”意谓孔子洁白无以复加,有若无法与之相比。此乃针对阉党欲建魏忠贤生祠于国学,与孔子并列之倡议而发)。详见前笺注③、④。

  “文章砥回澜”以下二句,详前笺注。

  “更陈《要典》书”以下二句,《明史倪元璐传》:“元璐寻进侍讲。其年(崇祯元年)四月,请毁《三朝要典》,言:‘廷击、红丸、移宫三议,哄于清流,而《三朝要典》一书,成于逆。其议可兼行,其书必当速毁……。’帝命礼部会词臣详议。议上,遂焚其板。侍讲孙之獬,忠贤党也,闻之,诣阁大哭,天下笑之。”

  “《春秋》明是非”,《孟子滕文公》下:“孔子成《春秋》而乱臣贼子惧。”范仲淹《范文正公集》卷五《近名论》:“孔子作《春秋》,即名教之书也。善者褒之,不善者贬之,使后世君臣爱令名而劝,畏恶名而慎矣。”

  “夷跖,伯夷、柳下跖,古谓前者清高、后者贪暴,常以喻善恶迥异之人。

  “果有吕纯如”以下四句,“吕纯如”,吴江人,魏忠贤党。吴应箕《启祯两朝剥复录》载:天启五年四月,魏党“以吕纯如为山东巡抚。”天启六年六月,升“添注(兵部)左侍郎”,十二月转“兵部右侍郎。”魏党败,崇祯元年议定逆案,九月罢归回籍。此言崇祯七年张捷荐吕纯如之事。

  “张少宰”,即张捷也,时为吏部侍郎。事见笺注③。《明史倪元璐传》:

  “其端政本,悉规切温体仁。其伸公议,则诋张捷荐吕纯如谋翻逆案事。捷大怒,上疏力攻,元璐疏辨,帝俱不问。”

  “凤凰池”,亦称凤池,禁苑中池沼。魏、晋、南北朝时,设中书省于禁苑,掌管机要,接近皇帝,故称中书省为“凤凰池”。

  “屈轶”,神话中的草名,谓太平之世,生于庭前,能指佞人,故又名指佞草。王充《论衡》卷十七《是应篇》:“儒者又曰:太平之时,屈轶生于庭之末,若草之状,主指佞人。佞人入朝,屈轶庭末以指之,圣王则知佞人所在。……”

  “奸相”,指温体仁。

  “授意鹰犬群”以下四句,“七贵”,指西汉时以外戚关系而把持朝政的七个家族,后用以泛指权贵;此指明朝开国功臣刘基后裔,袭封诚意伯之刘孔昭,故曰“七贵孽”。“玦”,开有缺口的玉环,用以赠人表示决绝,此指被削职。《明史倪元璐传》:“元璐雅负时望,位渐通显,帝意向之,深为(温)体仁所忌。一日,帝书其名下阁,令以履历进,体仁益恐。会诚意伯刘孔昭谋掌戎政,体仁饵孔昭使攻元璐,言其妻陈(氏)尚存,而妾王(氏)冒继配复封,败礼坏法,诏下吏部核奏。其同里尚书姜逢元、侍郎王业浩、刘宗周及其从兄御史元珙,咸言陈氏以过被出,继娶王氏非妾,体仁意沮。会部议行抚按勘奏,即拟旨云:‘登科录二氏并列,罪迹显然,何待行勘。’遂落职闲住。孔昭京营不可得,遂以南京操江偿之。”

  “杌陧”,《书经秦誓》:“邦之杌陧,曰由一人。”《孔传》:“杌陧,不安,言危也。”

  “调羹不得人”以下二句,“调羹”,《书经说命》下:“若作和羹,尔惟盐梅。”《孔传》:“盐,咸;梅,醋。羹须咸、醋以和之。”商王武丁立傅说为相,使协和上下,如调羹然,因以为宰相之职之别称。“金瓯,比喻国家疆土。瓯,盆、盂类之瓦器;金瓯,黄金制成的盆、盂,故以为比。

  《梁书》卷五十六《侯景传》:“(梁武帝)曾夜出视事,至武德阁,独言:‘我国家犹若金瓯,无一伤缺……。’

  “淬”,通焠,将金属铸件烧红,急入水中,谓之淬火,可使铸件坚硬。“昆吾锋”,昆吾剑之剑刃。《列子汤问》:“周穆王大征西戎,西戎献昆吾之剑、火浣之布。其剑长尺有咫,炼钢赤刃,用之切玉如切泥焉。”《艺文类聚》卷六十《军器部剑》:南朝梁吴筠“《咏宝剑诗》曰:‘我有一宝剑,出自昆吾溪。照人如照水,切玉如切泥。,《明史倪元璐传》:“(崇祯)十五年九月,诏起兵部右侍郎兼侍读学士。明年春抵都,陈制敌机宜,帝喜。五月超拜户部尚书兼翰林学士,仍充日讲官。祖制,浙人不得官户部。元璐辞,不许。帝眷元璐甚,五日三赐对。因奏:‘陛下诚用臣,臣请得参兵部谋。’帝曰:‘已谕枢臣,令与卿协计。’当是时,冯元飚为兵部,与元璐同志,钩考兵食,中外想望太平。”然大势已去,非一、二人所能回也。

  “主辱已当死”以下四句,“卜历竭”,历数(气运)已尽,详后哀史可法诗笺注。崇祯十七年三月十九日,李自成攻占北京,崇祯帝自缢于煤山。同日,倪元璐投缳于官府,亦自缢死,故云“君臣共一辙”。计六奇

  《明季北略》卷二十一上《倪元璐》:“(崇祯十七年)三月丁未,京师陷,公纱帻绛衣,北向拜阙,曰:‘臣为大臣,不能保国,臣之罪也!’又南向再拜,遥辞母太夫人。旋易便服,至书斋,索酒,招二友为别。于汉寿亭侯像前,献像三爵;亦自浮满,尽三大白。……于是步出,至厅事,南面坐,乃投缳。”

  泄泄”,弛缓貌。《诗经大雅板》:“天之方蹶,无然泄泄。”《孟子离娄》上:“泄泄犹沓沓也;事君无义,进退无礼,言则非先王之道,犹沓沓也。”

  右庶子周文节公凤翔①

  昔我到陪京,谬忝文章伯。追随鲍庾群,颠倒陈徐客。喧达文忠前,传取侯生策。方坐读之起,起叹声啧啧:“此当洪濛游,何榆枋翮!”趣驾过陋巷,相对饮一石。来时鸡鸣

  是时文节公,方正国学席。辟雍近万人晓,去已钟山夕,公有师表责。忘贵访一士,惊到金陵陌。尽愿交侯生,广厦坐尝窄。我思特达知,不曾间今昔。岂料京洛尘,忽满豺狼迹。煤山殿火红自注]思宗皇帝驾崩于煤山。璇室落星白。公为侍从

  ,臣,愿负鼎湖魄。当日卿与相,已尽化巾帼。殿上是何人,忍复手加额?公乃南向拜,辞亲托素册。上写忠臣字,下注孝子籍。此道本两全,借口良踧踖。

  笺注:

  ①“周文节公凤翔”,计六奇《明季北略》卷二十一上《周凤翔》:“周凤翔,字仪伯,号巢轩,浙江绍兴山阴人。”“崇祯戊辰(元年)成进士,选庶吉士。词林故清署,史臣第雍容以文墨相高,稍涉事,辄引代庖为解。公独讲求世务人才,相与籍记之,户外屦常满。每抵掌论天下事,不为首鼠两端。橐笔三期,声称日出。庚午(三年),晋编修。”“未几,升南(京)司业。”“已而升左中允。转左谕德”。“甲申(十七年)三月,都城陷,贼令各官报名。时公犹未知先帝存殁,欲趋朝踪迹之。比入陛,见光景大异。同朝诸臣,有忧怖不敢出声气者,有相聚偶语者,有面无人色者,有扬扬得意、自诧兴朝佐命者,有侈口诵贼功德者。公不觉掩面,痛哭失声,急趋归寓所,谓吴公甘来曰:‘臣子义在必死,然必得一视大行梓宫,缟素恸哭,乃无憾。’吴然之。二十一日,闻梓宫暴露东华门外,赴哭恸绝,即投金水桥下,水浅不死。归寓,作书贻父母,曰:‘国君死社稷,臣子无不死君父之理。男今日幸不亏辱此身,贻两大人羞,吾事毕矣!罔极之恩,无以为报,矢之来生。’复赋《绝命诗》一首,有‘碧血九京依圣主,白头二老哭忠魂’之句,盖家犹具庆也,哀哉!向阙再拜,自缢“乙酉(清顺治二年),赠公礼部左侍郎,谥文节”。清时又“谥文忠”。(《明史》卷二百六十六本传)

  ②“昔我到陪京”以下二句,指明崇祯十二年,侯方域到南京参加该年南省秋试一事。“陪京”,明朝陪都南京。“谬忝文章伯”,被过高地称为文章宗伯。“谬忝谦词。“意为不合格地列在”。“文章伯”,文章宗伯,对文章大家的尊称。杜甫《戏赠阌乡秦少公短歌》:“同心不减骨肉亲,每语见许文章伯。”。

  ③“鲍庾”,鲍照,庾信也。详见本卷前《赠徐君铨》诗笺注。

  ④“陈、徐”,陈琳、徐干。琳,字孔璋,广陵人;干,字伟长,北海人,皆著名的建安七子之一,文名扬天下。参见本卷前《赠徐君铨》诗

  “宾从刘、曹侣”句笺注。

  ⑤“喧达文忠前”以下四句,言侯方域到南京后,使同辈为之倾倒的消息,传达到南京国子监司业文忠公周凤翔面前时,周凤翔随即传令索取侯方域所作策论,方坐而一读,便激动得起而赞叹连声。“文忠”,与下文之“文节公”,皆指周凤翔。疑此“文忠”为“文节”之误,诗题与下文皆作“文节”。

  “此当洪濛游”以下二句为赞叹之语。“洪濛”,亦作“鸿濛”,《汉书扬雄传》载《羽猎赋》:“鸿濛沆茫,揭以崇山。”师古注:“广大貌”。此指广阔的天空。“何榆枋翮,何必在榆枋丛中飞来飞去而使羽毛被摧落。铩翮,羽毛摧落。《文选》左思《蜀都赋》:“鸟铩 翮,兽废足。”“榆、枋”,《庄子逍遥游》:蜩与学鸠笑之(大鹏)曰:‘我决起而飞,枪榆、枋,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集解》:支云:“枪,突也。……榆、枋,二木名。”

  趣驾过陋巷”以下四句,言周凤翔读罢方域之策论,立即驱车前往侯方域下榻之寓所拜访,二人叙谈,对饮了整整一天。“鸡鸣”,山名。《清一统志江宁府》一《山川》:“鸡鸣山,本名鸡笼山。…《建康志》:在上元县西六、七里许,覆舟山之西,其北临玄武湖。”又“钟山,在上元县东北朝阳门外。”

  “方正国学席”,正任南京国子监司业(略相当于主管教学业务的副校长或教务长)。

  “辟雍”,指南京国子监。

  “岂料京、洛尘”以下二句,言明朝的京都北京、陪都南京皆失陷、国家灭亡。“京洛”,汉代的西京长安、东都洛阳。此喻明之北京、南京。“煤山”,即北京景山,又称万岁山,在神武门外、旧宫城之后。

  《明季北略》卷二十《三月十九日帝崩煤山》:“丁未五鼓,上御前殿,与二人手自鸣钟集百官,无一至者。遂遣散内员,手携(太监)王承恩人内苑,人皆莫知。上登万岁山之寿皇亭,即煤山之红阁也。亭新成,先帝为阅内操特建者。时上逡巡久之,叹曰:‘吾待士亦不薄,今日至此,群臣何无一人相从,如先朝靖难时有程济其人者乎?’已而太息曰:‘想此辈不知,故不能遽至耳!’遂自缢于海棠树下。”又《十八夜周皇后缢坤宁宫》:“上闻外城破……即同王承恩幸南宫,登万岁山,望烽火烛天。”

  “璇宫”,饰以璇玉(美玉)之宫,此指坤宁宫。《拾遗记》卷一《少昊》:“少昊以金得王,母曰皇娥,处璇宫而夜织。”王勃《采莲赋》:“金室丽妃,璇宫佚女。”《明季北略》卷二十《十八夜周皇后缢坤宁宫》:“上闻外城破,徘徊殿庭。是夕,上不能寝……回乾清宫……语皇后曰:‘大事去矣!’各泣下,宫人环泣,上挥去,令各为计。皇后顿首曰:‘妾事陛下十有八年,卒不听一语,至有今日。’拊太子、二王恸甚,叮咛再三,遣之

  出,随返坤宁宫自经。”

  “鼎湖”,代指崇祯帝。《史记封禅书》:“黄帝采首山铜,铸鼎于荆

  山下。鼎既成,有龙垂胡髯下,迎黄帝。黄帝上骑,群臣后宫从上者七十余人,龙乃上去。…故后世名其处曰鼎湖。”后世因以为帝王、帝王死地或帝王之死的代称。吴伟业《圆圆曲》:“鼎湖当日去人间。”

  “化巾帼”,无丈夫气,指屈服而降也。《晋书》卷一《宣帝纪》:“(青龙)二年,(诸葛)亮又率众十余万出斜谷,垒于郿之渭水之南。……亮数挑战,帝不出,因遗帝(此指司马懿,晋武帝篡魏,追懿为宣帝)巾帼妇人之饰。”

  “殿上是何人”以下六句,见前笺注①。

  “踧踖”,《论语乡党》“君在,踧踖如也。”《集注》:“恭敬不宁之貌。”《集解》:“恭敬之貌。”

  兵部尚书练公国事①

  练公位大臣,生平耻厚禄。敝庐隘城隅,盘餐惟麦粥。未老身何羸,苍生无此福。熹宗好拱默,有相实覆餗。早朝公留身,跪进《金镜录》。圣心决去留,但视慝与淑。勿使中贵闻,博丛慎借木。直声自此彰,小人皆侧目。又为青宫案,欲穷魑魅族。薰烧忌城社,狐鼠方辑睦。谁敢撄其锋,公独鹰鹯逐。道穷志不伸,群阴在内伏。乃与司徒公,同时归涧谷。戊辰帝星明,妖珰西市戮。爱念耆旧贤,赐公返初服。其时乌程相,意趣本缩朒。忌公与司徒,珰在怨已宿。出公抚西秦,骄兵

  闻令肃。赤眉次第平,重奠咸阳隩。督府相私人,通贼纵贪黩。宣言贼复叛,因公杀降速。是日堤绮来,秦人彻天哭。荷戈桂林郡,丞相恨始复。炎瘴冬转热,野花开朴。日落过象祠,空山叫。回首春明门,华胥游正熟。岂知李猫儿,不见长安覆。建业况马阮,何以整坤轴?亦审非我侪,所期匡百六。荆棘立铜驼,原野走群鹿。遗表泪满襟,冲霄气犹煜。

  笺注:

  ①“练公国事”,李清《练国事墓志铭》:“公讳国事,字君豫,号任鸿,河南永城人。”“生于万历壬午(年)正月十三日,卒于乙酉年)三月初八日。”《明史》卷二百六十《练国事传》:“天启二年,征授御史崇祯初年“巡抚陕西福王时,召为户部左侍郎,寻改兵部。十二月加尚书,仍莅侍郎事。明年二月致仕,未几卒。”宋荦曰:“练公永城人,与侯子父司徒公同登丙辰(万历四十四年)进士第,相善。公为御史,尝疏请分别阁臣去留。又追雪王之发张差一案,而劾韩浚等掌丁巳(万历四十五年)察典、探宫禁旨诬点之不公,为浚党赵兴邦所攻,坐以赵南星私人,削官归。公既敢言,乌程相以门户不合,素忌之。乌程尝颂权珰魏忠贤,定逆案时偶漏网,得入相,乃必欲杀公与司徒公不已。公抚陕西,有战功,而总督陈奇瑜以抚贼败,私于乌程相,更以其罪坐公,谪戍广西。公有德于秦,(被)逮日,秦人追送大哭。甲申,弘光立,起公兵部侍郎。公欲不就,已而念燕京陷没,大臣无不觐新君礼,未几进尚书。与马士英、阮大铖不合,郁郁病卒。公仕三十年,至大司马,犹僦屋以居,天下称其介云。”

  ②“敝庐隘城隅”以下二句,《永城县志》卷十九《练国事传》:“公仕三十年,家奴不足指田园,仅供饘粥。解官归始购室以居。没之日朝野无不痛惜。”

  ③“熹宗好拱默”以下二句,“拱默”,拱手缄默。《汉书》卷七十二《鲍宣传》:“以苟容曲从为贤,以拱默尸禄为智。”此指拱手垂裳,无言而治。“覆餗”,将鼎中美食倾出。《易经鼎卦》:“九四:鼎足折,覆公餗。”

  义》曰:“餗,糁也,八珍之膳,鼎(中)之实也。”《后汉书》卷五十七《谢弼传》:“……今之四公,唯司空刘宠断断守善,余皆素餐致寇之人,必有折足、覆餗之凶。可因灾异,并加罢除。”注:“折足、覆餗,言不胜其任。”按:明朝后期,皇帝安居深宫,不理政事,不见大臣,纵情声色,恣意挥霍,所谓“拱默”云云,乃讳言其事。至熹宗天启年间,大权被以宦官魏忠贤为首的阉党集团所把持,政惟己出,黜戮贤良。内阁中如首辅

  (首相)顾秉谦、阁臣魏广微等,皆卖身投靠之,“曲奉忠贤,若奴使然”(《明史顾秉谦传》)。阁臣中其他不附阉党者,亦碌碌而无所作为,政治之腐败,无以复加,“覆餗”二字,可谓一针见血。

  ④“早期公留身”以下六句,指练国事主张刷新朝政,“疏请分别阁臣去留”一事,参见本诗笺注。‘《金镜录》”,书名,五卷,唐张九龄撰。

  《旧唐书》卷九十九《张九龄传》:“张九龄,字子寿,一名博物。……九龄为中书令时,天长节(按:又名千秋节,阴历八月初五日,唐玄宗生日)百僚上寿,多献珍异,唯九龄进《金镜录》五卷,言前古兴废之道,上赏异之。”范仲淹《范文正公集》卷一《四民士》:“黜陟金鉴下,昭昭媸与妍。”“金鉴’,即金镜。慝与淑”,奸邪与善良。“中贵”,宦官。“博丛慎借木”,

  《战国策秦策》三:“应侯谓昭王曰:‘亦闻恒思有神丛欤?恒思有悍少年,请与丛博曰:“吾胜丛,丛借神我三日;不胜丛,丛困我。”乃左手为神投,右手自为投。胜丛,丛藉其神。三日,丛往求之,遂弗归。五日而丛枯,七日而丛死。今国者,王之丛;势者,王之神。借人以此,得无危乎按:于树木修茂处立祠,神所凭依,谓之“神丛”。

  ⑤“又为青宫案”以下二句,“青宫案”,即张差闯入太子宫中以梃击人之案,又称“梃击案”;太子居东宫,东方色为青,故云“青宫”。明神宗皇后无子,王恭妃生子常洛(后即位为光宗)为长,郑贵妃生子常洵(即福王)为幼,本应立常洛为太子;神宗宠郑妃,欲立其子常洵,然又于理不顺,故迟迟不立太子。在东林党人多年而又激烈的反对之下,神宗不得已而立了常洛,是为“国本之争”。太子立后,忽有一男子张差,手持枣木梃闯入太子宫中,见人即打。郑妃一方审讯后说张差乃“疯癫”,是个偶然事件;东林党人(王之等)审讯,张差招认指使者乃郑妃内侍,且说“打得小爷(太子),吃有,著(穿)有”。此案在神宗调和下不了了之。太子即位,郑妃一方又欲挟制之,东林党人迫使其人移出帝宫,是为“移宫案”。光宗立不久而病,郑妃一方又有人进献红丸药,服后而死,是为“红丸案”。练国事欲通过“青宫”即“梃击”一案,弄清真象,铲除奸党,以正朝纲,故云“欲穷魑魅族”。

  “薰烧忌城社”以下二句,《晏子春秋内篇问上第三九》:“夫社,束木而涂之,鼠因往托焉。熏之则恐烧其木,灌之则恐败其涂,此鼠所以不可得杀者,以社故也。夫国亦有社鼠,人主左右是也。内则蔽善恶于君上,外则卖权重于百姓。不诛之则为乱,诛之则为人主所案据而腹有之,此亦国之社鼠也。”《晋书》卷四十九《谢鲲传》:“及(王)敦将为逆,谓鲲曰:‘刘隗奸邪,将危社稷,吾欲除君侧之恶,匡主济时,何如?’对曰:

  ‘隗诚始祸,然城狐社鼠也。,宋洪迈《容斋四笔城狐社鼠》:“城狐不灌,社鼠不熏,谓其所栖者得所凭依,此古语也。故议论者率指人君左右近习为城狐社鼠。”

  “乃与司徒公”以下二句,方域父恂与国事皆因被魏阉指为东林并先后于天启五六年间被罢官削籍。《明史练国事传》:“给事中赵兴邦,忠贤私人也,以国事为赵南星党,劾之,削籍。”吴应箕《启祯两朝剥复录》载:天启五年十二月,御史练国事削夺。天启六年八月,山西道御史侯恂削夺。

  “戊辰”,崇祯元年。熹宗天启七年八月崩,思宗朱由检即位,以明年为崇祯元年。思宗天启七年八月即位,十一月即放阉党首领魏忠贤于凤阳,道中缢死;十二月,阉党重要成员“魏良卿、客氏子侯国兴俱伏诛”。崇祯元年正月,“戮魏忠贤及其党崔呈秀尸”。三月,“赠恤冤陷诸臣”(《明史》卷二十三《庄烈帝纪》),故曰:“帝星明”。“妖党”,奸邪之阉党。

  “其时”,指天启年间,阉党专政时。“乌程相”,指宰相温体仁。体仁,乌程(今浙江吴兴)人。

  “意趣本缩朒”,按其意趣观之,原本是一个没有充分暴露的奸臣阉党。“缩朒”,侧匿之转语。《说文》:“朔而月见东方谓之缩朒。”《玉篇》:

  “朒,缩朒,不宽舒之貌。”不宽舒,即未伸展。《汉书》卷二十七《五行志》七下之下:“仄(侧)匿者不进之意……当春秋时,侯王率多缩朒不任事”。服虔曰:“朒,音忸怩之忸。”按:“缩朒”,今豫中方言读“黜忸”,意为不大胆,畏缩不前或不大方,忸忸怩怩。

  “忌公与司徒”以下三句,言温体仁在阉党存在时,即忌恨练国事与司徒公(作者之父户部尚书侯恂)等东林党人,与之结下旧怨。因此崇祯初年他一当政,便出国事为陕西巡抚。

  “赤眉次第平”以下二句,讲练国事任陕西巡抚期间,镇压陕西农民起义军之事。“赤眉”,西汉末年暴发于青、徐一带的农民起义军,因以赤色染其眉以为标志,故云;此代指崇祯初期陕西之农民军。《明史练国事传》:“关中频岁饥,盗贼蜂起。(崇祯)四年正月,(农民领袖)神一功陷保安。……田近庵、李老柴陷中部”,练国事皆率兵平之。“五年,红军友、李都司等将犯平凉”,国事亦大败之。“当是时,关中五镇,大帅曹文诏、杨嘉谟、王承恩、杨麟、贺虎臣各督边军协讨,总督洪承畴尤善调度,贼魁多歼,余尽走山西,关中稍靖。”

  “督府”,指陈奇瑜。《明史》本传:崇祯七年,“乃擢奇瑜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总督陕西、山西、河南、湖广、四川军务,专办流贼。”“通贼纵贪黩”,《明史》本传:奇瑜任总督后“乃遣游击唐通防汉中,以护藩封;遣参将贺人龙、刘迁、夏镐扼略阳、沔县,防贼西遁;遣副将杨正芳、余世任扼褒城,防贼北遁;自督副将杨化麟、柳国镇等驻洋县,防贼东遁。又檄练国事、卢象升、玄默各守要害,截贼奔逸。贼见官军四集,大惧,悉遁入兴安之车厢峡,诸渠魁李自成、张献忠等咸在焉。峡四山巉立,中亘四十里,易入难出。贼误入其中……无所得食,困甚。又大雨二旬,弓失尽脱,马乏刍,死者过半。当是时,官军蹙之,可尽歼。

  自成等见势绌,用其党顾君恩计,以重宝贿奇瑜左右及诸将帅,伪请降。奇瑜无大计,遽许之,先后籍三万六千人,悉劳遣归农。每百人以安抚官一护之,檄所过州县具糗粮传送,诸将无邀挠抚事。诸贼无大创,降非实也。既出栈道,遂不受约束,尽杀安抚官五十余人,攻掠诸州县,关中大震”。

  “宣言贼复叛”以下六句,农民军复起,奇瑜悔失计,乃委罪宝鸡知县李嘉彦、凤翔乡官孙鹏及练国事等“杀贼激变”,逮而治罪以自解。“崇祯九年正月,(国事)遣戍广西(《明史陈奇瑜传》、《练国事传》),“公去秦之日,秦人追送号哭,声动天地,将士皆叹息泣下,不复言战。”(李清《练

  国事墓志铭》)《清一统志陕西统部名宦》:“练国事,永城人。崇祯初以右佥都御史巡抚陕西……前后数百战,降者甚众,关中稍靖。而岁比不登,屡请恤于朝,不应。国事抚疮痍,辑流冗,民甚爱戴。”“桂林郡”,国事戍地,在广西。丞相”,指温体仁。

  “象祠”,舜弟象之庙。《孟子万章》上:“象至不仁,封之有庳。”

  《正义》引《日知录》云:“《水经注》王隐曰:‘应阳县本泉陵之北部,东五里有鼻(按:通“庳”,又作“卑墟,象所封也,山下有象庙。’《后汉(书)东平王苍传》注:‘有鼻,国名,在今永州营道县北’。《袁谭传》注:‘今犹谓之鼻亭。’……《括地志》云:‘鼻亭神在营道县北六十里。故老传言:舜葬九疑,象来至此;后人立祠,名为鼻亭神’。此为得之”。按:今湖南道县北有鼻亭。

  “春明门”,唐朝京师长安之东门,此代指明朝国都北京。

  “华胥游”,《列子》卷二《黄帝》:“(黄帝)昼寝而梦,游于华胥氏之国。华胥氏之国在弇州之西、台州之北,不知斯齐国几千万里(注:斯,离也;齐,中也),盖非舟足力之所及,神游而已。其国无帅长,自然而已;其民无嗜欲,自然而已。不知乐生,不知恶死,故无夭殇;不知亲己,不知疏物,故无爱憎;不知背逆,不知向顺,故无利害。都无所爱惜,都无所畏忌。入水不溺,入火不热。斫挞无伤痛,指擿无痟痒。乘空如履实,寝虚若处床。云雾不碍其视,雷霆不乱其听。美恶不滑其心,山谷不踬其步,神行而已。黄帝既寤,悟然自得。召天老、力牧、太山稽告之曰:‘朕闲居三月,斋心服形,思有以养身治物之道,弗获其术;疲而睡,所梦若此。今知至道不可以情求矣,朕知之矣!朕得之矣!而不能以告若矣。’此言天下大乱,奸佞当道,皇帝尚在做美梦。

  “岂知李猫儿”以下二句,“李猫儿”,《旧唐书》卷八十四《李义府:“义府貌状温恭,与人语必嬉悦微笑,而褊忌阴贼。既处权要,欲人附己,微忤意者,辄加倾陷,故时人言义府笑中有刀;又以其柔而害物,亦谓之‘李猫。此以喻温体仁。体仁死于崇祯十一年,明亡于十七年三月,故云“不见”。“长安”,唐京,此以代明都北京。

  “建业”,南京别称。本汉秣陵县,三国吴主孙权移都于此,改名建业。明亡,福王立,都于此。奸相马士英当政,起用阉党遗孽阮大铖,排斥、杀戮东林、复社人士。未几,亡。

  “百六”,厄运。《汉书》卷八十五《谷永传》:“(汉成帝)元延元年,

  (永)为北地太守。时灾异尤数……永对曰:“……陛下承八世之功业,当阳数之标季(按:即阳九),涉三七之节纪,遭《无妄》之卦运,直百六之灾厄。三难异科,杂焉同会。”按:古谓百六、阳九为厄运。《文选》卷四十七袁彦伯《三国名臣序赞》:“百六道丧,干戈迭用。”注:“《易传》所谓阳九之厄、百六之会者也。”

  “荆棘立铜驼”,详前卷三《禹铸九鼎歌》“铜驼立荆榛”句笺注。

  “原野走群鹿”,亦谓天下大乱。《汉书》卷四十五《蒯通传》:“且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张宴注:“以鹿喻帝位。”

  少师建极殿大学士兵部尚书开府都督淮扬诸军事史公可法①万里飘黑云,压摧金陵郭。钟山熊罴号,长淮蛟龙涸。惨澹老臣心,望断紫微落。千载史相公,赍恨凌烟阁。相公金台彦,早年起孤弱。爱出司徒门,深契管鲍托。文终转汉漕,殷富感神雀。高望著经纶,宸眷良不薄。南顾凤阳宫,

  卜历实旧洛。帝曰“汝法贤,往哉壮锁钥。二陵堂构基,更为涂丹雘”。镐京重枢密,论功酬开扩。福邸承大统,伦次适允若。应机争须臾,乃就马相度。自注马相,士英也。坐失纶扉权,出建淮扬幕。进止频内请,秉钺威以削。当时领四藩,

  皆封公侯爵。饱飏恣跋扈,郊甸互纷攫。从来枭雄姿,驾驭贵大略。鞠躬本忠诚,报主惟澹泊。譬彼虎狼群,焉肯食藜藿二刘与靖南,久受马阮约。惟有兴平伯,末路秉斟酌。志骄丧其元,乃缓猛兽缚。遂起广漠尘,负嵎氛转恶。相公控维扬,破竹伤大掠。三鼓士不进,崩角何踊跃!自知事已去,下拜意宽绰。起与书生言:“我受国恩廓,死此分所安,惜不见卫霍。子去觐司徒,幸为寄然诺。白首谢知己,寸心庶无作。再来广陵城,月明吊沟壑。”呜呼相公贤,汗青照凿凿。用兵武侯短,信国如可作。

  笺注:

  ①“史公可法”,贾开宗曰:“史公,燕京人(按:《明史史可法传》:“史可法字宪之,大兴(即燕京)籍,祥符人。”)崇祯中为户部郎,与同官何楷、倪嘉庆皆为司徒公所拔。尝曰:‘三郎官皆君子,然史君功名后当过我。’公感知己,事司徒公为弟子。已而出为安卢监司,进淮扬督抚,视漕,皆有绩用。甲申燕京之变,公为南京兵部尚书,掌机务。时弘光以福邸当承大统,伦序无可易者。公以强藩在外,不即决,乃就凤阳总督马士英谋之,而拥立功尽归士英矣。士英寻引用阮大铖,嫉公异己,出公,以阁部督师淮扬。公忠诚清谨,尝食蔬素,屡上疏抗陈:‘大耻未雪,庙堂不宜荒纵。天下诵之。然短于兵略,不能驾驭诸将。东平侯刘泽清、兴平伯高杰、靖南侯黄得功、广昌伯刘良佐,并建四藩,皆为马阮所用。杰后以疏救刘宗周、郑三俊等,触马、阮怒,乃更归心公;会经略中原、至睢阳,为许定

  国所杀。定国遂来降,导豫王兵南下。公守淮阳,诸将不肯战,公叹曰:

  ‘事去矣!’侯子避大铖之难在幕,公语之曰:‘南京固无可为者,岂孝陵在天之灵,不能使将士一跨江背城耶?可法任兼将相,当死;子书生也,当去!倘见司徒公,幸为谢生平知己,今庶无愧。’城陷,公乘一白骡出,意以南京尚在,欲有所为也。既被执,公不屈死。”按:《明史》卷二百七十四有传。

  ②“万里飘黑云”以下二句,《李贺诗集》卷一《雁门太守行》:“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明季南略》卷一《福王登极》:“甲申五月十五日壬寅辰时,福王即帝位于(南京)武英殿,诏以明年为弘光元年(后或以登极年为弘光元年)。’,《清史稿》卷四《世祖纪》一:顺治元年甲申三月,“自成陷燕京,明帝自经”。四月,清“大军入关”,“自成弃燕京西走。”五月,‘多尔衮入居(北京)武英殿。六月,“大臣定议建都燕京(北京)。七月,多尔衮先“以书致史可法,劝其主(福王)削号归藩。”继派大军南下,南京势同危卵,故云。“金陵”,南京。贾开宗等评:“起高奇”。

  ③“钟山熊罴号”以下二句,“钟山”,在今南京市,此代指南京。“熊罴,凶猛之兽,此以喻奸党马士英、阮大铖等。《楚辞招隐士》:“虎豹斗兮熊罴咆,禽兽骇兮亡其曹,王孙归来兮,山中不可以久留!”“长淮”,淮河。“蛟龙涸”,喻英雄失去了凭借。此言清兵直逼南明京师南京,外有强敌压境,内又有奸邪当道,史可法陷人绝境。

  ④“紫微”,星座名。《晋书天文志》:“紫宫垣十五星,其西蕃七,东蕃八,在北斗北。一曰紫微,天帝之座也,天子之常居也。”《文献通考》卷二百七十八《象缉考》一《北极紫微宫》:“北极五星在紫微宫中,一名天极,一名北辰,其纽星,天之枢也。天运无穷,三光迭耀,而极星不移,故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第一星主月,太子也;第二星主日,帝王也”。此指弘光帝所代表的明朝社稷。

  ⑤“凌烟阁”,封建帝王表彰功臣所建之高阁。庾信《庾子山集》卷十四《周柱国大将军纥干弘神道碑》:“天子画凌烟之阁,言念旧臣,出平乐之宫,实思贤傅。”《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全宋文》卷四十七收有鲍照《凌烟楼铭》。唐太宗,代宗皆曾绘功臣像于凌烟阁,见《旧唐书太宗纪》下、《代宗纪》。

  “金台彦”“金台”,黄金台。燕昭王曾筑黄金台以纳贤。“彦”,美士,才德杰出之人。《书经太甲》上:“旁求俊彦,启迪后人。”传:“美士

  曰彦”。《诗经郑风羔裘》:“彼其之子,邦之彦兮”。

  “爱出司徒门”以下二句,“司徒”侯方域父侯恂崇祯中官司徒(户部尚书),故云。见本诗笺注。“管鲍”,春秋时代齐国的管仲与鲍叔牙,二人相知最深。《列子力命》:“管仲尝叹曰:‘……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鲍叔也。’此世称管、鲍善交者。”

  “文终转汉遭”,“文终”,汉文终侯萧何也。《史记》卷五十三《萧相国世家》:“汉王引兵东定三秦,(萧)何以丞相留守巴蜀,填抚谕告,使给军食。”汉王“与楚相守荥阳数年,军无见(现)粮,萧何转漕关中,给食不乏。”此指史可法。《明史史可法传》:“(崇祯)十二年夏,丁外艰去。服阕,起户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代朱大典总督漕运,巡抚凤阳、淮安、扬州,劾罢督粮道三人,增设漕储道一人,大浚南河,漕政大釐

  “殷富感神雀”,“神雀”,祥瑞之鸟。班固《两都赋序》:“神雀、五凤、甘露、黄龙之瑞,以为纪年。”《汉书》作“神爵”。汉宣帝元康四年,三月诏曰:“乃者,神爵五彩以万数集于长乐、未央、北宫、高寝、甘泉、泰畤殿中及上林苑”神爵元年,诏曰:“……乃元康四年,嘉谷玄稷,降于郡国,神爵仍(频)集……幸万岁宫,神爵翔集。朕之不德,惧不能任。其以五年为神爵元年”(见《汉书》卷八《宣帝纪。又《汉书》卷六十四下

  《王褒传》:“神爵、五凤之间,天下殷富,数有嘉应。”

  “南顾凤阳宫”,明太祖朱元璋,凤阳人。《明史》卷四十《地理志:凤阳府,“洪武二年九月建中都,置留守司于此。”“又西南,有皇陵城,洪武二年置卫”。

  “卜历实旧洛”,古代王朝新建,有“相宅(卜都)”、“卜历”之事。“相宅”,即选择都城。《书经洛诰》:“我乃卜涧水东,瀍水西,惟洛食。”相传周公卜洛阳,吉,而建为东都。“卜历”,即占卜其历数之长短。《左传》宣公三年:“成王定鼎郏鄏,卜世三十,卜年七百。”《晋书》卷三十五

  《裴楷传》:“(晋)武帝初登柞,探策以卜世数多少。”按:凤阳为明朝初兴卜历之地。此言令史可法经营凤阳中都也。罗振常辑《史可法别传》:“(崇祯)十四年九月,服阕。冬,起户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总督漕运,提督军务,巡抚凤阳等处,兼理海防。”

  “帝曰汝法贤”以下二句,《史可法别传》:“公感知遇,辄自奋励,开屯田,招流亡,缮城郭,访贤才,咨以军政,江淮南北,屹然成一重镇。帝嘉其能,奏辄报可。”“锁钥”,锁与钥匙,引申为军事防守重镇。《全唐文》卷七百四十刘宽夫《邠州节度使院新建食堂记》:“锁钥郊圻,将帅得人,则虏马不敢东向而牧。”宋王君玉《国老谈苑》卷二:“寇准镇大名府,北使路由之,谓公曰:‘相公望重,何以不在中书?’准曰:‘主上以朝廷无事,北门锁钥,非准不可。’

  “二陵”,指明朝之凤阳皇陵和泗州皇陵。《明史史可法传》:“奉命祭告凤、泗二陵”。

  “丹雘”,红色油漆涂料。《书经梓材》:“惟其涂丹雘”。疏:“雘是彩色之名,有青色者,有朱色者。”

  “镐京重枢密”,“镐京”,周之旧京,此指明之旧都南京。《史可法别传》:“(崇祯)十六年七月,拜南京兵部尚书,参赞机务。时南都武备废弛,公奏行更新八事,京营之有籍无兵者,悉按去之,营中惮其威名,不敢抗”。

  “福邸承大统”以下四句,《明史》卷二百七十四《史可法传》:

  “(崇祯)十七年四月朔,闻贼犯阙,誓师勤王,渡江抵浦口,闻北都既陷,缟衣发丧。会南都议立君,张慎言、吕大器、姜曰广等曰:‘福王由崧,神宗孙也,伦序当立,而有七不可:贪淫、酗酒、不孝、虐下、不读书、干预有司也。潞王常淓,神宗侄也,贤明当立’。移牒可法,可法亦以为然。凤阳总督马士英潜与阮大铖计议,主立福王。咨可法,可法以七不可告之。而士英已与黄得功、刘良佐、刘泽清、高杰,发兵送福王至仪真,于是可法等迎王。”

  “坐失纶扉权”以下四句,“纶扉”,指内阁宰相也。“淮扬”,淮河中下游及扬州地区。《明史史可法传》:“越二日,拜可法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指入阁为相),与士英、弘图并命。可法仍掌兵部事,士英仍督师凤阳。……当是时,士英旦夕冀入相。及命下,大怒,以可法七不可书奏之王。而拥兵入观,拜表即行。可法遂请督师(江北),出镇淮、扬。”大权尽落马士英手中,进退举止,皆需请示内阁、皇帝。虽说是以宰相名义督

  师江北,实则权势大削。“秉钺”,掌握兵权。《诗商颂长发》:“武王载斾,有虔秉钺。如火烈烈,莫我敢曷。”贾开宗等曰:“一时得失兴亡具此。”

  “当时领四藩”以下二句,《史可法别传》:“(五月)八日,公疏请设江北四藩。四藩者,一淮徐,一扬滁,一凤泗,一庐六;以淮、扬、泗、庐自守,以徐、滁、凤、六为进取之基。即令靖南伯黄得功,总兵高杰、刘泽清、刘良佐任之。……十七日,诏封黄得功靖南侯,高杰兴平伯,刘泽清东平伯,刘良佐广昌伯,并划分其镇地”。

  “饱飏恣跋扈”以下二句,《史可法别传》:“时四镇未安,虽各有汛地,皆不肯就,争欲驻扬州。杰于汛地未分时已先至,与扬州官民交哄,攻城不下;泽清亦大掠淮上;良佐入临淮,士民张羽明等拒不纳,良佐围攻之。朝命公往解之,使各归镇。”

  “鞠躬本忠诚”以下二句,《明史史可法传》载:“可法为督师,行不张盖,食不重味,夏不箑,冬不裘,寝不解衣。年四十余,无子。其妻欲置妾,太息曰:‘王事方殷,敢为儿女计乎!’岁除遣文牒,至夜半,倦索酒。庖人报殽肉已分给将士,无可佐者,乃取盐豉下之。”另见本诗笺注①。

  “二刘与靖南”以下二句,“二刘”东平伯刘泽清、广昌伯刘良佐。

  “靖南”,靖南侯黄得功。三人在福王初立时,即受约于马士英,故曰久;可法出镇扬州后,多不听调遣。

  “惟有兴平伯”以下四句,《明史》卷二百七十三《高杰传》:“杰争扬州时,可法颇为所窘。至是,杰感可法忠,与谋恢复。议调得功与刘泽清二镇赴邳、宿防河,杰自提兵直趋归(德)、开(封),且瞰宛、洛、荆、襄,以为根本。遂具疏上之,语激切。……顺治二年正月,杰抵归德。总兵许定国方驻睢州,有言其送子渡河者(按:意为准备降清)。杰招定国来会,不应。复邀巡抚越其杰,巡按陈潜夫同往睢州,定国始郊逆。其杰讽杰勿入城,杰心轻定国,不听,遂入城。十一日,定国置酒享杰,杰饮酣,为定国刻行期,且微及送子事。定国益疑,无离睢意。杰固促之行,定国怒,夜伏兵传炮大呼。其杰等急遁走。杰醉卧帐中未起,众拥至定国所,杀之,。

  “相公控维杨”以下六句,“维扬”,扬州。《明史史可法传》:“时大清兵已取山东、河南北,逼淮南……可法乃趋天长,檄诸将救盱眙。俄报盱眙已降大清,泗州援将侯方岩全军没。可法一日夜奔还扬州。讹传定国兵将至,歼高氏部曲。城中人悉斩送出,舟楫一空。可法檄各镇兵(救扬州),无一至者。二十日,大清兵大至,屯班竹园。明日,总兵李栖凤,监军副使高岐凤拔营出降,城中势益单。诸文武分陴拒守。旧城西门险要,可法自守之。作书寄妻母,且曰:‘死葬我高皇帝陵侧’。越二日,大清兵薄城下,炮击城西北隅,城遂破。可法自不殊(断),一参将拥可法出小东门,遂被执。可法大呼曰:‘我史督师也’。遂杀之”。

  “卫霍”,汉名将军卫青、霍去病。二人皆以北伐匈奴之武功著称后世。《后汉书》卷三十八《冯绲传》:“卫、霍北征,功列金石。”贾开宗等评曰:“写史公如生”。

  “广陵城”,即扬州。

  “汗清”,史册。文天祥《文山集》卷十四《过零汀洋》诗:“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用兵武侯短”,“武侯”,诸葛亮封武乡侯,谥忠武侯。《三国志蜀书诸葛亮传》:“评曰:诸葛亮之为相国也,抚百安,示仪轨,约官职,从权制,开诚心,布公道;尽忠益时者虽仇必赏,犯法怠慢者虽亲必罚,服罪输情者虽重必释,游辞巧饰者虽轻必戮;善无微而不赏,恶无纤而不贬;庶事精练,物理其本,循名责实,虚伪不齿;终于邦域之内,咸畏而爱之,刑政虽峻而无怨者,以其用心平而劝戒明也。可谓识治之良方,管、萧之亚匹矣。然连年动众,未能成功,盖应变将略,非其所长欤!”此句言史可法用兵如武侯,是其所短。

  “信国”,文天祥,字宋端,号文山,端宗即位,拜右丞相,封信国公。兵败被俘,不屈而死。《宋史》四百十八有传。徐作肃曰:“论者以史公无愧纯臣,而用兵非其所长,故篇终以武侯,信国斟酌许之。”

  翰林院庶吉士太仓张公溥①

  张公负人望,其时尚草莱。意尝陋殷浩,况肯托邹枚!南国赋秋水,北海樽以开。沧溟虽辽阔,吹气尽一来。道大处士群,居然隐盐梅。勉力追正始,东林有废隈。斯文本吾任,千载亦悠哉。羽翼何烨烨,助国育贤才。辛未游帝都

  ,振衣陟崔嵬。对策白虎殿,赓诗柏梁台。先进竞识面,后起愿取裁。文姚皆大贤自注文公震孟、姚公希孟,皆公乡人也。亲许辅世材。以兹声名盛,转为异己猜。湖州结伏阴,自注湖州,温、蔡里也。其中两毒虺。内舒障天雾,外通炀灶媒。众撼凌孤芳,谁为感风雷?远讯梁园生,领袖猥见推。岁寒飙谡谡,劲回一阳灰。非羡禁鼎脔,所庆连茹杯。讵知皇运替,大厦先已隤。易箦藏衣冠,汉仪乃尘埃。至今帝座垣,犹自暗三台。

  校记:

  一“撼”本衙本、强善本、力轩本皆作“秽”。按:作“秽”是。

  一

  笺注:

  ①“张公溥”,《明史》卷二百八十八《张溥传》:“张溥字天如,太仓人。……幼嗜学,所读书必手钞,钞已,朗诵一过即焚之,又钞,如是者六、七始已。右手握管处指掌成茧。冬日手皲,日沃汤数次。后名读书之斋曰“七录”,以此也。与同里张采共学齐名,号‘娄东二张’。崇祯元年以选贡生入都,采方成进士,两人名彻都下。已而,采官临川。溥归,集郡中名士相与复古学,名其文社曰复社。四年成进士,改庶吉士,以葬亲乞假归,读书若经生,无间寒暑。四方噉名者争走其门,尽名为复社。溥亦倾身结纳,交游日广,声气通朝右。所品题甲乙,颇能为荣辱。诸奔走附丽者,辄自矜曰:‘吾以嗣东林也’。执政大僚由此恶之”。

  ②“草莱”,田野,喻未出仕也。《汉书》卷六十六《蔡义传》:“臣山东草莱之人”。

  ③“殷浩”,《晋书》卷七十七《殷浩传》:“殷浩字深源,陈郡长平人也。”“浩识度清远,弱冠有美名,尤善玄言,与叔父融俱为《老》、《易》。融与浩口谈则辞屈,著篇则融胜,浩由是为风流谈论者所宗”。

  ④“邹枚”,汉邹阳、枚乘也。二人皆善辞赋,为梁孝王宾客。以才辨著名当时。高适《高常侍集》卷四《酬庞十兵曹》:“怀贤想邹枚,登高思荆棘”。

  ⑤“南国赋秋水”,“南国”指我国南方。“赋秋水”,指初唐才子王勃在洪州(今南昌)所作《滕王阁序》也。五代王定保《唐摭言卷五:“王勃著《滕王阁序》,时年十四,都督阎公不之信。勃虽在座,而阎公意属子婿孟学士者为之,已宿构矣。及以纸笔巡让宾客,勃不辞让。公大怒,拂衣而起,专令人伺其下笔。第一报云‘南昌故郡,洪都新府’,公曰:‘是亦老生常谈。又报云‘星分翼、轸,地接衡庐’,公闻之,沈吟不言。又云‘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公矍然而起,曰:‘此真天才,当垂不朽矣!’遂亟请宴所,极欢而罢。”此以王勃比张溥,以为南国才子,诗文冠天下。

  “北海”,汉末北海相孔融也。《后汉书》卷七十《孔融传》云:融“性宽容少忌,好士,喜诱益后进。及退闲职,宾客日盈其门。常叹曰:

  ‘坐上客恒满,尊中酒不空,吾无忧矣。’。此以融比溥,以为喜诱益后进,声誉冠士林。下四句即写其号召天下,领袖士林,有宰辅之才望。参见笺注①。

  “盐梅”,谓宰相之器。详前卷二《闻乱八首》其八卷五《哀辞九章》其一(调羹不得人句)笺注。

  “正始”,《诗经序》:“《周南》、《召南》,正始之道,王化之基。”旧说《诗》以《周南》、《召南》二十五篇为文王、周公王业风化之基本,故称“正始”。

  “东林有废隈”,此言东林书院虽被废除,赖溥保其一角,传其一脉。东林书院故址在今无锡市。《明史》卷二百三十一《顾宪成传》:“邑

  (无锡)故有东林书院,宋杨时讲道处也。宪成与弟允成倡修之,常州知府欧阳东凤与无锡知县林宰为之营构。落成,偕同志高攀龙、钱一本、薛敷教、史孟麟、于孔兼辈讲学其中,学者称泾阳先生。当是时,士大夫抱道忤时者,率退处林野,闻风向附,学舍至不能容。故讲习之余,往往讽议朝政,裁量人物。朝士慕其风者,多遥相应和,由是东林名大著。”天启时,宦官魏忠贤专权,东林诸人与之抗,被目为东林党,大杀戮,诏毁天下书院。东林被废事,见吴应箕《启祯两朝剥复录》。

  “辛未游帝都”以下二句,“辛未”,明崇祯四年(,是年溥登进士第。“崔嵬”,山岗。陟崔嵬”,意谓登高第。《诗经周南卷耳》:陟彼崔嵬。”

  “对策白虎殿”,白虎殿,汉殿名,一名白虎观,在未央宫中。东汉章帝时,博士、议郎、郎官及诸儒生,会讲《五经》同异于此。此指张溥参加殿试。

  “赓诗柏梁台”,柏梁台,汉台名。《三辅黄图》卷五《台榭》:“柏梁台,武帝元鼎二年春起此台,在长安城中北门内。《三辅旧事》云:以香柏为梁也。帝当置酒其上,诏群臣和诗,能七言者乃得上。”

  “文、姚皆大贤”以下二句,“文震孟”,长洲人,字文起。详前卷一《和詹事文公宿郊坛作》诗笺注。“姚希孟”,字孟长,吴县人。万历进士,授翰林院检讨,立朝持清议,天启中被阉党劾而削籍。崇祯初起以庶子充讲官,温体仁忌之,出为南京少詹事,卒谥“文毅”。《明史》卷四百二十有传。长洲(民国时并入吴县)、吴县及溥之乡里太仓,当时皆属南直隶苏州府,故称文姚为溥之乡人。练贞吉曰:“张公为诸生,以天下为己任,追念东林先贤,慨然欲复之。辛未登进士第。文公震孟、姚公希孟即以公辅器许焉”。

  “湖州结伏阴”以下四句,“湖州”,明浙江湖州府,治乌程(按即吴兴县)。“两毒虺,指温体仁、蔡奕琛,两人皆乌程人。“炀灶”,喻佞幸擅权,蒙蔽国君。《韩非子内储》上:“卫灵公之时,弥子瑕有宠,专于卫国。侏儒有见公者,曰:‘臣之梦践矣’。公曰:‘何梦?’对曰:‘梦见灶,为见公也’。公怒曰:‘吾闻见人主者梦见日,奚为见寡人而梦见灶?’对曰:‘夫日兼烛天下,一物不能当也,人主兼烛一国,一物不能壅也,故将见人主者梦见日。夫灶,一人炀焉,则后人无从见矣。今或者一人有炀君者乎?则臣虽梦见灶,不亦可乎?”’练贞吉曰:“公以庶吉士家居,为周之夔所诬,将罪以变乱漕政,赖司徒公覆疏得解。乌程相(温体仁)必欲构之,乃主蔡奕琛讦公复社朋党,引诸生倪襄为证。襄慷慨就讯,坚不肯承。会乌程去位,旋卒,狱以缓。”“风雷”,《易经益卦》:“风雷,益。”《正义》曰:“言必须雷动于前,风散于后,然后万物皆益。”

  “远讯梁园生”以下二句,“梁园生”,作者自指。练贞吉曰:“(讦溥案)方初起时,有欲求解于阮大铖者,侯子在金陵,贻书陈其不可。公得书叹曰:‘吾意正复如此,侯子乃适相同,真及俊(按:后汉名士有“八及”“八俊”之称)之领袖也。”方域为求援于其父户部尚书侯恂,乃解,因被复社所推誉。详《壮悔堂文集》卷三《答张天如书》及其笺注。”

  “岁寒飚谡谡”以下二句,《论语子罕》:“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彫也。”《世说新语赏誉》:“世目李元礼谡谡如劲松下风。”“谡谡”,峻挺貌。此以喻张溥。《后汉书律历志》:“候气之法,为室三重……室中以木为案,每律各一,内庳外高,从其方位,加律其上,以葭莩灰抑其内端,案历而候之。气至者灰(去)〔动。其为气所动者灰散。”按“葭莩灰”,即烧苇膜成灰。置之十二律管中,放密室内,以占气候。十二节候之某一节候至,某律管的葭灰即飞出。如冬至一阳生,则黄钟律管内的葭灰即飞动也,故诗云“劲回一阳灰”,谓阳气回复,葭灰飞动。

  “禁鼎脔”,鼎中之禁脔。《晋书谢混传》:晋武帝欲以晋陵公主妻谢混,“未几帝崩;袁松又欲以女妻之。王珣曰:‘卿莫近禁脔’。初,(晋)元帝始镇建业,公私窘罄(按:罄,空也,困也)。每得一以为珍膳,辄以荐帝,群下未尝敢食;项上一脔尤美,于是呼为‘禁脔’。故珣以为戏。”

  “连茹”,同病相怜、同志相助之意。《易经泰卦》:“初九:拔茅茹,以其彚,征吉”。注:“茅之为物,拔其根而相牵引者也;茹,相牵引之貌。”又《否卦》疏:“犹若拔茅牵连其根,相茹也……;如其彚者,以其同类共皆如此也。”“杯”,指酒,庆贺斗争胜利之酒。

  “易箦藏衣冠”以下二句,上句言溥死,下句言明亡。箦   寝席。

  《礼记檀弓》上:曾参临终前,以寝席过于华美,不合时制,命子扶起易之。既易,反席未安而死。《史记》卷七十九《范睢传》:“睢详(佯)死,即啳以箦,置厕中。”“汉仪”,汉朝(代指华夏)的衣冠礼制。白居易《新乐府缚戎人》:“缚戎人,缚戎人,耳穿面破驱入秦。……自云乡管本凉原,大历年中没入蕃。一落蕃中四十载,遣著皮裘系毛带。唯许正朝服汉仪,敛衣整巾潜泪垂。誓心密定归乡计,不使蕃中妻子知”。自注:“有李如暹者,蓬子将军之子也。尝没蕃中,自云:‘蕃法,唯正岁一日,许唐人之没蕃者,服唐衣冠。由是悲不自胜,遂密定归计也’。按:“唯许正朝服汉仪”之“汉仪”,即注中所云“唐衣冠”也。

  “帝座垣”,《晋书天文志》上:“天市垣二十二星……帝坐一星,在天市中候星西,天庭也。光而润则天子吉,威令行。”“三台”,《晋书天文志》上:“三台六星,两两而居,起文昌,列抵太微;一曰天柱,三公之位也。在人曰三公,在天曰三台,主开德宣符也。……又曰三台为天阶,太一(天帝之别名)蹑以上下;一曰泰阶。上阶,上星为天子,下星为女主;中阶,上星为诸侯、三公,下星为卿、大夫;下阶,上星为士,下星为庶人,所以和阴阳而理万物也。君臣和集,如有常度,有变则占其人。”后说(即“又曰”云云)则似以“三台”为“帝座垣“帝座垣”中“三台”皆暗而不明,以喻有明王朝灭亡而蒙难也。前说以“三台”比三公,喻溥有辅世才;溥死,故“三台”暗也。

  考功员外郎华亭夏公允彝

  云间面大海,襟带三泖滨。阴阳荡潮汐,往往生伟人。夏公年弱冠,早充观国宾。奇文有羽毛,天下传凤麟。曲高和者寡,乃遭《巴里》嗔。六入春明门,帝阙何嶙峋,蹉跎

  四十余,犹自泣卞珍。更怀不朽志,著述大业伸。左携陈子袂,右缀李生巾。自注陈公子龙,李公雯也。共辟荆榛路,周原无风尘。遇我燕市内,呼酒意弥真。归赠华亭鹤,侑以秋风莼。鹤唳与莼羹,辽历复清淳一澹交有至味,味尽道不沦。君为山巨源,我托刘伯伦。回首建业城,同是放逐

  臣。自注公为马阮所忌,解官归。余是日亦避难出金陵。浩然归旧庐,结庐烟水邻。梁上悬一缣,皆知吏部贫。鹑衣拜伏腊,惊闻改历新。上有钓鳌客,下有洗耳民。委蛇诚未可,何难投巨津!故人自此逝,含泪十年辛。

  校记:

  一“辽历”,强善本作“嘹呖

  一

  ,

  二“历”,资灿本作“运’。

  笺注:

  ①“夏公允彝”,详见前卷二《寄夏进士允彝》诗笺注。宋荦曰:“夏公年二十二,举孝廉,有盛名,六上春官不第,乃慨然有志于著述。时陈公子龙、李公雯皆后起,公首倡之,天下文章之宗归云间焉。丁丑(崇祯十年)举进士,历官吏部员外。公有经济大略,兼为清流所推重。阮大铖恶之,解官归。乙酉金陵之变,从容拜阙,赴水死。”

  ②“云间”,华亭之别称(今上海市松江县)。西晋名士陆云字士龙,华亭人,对客自称“云间陆士龙”,故得名。《清一统志松江府》二引《吴地记》:“地名云间,水名谷水。”

  ③“三泖”,湖名。详前卷三《寄怀陈黄门子龙》诗笺注。

  ④“观国宾”,言作为天子的宾客,入京师而观察国情,意即入京应考。《易观》:“六四:观国之光,利用宾于王。”《杜诗详注》卷一《奉赠(按:一作呈)韦左丞丈二十二韵》:“甫昔少年日,早充观国宾。”

  ⑤“奇文有羽毛”以下二句,“羽毛”杜甫《咏怀古迹五首》其四:“万古云霄一羽毛。”郭知达注:言声名飞扬,独步万古。“凤麟”,凤凰、麒麟,喻之为鸟中之凤、兽中之麟。

  “曲高和者寡”二句,详见前《哀辞九章》其一“歌入郢客雪”句笺注。

  “六入春明门”以下二句,指六次入京应考不中。“春明门”唐京长安东门有三,中曰春明门(《唐六典》卷七《工部尚书》)。此指明朝京师北京。

  “嶙峋”,层叠高耸貌,言其不可登。参见前笺注①。

  “犹自泣卞珍”,刘向《新序杂事五》:“荆人卞和,得玉璞而献之。荆厉王使玉尹而相之,曰石也。王以和为谩,而断其左足。厉王薨,武王即位,和复奉玉璞而献之武王。武王使玉尹相之,曰石也,又以为谩而断其右足。武王薨,共王即位,和乃奉玉璞而哭于荆山中,三日三夜,泣尽而继之以血。共王闻之,使人问之曰:‘天下刑之者众矣,子刑,何哭之悲也’。对曰:‘宝玉而名之曰石,贞士而戮之以谩,此臣之所以悲也’。共王曰:‘惜矣!吾先王之听,难剖石而易斩人之足!夫死者不可生,断者不可续,何听之殊也?’乃使人理其璞得宝焉,故名之曰‘和氏之璧’。故曰珠玉者,人主之所贵也,和虽献宝而美,未为玉尹用也。进宝且若彼之难也,况进贤人乎!”

  “陈子”、“李生”,陈子龙、李雯,二人皆允彝同乡,共建几社,详见前《壮悔堂文集》卷一《大寂子诗序》,并见后两章哀二子诗。

  “周原”,周之原野。周,地名。在岐山南,为周王朝发祥之地。此指朱元璋发迹之江南地区。

  “遇我燕市内”,“燕市”,燕京,即北京。《史记》卷八十六《刺客列传》:“荆轲嗜酒,日与狗屠及高渐离饮于燕市。”侯方域《壮悔堂文集》卷一《大寂子诗序》:“忆余年十八岁(按:应为十七岁。彭宾《四忆堂诗集序》:‘余甲戌交朝宗。’‘甲戌’,崇祯七年,作者年十七。是年,京师会试相聚),交孝廉(彭宾)及考功(允彝)、黄门(陈子龙)”。时作者随父恂(户部尚书)就读于北京,因握手结交。

  “华亭鹤”,“华亭”,亭名,位于华亭谷,山青水秀,江湖多鹤。陆机故里平原村即在其侧,因临刑前曾有“华亭鹤唳,岂可复闻乎”之叹。华亭县亦因以得名。详前卷四《任弟生日》诗笺注。

  “秋风莼,晋张翰曾曰:“天下纷纷,祸难未己。夫有四海之名者,求退良难。吾本山林间人,无望于时。”因见秋风起,乃思家乡菰菜、莼羹、鲈鱼脍,遂“命驾而归”。见《晋书文苑张翰传》。莼,音纯,又名水葵、凫葵,多生湖泊河水中,茎叶可作羹。

  “鹤唳与莼羹”以下二句,“辽历”,强善本作“嘹呖”。“鹤唳”声。“清淳”,莼羹”味。

  “澹交”,君子之交。《壮悔堂文集》卷一《秋园杂佩序》:“君子之交澹若也,讥附浓也。”

  “山巨源”,晋山涛,字巨源。《晋书》卷四十三《山涛传》:“少有器量,介然不群性好《庄》、《老》,每隐身自晦,与嵇康,吕安善。后遇阮籍,为竹林之游”。

  “刘伯伦”,晋刘伶,字伯伦。《晋书》卷四十九《嵇康传》载:刘伶与山涛、阮籍、嵇康、向秀、阮咸、王戎为竹林之游,世称“竹林七贤”。

  “同是放逐臣”,崇祯十七年(清顺治元年)五月,弘光帝立于南京,马士英、阮大铖用事。秋,大肆捕杀东林党人,方域逃离南京。参见《壮悔堂文集》卷二《赠陈郎序》。

  “吏部”,《明史》卷二百七十七《夏允彝传》:“福王立……其年五月擢吏部考功主事。疏请终制,不赴。御史徐复阳希要人旨,劾允彝及其同官文德翼居丧授职为非制,以两人皆东林也。两人实未尝赴官,无可罪。吏部尚书张捷遽议贬秩调用。未几,南都失。”按:弘光朝所授夏允彝官职,《明史》本传曰“吏部考功主事”、《甲申朝事小记》四编卷七《夏允彝纪略》曰“考功司主事”、《明季南略》卷四《夏允彝赴水死》条曰“吏部主事”,而本诗诗题却曰“考功员外郎”,未知孰是。其先授吏部“考功员外郎”(从五品),后以徐复阳劾奏而“贬秩”为“吏部(考功)主事”(正六品)邪?

  “鹑衣”,鹑之尾秃,故称衣裳褴褛为鹑衣。

  “改历”,谓明亡也。

  “钓鳌客”,谓豪放不羁之士。宋赵德麟《侯鲭录》卷六:“李白开元中谒宰相,封一板,上题曰:‘海上钓鳌客李白’。相问曰:‘先生临沧海钓巨鳌,以何物为钓线?’白曰:‘以风浪逸其情,乾坤纵其志;以虹霓为线,明月为钩’。又曰:‘何物为饵?’曰:‘以天下无义气丈夫为饵’。时相悚然。”唐王严光、张祜皆以“钓鳌客”自号。

  “洗耳民”,隐者。皇甫谧《高士传许由》:“尧又召(由)为九州长,由不欲闻之,洗耳于颍水滨。时其友巢父牵犊欲饮之,见由洗耳,问

  ,其故。对曰:‘尧欲召我为九州长,恶闻其声,是故洗耳。

  “委蛇”,屈曲行进貌。《史记苏秦列传》:“嫂委蛇蒲服,以面掩地而谢”。司马贞《索隐》:“委蛇谓以面掩地而进,若蛇行也”。此谓屈事新朝。

  “投巨津”,《明史夏允彝传》:“南都失,徬徨山泽间,欲有所为。闻友人侯铜曾、黄淳耀、徐汧等皆死,乃以八月中赋《绝命词》,自投深渊以死。”《甲申朝事小记》三编卷九吴冲子《哭夏考功允彝》诗后按语:“考功故居在郡西门外,有花园浜,公死节处”。公死后二岁,其兄之旭、子夏完淳又以反清事败而死,临刑色不挠(见《甲申朝事小记夏允彝纪略》)。

  大学生贵池吴公应箕吴公挺人杰,家在秋浦曲。早纫薜荔衣,兼嗜《丘》《坟》笃。一黎燕雀群一,翩然冲黄鹄。尝过金陵游,公卿钦瞻瞩。孔融空许洛,扬雄擅巴蜀。气概托杯酒,文章洗雕褥。廓然示周行,譬之长夜烛。沛然饫残膏,譬之俭岁粟。名高气转降,抚躬频自足[三:“宁为涧底松,甘蕴璞中玉。贤者出有时,曜日祗取辱四”。我闻贵池言,再拜肃忠告。当时秉国者,前历凤阳督。自注]谓马士英也。潜引皖江子,自注谓阮大铖也。谋害清流酷。吴公髯怒张,奋义盛抵触。弹抗叩冰山五,目中无大纛。党锢至今荣,类下范滂狱六。但伤汉运终,不竟锻炼局。吴公徒步归,弃其妻孥属。长殳斩其林,杂帜毁其褥。连合群少年,草草一结束。声言取九鼎七,重复还郏鄏。江波水何清,江干日何旭!照彻吴公心,七窍环相续。岂不知非敌,忠贞从所欲。废陵走鼪

  鼠,荒殿巢鸲鹆。六朝建业城,凄凉百草绿。昔日豪贵儿,驹隙哀短促。后死秉银管,追叙《山阳录》。特书吴应箕,千载愧顽俗。

  校记:

  一]“黎”,误;强善本、力轩本作“笑”是。

  二“岁”,本衙本、强善本、力轩本作“藏”,资灿本、重刻本、扫叶本同。

  “足”,本衙本作“为”,扫叶本同;强善本、力轩本、资灿本、重刻本作“勖。按:勖”义长。

  四“曜日,,强善本、力轩本作“跃冶”,资灿本、重刻本同。

  [五]“弹抗,强善本、力轩本作“弹指”,资灿本、重刻本同。

  六]“类”,误;本衙本、强善本、力轩本等皆作“愿”,是。

  七“声言取九鼎,重复还郏鄏,资灿本作“誓不共戴天,义愤驱虺毒”。

  笺注:

  ①“吴公应箕”,字次尾,详卷三《燕子矶送吴次尾》诗笺注。参见《壮悔堂文集》卷二《楼山堂遗集序》、卷十《祭吴次尾文》。练贞吉曰:

  “吴公为太学生、尝攻阮大铖,与侯子素善。后大铖得政,兴党人狱,必欲杀吴公及侯子。吴公语侯子曰:‘今有欲吾辈谢大铖,可转祸为福者,岂不为范滂所笑哉!”会宁南侯称兵,声言‘清君侧’,而豫王师已逼,狱乃解。吴公归,起兵战败,被执就刑。语刑者曰:‘吾死勿去吾冠,将以见先朝于地下也’。谈笑而死。”

  ②“秋浦”,在安徽贵池县西南八十里。《贵池县志》载:唐李白爱其腾,留滞于此者三年,歌咏甚多。浦长八十余里,阔三十里,四时景物,宛如潇湘、洞庭。

  ③“早纫薜荔衣”,“薜荔”,香草名。屈原《离骚》:“木根以结茞兮,贯薜荔之落蕊;矫菌桂以纫蕙兮,索胡绳之。謇吾法夫前修兮,非世俗之所服”。

  ④“《丘》《坟》”,《九丘》、《三坟》,泛言上古典籍。

  ⑤“一黎(笑)燕雀群”以下二句,“燕雀”,喻庸俗浅薄之人。“黄鹄,又作鸿鸽,天鹅也,喻志向远大者。《汉书昭帝纪》始元元年“黄鹄下建章宫太液池中”句注:“黄鹄,大鸟也,一举千里者”。《史记陈涉世家》:“陈涉太息曰:嗟乎!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孔融空许洛”,后汉本都洛阳;汉末大乱,曹操挟汉献帝都许昌,故称“许、洛”。《后汉书孔融传》:“及献帝都许,微融为将作大匠,迁少府,每朝会访对,融辄引正定议,公卿大夫皆隶名而已。……故海内英俊

  皆信服之”。

  “扬雄擅巴、蜀”,《汉书》卷八十七《扬雄传》:“扬雄字子云,蜀郡成都人。……少而为学,不为章句,训诂通而已。博览无所不见,为人简易佚荡,口吃不能剧谈,默而好深湛之思。……实好古而乐道,其意欲求文章成名于后世,以为经莫大于《易》,故作《大玄》,传莫大于《论语》,作《法言》;史篇莫善于《仓颉》,作《训纂》:箴莫善于《虞箴 》,作《州箴》 赋莫深于《离骚》,反而广之;辞莫丽于相如,作四赋:皆斟酌其本,相与放依而驰骋云。”故桓谭曰:“今扬子之书文义至深,而论不诡于圣人,若使遭遇时君,更阅贤知,为所称善,则必度越诸子矣!”

  “周行”,大道。《诗经小雅鹿鸣》:“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残膏”,犹余泽也。《新唐书》卷二百一《杜甫传赞》:“……至甫,浑涵汪茫,千汇万状,兼古今而有之。它人不足,甫乃厌余,残膏剩馥,沾丐后人多矣!”

  “俭岁粟”,宋孔平仲《续世说品藻》:“刘訏超然越俗,如天半朱霞;刘歊矫矫出尘,如云中白鹤:皆俭岁之粱稷,寒年之纤纩

  “抚躬频自足”,“抚躬”,反躬而思。“足”,或作“为”,或作勖,皆通,作“勖”义更长。勖,勉励。《书经牧誓》:勖哉夫子!”

  《诗经邶风燕燕》:“先君之思,以勖寡人”。

  “涧底松”,喻才德高尚之人。左思《咏史诗八首》其二:“郁郁涧底松,离离原上草,以彼径寸茎,荫此百尺条。世胄蹑高位,英俊沉下僚。……”按:涧底之松,虽处卑位,然凌风傲霜,百尺挺拔。

  “璞中玉”,详前诗“犹自泣卞珍”句笺注。按:璞中之玉,虽未雕琢,然本质高洁,迥异凡庸。

  “曜日”,炫耀光彩。强善、力轩诸本作“跃治”,亦“自炫”义。

  “前历凤阳督”,《明史》卷三百八《奸臣(马士英)传》:“(崇祯)十五年六月,凤阳总督高光斗以失五城逮治,礼部右侍郎王锡衮荐士英才,

  (周)延儒从中主之,遂起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总督卢、凤等处军务。”

  “皖江子”,指阮大铖。大铖安徽潜山人,汉曰皖县,因皖水而得名。《明史奸臣(马士英)传》:“初,(史)可法、(高)弘图及美曰广、张慎言等皆宿德在位,将以次引海内人望,而士英必欲起大铖。有诏广搜人材,独曰逆案不可轻议。士英令(刘)孔昭及侯汤国柞、伯赵之龙等攻慎言去之,而荐大铖知兵。……群阉更极口称大铖才,士英亦言大铖从山中致书与定策谋,为白其附珰赞导无实迹,遂命大铖冠带陛见。”擢兵部侍郎,未几进本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仍巡阅江防。

  “谋害清流酷”,《明史奸臣马士英)传》:“初,举朝以逆案(此指阉党谋逆之案)攻大铖,大铖憾甚。及见北都从逆(此指农民军)诸臣有附会清流者,因倡言曰:‘彼攻“逆案”,吾作“顺案”与之对。’以李自成伪国号曰顺也。士英因疏纠从逆光时亨等;时亨名附东林,故重劾之。大铖又诬逮顾杲及左光斗弟光先下狱,劾周镳、雷縯祚杀之。时有狂僧大悲出语不类,为总督京营戎政赵之龙所捕。大铖欲假以诛东林及素所不合者,因造十八罗汉、五十三参之目,书史可法、高弘图、姜曰广等姓名,内大悲袖中,海内人望,无不备列”。陈贞慧《书事七则防乱公揭本末》:“崇祯(十一年)戊寅,吴次尾(应箕)有《留都防乱》一揭,公讨阮大铖”,诸清流多署名焉,大铖“潜迹南门之牛首山,不敢入城”,“衔之刻骨”。及弘光立,“夤缘官兵部尚书。以迎立,首谋福邸旧案,将尽杀天下(士),酬所不快。下周公镳、雷公演柞于狱,发其端。……以揭中最切齿者十人列之上曰:‘此拥戴潞藩以图不逞者’。又造为十八罗汉、七十二金刚之目,曰:

  ‘此其羽翼者’。如王绍徽《点将录》故事,一网杀之。……初见其拘票首予,次吴应箕,次仲驭弟周鍭……其时逮御史黄澍。明年乙酉,逮督抚袁继咸、辅臣吴甡,逮宗室朱容藩,又逮御史左光先,逮翰林陈名夏,逮诸生沈寿民、张自烈、沈士柱,逮大司农侯洵洎其子方域、方夏,逮副都御史金光辰。诸君子凡号为清流者,惴惴惧,重立足矣!”

  “范滂狱”,《后汉书》卷六十七《党锢(范滂)列传》:东汉末年,宦官擅权,纲纪日乱,迫害清流之士。“(灵帝)建宁二年,遂大诛党人,诏下急捕滂等。督邮吴导至县,抱诏书,闭传舍,伏床而泣。滂闻之,即

  自诣狱。县令郭揖大惊,出解印绶,引与俱亡。曰:‘天下大矣,子何为在此?’滂曰:‘滂死则祸塞,何敢以罪累君,又令老母流离乎?’其母就与之诀……母曰:‘汝今得与李(膺)、杜(密)齐名,死亦何恨!……。’

  “但伤汉运终”以下二句,言只是因为清军急速渡江而南明将亡,阮大铖尽杀东林党人的阴谋才没能完全实现。“汉运”,此指南明的气运。“竟”,本义为奏乐完毕,此指完成,实现。《说文》:“竟,乐曲尽为竟。”段注:“曲之所止也,引伸之凡事之所止、土地之所止,皆曰竟。《毛传》云:‘疆,竟也。’俗别置‘境’字,非。”“锻炼局”,此指罗织罪名,企图尽杀东林党人的阴谋骗局。《后汉书》卷二十六《韦彪传》:“忠孝之人,持心近厚;锻炼之吏,持心近薄。”注:“《苍颉篇》曰:‘锻,椎也。’锻炼犹成熟也,言深文之吏,人人之罪,犹工冶陶铸,锻炼使之成熟也。前汉(书)路温舒上疏曰:‘锻炼而周内(纳)之。,

  “吴公徒步归”以下六句《明季南略》卷四贵池刘城撰《贵池吴应》:“吴应箕,字风之,其后更字次尾,而名益高。……会世变,南土陆沉,忠义者起恢复。次尾曰:‘吾有以自见矣。’署谢诗于壁曰:‘韩亡子房奋,秦帝鲁连耻。’帅义儿门徒,纠合拳勇,与其曹攻郡城,不克。同事者遁,己独募士治众,以计连复建德、东流县,声甚振。时翕州金声首倡义举,奉隆武朔,擢都御史,得承制专拜牒。次尾署池州推官,监纪军事,且云将晋道臣秩也。次尾势始张,而金先中间败,颇失援,乃益励,有死之心矣。身练卒深山,飞檄州郡,语皆丑诋多恨且愧者。乡人怨家,咸为耳目,侦间百辈,战败遂不得脱。既被执,不屈。”

  “声言取九鼎”以下二句,“九鼎”,《史记武帝纪》:“禹收九牧之金,铸九鼎,象九州。”按:九鼎为国之重器,政权之象征。“郏鄏《左传》宣公二年:“成王定鼎于郏鄏”西周之东都,东周之京城,今洛阳市。平王以下,东周十二王皆都于此。

  “七窍”,《史记殷本纪》:“纣愈淫乱不止”,比干“乃强谏纣,纣怒曰:‘吾闻圣人心有七窍。’剖比干,观其心。”

  “忠贞从所欲”,谓实现了为国尽忠而死的愿望。贾开宗等曰:“神气生动,千古绝调。”

  “废陵走鼪鼠”以下四句,写应箕战死、明朝灭亡之后,凤阳陵寝、南京宫殿,废毁荒凉之景象。鼪鼠”,见前卷四《闻乱》诗笺注。“建业”,南京。南京为吴、东晋及南朝之宋、齐、梁、陈六朝古都。

  “驹隙”,言其时间短促。《庄子知北游》:“人生天地间,若白驹之过郤(隙),忽然而已。”

  “后死秉银管”以下二句,谓陈贞慧毅然秉笔,追赞其生平而记之于《山阳录》,将永垂不朽也。“银管”,笔,详本卷前《赠观察原公》诗笺注。《山阳录》,书名,陈贞慧撰。书名来自向子期《思旧赋》(“经山阳之旧居”、“遂援翰而写心”)。其《十子篇》,首列应箕而悼之。其《叙》云:“十子者,皆江之上下声相接也。数年间,或死于感愤,或死于兵火,或死于国贼,或死于节义。死皆有足念者,又皆陈子金石契也,因约其生平,而贲为之小赞。满目山阳,聊以寄予中郎虎贲之思而已”。其《吴贡士应箕》叙赞云:“次尾肮脏负气节,其读书有本末,平居酒酣感慨,祖鞭刘啸,髯,未常不在受降风雪间也。鲁仲连欲烹醢梁王,灌夫痛骂程不识,而头颅老大,舌不平,气亦是以不振。乙酉之死,而次尾何以死也?次尾又何得不死?噫!次尾之志也。赞曰:郢人运斤,伯牙流水。乾坤历历,何限余子。”

  兵科给事中青浦陈公子龙

  陈公湖海姿,本出簪缨后。逸藻惊老宿,少与考功耦。文成经国编,制作慎不苟。俯视翰墨林,雕虫复何有?启祯论才子,推公为之首。白眼烨奔电,照人刮尘垢。当其投分交,蔼然溢真厚。赠我“宣室’,辞,陆离比琼玖。高冠曳长佩,道直忌群丑。小儒引绳墨,纷纷避却走。反归简傲名,不满时流口。延津会有神,望气遇黄叟。自注]黄公道周公之座主也。拂拭光烛天,纪岁在丁丑。驱车会稽山,禹穴相待久。中藏洞庭书,鸟篆苍玉纽。旁有采芝翁,取来系公肘。博物穷天地,大业益奇负。征入芙蓉省,依迟建章柳。金钥夜一鸣,东方惊户。矢陈皋夔谟,早朝尚星斗。补衮曾不供,生平未全剖。无术谢权奸,愚戆负我后,挂冠延秋门,托病栖畎亩。致主志已违,况乃阳九。考功先投渊,伤哉左右手。和歌高生筑,饯送荆卿酒。长笺奏地下,端不欺杵臼。后死欲有为,成败事皆偶。断颈何足惜?固其含笑受。万卷识“是”字,文人非无守。从来诮轻薄,赖公重不朽。

  校记:

  [一]“烨”资灿本作“炫”。

  二]“溢”,资灿本作“益”;“真”,力轩本、资灿本作“慎”。

  笺注:

  ①“陈公子龙”,详前卷三《寄怀陈黄门子龙》笺注。

  ②“湖海姿”,豪侠雄姿。《三国志魏志陈登传》:“(许)汜曰:陈元龙湖海之士,豪气不除。”宋刘敞《公是集》卷十五《寄杨忱明叔》诗:“君有湖海气,沆砀凌斗牛。”

  ③“本出簪缨后”,“簪缨”,古代官吏之冠饰,喻官宦之家也。陈子龙《自撰年谱》:“予先世颖川人也。宋南渡,徙居华亭之莘村。……皇考讳某(按:子龙父名所闻,字无声),少以文学名江南,举进士,拜刑部郎,再进工部屯田郎。”

  ④“考功”,本官名,三国魏尚书有考功、定课二曹,隋置考功郎,属吏部,掌官吏考课之事,明因之;此指夏允彝,见前哀考功夏允彝诗。陈、夏等共创几社,齐名江南。

  “文成经国编”,陈子龙等编纂有《皇明经世文编》,辑有明一代经国济世之文,自宋濂至陈组绶四百二十五人,补遗五人。

  “启祯论才子”以下二句,“启祯”明熹宗年号天启,思宗年号崇祯。练贞吉曰:“公少有逸才,文章雄丽。明诗自袁宏道、钟惺后,失其正传,天下不知《风》、《雅》,公与李公雯力振之,卒归正始。公为人高视阔步,不可一世。”

  “白眼”,看人时露出眼白,表示鄙视与厌恶。《晋书阮籍传》:“籍又能为青、白眼,见礼俗之士,以白眼对之。”《全唐诗》卷一百二十八王维《与卢员外象过崔处士兴宗林亭》:“科头箕踞长松下,白眼看他世上人。”参见前卷四《岁暮杂诗四首》其四:“几时眼暂青”句笺注。

  “当其投分交”以下二句,“投分交”,志向相合、相知之交。“分”,音奋,志向,情谊。《文选》潘岳《金谷集作诗》:“投分寄石友,白首同所归。”贾开宗等评以上诸句云:“陈公须眉肝胆如见。”

  “赠我‘宣室’辞”,徐作肃曰:“公寄侯子诗,有‘汉家宣室为君开’之句。”《陈子龙诗集》卷十四《归德侯朝宗书来盛称我土人士之美兼慨世事诗以酬之》:“春风宛转下平台,有客横江尺素来。雪苑旧推司马赋,云间今愧士龙才。东州评骘琅玕重,中土愁惊鼓角哀。历难公卿年少事,汉家宣室为君开。”

  “高冠曳长佩”,屈原《离骚》:“高余冠之岌岌兮,长余佩之陆离。”王逸注:“言己怀德不用,复高我之冠,长我之佩,尊其威仪,整其服饰,以异于众也。”又《涉江》:“带长铗之陆离兮,冠切云之崔嵬。”“陆离”,形容光彩斑烂绚丽。

  “延津会有神”,“延津”,延津剑。《晋书张华传》载:雷焕得龙泉、太阿二剑,其一与张华。华诛,剑失。焕死,其子持剑行延平津,剑忽跃水中,二剑遂合。后以延津剑合,喻因缘遇合。

  “望气遇黄叟”,“望气”,《晋书张华传》:吴灭晋兴之际,斗牛间常有紫气,张华望之以请教雷焕。焕云是宝剑之精,上彻于天,在豫章丰城。华补焕为丰城令,得二宝剑。“黄叟”,自注:“黄公道周,公之座主也。”陈子龙《自撰年谱》:“崇祯十年丁丑……榜发,予与彝仲(按:即夏允彝)俱得隽,素称同心,而余又出于漳浦黄石斋先生之门,生平所君宗也。”

  “驱车会稽山”,《明史陈子龙传》:“(子龙)崇祯十年进士,选绍兴推官。”《清一统志绍兴府》一《山川》:“会稽山,在会稽县东南十三里。”按:会稽县即绍兴县,会稽乃绍兴之古称。

  “禹穴”,《清一统志绍兴府》一《古迹》:“禹穴,在会稽县宛委山,禹藏书之所。”详前卷三《富阳》诗笺注。

  “中藏洞庭书”以下六句,言禹穴洞天,中藏“金简青玉”古籍,“鸟篆玉纽”古印,陈子龙广取博览道德学问益进,匡扶大业之抱负益坚。

  《史记太史公自序》张守节《正义》引《吴越春秋》云:“禹案《黄帝中经》九山,东南天柱,号宛委山,赤帝左阙之填,承以文玉,覆以盘石,其书金简青玉为字,编以白银,皆瑑其文。……禹乃登山…梦见绣衣男子自称玄夷苍水使者,却倚覆釜之山,东顾谓禹曰:‘欲得我山神书者,齐

  (斋)于黄帝之岳,岩岳之下,三月庚子,登山发石。’禹乃登宛委之山,发石,乃得金简玉字以水泉之脉。”“鸟篆苍玉纽”,刻有象形文字的古印。

  《淮南子说林训》:“龟纽之玺,贤者以为佩。”“采芝翁”,神仙也,谓其得神人相助。或指隐者。商山“四皓”作歌曰:“莫莫高山,深谷逶迤。晔晔紫芝,可以疗饥。”按:东林党人倪元璐、刘宗周,皆绍兴府人,崇祯十三、四年皆罢官家居,子龙或受教于二公焉。

  “征入芙蓉省”以下二句,言其晋升京官也。“建章”,汉宫名,武帝太初元年造,在未央宫西,长安城外,“周回三十里”(三辅黄图》卷二),广种以柳。《全唐诗》卷二百三十五贾至《早朝大明宫》诗:“千条弱柳垂青琐,百啭流莺绕建章。”此代指明朝宫廷。《明史陈子龙传》:以定乱(按:子龙在绍兴时,曾平定许都之叛乱)功,擢兵科给事中,命南下而京师

  陷,乃事福王于南京。

  “金钥夜一鸣”以下二句,东方欲晓,宫内锁钥一响,宫门大开。

  “金钥”,开宫门的铜钥匙。

  “矢陈皋夔谟”以下八句,言子龙早朝,陈述兴邦经国方略;不听,挂冠而去。“矢”,正也,誓也。《书经盘庚》上:“率吁众戚,出矢言。”“矢言”,即“正直之言”(《伪孔传》),亦即誓言也。“皋夔”,舜之二贤臣。“皋”,即皋陶。《书经》卷四有《皋陶谟》篇。《传》曰:“谟,谋也。皋陶为帝舜谋。”皋陶之谋中有“慎厥身,修思永”、‘在官人,在安民”等语。按:弘光帝既不能修身思长久之计,又不能用贤臣安百姓。《明史陈子龙

  :“未几,列上防守要策,请召回故尚书郑三俊,都御史易应昌、房可壮、孙晋……又言:‘中使四出搜巷,凡有女之家,黄纸贴额,持之而去,

  闾井骚然。明旨未经有司,中使私自搜采,甚非法纪。’……子龙又言:

  ‘中兴之主,莫不身先士卒,故能光复旧物。今人国门再旬矣,人情泄沓,无异升平。清歌漏舟之中,痛饮焚屋之内,臣不知其所终。其始皆起于姑息一二武臣,以至凡百政因循尊养,臣甚为寒心也。’亦不听。明年二月,乞终养去。”“补衮”,拾补帝王阙失。“后”,帝王,此指福王。“延秋门”,唐都长安禁苑西门有二,南曰延秋门;此指南京宫门。练贞吉曰:“所建白

  皆安危大议,与马阮不合,谢病归。”

  “阳九”,厄运。

  “考功先投渊”以下二句,指夏允彝先投水而死。南京破,子龙与允彝谋议起兵抗清。允彝死,失一援,故云。

  “和歌高生筑”以下四句,《战国策燕策》三:“(荆轲)遂发,太子及宾客知其事者,皆白衣冠以送之。至易水上,既祖取道,高渐离击筑(按:筑,乐器),荆轲和而歌,为变徵之声,士皆垂泪涕泣。又前而为歌曰: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后为慷慨羽声,士皆瞋目,发尽上指冠。于是荆轲遂就车而去,终已不顾。”练贞吉曰:“乙酉金陵之变,夏考功先死,公为长书,焚考功墓前,述己所以未死之意,期不负考功。”

  《明季南略》卷四《夏允彝赴水死》条载有子龙輓允彝诗曰:“志在《春秋》真不愧,行成忠孝更何疑。”“杵臼”,此指公孙杵臼、程婴共救赵氏孤儿赵武之事(《史记赵世家》)。上二句言荆轲刺秦王,高渐离击筑(荆轲和歌)相送;高渐离后死,继以筑击秦王,失败?公孙杵臼为保存赵武而死,程婴后死,保存赵武却成功了。故下二句诗曰:“后死欲有为,成败事皆偶。”意谓或成或败,其于“欲有为”之志则同也。

  “死后欲有为”以下四句,《明史陈子龙传》:“子龙与同邑夏允彝者,皆负重名。允彝死……(子龙)寻受鲁王部院职衔,结太湖兵,欲举事。事露被获,乘间投水死。”《甲申朝事小记陈子龙纪略》:“南都破,子龙集众起事,结营湖泖间,军号‘振武’……与吴志葵、黄蜚等结营自固……志葵、蜚败后,子龙益无援。丁亥,松江提督吴胜兆叛(清),子龙与共谋。胜兆败,王师(清兵)捕执子龙于广福林,乘间赴水死。”

  “是”,得礼为是,失礼为非。《荀子修身》:“是是非非为之智,非是是非谓之愚。”《论衡答佞》:“是是非非,实名俱立。”《汉书司马迁传》:“孔子知时之不用,道之不行也,是非二百四十二年中,以为天下仪表。”《说文》:“是,直也,从日正。”《段注》:十目触隐则曰直,以日为正则曰是。是,从日正,会意。天下之物,莫正于日也。”

  中书舍人华亭李公雯①

  人生感遭逢,何止参与商。故人悲素丝,黑白不相妨。食鱼必鲂鲤,娶妻必姬姜。请听《篙里曲》,荐哀君子堂。

  自注〕李公尝自题其居曰君子堂。李公起云间,文赋久擅场。摛藻风云变,探源昆仑长。天才纷艳发,弱冠即老苍。海内传一字,珍重若珪璋。卷书千秋业,旭在百行臧。雅志托皎

  日,变态矢秋霜。自矜陇西姓,门阀无敢望。一叹少卿辱,再笑太白狂。天路九万里,长驾有骕骦。朝发宛城野,暮宿金台厢。壮士重远到,伏枥未尝忘。岂知蹉跎久,白首终为郎。秋月照粉署,殊非旧明光。仰视天汉星,泪下不成行:“我今朱颜丑,何以归故乡?”郁陶发病死,谁当谅舒章!

  自注李公,字舒章。

  校记:

  “卷书”,强善本、力轩本作“眷言”;资灿本、重刻本同。按:作“眷言”是。

  “旭”,强善本、力轩本作“尤资灿本、重刻本同。按:作“尤”是,形近而误。

  笺注:

  ①“李公雯”,李雯,字舒章。详前卷三《寄李舍人雯》诗笺注。贾开宗曰:“李公少与陈公子龙齐名,天下谓之‘陈李”,才高不遇。父逢甲,遣戍。公走阙下,上书陈冤,已而从父官京师。甲申之变,不得归。顺治元年,授官中书舍人,一时草创,诏诰大文章,皆出其手。假归,道过淮安,故人万孝廉寿祺以僧服见,公望之泣下,曰:‘李陵之罪,上通于天矣!’未几,病死。,’

  ②“参与商”,参在西,商在东,二星此出彼没,永不相见。此喻友朋双方隔绝之甚。杜甫《赠卫八处士》诗:“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③“悲素丝”,《文选》卷二十九曹摅《感旧诗》:“临乐何所叹?素丝与路岐。”李善注:“《淮南子(说林)》曰:杨子见达路而哭之,为其可以南,可以北,墨子见练丝而泣之,为其可以黄,可以黑。高诱曰:闵其别与化也。”又卷三十一江淹《杂诗卢郎中谌》诗吕向注:“素丝随染而变,人随善恶而迁。”“妨”或曰通彷,见《集韵》。

  ④《食鱼必鲂鲤》以下二句,《诗经陈风衡门》:“岂其食鱼,必河之鲂?岂其取妻,必齐之姜?岂其食鱼,必河之鲤?岂其取妻,必宋之子?”此化用其意。

  ⑤“请听《篙里曲》”以下二句,“《篙里曲》”,古挽歌名,代指本诗。“君子堂”,作者自注:“李公尝自题其居曰君子堂。”此代指李雯。贾开宗等评曰:“真气哀音,不知所自,读之但觉悲风四起。”

  “摛藻风云变”以下二句,“摛藻”,铺陈辞藻,施展文彩。“昆仑”,古人认为黄河发源于昆仑山。此二句言李雯铺展文彩,就像天际风云,变幻万态;穷究物理,又如昆仑、黄河,高深莫测,源远流长。

  “珪璋”,古代帝王诸侯所执的珍贵玉器。《左传》昭公五年:“朝聘有珪,享覜有璋。”

  “变态”,变故。《荀子君道》:“故君子恭而不难,敬而不巩(恐),贫穷不约(卑),富贵不骄,并遇变态而不穷。审之礼也。”《集解》:“言遍遇万事之变态而应之不穷也,下文云其应变故也。”“秋霜”,喻志操严肃、严正。《后汉书》卷四十二《光武十王(广陵思王荆)传》:“当为秋霜,无为槛羊。”《晋书》卷九十一《儒林(范弘之)传》:“志厉秋霜,诚贯一时。”

  “陇西姓”,“陇西”,古郡名,秦置,汉、晋因之,在今甘肃东南部,为李氏郡望。清王相《百家姓考略》:“李、徵音,陇西郡系出李氏。皋陶之后,代为理官,子孙以官为氏。有理利贞避纣,居李树下,改为李

  氏,老子之祖也。其后李牧仕赵,李广仕汉;唐之李渊,广之裔也。”按:

  陇西李氏,天下大族,世人所重,故本句云“自矜”,下句云:“门阀无敢望”。

  “一叹少卿辱”,“少卿”,汉李陵之字。陵,汉飞将军李广之孙,亦一代名将。《史记》卷一百九《李将军列传》:天汉二年秋,贰师将军李广利出祁连天山伐匈奴,使陵将其射士步兵五千人出居延北以分匈奴之兵,匈奴以兵八万围之。陵且战且退,矢尽粮乏,救兵不到,遂降匈奴。“汉

  闻,族陵母妻子。自是之后,李氏名败,而陇西之士居门下者,皆用为耻焉。”

  “再笑太白狂”,“太白”,唐大诗人李白之字。《新唐书》卷二百二《文艺》中《李白传》:“李白,字太白,兴圣皇帝九世孙。……喜纵横术,击剑,为任侠,轻财重施。”有诏供奉翰林,白犹与饮徒醉于市。玄宗赐食,使帝亲为调羹;侍帝而醉,使高力士为之脱靴。益骜放不自修,与贺知章、李适之、汝阳王琎、崔宗之、苏晋、张旭、焦遂为“酒八仙人”。以上二句,言其早年,以正自持。

  “骕骦,骏马名。

  “宛城”,楚地名,汉末为荆州治所,在今湖北荆门县南。

  “金台”,燕地名,即黄金台。详前卷一《过易水黄金台》诗笺注。

  “远到”,才能大成,造诣深远。《晋书》卷六十六《陶侃传》:黄庆荐侃,人或非之,庆曰:“此子终将远到,复何疑也。”

  “伏枥”,曹操《步出夏门行》:“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后用为壮志未酬,蛰居待时之典。

  “岂知蹉跎久”以下二句,“蹉跎”,时间流逝。“郎”,封建王朝中枢机关分曹任事的下级官员。以上八句,言其一生进修不已,志大才高,然却蹉跎岁月,白首为郎,即本诗前序文中所谓“李公以雄才终卑官”。

  “秋月照粉署”以下四句,言而今居官尚书省任中书舍人,却不是昔日明朝的旧宫,故而仰视天汉,泪下如雨。“秋月”,《历代诗话》陈师道后山诗话》:“苏公居颖,春夜对月。王夫人(按:晁载之之母)曰:‘春月可喜,秋月使人愁耳。’公谓前未及也。遂作词曰:‘不似秋光,只与离人照断肠。’老杜云:‘秋月解伤神。’语简而益工也。”《全唐诗》卷二百二薛奇童(一曰崔国辅)《吴声子夜歌》:“下帘弹箜篌,不忍见秋月。’《庾子山集》卷十六《谯国公夫人步陆孤氏墓铭》:“殿下伤神秋月,掩泪长松”“粉署”,尚书省之别称;古代尚书省以胡粉涂壁,故云。“旧明光”,原来

  的明光宫。“明光”,汉宫名,“武帝太初四年秋起,在长乐宫后,南与长乐宫相属”(《三辅黄图》卷三)。此言其屈节仕清也。

  “郁陶”,《书经五子之歌》:“郁陶乎予心,颜厚有忸泥。”《传》:

  ‘陶,言哀思也。”《疏》:“郁陶,精神愤结积聚之意。”颜厚,色愧;忸怩,心惭;言惭愧于仁人贤士。按:李雯仕清后,假归葬其父,万寿祺以僧服见,侯方域以为弃官归隐而寄诗赞之(见前卷三《寄李舍文雯》)。雯返北京后,惭愧抑郁病死。

  澄江过韩氏园亭四首

  不访幽人去,安知野兴长?江城连薜荔,秋色到衣裳。槛外收平楚,杯中落远樯。登楼一万里,醉眼即吾乡。

  遍种东篱菊,渊明意若何?花经众玩尽,香是无名多[一]。海日开金粉,江妃立素波。我思三径外,一采愧蹉跎

  寂寞怜官阁,迢遥忆岭梅。岂知千万树,都向岁时开?江月愁中笛,春城醉后杯。新词倘入破,不敢让清才。

  窈窕澄江宅,何时再问津?君山分楚国,里避秦人。鹤性闲能识,鹿群老更亲。晚来秋兴起,直欲到鲈蒪 

  校记:

  一]“无名”,强善本作“九秋”。

  笺注:

  ①“澄江”,江苏江阴。“韩氏”,指韩腾芳。光绪本《江阴县志》卷十八《人物耆旧》:“韩腾芳,字茂远,孝友博闻,官中城指挥,有干略。崇祯间,因乡人诖误致珰怒,牵谪贵州。旋以擒苗功复官,授南阳同知。甲

  申后弃官,隐东郭之家园。园有古梅千株,皆三百年物。客至,诗酒为乐,登阁望北原荒冢,曰:‘对此如何不饮?’性不谐时俗,遇才士辄下之。寿七十余,时称‘梅仙’。著有《荷戟吟》。”“园亭”,指江阴东城外之韩园。

  《江阴县志》卷二十二《园野》:“韩园,在东城外,宋韩魏公(按:韩琦,宋英宗时封魏国公;神宗立,拜司徒,兼侍中,判相州。在魏都久,辽使每过,移牒必书名,曰韩魏公在此故也)第五子嘉彦,尚神宗女齐国公主。子镇扈高宗南渡;镇子元老字光祖,以嘉泰(南宋宁宗年号)元年(按:即公元年)知江阴军,遂占籍(按:韩氏原籍河南相州安阳,此谓遂定居江阴),卜筑城东,辟园植梅,园始此。其中汇香堂、香雪阁,裔孙嗣芳所建。(园中)桃、李素繁密;老梅尤古者,宋时所植也。”参阅本书卷六《老梅行赠韩翁》诗。本诗作于顺治九年九月底,作者南访江阴时。

  ②“平楚”,登高处远望,丛林树梢齐平,故云;此犹言槛外郊野之景色。《文选》卷三十谢朓《郡内登望诗:“寒城一以眺,平楚正苍然。”

  ③“遍种东篱菊”以下二句,晋陶渊明辞官归隐后所作《饮酒》诗之五云:“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远。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④“金粉”,黄色菊花。“素波”,白色菊花。“江妃”,江汉神女。汉刘

  向《列仙传江妃二女》:“江妃二女者,不知何所人也,出游于江汉之湄逢郑交甫,见而悦之,不知其神人也。”此亦形容菊花。

  ⑤“三径”,归隐之地。晋赵岐《三辅决录逃名》:“蒋诩归乡里,荆棘塞门,舍中有三径,不出,唯求仲、羊仲从之游。”陶渊明《归去来辞》:“三径就荒,松菊犹存。”

  蹉跎”,虚度光阴,《文选》阮籍《咏怀》之八:“娱乐未终极,白日急蹉跎“寂寞怜官阁”以下二句,写梅花。杜甫《和裴迪登蜀州东亭送客逢早梅相忆见寄》:“东阁官梅动诗兴,还如何逊在扬州。”此由官阁之梅而忆岭头之梅。

  “入破”,唐宋大曲之专用语。每套大曲都有十余遍(解),分别归入散序、中序、破三大段。入破即为破这一段的第一遍(解)。《白居易集》卷二十六《卧听法曲霓裳》诗:“朦胧闲梦初成后,宛转柔声入破时。”《新唐书五行志》二:“至其曲遍繁声,皆谓之入破……破者盖破碎云。”破指骤变为繁弦急响,破碎之音也。“清才”,清标俊上之才。《文选》潘岳《杨仲武诛》:“清才俊茂,盛德日新。”刘禹锡《裴相公大学士见示因命追作》诗:“不与王侯有词客,知轻富贵重清才。”

  “窈窕”,深幽貌,《文选》王延寿《鲁灵光殿赋》:“旋室娟以窈窕,洞房叫窱而幽邃。”“澄江宅”,指韩氏园亭。

  “君山分楚国”,“君山”,《江阴县志》卷三《山川》:“君山在澄江门外二里……以春申君得名,旧名瞰江山,俯临大江,北眺维扬,南挹姑苏,东望海虞,西京口,询一邑之雄胜也。”楚分为三,说法不一;此约指君山以北为东楚,西南为南楚。

  “里避秦人”,详前卷四《咏怀诗二十一首》其十二笺注。

  “晚来秋兴起”二句,详前卷三《寄怀陈黄门子龙》诗笺注。“鲈莼”,晋时张翰,见秋风起,中原战乱,因而思念家乡之莼菜羹、鲈鱼脍,欲弃官归隐家乡吴县;此代指隐居之地。

  君山[自注]春申君葬此,故名①。

  曾到君山顶上看,春申一去草漫漫。秋光落水星辰动,梵影悬空嶂岫寒。自古南风嗟不竞,几时西狩泪还乾?相传二楚称雄日,彩袖凭轩十二阑。

  校记:

  “二”,强善本、力轩本作“三”。

  笺注:

  ①“君山”,见前诗笺注。“春申君”,《史记》卷七十八《春申君传》:“春申君者,楚人也,名歇,姓黄氏”。“考烈王元年,以黄歇为相,封为春

  申君,赐淮北地十二县”。“请封于江东,考烈王许之,春申君因城故吴墟(今苏州),以自为都邑”。后为李园所害。《江阴县志》卷三《山川君山》:“由西麓而上君山,为东岳庙殿,前有坊曰:‘龙飞驻跸(以明太祖曾登此),殿下为春申君墓。”此诗与前诗作于同时。

  ②“自古南风嗟不竞”,《左传》襄公十八年:“晋人闻有楚师,师旷

  曰:‘不害,吾骤歌北风,又歌南风。南风不竞,多死声,楚必无功。,

  《全唐诗》卷四十三李百药《郢城怀古》:“南风忽不竞,西师(指秦军)日侵蹙。”

  ③“西狩”,指春申君死后不久,楚王被秦军所俘国亡之事。《史记》卷四十《楚世家》:考烈王卒,子幽王悍立,李园杀春申君。幽王立十年卒,同母弟犹代立,是为哀王。哀王立二月余,哀王庶兄负刍之徒杀哀王而立负刍。“五年,秦将王翦、蒙武遂破楚国,掳楚王负刍,灭楚名为郡

  云。”“西狩”,巡狩西方的秦国,被西秦所俘的讳称。《孟子梁惠王》下:

  “天子适诸侯曰巡狩;巡狩者,巡(视察)所守也。诸侯朝天子曰述职;述职者,述所职也。”

  ④“相传二楚称雄日”以下二句,楚庄王为春秋五霸之一,当年亦极盛一时。《史记楚世家》载:“庄王即位三年,不出号令,日夜为乐,令国

  中曰:‘有敢谏者死无赦!’伍举人谏。庄王左抱郑姬,右抱越女,坐钟鼓之间。伍举曰:‘愿有进。’隐曰:‘有鸟在于阜,三年不蜚不鸣,是何鸟也?’庄王曰:‘三年不蜚,蜚将冲天;三年不鸣,鸣将惊人。举退矣,吾知之矣。’居数月,淫益甚。大夫苏从乃入谏。王曰:‘若不闻令乎?’对

  曰:‘杀身以明君,臣之愿也。’于是乃罢淫乐,听政,所诛者数百人,所进者数百人,任伍举、苏从以政,国人大说”。“十二阑”,清褚人获《坚瓠续集》卷一《阑干十二》条:“《闻见卮言》载:‘南诏苗僚,不解营宫室,倚树架木以居。四周用长木横阑之,每面各三,禁猛兽不得越而入。夜则驱合家男女,偃息于其中。此所谓阑干十二也。后人唐人诗料,遂与流苏、珠箔,相附而行,谓是富贵家长物,岂复知为蛮僚荒陋之用乎?”按:楚居南方蛮夷之地,故用此典;这里仍作雕梁画栋(姬妾成群)解。

  晚登君山大风望江

  返照登君山,下视江千里。大风卷潮来,冲波波立起。日淡鳅眼红,水深龙宫紫。有客吹铁笛,一声玄云驶。再吹老魅愁,三吹新鬼喜。庶几战死魂,叫出沉江底。

  笺注:

  ①此诗与前诗作于同时。

  ②“庶几战死魂”以下二句,《壮悔堂文集》卷五《任源邃传》云:“乙酉,(清)师南下。时(南明)江北四大藩镇,其三解甲降,二藩更随(清)豫王为前导。江南将相握兵者,亦或窜或降。而江阴尉阎应元,独固

  守城八十日,不屈死。”贾开宗等评:“读至此,涕泪千古。”按:全诗雄奇悲壮,雄心不已,大有卷土重来之势。

  回首

  回首沾膺一放歌,十年羞说旧鸣珂。汉家公子五陵尽③,魏帝词人七步多。鹊寄南枝惊赤羽,龙蟠北陆走黄河。徒怜昔

  日梁王苑,老向夷门叹逝波。

  笺注:

  ①此诗约作于顺治九年冬季,作者南访江南时。

  ②“旧鸣珂”,以前之世家贵族也。世贵之家,车马以玉为饰,行则作响,谓之鸣珂。《新唐书》卷一百二十七《张嘉贞传》附《张嘉祐传》:“嘉祐,嘉贞弟,有干略。方嘉贞为相时,任右金吾卫将军。昆弟每上朝,轩盖驺导盈闾巷。时号所居坊曰鸣珂里。”此方域自指。

  ③“汉家公子五陵尽”,谓昔日汉家世贵聚居的五陵之地,如今其贵公子已经不见。详前卷四《感怀口号》十五首之十四笺注。

  ④“魏帝词人七步多”,《世说新语文学》:“(魏)文帝尝令东阿王(曹植)七步中作诗,不成者行大法。应声便为诗曰:‘煮豆持作羹,漉菽以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此句言,当年风云一时的文人才士,今多成为被刑戮迫害的对象。贾开宗等曰:“感慨情深”。

  ⑤“鹊寄南枝惊赤羽”,《文选》卷二十九《古诗十九首》其一:“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李善注《韩诗外传》曰:“诗曰:‘代马依北风,飞鸟栖故巢。’皆不忘本之谓也。”“赤羽”,此指箭。

  “龙蟠北陆走黄河”,“龙蟠北陆”,谓龙蟠踞于严冬。“北陆”本星宿名,指虚宿与危宿,又称玄枵。《左传》昭公四年:“古者日在北陆而藏冰。”《疏》:在北陆为夏之十二月也。十二月,日在玄枵之次,小寒节、大寒中。《汉书律历志》载刘歆《三统历》云:‘玄枵之初,日在卯、女八度为小寒节,在危初度为大寒中,终于危十五度,是夏之十二月,日在虚、危(即北陆)也。于是之时,寒极冰厚,故取之而藏也。”“走黄河”,喻其势犹如冬季冰下盘曲而行之黄河水流,终将朝宗于海。按:“龙蟠”,喻豪杰之士,不得志于时,而暂隐伏以待时而动也。《李白集》卷十六《鲁郡尧祠送窦明府薄华还西京诗》:“深沉百丈洞海底,那知不有蛟龙蟠。”

  “梁王苑”,汉梁孝王刘武在商丘所建之苑囿,世称梁苑,亦称东苑、雪苑。《史记》卷五十八《梁孝王世家》:“孝王,窦太后少子也,爱之,赏赐不可胜道。于是,孝王筑东苑,方三百余里,广睢阳城七十里,大治宫室,为复道,自宫连属于平台三十余里。……招延四方豪杰,自山以东游说之士莫不毕至。”按:作者曾于明朝崇祯年间参与并主盟商丘雪苑文社,当时人才之盛,声闻大江南北。

  “夷门”,战国时魏国大梁之东门,高士侯嬴曾隐居于此,为夷门监者。此方域自比。

  答任王谷

  下马临床快一逢,文人谁似彦升雄?东朝旧事宾还在④,北府新诗调最工朱雀两桁悬皎月,乌衣双燕坐春风。同时不忆今寥落,沈范徒高佐命功。

  笺注:

  ①“任王谷”,《清代碑传全集碑传集补》卷四十四瞿源洙《任王谷先生传》云:“王谷先生,世居宜邑之窱里,初名元祥,后更源祥,王谷其字也。又自号善卷子,学者称息斋先生。少即工文章,下笔数千言立就。年十七,应童子试,日将午成五经七艺,学使者叹其神速,曰:‘此奇才也。’遂补博士弟子员,既而以诗古文知名,与四方贤人君子交游,而同里陈定生尤相友善。……而中州侯朝宗至,客吾宜,与先生论文穷数十昼夜不休。朝宗曰:‘陈氏有世德,笃生其年,非关阳羡山水。铜官两湖之雄秀,王谷当之矣。’于是邮书千里,互相切劘。不数年,朝宗卒,先生赴吊,哭之甚哀。”此诗作于顺治九年十月,客居宜兴时。另《壮悔堂文集》卷二有《任王谷诗序》。

  ②“下马临床快一逢”,《全唐诗》卷二百二十六杜甫《少年行》诗:

  “骑马谁家白面郎,临阶下马坐人床。不通姓字粗豪甚,指点银瓶索酒尝。”

  ③“彦升”,南朝梁任昉。《梁书》卷十四《任昉传》:任昉字彦升,乐安博昌人。幼好学,早知名。雅善属文,才思无穷,当世王公表奏,莫不请焉。起草即成,不加点窜。“沈约一代词宗,深所推挹。”梁武帝“天监二年,出为义兴(即宜兴)太守。在任清洁,儿妾食麦而已。友人彭城到溉、溉弟洽,从昉共为山泽游。及被代登舟,止有米五斛。”此以之比任王谷。

  ④“东朝旧事宾还在”,“东朝”,与西蜀对称,指东吴。《三国志》卷五十一《吴书宗室传孙翊传》附《孙松传》:“蜀丞相诸葛亮与兄瑾书曰:

  “既受东朝厚遇,依依于子弟。”按:东吴都建康,即南京。作者于明末曾与陈定生等寓南京,主盟复社,与阉党权奸马士英、阮大铖等进行斗争。

  ⑤“北府”,东晋都建康,军府坐镇常在京都之北,后遂沿称军府曰北府。《晋书》卷八十四《刘牢之传》:“太元初,谢玄北镇广陵玄以牢之为参军,领精锐为前锋,百战百胜,号为‘北府兵’,敌人畏之。”又卷六十七《郗超传》:“时(郗)愔在北府,徐州人多劲悍,(桓)温恒曰:‘京口酒可饮,兵可用。’深不欲愔居之。”《世说新语排调》:郗司空拜北府。”刘孝标注引《南徐州记》曰:“旧徐州都督以东为称,晋氏南迁,徐州刺史王舒加北中郎将。‘北府’之号,自此起也。”

  “朱雀两桁悬皎月”以下二句,“朱雀桁”、“乌衣巷”皆在南京。

  《清一统志江宁府》二《古迹》:“朱雀桁,在江宁县南。……《建康志》:朱雀桁对朱雀门,南渡淮水,亦名朱雀桥,本吴南津大航桥。”又:“乌衣巷,在上元县东南。《世说》:王导曰:庾元规若来,吾角巾还乌衣。《宋书》:谢混与族子灵运并居在乌衣巷。”《全唐诗》卷三百六十五刘禹锡《乌衣巷》诗:“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人寻常百姓家。”贾开宗等曰:“繁华语写出凄凉。”

  “沈范”,南朝的沈约与范云。《梁书》卷十三《范云沈约传》:“范云字彦龙,南乡武阴人……父抗,为郢府参军,云随父在府,时吴兴沈约、新野庾杲之与抗同府,见而友之。……初,云与(梁)高祖遇于齐竟陵王

  (萧)子良邸,又尝接里闬,高祖深器之。及义兵至京邑,云时在城内。东昏既诛,侍中张稷使云衔命出城,高祖因留之,便参帷幄,仍拜黄门侍郎,与沈约同心翊赞。”“沈约字休文,吴兴武康人也。……高祖在西邸,与约游旧,建康城平,引为骠骑司马,将军如故。时高祖勋业既就,天人允属,约尝扣其端,高祖默而不应,他日又进……高祖然之。约出,高祖召范云告之,云对略同约旨。高祖曰:‘智者乃尔暗同,卿明早将休文更来。’云出语约,约曰:‘卿必待我。’云许诺,而约先期入,高祖命草其事。约乃出怀中诏书并诸选置,高祖初无所改。俄而云自外来……高祖召范云谓曰:

  ‘生平与沈休文群居,不觉有异人处;今日才智纵横,可谓明识。’云曰:

  ‘公今知约,不异约今知公。’高祖曰:‘我起兵于今三年矣,功臣诸将,实

  ,有其劳;然成帝业者,乃卿二人也。。四忆堂诗集校笺卷之六

  章皇帝御笔歌

  宣宗御写《三老图》,峰石涧松势相扶。其下水流若有声,远听涌涛近即无。我闻丹青有神气,况是天翰洒宸谟。白练生风朱玺寒,采凤瞥空苍龙呼。其中规模瞬息定,至今想见山河纡。岂期鼎湖二百年,此画出宫久流传。此画犹有人宝惜,非宝故国宝云烟。濠上寝宫生秋草,天寿近闻有赐田。赖有宣皇能绘事,见此百感翻悽然。看画未毕心如缕,整衫下拜头空俯。同时拜者有陈生,更有吴幕周少府。区区两生两小臣,洒泣奎章何所补。甲申长安勋贵人,不忆列宗与二祖

  校记:

  一“峰石涧松势相扶”,强善本作“峰石参错浑相扶”。

  [二“水流”,强善本作“涧水”。

  [三]“洒”,强善本作“开,’。

  [四“流”,强善本作“以”。

  [五“有”,本衙本、强善本、力轩本作“为”,他本皆同。

  [六]“不”,强善本作“谁”。

  笺注:

  ①“章皇帝”,明宣宗朱瞻基。《明史》卷九《宣宗本纪》:“宣宗,宪天崇道英明神圣钦文昭武宽仁纯孝章皇帝,讳瞻基,仁宗长子也。”“御笔”,皇帝亲笔所定、所绘的文字、图画,此指诗中所歌的《三老图》。《明画录》卷一:“宣庙留神词翰,尤工绘事,山水、人物、花鸟、草虫并佳。天纵异能,随意所至,皆非人力所及。”《图绘宝鉴》卷六《宣庙御笔》、

  《名画录》卷一《宣庙》所载与此同。《明史宣宗本纪》又载:“比长,嗜书,智识杰出。”为明代著名书画家。《中国历代名画总集》收有他的《竹鸟图》、《戏猿图》。

  “《三老图》”,未见有所收录,可能早已散佚于民间,侯方域此诗可补文献之不足。按:“三老”,《左传》昭公三年“公聚朽蠹而三老冻馁”句,杜预注谓“八十已上”的老者,服虔云:“工老、商老、农老也。”《礼记文王世子》“适东序释奠于先老,遂设三老五更群老之席位焉”句、《礼记乐记》“食三老五更于大学”句,郑玄注谓“三老、五更各一人,皆年老更事、致仕者也。天子以父兄养之,示天下之孝悌也。各以三、五者,取象三辰五星,天所因以照明天下者。”“三老、五更,互言之耳,皆老人更知三德、五事者也。”孔颖达疏云:“三老亦五更,五更亦三老……三德谓正直刚柔,五事谓貌言视听思也。”又《汉书高帝纪》:二年二月癸未,

  “举民年五十以上,有修行、能帅众为善,置以为三老,乡一人;择乡三老一人为县三老,与县令、丞 尉以事相教,复勿繇戍。”以上所谓工老、商老、农老和被天子所养的国三老以及乡三老、县三老,皆与本诗所写的“峰石涧松”、“水流”、“涌涛”、“山水纡”之自然环境不甚切合。杜甫《夔州歌十绝句》其七:“长年三老长歌里,白昼摊钱高浪中。”仇注以“三老”为“舟子”,即船夫、篙手,似与本诗所写的背景相切。《明史宣宗本纪》记有宣宗多次免“被灾田租”、免“被灾夏税”、“道见耕者,下马问农事”,且“取来三推”,并“顾谓侍臣曰:‘朕三推已不胜劳,况吾民终岁勤动乎!’《三老图》画船夫,与宣宗一贯关心民瘼的思想亦相合。顺治九年九月底,作者南访至宜兴后,由陈维崧陪同往访苏州等地,于苏州周少府处见此图而作此诗。明宣宗《三老图》所绘之主体为“舟子”之劳,表现的是明宣宗的恤民思想;侯方域诗所侧重者则为“舟子”行舟的背景,表现的是亡国后作者对“山河”之失的感慨,时不同也。

  ③“天翰”,亦作“宸翰”,皇帝之笔墨。“宸谟”,皇帝的谋略、思想。

  ④“白练”,绘画用的白绢。“朱玺”,《明画录》卷一:宣宗之画,“上御书年月及赐臣下衔名,‘广运之宝’或‘武英殿宝’及‘雍熙世人’图章。”《图绘宝鉴》卷六:“宣庙御笔,有山水,有人物,有花果翎毛,有草虫,上有年月及赐臣名。宝用不一,有‘广运之宝’、‘武英殿宝’等宝,

  ‘雍熙世人’等图书。”今传《草虫图》、《戏猿图》印玺皆用“广运之宝”。按“生风”、“寒”,乃作者主观感受。

  ⑤“至今想见山河纤”以上十句,是作者对明宣宗所画《三老图》之描绘。描绘有详有略:略去人物,详写“山河描述中有想像:“峰石涧松势相扶”是客观具体描绘,“其下水流若有声”、“白练生风朱玺寒”、“采凤瞥空苍龙呼”则是具体描述中有想像;描绘紧扣“想见”二字。

  “岂期鼎湖二百年”,“鼎湖”,传说昔日黄帝升仙处,后以喻帝王之死,此指明宣宗死。《史记封禅书》:“黄帝采首山铜,铸鼎于荆山下。鼎既成,有龙垂胡髯,下迎黄帝,黄帝上骑,群臣后宫从上者七十余人,龙乃上去。余小臣不得上,乃悉持龙髯,龙髯拔,堕,堕黄帝之弓。百姓仰望黄帝既上天,乃抱其弓与胡髯号,”故后世因名其处曰‘鼎湖’,其弓曰

  ‘乌号’。按明宣宗宣德十年(公元年)正月“甲戌,大渐(病危)……乙亥,崩于乾清宫,年三十有八。”作者顺治九年(公元年)南访,其间相距二百十七年。这里言其成数。

  “此画犹有人宝惜”以下二句,感慨至深。贾开宗等评曰:“叹惋欲绝!”紧承以上二句,言这幅《三老图》虽然仍为人所“宝惜”,但是人们今天所“宝惜”的已经不是画中所画的“故国”、“山河”,而是画中所画的

  “云烟”与画图所表现的技法罢了。

  “濠上寝宫生秋草”,写朱明凤阳皇陵之残破荒芜。“濠上”,濠水之上。濠水在安徽凤阳东北,明太祖朱元璋初起事于此,这里代指凤阳。《清一统志凤阳府》二《陵墓》:“明祖陵在凤阳县西南十二里太平乡。”

  “天寿近闻有赐田”,“天寿”,《清一统志顺天府》二《山川》:“天寿山在昌平州北十八里,本名黄土山,即军都诸山之冈阜。”谈迁《国榷》卷十四成祖永乐七年:“(五月)己卯,定山陵于昌平之黄土山,形家廖均卿所择。上临视,封曰天寿山。”明成祖、仁宗、宣宗、英宗、宪宗、孝宗、武宗、世宗、穆宗、神宗、光宗、熹宗、思宗等十三位皇帝之陵墓,皆建于此,后称“十三陵”。详前卷一《天寿山陵》诗笺注①。“赐田”,清统治者入关之后,为了满足满洲贵族对土地的贪欲,乃于顺治元年、四年多次下令圈地,除赐给满洲贵族作庄田外,还分给八旗旗丁。中间虽时断时继,但直至康熙初年,仍在圈占。《清史稿》卷百二十《食货志》一《田制》:“顺治元年,定近京荒地及前明庄田无主者,拨给东来官兵,圈地议自此始。……四年,圈顺、直各州县地百万九千余垧,给满洲为庄屯。”天寿山十三陵周围的土地正属所谓“近京荒地”之列,故被圈占封赐。参见王庆云《熙朝纪政》卷四《纪圈地》。

  “陈生”,指陈维崧。维崧字其年,陈贞慧定生子。详前《壮悔堂文集》卷二《陈其年诗序》、《四忆堂诗集》卷二《送陈生归义兴》诗笺注。

  “周少府”,未详。

  “奎章”,皇帝所为之文翰,此指《三老图》。

  “甲申长安勋贵人”,“甲申”,明崇祯十七年。是年三月李自成率农民军攻破北京。“长安”,代指明都北京。农民军人京后,明朝勋贵逃者逃,降者降,已将其祖宗基业置之度外。“列宗”、“二祖”,指明太祖朱元璋、成祖朱棣以及仁宗至思宗诸帝王。

  老梅行赠韩翁

  蓉江雪苑三千里,皆闻此梅老无比。裹粮策杖愿来观,春花已雕秋早寒。主人谓客莫惆怅,喜君神气颇闲放。解看老梅何须花,须花不得梅槎枒。我种此梅忘其岁,怪石拱立如参帝。龙栖枝时一吟,娇鸟善啼无敢侵。护香犹是前朝窟,照影不关今夜月。十年曾起翻江风,百草零落江之东。惟有老梅干如铁,强项负气睨长虹。未几沾洒作微雨,润彻柔条与低丛。霜绣黛围亦不知,只是寻常付化工。风威雨泽两无用,艰难乃复保吾终。幸君说向看梅者,看梅须看根不同。看梅须看根不同,纷纷尽道青阳功。至今芳树金缕子,凄凉愧杀罗浮翁。

  笺注:

  ①韩翁”,本书卷五有《澄江过韩氏园亭》诗,“澄江”即江苏江阴;此“韩翁”即江阴之韩氏腾芳。本诗所歌之“老梅”即“韩氏园亭”中之老梅。写作时间亦同。韩腾芳崇祯时官同知,明亡隐居不仕年七十余,故云“韩翁其韩园中之老梅,尤古者乃宋时所植,约千余株。腾芳性爱梅,人称“梅仙”。详本书卷五《澄江过韩氏园亭》诗笺注。

  ②“蓉江雪苑三千里”以下二句,“蓉江”,指江苏无锡与江阴之间的蓉湖,一称上湖、芙蓉湖,明朝时为运河之一部,周回一万五千顷,南北

  八十里,在无锡西北,与江阴毗连,后渐湮为田地。故江阴亦称芙蓉城(《江阴县志》卷三十《识余》)、蓉城(《江阴县志艺文》)。这里代指江阴。《清一统志常州府》一《山川》:“芙蓉湖,在阳湖县东,无锡县西北,江阴县南,一名上湖。”元人马端临《文献通考》卷三百十八《舆地》四:“江阴,梁县有秦望山,芙蓉湖。”“雪苑”,河南商丘。商丘汉时为梁国,梁孝王刘武曾筑兔园于此,后亦称雪苑。范成大《梅谱》(一名《范村梅谱》之《后序》云:“梅以韵胜,以格高,故以横斜疏瘦与老枝奇怪者为贵。其新接樨木,一岁抽嫩枝直上,或三、四尺,如酴醿(按指花木,类似木香)、蔷薇辈者,吴下谓之气条,此直宜取实规利,无所谓韵与格矣。”

  ③“主人”,指韩翁。

  ④“槎枒”,一作“槎牙”、“杈”、“楂丫”,木枝岐出貌。《苏东坡全集前集》卷十四《郭祥正家醉画竹石壁上郭作诗为谢且遗古铜剑二》:“空肠得酒芒角出,肝肺槎牙生竹石。”有时亦用以写山之错杂不齐或骨瘦如柴,此用以状老梅之老枝横出。贾开宗等评曰:“神会语,人不能到。”

  ⑤“我种此梅忘其岁”以下二句,前句以时间言其年之“老”,后句写法上用拟人,且寓意颇深。

  “龙栖枝时一吟”以下二句,写法亦用比拟,行间亦有寓意。陆游《雪后寻梅偶得绝句十首》其九:“君看月里横枝影,尽是苍龙与翠(《剑南诗稿》卷十四)

  “十年曾起翻江风”以下四句,言十年前风暴顿起,江东百草凋零,唯有这株老梅,枝干如铁,强项不屈。“十年”,言其成数,实指顺治二年清兵渡江。“百草”,喻降清之明臣。“强项”,性格刚强、不肯低首下人。

  “沾洒”,泪流貌,写亡国之痛。

  “霜绣黛围”,喻明朝亡后,恶劣的政治环境。《全梁诗》卷九何逊《咏早梅诗》:“兔园标物序,惊时最是梅。衔(一作御)霜当路发,映雪拟寒开。”《全唐诗》卷六百八十韩偓《梅花》诗:“梅花不肯傍春光,自向深冬著艳阳。……风虽强暴翻添思,雪欲侵凌更助香。”王维《王右丞集》卷三崔濮阳兄季重前山兴》诗:“千里横黛色,数峰出云间。”

  “青阳”,春天。《尔雅释天》:“春为青阳。”注:“气青而温扬。”

  《汉书礼乐志郊祀歌青阳》:“青阳开动,根荄以遂。”师古注:“草根曰荄。遂者,言皆出生也;荄音该。”按:“根荄”分言之,则木之根曰“根”,草之根曰“荄

  “金缕子”,金缕梅,其花黄色,瓣如缕,春天盛开,望之有似腊梅。宋荦《西陂类稿》卷十四《黄海山花图咏并序》:“金缕梅,似腊梅而瓣如缕,春日开时,翩翩如舞。”其诗云:“春林发异香,缕缕雕黄玉。已将写作图,还拟制为曲。”

  “罗浮翁”,指隋朝赵师雄。柳宗元《龙城录赵师雄醉憩梅花下》:

  “隋开皇中,赵师雄遣(按:一作迁)罗浮。一日天寒日昏,在醉醒间,因憩仆车于松林间。酒肆旁舍,见一女人,淡妆素服,出迓师雄。时已昏黑,残雪未消,月色微明,师雄喜之。与之语,但觉芳香袭人,语言极清丽。因与之扣酒家门,得数杯相与共饮。少顷,有一绿衣童子来,笑歌戏舞,亦自可观。师雄醉寐,但觉风寒相袭。久之,东方已白,师雄起视,乃在大梅花树下,上有翠羽啾嘈相顾,月落参横,但惆怅而已。”后因称“罗浮梦”。师雄梦中所见,盖花神也,后因称“梅花仙子”。

  寄萧三丈启祯

  三丈心期在,别来历岁时。常烦过老父,颇慰教痴儿。系马梁南郡,登堂汉北司。皆言君有后,他性天吾支。

  校记:

  [一“别来”,强善本作“分襟,。

  二“他性天吾支”,不文;力轩本、强善本、资灿本、重刻本作“他日大吾支”,是。

  笺注:

  ①“萧三丈启祯”,萧启祯,商丘人,生平不详。康熙本《商丘县志》卷七《恩例》:“萧启祯,尚气节,好施予,乡人推服,侯方域极称之。”本首与下面《寄宋二荦》、《寄徐五作肃》,皆顺治九年冬作者南访江南时,寄往商丘的诗。

  ②“岁时”,一年中的四个季节也,此特指冬季。方域于顺治九年秋末南访,春节前后返里,故云。

  ③“过”,过存,拜访。《史记魏公子列传》:“臣有客在市屠中,愿枉车骑过之。”“老父”,指作者父亲侯恂。

  ④“痴儿”,对己子的谦称。方域长子晓,字彦窒;次子晳,字彦晦。

  ⑤‘性天吾支”,似应为“他日大吾支”,见校记[二。此句连系以上三句是说,“南郡”、“北司”诸人,皆说你的教导他日可以光大吾宗族门庭。

  寄宋二荦

  频梦白华馆,客思岁序中。顾荣犹闭户,孙绰已成翁。(自注)宋尝属余寄讯顾孝廉宸、孙处士元凯。游倦为朋少,名高反道穷。十年得公子,青眼欲开矇。

  校记:

  一]“客”,强善本作“离”。

  笺注:

  ①“宋二荦”,宋荦字牧仲,商丘雪苑六子社成员,作者好友。详见卷五《再别宋二荦》诗笺注。本诗作于顺治九年作者访江南时。

  ②“白华馆”,宋荦父宋权有白华堂。宋权《文康公遗集》卷下《白华堂诗自序》:“予刻壬午诗一帙,名曰《白华》。客况白华,志养也。志养者何?予八岁而孤,总角受书,即矢曰:异日博一第,拜一官,必将母来。谂是,以五年邑令,五年谏官,抗疏忤时,一麾出外,惧危其亲而陈情辞官也。客况者何?余无家也。余何以无家?中州群盗如毛,城破家亡,弃子负母,不罹于难也。”此用以代商丘宋荦。“客”,作者自指。

  ③“顾荣犹闭户”二句,“顾荣”,晋吴郡人,字彦先。神机朗悟,弱冠仕吴。吴平,与陆机兄弟同人洛,时号“三俊”。晋惠帝征为散骑常侍,以世乱不应,遂还吴。《晋书》卷六十八有传。“孙绰”,晋中都人,字兴公,博学善属文,少有高尚之志,居于会稽。《晋书》卷五十六有传。方域自注:“宋尝属余寄讯顾孝廉宸,孙处士元凯。”知此以顾荣、孙绰代指顾宸、孙元凯也。“顾宸”,字修远,详见前卷五《示顾孝廉宸》诗笺注。“孙元凯”,《清代碑传全集碑传集补》卷三十六杨凤苞《孙若士纪略》:“孙元凯,字若士,昆山人,崇祯时与太仓顾麟士,常熟杨子常并以诸生持文柄。为诗宗昌黎,古文词严峭近柳子。天性高介,学综古今,明于治乱,娴于掌故,慨然有经世之志。福王南渡,史阁部开礼贤馆,辟主其事。至则陈兵事七策,不能用。具题予职,辞不受。入国朝,阁臣陈明夏言于朝,将荐入宏文馆,力辞乃已。隐于东皋,研究濂、洛之旨,标经榷传,务穷空奥,学者宗之。”《壮悔堂文集》卷三有《答孙若士书》。

  ④“十年得公子”,商丘原有雪苑文社,明末兵乱,其成员或死或散,社亦不存。清顺治二年后,方域与贾开宗相继归里,原雪苑社成员徐作肃与其侄徐世琛提出重建商丘雪苑文社的问题。方域曰:“姑待之。大乱既已夷矣,天下之人才,其生育而长养之者,未可量也;学古而行修,聪明淹贯之士,莫遂谓雪苑无其人也,吾将求而益之。”八年后求得宋荦,吸收为雪苑六子社成员。见《壮悔堂文集遗稿雪苑六子社序》。这里说“十年”,乃概言之。“青眼欲开矇”,《晋书》卷四十九《阮籍传》:“籍又能为青白眼,见礼俗之士,以白眼对之。及嵇喜来吊,籍作白眼,喜不怿而退。喜弟康闻之,乃赍酒挟琴造焉,籍大悦,乃见青眼。”后因以青眼表示对人尊重、喜爱,以白眼表示对人轻视、憎恶。

  寄徐五作肃

  渐远人情异,将归讯问难。烦为寄徐五,乡梦夜无端。

  笺注:

  ①“徐五作肃”,徐作肃,字恭士。详见卷四《村居和徐五作肃三首》笺注。贾开宗等评此诗曰:“只二十字面,包举无限。”本诗作于方域顺治九年冬访江南时。

  雨中舟行

  小船鸣桨动,秋雨夜深闻。沙岸鼋鼍市,天风鹅鹳群。惊栖迷宿浦,渔火乱回纹。孤客转难寐,披衣起看云。

  笺注:

  ①此诗约作于顺治九年九月南行途中。

  答陈生

  见君少年时,乃在石城陲。束发结贤豪,长啸相追随。先进亦吹埙,后辈亦吹箎。我佩金错刀,君服文丝袿。出门各自别,此心常相知。区区道傍子,驰驱欲为谁?天路三万里,瞠视但徘徊。

  校记:

  [一“答陈生”,强善本作“答陈生其年”。

  笺注:

  ①“陈生”,陈维崧字其年,作者挚友陈贞慧(字定生)子,详见前本书卷二《送陈生归义兴》诗、卷五《阳羡歌答陈生》诗与《壮悔堂文集》卷二《陈其年诗序》及其笺注。此诗约作于顺治九年底,自江南返里时。

  ②“见君少年时”以下四句,“石城”,南京。冒襄《同人集》卷九

  《往昔行跋》:“己卯,陈定生应制来金陵,携发覆额之才子其年在寓。其年方负笈,从吴次尾、侯朝宗人壅,以万金治装求友,才名踔厉,与顾子方、梅朗三、方密之、张尔公、周勒卣、李舒章及余订交。”

  ③“先进亦吹埙”以下二句,“先进”,前辈。《论语先进》:“先进于礼乐,野人也;后进于礼乐,君子也。”朱熹注:“先进、后进,犹言前辈、后辈。”“埙”、箎,古乐器,二者合奏,声相应和,因常以埙箎喻兄弟亲密和睦。《诗经小雅何人斯》:“伯氏吹埙,仲氏吹箎”郑玄笺:“伯仲,喻兄弟也。我与女(按:同汝)恩如兄弟,其相应和如埙箎”孔颖达疏:

  “其恩亦当如伯仲之为兄弟,其情志亦当如埙箎之相应和。”《文选》卷十三祢衡《鹦鹉赋》:“感平生之游处,若埙箎之相须。”

  ④“我佩金错刀”以下二句,“金错刀”,佩刀名。《文选》卷二十七张平子《四愁诗》:“美人赠我金错刀,何以报之英琼瑶。”“桂”,衣据。“文丝桂”,谓绣有花纹之丝织衣裾也。《文选》卷十九宋玉《神女赋》:“振绣衣,被袿裳。”

  ⑤“出门各自别”以下二句,贾开宗等云:“十九首中语。”《古诗十九首》其一:“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其十七:“客从远方来,遗我一书札。上言长相思,下言久别离。”其十八:“相去万余里,故人心尚尔。”

  “天路三万里”,《玉台新咏》卷一枚乘《杂诗九首》其六:“美人在云端,天路隔无期。”此言君臣遇合之难。

  答任子

  夙昔念任生,命驾梁园来。眉宇果清真,相见豁尘埃。自伤久蹉跎,对君翻有怀。忆昔建业城,陈吴日追陪。(自注)吴贵池应箕、陈阳羡贞慧也。一自贵池死,伯牙绝其徽。惟有阳羡生,矫首鸣以悲。皎皎天汉明,零露盈我墀。起视苦不寐,十年照心哀。末路得任生,乃始慰差池。譬如双黄鹄,独翼焉能飞?

  笺注:

  ①“任子”,指宜兴任元祥。元祥,字王谷,方域好友,详见本书卷五《答任王谷》诗笺注。又《壮悔堂文集》二有《任王谷诗序》、卷三有《与任王谷论文书》,卷五还有为任王谷之弟所写的《任源邃传》。据《壮悔堂文集》卷二《阳羡(按宜兴古称)燕集序》载,方域至宜兴后,“其邑之名贤,莫不喜予来,而醵酒为会以觞之。饮竟,分曹赋诗,长吟短咏,咸极其致,盖建安南皮之遗事也”。任元祥《赠侯朝宗》诗云:“有客自梁园,薄游千里来。举手揖故人,下马拂远埃。同调诚匪易,相逢述中怀。我友并燕集,良夜相追陪。开筵飞羽觞,璀灿列九徽。诸伶按节歌,丝竹清且悲。参横斗复转,霜露涂阶墀。君有慷慨情,今昔多所哀。黄鹄绝四海,羽翮何差池。咏彼西园诗,心焉难奋飞。”任元祥的赠诗,侯方域的答诗,在内容、遣词以及用韵诸方面,皆相同。因此二诗,乃方域顺治九年十月南访宜兴时,宜兴名士在欢迎方域燕会上,二人相互赠答的唱和之作。

  ②“梁园”,河南商丘。

  ③“忆昔建业城”以下二句,“建业城”,指今南京城。东汉建安十六年,孙权自京口(今镇江市)徙治秣陵,第二年改名建业。“陈吴”,自注:“吴贵池应箕、陈阳羡贞慧也。”吴应箕,字风之,后更字次尾,贵池(今安徽贵池)人,作者挚友,详《壮悔堂文集》卷二《楼山堂遗集序》笺注及卷五《哀辞九章太学生贵池吴公应箕》诗。陈贞慧,字定生,阳羡(今江苏宜兴)人,作者挚友,详《壮悔堂文集》卷二《秋园杂佩序》笺注。侯洵

  《侯方域年谱》云:‘崇祯十二年己卯,公二十二岁。……入南雍应南京试,交陈公子定生,吴秀才次尾及南中诸名巨,主盟复社,登金山,评当世人物,临江悲歌,诸子以周瑜、王猛比公。”

  ④“一自贵池死”,顺治二年,清兵南下,破南京,南明亡。应箕起兵

  ,战败被执而死。《明季南略》卷四《贵池吴应箕传》载:“会世变,南土陆沈,忠义者起恢复。次尾曰:‘吾有以自见矣。’署谢诗于壁曰:‘韩亡子房奋,秦帝鲁连耻。’率义儿门徒,纠合拳勇,与其曹攻郡城。不克,同事者遁,己独募治众,以计连复建德、东流县,声甚振。时歙州金声首倡义举,奉(晚明)隆武(帝)朔,擢都御史,得承制专拜牒,次尾署池州推官,监纪军事,且云将晋道臣秩也。次尾势始张,而金(声)先中间败,颇失援,乃益励有死之心矣。身练卒深山,飞檄郡治,语皆丑诋多恨且愧者,乡人怨家咸为耳目,侦间百辈,战败遂不得脱。既被执,不屈。与兵官偕,辄先居上坐,自称必曰:“本道”,兵官亦敬重之不加害。未至郡十余里,有必欲杀之者驰谕指,乃以卒来捽。次尾叱曰:‘我不死卒手,尔官自持刃,且巾帻汉服也。吾不去此,不得无礼我。’兵官从其言。以头人郭门如生,历三日色不变,人异之。”

  ⑤“伯牙绝其徽”,“徽”,琴徽,系琴弦的绳,后指七弦琴上十三个指示音节的标志,这里代琴。《吕氏春秋本味》:“伯牙鼓琴,锤子期听之。方鼓琴而志在太山,锺子期曰:‘善哉乎鼓琴,巍巍乎若太山!’少选之间,而志在流水,锺子期又曰:‘善哉乎鼓琴,汤汤乎若流水!’锺子期死,伯牙破琴绝弦,终身不复鼓琴,以为世无足为鼓琴者。”此以伯牙自比,言吴应箕死后,世无知音者。

  “惟有阳羡生”以下二句,“阳羡生”,指阳羡(即宜兴)陈贞慧。南明亡后,贞慧矫首不屈,隐居宜兴山中,十多年足不入城市,顺治十三年,守节悲愤而死。

  “十年”,明崇祯十七年即清顺治元年三月,明朝亡;清顺治九年十月,方域南访至宜兴,实际上仅近九年时间。此言“十年”者,乃概言之。

  “末路”,此指国亡之后

  过澄潭赠蒋合明

  闻道澄潭市,有人托采薇。谋身怜道尽,渐老觉名非。碧眼看谁健,紫髯独汝肥。十年更相见,不负旧渔矶。

  校记:

  一“紫”,强善本作“长”。

  一

  笺注:

  ①“澄潭”,指江阴。《江阴县志宋绍熙五年俞巨源序》:“大江自京口委折而南,浩漾澎湃,势益壮越,数百里聚为澄江之区。”江阴城北门曰澄江门,外有澄江河,亦曰坛河,《江阴县志》卷三:“澄江河,一名坛河,在澄江门外,引东转河水北行而西,绕邑历坛由澄江桥口入黄田港。”“潭”,当作“坛”。“蒋合明”,未详。此诗作于顺治九年冬。

  ②“采薇”,《史记》卷六十一《伯夷传》:“武王已平殷乱,天下宗周,而伯夷、齐叔耻之,义不食周粟,隐于首阳山,采薇而食之。”

  ③“碧眼看谁健”,“碧眼”,绿色之眼睛,多指方外高人。《全唐诗》卷六百四十四李咸用《临川逢陈百年》:“麻姑山下逢真士,玄肤碧眼方瞳子。”《苏东坡全集前集》卷五《佛日山荣长老方丈五绝》之二:“何处霜眉碧眼客,结为三友令相看。”

  ④“紫髯独汝肥”,三国时吴主孙权人称紫髯将军。《三国志吴书吴主传》注引《献帝春秋》曰:“张辽问吴降人:‘向有紫髯将军,长上短下,便马善射,是谁?’降人答曰:‘是孙会稽。又《吴主传》云:“(刘)琬语人曰:‘吾观孙氏兄弟虽各才秀明达,然皆禄柞不终,惟中弟孝廉(权)形貌奇伟,骨体不恒,有大贵之表,年又最寿,尔试识之。《全唐诗》卷二百二十四杜甫《送张二十(按:一作十二)参军赴蜀州因呈杨五侍御》:

  “御史新骢马,参军旧紫髯。”又卷二百四十五韩翃《送李中丞赴商州》:“当年紫髯将,他日黑头公。”

  ⑤“十年更相见”以下二句,“十年”,见前诗笺注。“渔矶”,隐者据以垂钓的水边大石,犹言钓台。参见前卷三《早发》诗笺注。宋何梦桂

  《招隐诗》:“惟有严陵滩下路年年潮水上渔矶。”《全唐诗》卷二百七十三戴叔伦《过故陈羽山居》:“峰攒仙境丹霞上,水渔矶绿玉湾。”二句意谓故人多年后再次相见,蒋合明依然坚持隐居、守节不屈。

  赠戴九韶[自注]九韶与余同年种种侯生发②,同年愧九韶。论文推虎观,选调得龙标。殿阁黄门老,自注九韶,黄门子。江湖白社遥。觇星傍膝下,光动少微宵。

  笺注:

  ①“戴九韶”,宜兴人。《宜兴县志》卷七《选举》、卷八《人物戴英传》载:戴九韶,又名允夔,后更名元韶。明给事中戴英之子,崇祯十二年举人。按:崇祯十二年,朝宗与九韶同应试南京,故称同年。此诗作于顺治九年十月南访宜兴时。

  ②“种种侯生发”,“种种”,《左传》昭公三年:“余发如此种种,余奚能为?”杜预注:“种种,短也。”发短言其衰老,不能有所作为。“侯生”,作者自指。作者经历明末清初之磨难打击后,以“种种侯生发”状其心情,乃极酸楚之语,故而贾开宗等评曰:“只五字,已绝。”

  ③“论文推虎观”,“虎观”,汉朝宫中有白虎观,为宫中讲学之处。

  《后汉书》卷三《章帝纪》:“汉承暴秦,褒显儒术,建立《五经》为置博士。其后学者精进,虽曰承师,亦别名家。”对于儒家经典,不仅章句讲说烦琐,互有异同,而且今古文学派之争,严重对立。东汉光武帝中元元年,即下诏书,“议欲减省”;明帝永平元年,长水校尉樊儵又奏言,“欲使诸儒共正经义”。于是,章帝建初四年,下诏“将、大夫、博士、议郎、郎官及诸生、诸儒会白虎观,讲议五经同异,……(章)帝称制临决……作《白虎议奏》”,作为讨论的结论。刘勰《文心雕龙时序》:“及明帝叠耀,崇爱儒术。肄礼璧堂,讲文虎观。”吴伟业《吴梅村全集》卷十二《送周子俶张青琱往河南学使者幕》六首其一:“置酒龙门夜,论文虎观秋。”这句是说九韶论文,推崇汉代,学问渊博,可与汉代儒学大师并驾。

  ④“选调得龙标”,“龙标”,指唐代诗人王昌龄。《新唐书》卷二百三文传》下:“(王)昌龄字少伯,江宁人。第进士,补秘书郎。又中宏辞,迁汜水尉。不护细行,贬龙标尉。……昌龄工诗,绪密而思清。”明王世懋《艺圃撷余》:“绝句之源,出于乐府,贵有风人之致,其声可歌,其趣在有意无意之间,使人莫可捉着。盛唐惟青莲(李白)、龙标(王昌龄)二家诣极。”这句是说九韶写诗,推崇盛唐,格调极高,可与唐代的王昌龄比美。

  ⑤“殿阁黄门老”,“黄门”,指戴英。《宜兴县志人物志治绩》:‘戴英,字育之,崇祯癸酉、甲戌联隽,授户部主事,……擢科给事中,督漕淮、济,时军事孔亟输挽维艰,英往来凡四阅月,而军储四百万次第登庾,后改兵垣。时阁臣杨武陵督师阃外,逗留不前,荆、湘、晋、豫间患贼尤患兵,英抗疏论之,尽发其蒙蔽状。疏留中二十余日,天子密遣内臣驰至军中,使自行回奏,已奉谕旨,一时有‘朝阳鸣凤’之称。……卒以刚直不容,外转关右宪副,复中以他事罢归。鼎革后,杜门却轨,惟与山僧定方外交。著有《谏垣疏稿》、《陶隐庵诗集》。”《壮悔堂文集》卷二有

  《戴黄门诗序》,其他事迹,可参阅其笺注。

  “白社”,晋葛洪《抱朴子杂应》:“洛阳有道士董威辇,常止白社中,了不食,陈子叙共守事之,从学道。”后借指高人隐士或隐士所居之处曰白社。《清一统志荆门直隶州古迹白社》引《名胜志》:“古隐士之居,以白茅为屋,因名。”《全唐诗》卷八十四陈子昂《卧病家园》:“宁知白社客,不厌青门瓜。”

  “少微”,星座名,又名处士星。《史记天官书》:“廷藩西有隋星五,曰少微、士大夫。”张守节《正义》:“少微四星,在太微西,南北列:第一星,处士也;…占以明大黄润,则贤士举;不明,反是;月、五星犯守,处士忧,宰相易也。”《晋书》卷九十四《隐逸传谢敷》:“初,月犯少微。少微,一名处士星,占者以隐者当之。”

  赠戴生[自注]戴生,孝廉九韶之子,黄门之孙。①戴生十五龄,脱颖何翻翻。示我典册文,陆离若玙璠。闻其得意时,立成千万言。秋实既云茂,春华亦以繁。词赋本枝叶,经术贵有源。乃祖黄门公,簪笔紫微垣。一劾武陵相,辜负秉钺专。再劾甄司寇,唯诺失平反。圣朝大政事,兵黩与刑烦。慷慨愿赐对,面陈苍生冤。批鳞死不恨,格天语弥温。从古笃棐臣,食报在子孙。而父本王谢,意乃薄朱门。二十有二岁,贤书早腾骞。入献春明策,劘切《过秦论》。两献两不收,遗恨满乾坤。壮年甘沦落,不愧养士恩。至今侍乃祖,风雨种瓜园。勖哉尔戴生,负荷慎无谖。世路多鸱枭,珍重凤与鹓。

  笺注:

  ①“孝廉”,科举考试乡试(省试)中举者称举人、孝廉,又称贤书。戴九韶二十二岁时举孝廉,故诗中云“二十有二岁,贤书早腾骞(按:意为腾达、得志)。”“黄门”,指戴英。宫中小门涂黄色,秦汉以来置有黄门侍郎,给事黄门侍郎等官,给事(供事、供职)黄门之内,掌侍从等职。明朝设吏、户、礼、兵、刑、工六科给事中,“掌侍从、规谏、补阙、拾遗、稽察六部百司之事”(《明史》卷七十四《职官志》三),职责相似。戴英曾任户、兵二科给事中,故习称戴黄门。本诗与前诗作于同时。

  ②“戴生十五龄”以下十句,赞戴生年少有为,文思敏捷,诗文华实并茂,深有经学根底。韩愈《答李翊书》:“将蕲至于古之立言者,则无望其速成,无诱于势利。养其根而俟其实,加其膏而希其光;根之茂者其实遂,膏之沃者其光晔。仁义之人,其言蔼如也。”又曰:“行之乎仁义之途,游之乎《诗》、《书》之源;无迷其途,无绝其源,终吾身而已矣。”《史记》卷七十六《平原君列传》:秦军围赵都邯郸,赵使平原君求救于楚,毛遂请从行。“平原君曰:‘夫士之处世也,譬若锥之处囊中,其末立见。今先生处胜之门下三年矣,左右未有所称诵,胜未有所闻,是先生无所有也。先生不能,先生留。’毛遂曰:‘臣乃今日请处囊中耳,使遂早得处囊中,乃脱颖而出,非特其末见而已。’平原君竟与毛遂偕。”“翻翻”,飞动貌。屈原《九章悲回风》:“漂翻翻其上下兮,翼遥遥其左右。”“陆离”,光采斑烂绚丽。《淮南子本经训》“五采争胜,流曼陆离。”“玙璠”,美玉。

  ③“乃祖黄门公”以下十二句,颂戴英之名节。“黄门’,指戴生祖父给事中戴英。

  ④“簪笔紫微垣”,犹言任职宫廷,为皇帝近侍之臣。“簪笔”,古代侍从之臣,簪(用为动词,作“插”解)笔于冠侧,以备记事,与“珥笔”义同。《明史》卷七十四《职官志》三:“凡日朝,六科(给事中)轮一人立殿左右,珥笔记旨。”“紫微垣”,本星座名,为三垣之一,由十五颗星组成;以北极为中枢,分为两列,成屏藩状,故人们用以比皇帝之居处,这里代指宫廷。

  ⑤“一劾武陵相”以下四句,“武陵相”,指杨嗣昌。嗣昌,武陵人。崇祯十年三月,家起为兵部尚书。嗣昌提出“四正”、“六隅”十面之网以剿灭农民军的策略,然又专委力主抚议的熊文灿督师,一无所成。他“工笔札,有口辩”,深得皇帝信爱,十一年六月,又改任“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人参机务(按:即拜相),仍掌兵部事”。九月,清兵入塞,直逼京师,并攻掠山东,嗣昌与监督宦官高起潜又主款议,“戒诸将勿轻战,”“亡七十余城”(《明史》卷二百五十二《杨嗣昌传》)。“秉钺,言任兵部尚书,总领天下兵马也。《周礼夏官大司马》(按:兵部尚书的古称):“若师有功,则左执律、右秉钺以先,恺乐献于社。”《诗经商颂长发》:“武王载斾,有虔秉钺 ”“甄司寇”,指刑部尚书甄淑;刑部尚书,古称司寇、大司寇。《明通鉴》卷八十七崇祯十七年秋七月:“是月,刑部尚书甄淑罢。淑性刻,又窥上意,谳狱多深文。”练贞吉曰:“(戴英)居言路,首陈武陵相杨嗣昌误国,又劾刑部尚书甄淑不能执法平反,务以深刻阿思宗(按:即崇祯帝)旨。”

  “批鳞”,谓敢于直言犯上也。《韩非子说难》:“夫龙之为虫也,柔可狎而骑也,然其喉下有逆鳞径尺,若人有婴之者,则必杀人。人主亦有逆鳞,说者能无婴人主之逆鳞则几矣。”古以龙为人主之象,因称触人君之怒,敢犯颜直谏曰“批鳞”。

  “格天”,此谓感动皇帝。《书经说命下》:“佑我烈祖,格于皇天。”伪《孔传》:“功至大天,无能及者。”《后汉书皇甫嵩朱传论》:“舍格天之大业,蹈匹夫之小谅。”《文选王简栖头陀寺碑文》:“祖武宗文之德,昭升严配;格天光表之功,弘启兴复。”吕向注:“格,至。光充表外。弘,大。启,开也。言宋圣德,上至于天,傍开四外,又大开惠泽,兴复积坏之理也。”此句谓其感动皇帝之语愈加温厚。

  “从古笃棐臣”以下十四句,称颂戴生之父九韶。“棐臣”,辅导、辅佐之臣;棐音菲。

  “而父本王、谢”,言九韶有王导、谢安那样济世安邦之王佐之才。

  “入献春明策”以下四句,言九韶曾两次入京参加会试,其策论皆能剀切陈言,针砭时弊;然而两次皆未被收取,以致遗恨无穷。“春明”,唐朝京城长安之东门有三,中曰春明门,后用以代指京城。“策”,《明史》卷七十《选举志》二:“初设科举时,初场试经义二道,《四书》义一道;二场,论一道;三场,策一道。”“后颁科举定式……三场试经史时务策五道。“《过秦论》”,《文选》卷五十一贾谊《过秦论》李善注:“《汉书》应劭

  曰:‘《贾谊书》第一篇名也,言秦之过。’所谓《贾谊书》即贾谊《新书》。其第一篇《过秦论》上在分析秦灭亡的原因时指出:“一夫作难而七庙隳,身死人手而为天下笑者何也?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明末的政治形势与秦末类似,也是“一夫作难而七庙隳,身死人手而为天下笑”,即李自成一发动起义而明朝之“七庙(社稷)”便隳灭,崇祯帝亦吊死煤山,其原

  因也是对百姓不施行“仁义”,“辽饷”、“练饷”、“剿饷”将百姓都逼上“梁山”,故借以说明九韶会试中所撰策论的内容。

  “壮年甘沦落”以下二句,“沦落”,沉沦,没落;此指明朝亡后,

  自甘沉沦没落,不求仕进(于新朝),故下句云“不愧(明朝)养士恩”。

  “至今侍乃祖”以下二句,“至今”,谓从明亡到顺治九年也。“风雨种瓜园”,言其无论政治形势多么险恶,皆隐居守节不渝。“风雨”,喻政治上险恶形势。“种瓜园”,《史记》卷五十三《萧相国世家》:“召平者,故秦东陵侯。秦破,为布衣;贫,种瓜于长安城东。”

  勖哉尔戴生”以下四句,对戴生的勉励与叮嘱。勖,勉励,努力。“负荷”,继承(先辈遗志)。《三国志吴志张昭传》:“夫为人后者,贵能负荷先轨,克昌堂构(按:堂构,指祖先遗业),以成勋业也。”“谖”,音喧,忘也。“鸱枭”,喻奸邪之徒。《史记》卷十八《贾谊列传吊屈原赋》:

  “鸾凤伏窜兮,鸱枭翱翔;阘茸尊显兮,谗谀得志;贤圣逆曳兮,方正倒植。”“凤与鹓”,喻高尚贤德之士。“鹓”,指鹓,鸾凤之属。《庄子秋水》:“惠子相梁,庄子往见之,或谓惠子曰:‘庄子来,欲代子相。’于是惠子恐,搜于国中,三日三夜。庄子往见之,曰:‘南方有鸟,其名为鹓

  ,子知之乎?夫鹓发于南海,而飞于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于是鸱得腐鼠,鹓过之,仰而视之,曰:“吓(音赫)!”今子欲以子之梁国吓我邪!’

  漫赠二首

  四娘逸韵最清真,杜曲行觞恼杀人。侥幸城南歌舞地,长安昨日已风尘。

  转忆开元黄四娘,依稀为说旧平康。荔枝红散海棠尽,惟有溪花扑面香。

  笺注:

  ①本诗似为顺治九年冬,作者访问江南时,于南京赠昔日歌伎之作。

  ②“四娘”,即下首“转忆开元黄四娘”之“四娘”,参见杜甫《江畔独步寻花七绝句》之六。浦起龙《读杜心解》曰:“黄四娘自是妓人。”萧涤非《杜甫诗选注》云:“按娘子乃唐时妇女的美称……又唐人以称行第为尊敬,浦氏未免望文生义。”陈贻焮《杜甫评传》(下册)云:“我看这位黄四娘大概是在百花潭这一带当垆卖酒的老板娘。”从方域本诗观之,当取浦氏说为长。这里作者用以代指所赠歌伎。

  ③“杜曲”地名,在唐朝京城长安西南,为世官大姓杜氏聚居之处,亦为唐代繁华游乐之地。《新唐书》卷一百六《杜正伦传》:“正伦与(长安)城南诸杜昭穆素远……诸杜所居号杜固,世传其地有壮气,故世衣冠。正伦既执政,建言凿杜固通水以利人(民)自是南杜稍不振。”《清一统志西安府二古迹》:“杜曲,在咸宁县(治所长安)南韦曲东,其南又名杜固。……《雍录》:樊川韦曲东十里有南杜、北杜。杜固谓之南杜杜曲谓之北杜,皆名胜地。”按:即下句所云“城南歌舞地”也。此代指明朝南京城南秦淮河畔之南曲也。

  ④“侥幸城南歌舞地”以下二句,“长安”,唐朝京城,这里代指明朝之南京。“风尘”,喻战乱。《汉书》卷六十四下《终军传》:“边境时有风尘之警,臣宜被坚执锐,当矢石,启前行。”此言弘光帝苟安南京,清兵渡江,倾刻覆亡也。

  ⑤“开元”,唐玄宗李隆基年号(公元年),为唐朝鼎盛时期。

  “旧平康”,王仁裕《开元天宝遗事》卷上《天宝》上《风流薮泽》:

  “长安有平康坊,妓女所居之地,京都侠少萃集于此,兼每年新进士,以红笺名纸,游谒其中,时人谓此坊为风流薮泽。”

  “荔枝红散海棠尽”,此句是说经过战乱,昔日淫靡奢侈的生活已经烟消云散。《新唐书》卷七十六《后妃传》上《玄宗贵妃杨氏》:“妃每从游幸,乘马则力士授之策。凡充锦绣官及冶瑑金玉者,大抵千人,奉须索,奇服秘玩,变化若神。四方争为怪珍入贡动骇耳目。……妃嗜荔支,必欲生致之,乃置骑传送,走数千里,味未变已至京师。”宋乐史《杨太真外

  传》:“明皇登沉香亭召太真,时宿酒未醒,命高力士及侍儿扶掖而至,醉颜残妆,钗横鬓乱,不能再拜,明皇笑曰:海棠春睡未足耶!”

  “惟有溪花扑面香”,赞所赠歌伎也。杜甫《江畔独步寻花七绝句》之六:“黄四娘家花满蹊,千朵万朵压枝低。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

  阳羡同陈四丈过吴氏隐居

  草堂无恙逐溪开,曾到东郊旧隐来。老桂解怜悲秋意,疏梅羞入剂盐材。注草堂有两桂三梅,皆多年物。陈君野服容相访,侯子狂歌更一回。阳羡只今多气色,遗耆膺诏上金台。自注前一日见当事荐阳羡人才姓名。

  校记:

  一一“悲秋”,强善本作“招隐”。

  笺注:

  ①“阳羡”,今江苏宜兴。“陈四丈”,陈贞慧。贞慧兄弟四人,长曰贞贻,仲曰贞裕,三曰贞达,贞慧行四,故云(见《壮悔堂文集》卷十《明都察院左都御史太子少保赠少保陈公墓志铭》)。“吴氏”,指陈贞慧姐丈、万历四十三年(己卯)举人、宜兴世家吴问卿。详前《壮悔堂文集》卷六《云起楼记》笺注①、卷十《曹秀才墓志铭》笺注。吴氏在宜兴城中有别墅曰云起楼,“极亭台池沼之盛”(陈维崧《湖海楼诗集》卷四《感旧绝句吴孝廉问卿》诗自注);郊外有园林南岳山房,“绕园悉种梅花”(仝上),问卿即隐居于此。清顺治七年卒,卒后舍为佛寺。陈维崧《吴孝廉问卿》诗自注:“死之日,舍南岳山房为枫隐寺。”方域《云起楼记》亦云:“孝廉又有南岳别墅,死时舍为寺。”又云:“孝廉死时,岁在庚寅(按:清顺治七年),余后二年始至,为壬辰(顺治九年)。”本诗正作于此时。

  ②“无恙”,依然原样,完整无损。

  ③“老桂解怜悲秋意”,“老桂”,方域自注:“草堂有两桂、三梅,皆多年物。”“悲秋”,志士悲秋,伤老也。宋玉《九辩》:“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王逸章句序云:“宋玉者,屈原弟子也。闵惜其师忠而放逐,故作《九辩》以述其志。”杜甫《登高》诗:“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登高》一诗,旧注多认为是《九日五首》中的第五首,其主旨是悲国家之战乱频仍,哀己身之衰病为客。侯方域的

  “悲秋”,乃悲故国的灭亡,己身之无归;眼见兴复无望,加之老之将至。只有身处此境者,才会有此切身之感受,故曰“老桂解怜悲秋意。”

  ④“疏梅”,枝叶稀疏之老梅。“剂盐材”,盐梅合剂,即所谓宰相之材,见《尚书说命》下。此详见前卷五《哀辞九章翰林院庶吉士太仓张公溥》诗笺注。

  “陈君野服容相访”,上承“疏梅”句。“陈君”,即陈贞慧。“野服”,田野百姓之衣著,此指隐者之服。《礼记郊特牲》:“草笠而至,尊野服也。”疏:“草笠是野人之服。”《全唐诗》卷一百三十二李颀《谒张果先生》诗:“餐霞断火粒,野服兼荷制。”

  “侯子狂歌更一回”,上承“老桂”句。《后汉书》卷五十三《申屠蟠传》:“昔人之隐,遭时则放声灭迹,巢栖茹薇。其不遇也,则裸身大笑,被发狂歌。”注:“《史记》:‘箕子被发阳狂。’歌谓楚狂接舆歌而过孔子也。”《论语微子》:“楚狂接舆歌而过孔子曰:‘凤兮凤兮!何德之衰?往

  ,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已而已而!今之从政者殆而!这里作者借以表达其终隐不仕之志。

  “阳羡只今多气色”二句,“遗耆”,遗老。“膺诏”,受诏。“金台”,黄金台。相传燕昭王筑有高台,置千金于其上,以延揽天下贤士,故云。方域自注:“前一日见当事荐阳羡人才姓名。”此指清朝欲分化、扑灭反清势力,诏令各地举荐明朝遗老仕清也。《全唐诗》卷三百六十九皇甫松《登郭隗台》:“燕相谋在兹,积金黄巍巍。上者欲何颜,使我千载悲!”

  寄吴詹事

  曾忆挂冠吴市去,此风千载号梅村。好酬社日田家酒,莫负瓜时郭外园。海汛东来云漠漠,江枫晚落叶翻翻。少年学士今白首,珍重侯嬴赠一言。

  笺注:

  ①“吴詹事”,练贞吉曰:“詹事吴公,伟业也。甲申官金陵,知天下且有变,谢病归。乙酉后,野服泛舟吴越间,自号梅村老人。当事者荐之,公与侯子书,陈己之志,誓死不出。”详《壮悔堂文集》卷三《与吴骏公书》。此诗作于顺治九年十月。

  ②“曾忆挂冠吴市去”,谓其归隐不仕也。《汉书》卷六十七《梅福

  :“梅福,字子真,九江寿春人也。少学长安,明《尚书》、《谷梁春秋》,为郡文学,补南昌尉。”因世乱,去官归寿春。见外戚之权日隆,数上书言事,辄报罢。“至元始中,王莽专政,福一朝弃妻子,去九江,至今传以为仙。其后,人有见福于会稽者,变姓名,为吴市门卒云。”顾湄《吴梅村先生行状》:“乙酉,南中召拜少詹事,加一级。越两月,先生知天下不可为,又与马、阮不合,遂拂衣归里,一意奉父母欢。易世后,杜门不通请谒,每东南狱起,常惧收者在门,如是者十年。”

  ③“瓜时郭外园”,详前《赠戴生》诗笺注。

  ④“侯嬴”,战国时代魏国隐士,此方域自指。后吴伟业仕清,因作

  《怀古兼吊侯朝宗》诗曰:“死生终负侯嬴诺,欲滴椒浆泪满樽。”

  家书附绝句二首

  送别西园翡翠楼,开帆十月到苏州。为君寄讯枫桥巷,丘嫂迎门已白头。

  问君衣带近如何?我道思乡减去多。况是王孙芳草外,休添离恨画双螺!

  笺注:

  ①此为顺治九年十月南访中,于苏州寄家中妾吴氏之诗,《壮悔堂文集》卷十有《与吴氏祷子疏》。

  ②“西园翡翠楼”,在商丘县城北门里刘家隅首东。康熙本《商丘县卷三《第宅》:“侯氏壮悔堂,尚书恂子方域读书处,在刘家隅首东。所有杂庸堂、翡辈楼者,亦即此处。”“西园”,指商丘城内侯宅之东园、西园也。方域幼时,曾随祖父读书于东园(胡介祉《侯朝宗公子传》)。

  ③“枫桥巷”,在江苏苏州市阊门外寒山寺附近。《方舆考证》卷四十五《江苏》二《苏州府关梁》:“枫桥,亦曰枫桥关,在阊门西七里,为南北冲要地。本曰封桥,因张继诗相承作‘枫’。《吴地记》:吴门三百九十桥,枫桥其最著者。今为水陆孔道,商民错聚于此。”

  ④“丘嫂迎门已白头”,“丘嫂”,大嫂。《汉书》卷三十六《楚元王:“高祖微时,常避事,时时与宾客过其丘嫂食。”注引张晏曰:“丘,大也,长嫂称也。”贾开宗等评曰:“太白之骏逸,梦得之委婉,此兼有之。”

  ⑤“问君衣带近如何”,《文选》卷二十九《古诗十九首》其一:“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

  “况是王孙芳草外”,《楚辞招隐士》:“王孙游兮不归,春草生兮萋萋。”后多以“王孙草”指牵人离愁的景色。《全唐诗》卷一百三十四李颀

  《题少府监李丞山池》:“窗外王孙草,床头中散琴。清风多仰慕,吾亦尔知音。”宋穆修《河南穆公集寒食》诗:“江边又寒食,伧客奈离襟。恨满王孙草,愁多望帝禽。”

  “画双螺”,谓以螺黛画双眉也。“螺”,指螺黛,又名螺子黛,古代女子画眉所用之墨。《全宋词》第一册欧阳修《阮郎归》:“浅螺黛,淡燕脂,闲妆取次宜,隔帘风雨闭门时。”

  偶听弦索后又寄一首

  紫雁黄花送我情,手调弦索度新声。阊门听尽韩娥曲,不比樽前唱渭城。

  笺注:

  ①“弦索”,北曲也。金、元以来,北方戏曲多以丝弦乐器伴奏,故称。此指《弦索西厢》,即金董解元《西厢记诸宫调》也。此诗为方域顺治九年冬在江南听《弦索西厢》之曲,想起自己临行时妾吴氏曾歌《西厢记》中《长亭送别》一折曲子送别,有感而发之作。

  ②“紫雁黄花”,《西厢记》第四本第三折《正宫端正好》曲:“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

  ③“阊门听尽韩娥曲”,“阊门”,苏州城西门也。《清一统志苏州府古迹吴城》:“《吴越春秋》:阊门者以象天门通阊阖风也。阖闾欲破楚,楚在西北,故立阊门以通天气。《环宇记》:吴城西门也。”此指苏州。“韩娥,,古善歌者。《列子汤问》:“昔韩娥东之齐,匮粮,过雍门,鬻歌假食。既去,而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左右以其人弗去。”《先秦汉魏南北朝诗陈诗》卷七江总《宛转歌》:“金樽送曲韩娥起玉柱调弦楚妃惊。”

  ④“不比樽前唱《渭城》”,“渭城”,《乐府诗集》卷八十《近代曲辞》二《渭城曲序》:“渭城,一曰《阳关》,王维之所作也。本《送人使安西》诗,后遂被于歌。刘禹锡《与歌者诗》云:‘旧人唯有何戡在,更与殷勤唱

  《渭城》。,王维《王右丞集》有《送元二使安西》诗,其辞曰:“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饮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此泛指送别之曲也。这句是说比不上己妾吴氏在送别筵前所唱的送别歌曲。贾开宗等评曰:“集中绝句,风调往往可空前后,此又其胜者。”

  阳羡过陈青门废园

  寂寞青门后,遗园听客看。秋风生石户,春雨黯铜官。蛛结兰亭字,鸟窥箨叶冠。出门无限意,回首更凭阑。

  校记:

  一]题下,强善本有“自注云:陈殿撰于泰园也。”

  笺注:

  ①“陈青门废园”,见校记一一。陈青门,生平未详。此诗作于顺治九年十月,于宜兴。

  ②“石户”,高士所居之地。《庄子让王》:“舜以天下让其友石户之农,石户之农曰:‘卷卷乎后之为人,葆力之士也!’以舜之德为未至也,于是夫负妻戴,携子以入于海,终身不反也。”或指宜兴西南之“石室”也。《方舆考证》卷四十五《江苏》二《常州府山川》:“国山……《环宇

  :‘宜兴县国山在县西南五十里,本名离里山。’……山东北有两重石洞,土人呼为石室。”

  ③“铜官”,宜兴境内山名。《宜兴县志山川》:“君山,在县西南二十里,旧名荆南山,俗名铜官山,高二百三十仞,麓周一十五里,为一邑之镇。”

  ④“兰亭字”,王羲之书法名作有《兰亭序》,后人争宝之,此指园中名人之题字。

  ⑤“箨叶冠,即箨冠,用竹笋皮制作而成,高士所戴。《南齐书》卷五十四《高逸传明僧绍传》:明僧绍,字承烈,明经有儒术,隐于长广郡崂山。淮北没于虏,乃南渡江。曾依其弟庆符。“庆符罢任,僧绍随归,住江乘摄山。太祖谓庆符曰:‘卿兄高尚其事,亦尧之外臣。朕虽不相接,有时通梦。’遗僧绍竹根如意,筍箨冠。”《全唐诗》卷六百二十五陆龟蒙《奉和袭美夏景冲淡偶作次韵二首》之一:“蝉雀参差在扇纱,竹襟轻利箨冠斜。”

  送顾副使礽入楚

  旧京西去楚江东,万里长游感慨中。古月还窥神女庙③,孤舟直破大王风。浮沉汉祚终刘表,伯仲周郎是吕蒙。回首故人劳望眼,莫迟佳信负春鸿。

  笺注:

  ①“顾副使礽”,未详。《明通鉴附编》卷六《附记》六:清顺治九年春,“明鲁王航海再入闽。定西侯张名振、大学士沈宸荃、兵部侍郎张煌言等扈王次厦门。时郑成功军甚盛,而已奉(桂王)永历正朔,乃谒王……。”四月,郑成功攻长泰;围漳州,“凡七阅月”,东南沿海转入反攻。五月,张献忠余部孙可望闻清定南王孔有德率师入贵州,遂乘间出楚、粤。

  “遣李定国、马双礼由黎平出靖州,马进忠由镇远出沅州,会于武冈以图桂林;又遣刘文秀、张先璧由永宁出叙州,白文选由遵义出重庆,会于嘉定以图成都。……定国进攻靖、沅、武冈,俱陷之。”孔有德退还桂林。七月,定国陷桂林,城破,清定南王孔有德自经死。“刘文秀复取叙州及重庆。”李定国分兵攻广西,相继攻克梧州、柳州。又遣白文选攻取辰州,清总兵徐勇败死。“楚、粤郡县连失,诏定远大将军、敬谨亲王尼堪等率师南征。”十一月,李定国于衡州设伏,斩尼堪等于阵前。一年之内,“两蹶名王,天下震动”(王夫之《永历实录》卷十四),东南地区的一些抗清将领,也接受桂王封号,于是形成了以楚、粤为中心的第二次抗清高潮。顾礽赴楚,很可能就是前去参加当地的抗清斗争。本诗当作于顺治九年冬,作者南访江南时。

  “旧京西去楚江东”,“旧京”,指南京。“楚江东”,流经楚地的长江以东,古称“江东”,即今长江下游南岸地区。这句是说顾礽要离开明朝旧京所在的江东地区西去。

  ③“古月”,“胡”字的隐语,本指胡人。《晋书》卷百十四《苻坚载记》下:“初,(苻)坚即伪位,新平王凋陈说图谶,坚大悦,以凋为太史令。尝言于坚曰:‘谨案云:“古月之末乱中州,洪水大起健西流,惟有雄子定八州。”此即三祖、陛下之圣讳也。……《李太白全集》卷四《司马将军歌》:“狂风吹古月,窃弄章华台。”“神女庙”,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四川》一《名山》:“巫山亦曰巫峡,在夔州府巫山县东三十里,下有神女庙。”此以神女庙代楚地。按:此句似指清顺治九年二月清廷令其定南王孔有德进军柳州、贵州;十一月,又诏令定远将军、敬谨亲王尼堪率师南征之事,详前笺注①。

  ④“大王风”,《文选》卷十三宋玉《风赋》:“楚襄王游于兰台之宫,宋玉、景差侍。有风然而至,王乃披衿当之,曰:‘快哉此风,寡人所与庶人共者邪?’宋玉对曰:‘此独大王之风耳,庶人安得而共之!’王曰:

  ‘夫风者,天地之气,溥畅而至,不择贵贱高下而加焉,今子独以为寡人之风,岂有说乎?’……宋玉对曰:‘夫风生于地,起于青蘋之末,侵淫谿谷,盛怒于土囊之口……至其将衰也,被丽披离,冲孔动楗,眗焕粲烂,离散转移。故其清凉雄风,飘举升降,乘凌高城,入于深宫,邸华叶而振气,徘徊于桂椒之间,翱翔于激水之上,将击芙蓉之精,猎蕙草,离秦衡,概新夷,被荑杨,回穴冲陵,萧条众芳;然后倘佯中庭,北上玉堂,跻于罗帷,经于洞房,乃得为大王之风也。故其风中人状,直憯凄惏慄,清凉增欷,清清泠泠,愈病析酲,发明耳目,宁体便人,此所谓大王之雄风也。贾开宗等评曰:“顿挫悲壮。”

  ⑤“浮沉汉祚终刘表”,“汉祚”,汉朝的皇位、国统。《文选》卷一班固《东都赋》:“昔者王莽作逆,汉祚中缺。”“刘表”,字景升,山阳高平

  (在今山东省)人,鲁恭王之后裔。东汉末年为镇南将军、荆州牧,封成武侯,平叛开土,“南接五岭,北据汉川,地方数千里,带甲十余万,”“爱民养士,从容自保”。“及曹操与袁绍相持于官度,绍遣人求助,表许之,不至,亦不援曹,且欲观天下之变。从事中郎南阳韩嵩、别驾刘先说表曰:

  ‘今豪杰并争,两雄相持,天下之重在于将军。若欲有为,起乘其敝可也;如其不然,固将择其所宜从。岂可拥甲十万,坐观成败,求援而不能助,见贤而不肯归!此两怨必将集于将军,恐不得中立矣。……’蒯越亦劝之,表狐疑不决……(建安)十三年(七月),曹操自将征表,未至,八月,表疽发背卒。……及操军到襄阳,(其子刘)琮举州降。”(《后汉书》卷七十四下

  《刘表传》)操进而与孙权、刘备战于赤壁,操军大败。操退守中原,备占据荆、襄,权稳定了江南。至此,三分之势基本形成,汉朝实际上已不复存在。刘表是东汉末年群雄争战到三国鼎立之间,最后灭亡的一个大军阀,故曰“浮沉汉柞终刘表”。

  “伯仲周郎是吕蒙”,“伯仲”,古以伯、仲、叔、季表示兄弟间的次序,此用以比喻二人才能相差甚小,优劣难分。《文选》卷五十二曹丕《典论论文》:“傅毅之于班固,伯仲之间耳,而固小之。”杜甫《咏怀古迹五

  其五:“伯仲之间见伊、吕,指挥若定失萧、曹。”“周郎”,周瑜,字公瑾,庐江舒(在今安徽省)人。二十四岁,任建威中郎将,“吴中皆呼为周郎”。详见《三国志》卷五十四《吴书周瑜传》。“吕蒙”,字子明,汝南富陂(今安徽阜阳)人。曹操大军南下,刘表次子刘琮以荆州降操,使东吴失去长江天险。赤壁一战,操军败绩,退守中原,然荆州又为刘备占据,终为东吴一大隐患。周瑜死后,吕蒙数出奇计,从权拒操于濡须,巩固了三分天下之大局;还“谲郝普,禽关羽”,收复长沙、零陵、桂林及荆州,使江南尽归东吴所有。故孙权尝与陆逊论蒙曰:“子明少时,孤谓不辞剧易,果敢有胆而已;及身长大,学问开益,筹略奇至,可以次于公瑾。”(三国志吕蒙传)此以可与周瑜比美的吕蒙比顾礽,寄以北抗清军,收复楚、粤之希望。贾开宗等评曰:“上句题外意,下句题中情,吞吐开阖,妙不容言,未许浮浅人窥测。”

  “回首故人劳望眼”以下二句,言希望及时得到你的好消息。“故人”,作者自指。“春鸿”,春天的鸿雁,此用鸿雁传书典。《汉书》卷五十

  四《苏建传》附《苏武传》:“昭帝即位。数年,匈奴与汉和亲。汉求武等,匈奴诡言武死。后汉使复至匈奴,常惠请其守者与俱,得夜见汉使,具自

  陈道。教使者谓单于,言天子射上林(苑)中,得雁,足有系帛书,言武等在某泽中。使者大喜,如(常)惠语以让匈奴。单于视左右而惊,谢汉

  :‘武等实在。《全唐诗》卷百四十四常建《鄂渚招王昌龄张偾》:使曰 “春雁又北飞,音书固难闻。”贾开宗等评曰:“离别勖勉,期许想望,具此二语。若看作赠送结句,岂不埋没作者怀抱!”

  寄宋学使征舆

  宦游直到越王台,始信艰难岭峤开。谁使无诸通汉礼④,果然宋玉是骚才。文章自古销兵后,冠冕还从正朔来。北斗十年新气象,凭君南服一昭回。

  笺注:

  ①“宋学使征舆”,《江南通志》卷百六十六《文苑传松江府》:“宋征舆,字辕文,华亭人。顺治丁亥(四年)进士,以文章风雅著称。少与陈子龙、李雯选定明诗,学者宗之。(入清后)督学闽中,所拔皆单寒士。历副都御史。”《四库全书总目》卷百八十一《集部别集类存目》八:“《林屋文稿》十六卷、《诗稿》十四卷,国朝宋征舆撰。……征舆为诸生时,与陈子龙、李雯等倡几社,以古学相砥砺;其所作以博赡见长,其才气睥睨一世,而精炼不及子龙,故声誉亦稍亚之云。”按:宋征舆,早年参加江南几社、复社,与商丘雪苑社诗文唱和,声气相应;崇祯十二年,应试南京,与方域握手定交。储大文《重刻壮悔堂文集序》云:“是时,执复社敦槃盟者太仓西铭张氏,而贻书推(方域)为领袖;执几社盟者青浦大樽陈氏,而贻诗曰‘汉家宣室为君(按:指方域)开’。其他海内清望,若文玉、彝仲、维斗、次尾、孚远及勒卤、燕又、骏公、密之、如须、舒章(按:指李雯)、辕文(按:即宋征舆)、秋岳、尔公、若士、修远、于野、驰黄、丽京诸名彦,胥缔附之。”当时,他们寓居南京,诗酒相会,品覈公卿,议论国是,并一起抨击阉党余孽阮大铖,确是“睥睨一世”,欲主沈浮。可是,清军渡江、南京陷落的第三年,即顺治四年丁亥,宋征舆便成了新朝的进士,并且官运亨通,不久便官任“学使顺治九年,作者南访,以诗寄之。故贾开宗等评曰:“感慨却不露。”

  ②“宦游直到越王台”,“宦游”,外出求官或做到官,从诗题“寄宋学使征舆”观之,当指外出做官。“越王台”,又称钓龙台,在今福建福州市南。《清一统志福州府》一《古迹》:“钓龙台,在闽县南台山上,亦名越王台。《寰宇记》:越王无诸于此钓得白龙,因名。”元萨都刺《雁门集》卷之《南台月》诗:“无诸城里人如海,无诸故冢埋残霭。无诸台上草离离,龙去台空几千载。”此以越王台代福建,时宋征舆任福建提督学政使。

  《清史稿》卷百十六《职官志》三:“提督学政,省各一人,以侍郎、京堂、翰、詹、科、道、部属等官进士出身人员内简用,各带原品级衔。掌(各省)学校政令,岁、科两试。巡历所至,察师儒优劣,生员勤惰。升其贤者能者,斥其不帅教者。凡所兴革,会督、抚行之。”

  ③“岭峤”,即五岭,《史记》卷八十九《张耳陈余列传》“南有五岭之戍”句,《索隐》引“裴氏《广州记》云大庾、始安、临贺、桂阳、揭阳”也。古代两广、东越以五岭相阻隔,过五岭即达岭南(亦称岭外、岭表),因此又有五岭为通往岭南的五条道路之说。宋周去非《岭外代答地理五岭》:“自秦世有五岭之说,皆指山名之;考之,乃入岭(南)之途五耳,非必山也。”清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历代州形势》五《唐》上:文轨混同,分天下为十道。东南际海,西极群蛮,北据五岭,曰岭南道。“岭峤开”,通往闽中(福建)的道路已经开通,此指福建在政治上归顺清朝也。按闽中,古东越地,原属岭南地区,故云。《旧唐书》卷四十《地理志》三

  《江南道江南东道》:“福州中都督府,隋建安郡之闽县。……督闽、泉、建、漳、湖五州。开元十三年,改为福州。……二十三年,罢漳、湖二州,令督福、建、泉、汀四州。旧属岭南道,天宝初,改属江南东道。”

  ④“谁使无诸通汉礼”,“无诸”,《史记》卷百十四《东越列传》:“闽越王无诸及越东越王摇者,其先皆越王句践之后也,姓驺氏(驺,一作骆。按:作骆,是)。秦已并天下,皆废为君长,以其地为闽中郡。及诸侯畔秦,无诸、摇率越归鄱阳令吴芮,所谓鄱君者也,从诸侯灭秦。当是之时,项籍主命,弗王,以故不附楚。汉击项籍,无诸、摇率越人佐汉。汉五年,复立无诸为闽越王,王闽中故地,都东冶。”此句犹言谁使闽中崇学习礼,归顺新朝呢?

  ⑤“果然宋玉是《骚》才”,“宋玉”,战国末年楚国著名诗人。《史记》卷八十四《屈原列传》:“屈原既死之后,楚有宋玉、唐勒、景差之徒者,皆好辞而以赋见称。”“《骚》”,《离骚》。古时《诗》、《骚》并称。“骚才”犹言诗坛高手。此句是说,是宋学使征舆这样的诗坛高手教育的结果。

  “文章自古销兵后”,“销兵”,销毁兵器,此指战乱停止,新朝建立。贾谊《过秦论》上:“及至秦王,续六世之余烈,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于是“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阳,销锋铸鐻,以为金人十二”。《史记》卷九十七《陆贾传》:“及高祖时,天下初定……陆生时时前说称《诗》、《书》。高帝骂之曰:‘乃公居马上得之,安事

  《诗》、《书’陆生曰:‘居马上得之,宁可以马上治之乎?且汤、武逆取,而顺守之,文武并用,长久之术也。宋人姚铉《唐文粹序》:“我宋勃兴,始以道德仁义根乎政,次以《诗》、《书》、礼、乐根乎化。”取天下以武重兵略战伐;治天下以文,倡文章教化。此句犹言,战乱已平,现在正是宋学使驰骋文学才能的好时机。

  “冠冕还从正朔来”,“冠冕”,仕宦的代称,此指官职地位。《三国志》卷二十七《魏书王昶传》:“今汝先人,世有冠冕。”“正朔”,犹言历法。上古改朝换代,必改正朔,易服色,变制度;故新立王朝的正朔、服色等制度,便成为代表新王朝的标志。《礼记大传》:“改正朔。”《孔疏》:

  “改正朔者,正谓年始,朔谓月初;言王者得政,示从我始,改故用新,随寅、丑、子所损(建)也。周子、殷丑、夏寅,是改正也;周夜半、殷鸡

  鸣、夏平旦,是易朔也。”接受新立王朝所改的正朔,就意味着承认了新立王朝的合法性;否则,反。此句是说,由于宋征舆承认事奉了清朝,也必将官运亨通。贾开宗等评曰:“浑而深。”

  “北斗十年新气象”,“北斗”,《晋书天文志》上:“北斗七星,在太微北,七政之枢机,阴阳之元本也。故运乎天中而临制四方,以建四时而均五行也。……又曰,斗为人君之象,号令之主也。”“十年”,意为清朝建国以来。清世祖福临自顺治元年入主北京,至作者写此诗时,实为九年。

  “凭君南服一昭回”,“南服”,南方。古代王畿以外之地区,每五百里为一区域,按距离王畿远近共分五个地区,称为“五服”:侯服、甸服、绥服、要服、荒服。“荒服”,指距王畿最远的四边蛮夷所居之地区。故以南方荒远地区为南服。“昭回”,本指云汉、星辰之光耀回转于天空。《诗经

  大雅云汉》:彼云汉,昭回于天。”《毛传》:“回,转也。”《郑笺》:“昭,光也,精光转运于天。”《全唐诗》卷五上官昭容《九月九日上幸慈恩寺登浮图群臣上菊花寿酒》诗:“睿词悬日月,长得仰昭回。”此指文学才华沾溉一方。苏轼《韩文公庙碑》:“草木衣被昭回光,追逐李、杜参翱翔。”以上二句意为,清朝建国近十年来的“新气象”,也有宋征舆督学东越的一份功劳。本诗似赞实讽,贾开宗等评曰:“感慨而不露。”细细品咏,言外之意,依然外露。

  赠武林陈文学[自注]文学隐扁医①

  浙水相逢意转惊,旧游何处问平生?清波渔桨潮依岸,灵隐梵宫磬二鸣。远志分明为采药,携壶不尽是逃名。凭君医济苍生手,寄与西陵陆丽京。自注〕丽京,名圻。浙人之望也,亦隐于医。

  校记:

  一“梵”,强善本作“琳”。按“琳宫”指“道院”,亦通。

  一

  笺注:

  ①“武林”,地名,今杭州之别称,以其西有武林山而得名。《汉书地理志》上《会稽郡》:“钱塘,西部都尉治。武林山,武林水所出。”按:武林山为杭州之灵隐、天竺诸山之总称,山有南北二涧,东注西湖,即所谓武林水,西湖因之旧称武林湖;以在杭州西,故又称西湖。“陈文学”,作者故友,明亡,隐而不仕,以行医为业,故自注云:“文学隐扁医。”“扁”指扁鹊,本姓秦,名越人,扁鹊为其医号。能诊断人“五脏症结”,名闻天下,“至今天下言脉者,由扁鹊也”,故后世医生称“扁医”,《史记》卷百五有《扁鹊列传》。本诗作于顺治九年南访江南时。

  ②“浙水”,浙江。明王圻《续文献通考》卷十一《河渠》上《浙江杭州府》:“浙江,府城西三里,出歙县玉山。其水经建德合婺溪,过富春为浙江,入于海。江口有山居江中,潮水投山,十折而曲,故云浙江。”此代指杭州。

  ③“清波”,练贞吉曰:“清波,武林门名也。”《清一统志杭州府》一池》:“杭州府城,三十五里有奇……门十……西南曰清波,西北曰钱塘,皆近湖。”

  ④“灵隐”,山名,即杭州之灵隐山。《清一统志杭州府》一:“灵隐山,在钱塘县西十五里。《水经注》:灵隐山在四山之中,有高崖洞穴,左右有石室三所,又有孤石壁立,大三十围。其山开散,状似莲花,昔有道士长住不归。”“梵宫”,指灵隐山山麓之灵隐寺。《清一统志杭州府》二:

  “云林寺,在钱塘县武林山,旧名灵隐寺,晋咸和间建。”明初毁,后重建。

  ⑤“远志”,本为草药名,此指隐居。陶渊明《饮酒二十首》其五:“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世说新语排调》:“谢公(按:指谢安)始有东山之志,后严命屡臻,势不获已,始就桓公司马。于时,人有饷桓公药草,中有‘远志’(《本草》曰:远志,一名棘宛,其叶名小草),公取以问谢曰:‘此药又名小草,何一物而有二称?’谢未即答,时郝隆在座,应声答曰:‘此甚易解。处则为远志,出则为小草。’谢甚有愧色。”

  “携壶不尽是逃名”,“携壶”,喜酒。《北齐书》卷二十二《李元忠传》:“元忠虽居要任,初不以物务干怀,唯以声酒自娱,大率常醉。家事大小,了不关心。园庭之内,罗种果药,亲朋寻诣,必留连宴赏。每挟弹携壶,敖游里闬,遇会饮酌,萧然自得。”曾贡世宗蒲桃一盘,世宗报以百练缣,遗其书曰:“仪同位亚台铉……备经要重,而犹家无担石,室若悬磬,岂轻财重义,奉时爱己故也!聊用绢百匹,以酬清德也。”“孙腾、司马子如尝共诣元忠,见其坐树下,拥被对壶,庭室芜旷。……二公相顾叹息而去,大饷米绢衣服,元忠受而散之。”“初,元忠以母老多患,乃专心医药,研习积年,遂善于方技。性仁恕,见有疾者,不问贵贱,皆为救疗。家素富贵,其家人在乡,多有举贷求利,元忠每焚契免责(债),乡人甚敬重之。”“逃名”,逃避尘世间之称誉、利害等纠葛,即隐居不仕。《后汉书》

  十三《逸民列传法真传》:“友人郭正称之曰:‘法真名可得而闻,身不可得而见。逃名而名我随,避名而名我追,可谓百世之师者矣。白居易《香炉峰下新卜山居草堂初成偶题东壁五首重题》其四:“匡庐便是逃名地,司马仍为送老官。”

  “西陵陆丽京”,即钱塘(杭州)人陆圻。“西陵”,一作西泠,本桥名,位于杭州西湖畔之孤山与苏堤间,为西湖十景之一。“陆丽京”,作者

  自注:“丽京名圻,浙人之望也,亦隐于医。”早负诗名,与柴绍炳虎臣、孙治宇台、陈廷会际叔、张纲孙祖望、毛先舒驰黄、丁澎药园、沈谦去矜、吴百朋锡雯、虞黄昊景明合称“西泠十子”,丽京为之冠。又与陈子龙等为登楼社,世号“西泠体”,于文坛颇负盛名。“事亲孝,尝到股疗母病,久而知医。”“性喜成就人,门生后辈,下至仆隶,苟具一善,称之不容口。”“遭乱匿海滨,寻至越、入闽为浮图,母趣之归。常卖药长安市上。”(《清史列传》卷七十《文苑传》一本传)王士桢《香祖笔记》卷九:“武林陆圻,字丽京,晚号讲山,隐居卖药。后游岭南,礼天然禅师,法名今龙。又尝游温、台诸山中,无定所,或云有见之武当者,终不详其踪迹也。或以问洪升昉思,答以口号曰:‘君问西陵陆讲山、飘然瓶钵竟忘还。乘云或作孤飞鹤,来往天台、雁岩间。”后不知所终。子寅“往来万里”求之,卒不能得。(《清史稿》卷四百八十四《文苑传》一本传。)

  答万孝廉寿祺惠书画

  万子为僧后,楼迟又几年。舍家丰沛宅。自注]万,彭城人。卓杖海云烟。闲写兰亭卖,神从阿堵传。犹能忆老友,新寄咏怀篇。

  校记:

  一“卓杖”,强善本作“卓锡”。按:“锡”,锡杖,居止也,义同。

  [

  [二“阿堵”,本衙本、强善本、力轩本作“阿睹”,作“睹”误。

  笺注:

  ①“万孝廉寿祺”,《清史稿》卷五百《遗逸传》一《万寿祺传》:“万寿祺,字介若,世称年少先生,徐州人。与(阎)尔梅同郡,又同岁生,同举乡试,志节皆同,既同举事,南都破,江以南义师云起,沈自炳、戴之隽、钱邦芑起陈湖,黄家瑞、陈子龙起泖,吴易起笠泽,皆与会师谋恢复。兵溃,寿祺被执,不屈。将及难,有阴救之者,囚系月余,得脱。乃渡江归隐,筑室浦西,妻徐、子睿,灌园以自给。髠首被僧衣,自称明志道人、沙门慧寿,而饮酒食肉如故。时渡江而南访知旧,吊故垒。遗民故老过淮阴者,亦辄造草堂,流连歌哭,或淹留旬月。虽隐居,固未尝一日忘世也。顺治九年卒。寿祺善诗、文、书、画,旁及琴、剑、曲、雕刻、刺绣,亦靡弗工妙。尔梅论有明一代书,推为第一。著有《西草堂集》。”

  “孝廉”,即举人、贤书,谓省试中选。万寿祺为明崇祯年间举人。按:据罗振玉《万年少先生年谱》,万寿祺卒于顺治九年五月三日。此诗约作于该年初。

  ②“丰沛宅”,汉高祖刘邦,沛之丰邑人;既称帝,以丰沛旧居,并免租赋。见《史记高祖本纪》汉十二年。后遂以丰沛泛指帝王故里。此代指万之故里。作者自注:“万,彭城人。”丰沛属彭城郡。

  ③“卓杖”,即卓锡,见校记。卓,植立;杖,锡杖,僧人外出必携之。因谓卓锡(卓杖)为僧人居止。明郑仲夔《耳新梵胜》:“师卓锡岑山,苦心实行。”“海云烟”,云烟茫茫之海滨,此指江苏淮阴(今清江市)之洪泽湖畔,时寿祺隐居于此。

  ④“《兰亭》”,代指书法。晋代大书法家王羲之曾手书《兰亭序贴》,驰名后世,故以代指。

  ⑤“神从阿堵传”,言其画工妙也。《世说新语巧艺》:“顾长康(恺之)画人,或数年不点目睛。人问其故,顾曰:‘四体妍蚩,本无关于妙处,传神写照,正在阿堵中。,“阿堵”,当时俗语,意为这个(这个东西、这个事情)。“正在阿堵中意即正在这个“目睛”上,后世遂以“阿堵”为眼睛

  的别称。《世说新语巧艺》笺疏:“《北堂书钞》一百五十四引《俗语》云:

  ‘顾虎头为人画扇,作稽、阮,都不点眼睛,便送还扇主,曰:成点睛便能语也。,贾开宗等曰:“万为僧后,以书画自给。”

  过江遇彭孝廉宾

  往事沧浪里,浮踪白露边。可怜摇落日,一共孝廉船。陈夏家何许?周徐泪泫然。自注]四子皆孝廉同里,余故交也。吾徒今后死,须使故人传。

  笺注:

  ①“彭孝廉宾”,彭宾,字燕又,华亭人,作者故友。详前《壮悔堂文集》卷一《大寂子诗序》及其笺注。本诗与前序作于同时,即顺治九年冬,作者南访,由苏州至嘉兴途中。

  “沧浪”,青苍色的流水。《孟子离娄上》:“有孺子歌曰:‘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

  ③“白露”,《诗经小雅湛露》:“湛湛露斯,匪阳不晞。”《毛传》:“湛湛,露茂盛貌。阳,日也。晞,干也。露虽湛湛,然见阳则干。”《诗经

  秦风蒹葭》:“蒹葭苍苍,白露为霜。”《郑笺》:“蒹葭在众草中苍苍然强盛,至白露凝戾为霜,则成而黄。”

  ④“摇落”,凋零,零落。宋玉《九辩》:“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杜甫《蒹葭》诗:“摧折不自守,秋风吹若何?暂

  时花戴雪,几处叶沉波。体弱春苗早,丛长夜露多。江湖后摇落,亦恐岁蹉跎。”《仇注》:“蒹葭,伤贤人之失志者。……北方风气早寒,故蒹葭望秋先零;南方地气多暖,故在江湖者后落。秋风摧折如彼,而远托江湖者,亦复蹉跎于岁晚乎!末二句,隐然有自伤意。”

  ⑤“一共孝廉船”,《晋书》卷七十五《张凭传》:“张凭,字长宗……举孝廉,负其才,自谓必参时彦。初,欲诣(刘)惔,乡里及同举者共笑之。既至,惔处之下坐,神意不接,凭欲自发而无端。会王濛就惔清言,有所不通,凭于末坐判之,言旨深远,足畅彼我之怀,一坐皆惊,惔延之上坐,清言弥日,留宿至旦遣之。凭既还船,须臾,惔遣传教觅张孝廉船,便召与同载,遂言之于简文帝。帝召与语,叹曰:‘张凭勃窣为理窟。’官至吏部郎、御史中丞

  “陈、夏家何许”以下二句,作者自注:“四子皆孝廉同里,余故友也。”“陈夏”,指陈子龙、夏允彝。陈子龙,字卧子,松江华亭人,几社领袖。崇祯十年成进士,选绍兴推官;以定乱功,擢兵科给事中。明南都陷,结太湖义军欲举事,事泄被执,乘间投水死。详前《哀辞九章兵科给事中青浦陈公子龙》诗。夏允彝,字彝仲,松江府华亭人,早年与陈子龙倡几社,以文章志气相砥砺。崇祯十年成进士,历官吏部考功员外郎。南都陷,从容拜阙,赴水死。详前《哀辞九章考功员外郎华亭夏公允彝》。“周、徐”,指周立勋、徐孚远。周立勋,字勒卤,松江华亭人,早年亦与陈子龙等倡几社,诗文恒以忼慨出之。后就试金陵,客死寓中。详前《壮悔堂文集》卷一《大寂子诗序》笺注。徐孚远,字公,松江华亭人。早年与陈、夏等倡几社、崇祯十五年中举。未几,闻都城破,入闽从唐王抗清。唐王败,“遁人海,死于(台湾)岛中”(《明史》卷百七十七《夏允彝传》)。详前《壮悔堂文集》卷一《大寂子诗序》笺注。按:侯方域“十八岁

  (按:实为十七岁,时崇祯年)交孝廉(彭宾)、考功(夏允彝)、黄门(陈子龙)”于北京;崇祯十年,又“交周子(立勋)于梁园(商丘)崇祯十二年,方域就试南京,再“交徐君(孚远)于金陵”(均见《大寂子诗序》),故曰“余故友也”。多年来,他们曾共同与明末阉党及渡江清兵相抗争。

  “吾徒今后死”以下二句,“吾徒”,指作者与彭宾等尚存者。“故人”,指陈子龙、夏允彝等已死者。按:彭宾此时,可能已经仕清为“汝宁府推官”,方域反复提及“故人”、“往事”,并嘱其“须使故友”之“往事”相“传”,良有以也。

  吊周太学立勋

  如何连袂处,不复见平生?一代风流尽,隔朝垄墓平。延陵空挂剑,洛月想吹笙。自注太学尝游洛。迟暮故人老,犹怜昨日情。

  校记:

  一“隔朝”,强善本作“三生”。

  一

  笺注:

  ①“周太学立勋”,周立勋,见前诗笺注及前《壮悔堂文集》卷一《大寂子诗序》及笺注。立勋为几社六子之一,太学生,崇祯十年曾游梁园,与方域定交,崇祯十二年应试南京,暴死寓中,年四十三。时方域亦参加南京试。此诗当与前诗作于同时。

  ②“连袂”,携手同行。《抱朴子疾谬》:“携手连袂,以遨以集。”“连袂处”,指南京。崇祯十二年,方域与陈定生、吴次尾、陈子龙、周立勋等,会集南京,砥砺气节,切磋学问,评论时事,抨击奸佞,相处数月之久。详《壮悔堂文集附录侯方域年谱》。

  ③“延陵空挂剑”,汉刘向《新序》卷七《节士》:“延陵季子将西聘晋,带宝剑以过徐君。徐君观剑,不言而色欲之。延陵季子为有上国之使,未献也,然其心许之矣。致使于晋,故反则徐君死于楚,于是脱剑致之嗣君。从者止之曰:‘此吴国之宝,非所以赠也。’延陵季子曰:‘吾非赠之也。先日吾来,徐君观吾剑,不言而其色欲之。吾为有上国之使,未献也。虽然,吾心许之矣。今死而不进,是欺心也。爱剑伪心,廉者不为也。’遂脱剑致之嗣君。嗣君曰:‘先君无命,孤不敢受剑。’于是季子以剑带徐君墓树而去。徐人嘉而歌之曰:‘延陵季子兮不忘故,脱千金之剑兮带丘

  ,墓。

  ④“洛月想吹笙”,“洛”,洛阳。自注曰:“太学尝游洛。”

  ⑤“迟暮”,暮年、晚景。《楚辞离骚》:“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南朝梁何逊《何水部集赠诸游旧诗》:“少壮轻年月,迟暮惜光辉。”

  君马黄

  君马黄,臣马骊,骊黄各异种,种种出辽西。一解

  臣马骊,君马黄,子驰我驱,从狩无荒。二解

  骊邪熊邪来何赊,蹄有血痕鬃有沙。三解

  校记:

  一]“熊”,强善本作“黄”。

  笺注:

  ①“《君马黄》”,汉《铙歌》名,以歌辞首句“君马黄”而得名。《乐府诗集》卷十六《鼓吹曲辞汉铙歌君马黄》:“君马黄,臣马苍,二马

  同逐臣马良。”此诗似有寄托,约作于顺治九年。

  ②“骊”,黑色的马。《诗鲁颂駉》“有骊有黄,以车彭彭。”

  ③“辽西”,《汉书》卷二十八下《地理志》:“辽西郡,秦置,……属幽州。”按,辽西辖境相当于今河北迁西县、乐亭县以东,长城以南,大凌河下游以西地区。

  ④“无荒”,不荒废政事也。《诗经唐风蟋蟀》:“好乐无荒,良士瞿瞿。”郑玄笺:“荒,废乱也。”

  ⑤“赊”,意为远。下句“蹄有血痕鬃有沙”,即蹄磨出了血痕,鬃毛上沾满黄沙,具体描写其远道而来的情景。

  枯鱼过江泣

  物生不在贵,人生不在贱。狼玄给所依,进退乃可羡。君不见九龙夭矫白帝子,翻云覆雨常谓水⑤。一旦水涸化为鱼,洒泪难湔渔父耻。

  校记:

  [一]“狼玄给所依”,强善本、力轩本、重刻本作“独立绝所依”。按:“狼玄给”,是形近而误。

  [二]“谓”,强善本、力轩本、重刻本作“托”,是。

  笺注:

  ①“枯鱼过江泣”,《乐府诗集》卷七十四《杂曲歌辞》有《枯鱼过河泣》,古辞云:“枯鱼过河泣,何时悔复及。作书与鲂,相教慎出入。”李

  白辞:“白龙改常服,偶被豫且制。谁使尔为鱼,徒劳诉天帝。作书报鲸鲵,勿恃风涛势。涛落归泥沙,翻遭蝼蚁噬。万乘慎出入,柏人以为诫(诫,一作识)。”按:朝宗改“河”为“江”,有深义。本诗作于顺治九年冬,渡江南访时。

  “物生不在贵”以下二句,互文见义,谓无论是“物”与人,都不在于先天生来的“贵”与“贱”,而在于后天的所作所为。

  ③“狼玄给所依”以下二句,“狼玄”,不解。“狼玄给”,当为“独立绝”之形误。见校记[一]。“依”,仗恃,凭依。“进退”,前进与退却,出仕与归隐,言其举止作为也。此二句乃李白《枯鱼过河泣》辞所云“勿恃风涛势”、“万乘慎出入”之意。

  ④“九龙夭矫白帝子”,“九龙”,明徐应秋《玉芝堂谈荟》卷三十三:《戒庵漫笔》载:李西涯《怀历堂集》云:“龙生九子不成龙,各有所好。”“夭矫”,飞腾貌。‘白帝子”,《史记》卷八《高祖本纪》载:刘邦“以亭长为县送徒骊山,徒多道亡”。行至“丰西泽中”,遇大蛇当道,遂拔剑斩之。后人来至斩蛇处,见一老妪夜哭,问之,妪曰:“吾子,白帝子也,化为蛇,当道,今为赤帝子斩之,故哭。”《集解》引应劭曰:“秦襄公自以居西戎,主少昊之神,作西畤,祠白帝。……少昊,金德也。赤帝,尧后,谓汉也。明汉当灭秦也。”

  ⑤“翻云覆雨常谓水”,“谓”,别本作“托”,义长。以上二句意谓,白帝所生之九条龙子,飞腾天空,翻云覆雨,常常是要以水(云雨)为凭藉。

  “渔父耻”,被渔父所获之耻也。“湔”,洗雪,洗刷。

  杜鹃行

  杜鹃啼血血垂尽,云是蜀帝人不信。哀魂梦诉天帝前,愿复故形一细认。帝笑杜鹃尔何愚,尔道旧川识尔无③?各自心知

  口不言,各自努力奉欢娱。尔今有翅可高飞,幸此众眼尚模糊。若更徘徊思往事,转恐分明射尔雏。我今怜尔告尔情,尔去友雀莫友鹰。黄雀虽小解报恩,饱飏苍鹰误杀人。

  校记:

  [一“尚”,强善本作“多”。

  笺注:

  ①“杜鹃行”,乐府歌行体,杜甫有《杜鹃行》诗。“杜鹃”,鸟名,又名杜宇、子规,相传为古蜀王杜宇之魂所化。《太平御览》卷一六六《益州》引扬雄《蜀王本纪》曰:“后(蜀)有王曰杜宇,出天堕山。又有朱提

  氏女曰利,自江源而出,为宇妻,乃自立为蜀王,号曰望帝。”又引《十三》曰:“当七国称王,独杜宇称帝于蜀。……是后荆地有一死者名鳖冷,其尸亡,至汶山却更生,见望帝。帝以为蜀相。时巫山雍江,蜀地洪水。望帝使鳖冷凿巫山治水。有功。望帝自以德薄,乃委国禅鳖冷,号曰开明。遂自亡去,化为子规。故蜀人闻鸣曰:‘我望帝也。南朝宋鲍照

  《拟行路难》诗之六:“中有一鸟名杜鹃,言是古时蜀帝魂。其声哀苦鸣不息,羽毛憔悴似人髡”此诗有寄托,作于顺治九年冬。

  ②“杜鹃啼血”,传说杜鹃鸟哀鸣,夜啼达旦,血渍草木。《全唐诗》卷二百六十七顾况《子规》诗:“杜宇冤亡积有时,年年啼血动人悲。若教恨魄皆能化,何树何山着子规。”

  ③“旧川”,犹言故国、故里。平衍田野谓之川,崔颢《黄鹤楼诗》:“睛川历历汉阳树。”杨万里《秋晓出郊诗》:“雪白一川荞麦花。”

  ④“幸此众眼尚模糊”句下,贾开宗等评曰:“读至此,伤心殒泪,醉者皆醒。”

  ⑤“黄雀虽小解报恩”,《太平御览》卷九百二十二《黄雀》:“《续齐谐》曰:弘农杨宝,字文渊,后汉名士也。年九岁时至华阴北,见一黄雀为鸱枭所搏,坠于树下,为蝼蚁所困。宝见之愍然,命左右取之归,致巾箱中养之,唯食黄花。百余日,毛羽成,朝去暮还。后忽与群雀俱来,哀

  鸣绕堂数日乃去。及夕三更,宝读书未卧,有黄衣童子,向宝拜曰:‘我王母使臣。昔使蓬莱,不慎为鸱枭所搏,君仁爱拯救,实成德济。今当受使南海,不得奉侍,极以悲伤。’以白环四枚与宝,曰:‘今君子孙洁白,且位登三事,当如此环矣。’于此遂绝。宝生震,震生秉,秉生赐,赐生彪,

  四世名公,为东京盛族。”

  行路难

  与君虽异路,不异行路难。君游东海我南山,东海之水传已枯,南山惟见石巑。红猩笑我瘦,苍狖啸我寒。苍狖犹自可,红猩善人言。我闻人言面死灰,险那能胜衣冠。

  笺注:

  ①“行路难”,乐府杂曲名。《乐府诗集》卷七十《杂曲歌辞》十:

  “《乐府题解》曰:《行路难》,备言世路艰难及离别悲伤之意,多以君不见为首。”此诗约作于顺治九年。结合作者入清后所受之种种迫害读之,题旨自明。

  ②“岏”峻峭之山峰。《楚辞》汉刘向《九叹忧苦》:“登巑岏以长

  企兮,望南郢而窥之。”王逸注:“巑岏,锐山貌。”

  ③“红猩”,红毛猩猩。猩猩,兽名,毛长,赤褐色。《荀子非相》:“猩猩能言笑,亦二足无毛。”(据《太平御览》卷九百八兽部二十校)

  ④“苍狖”,黑长尾猿。《楚辞九歌山鬼》:“雷填填兮雨冥冥,猿啾啾兮狖夜鸣。”

  ⑤“红猩善人言”,《礼记曲礼上》:“猩猩能言,不离禽兽。”《太平御览》卷九八:“《春秋说题辞》曰:‘猩猩者,矜精者也,故能言,可使阳烈之类以检下。’宋均曰:‘矜谓使人自矜庄;精,审也。猩猩言说人善恶

  ……王者所以检下也。,按:以上“红猩”、“苍狖”,皆有所喻。

  “人言”,此指“王者所以检下”之能“言说人善恶”者之所言。

  “险”,又作“险城”,倾侧、颠危之意,多用以比喻世路艰难。

  《楚辞九辩》:“何险之嫉妒兮,被以不慈之伪名。”《文选》刘孝标《广绝交论》:“呜呼!世路险,一至于此。”“那能胜衣冠”,承上“笑我瘦”,“笑我寒”而言。《文选》马融《长笛赋》:“夫固危殆险之所迫也,众哀集悲之所积也。”

  饮马长城窟行

  朔风吹大荒,毡裘雪满野。老将醉后泣复醒,牵马更经长城下。长城之上月偏明,长城之下水无声。马耳倒竖嘶不饮,转忆当时旧云锦。

  笺注:

  ①“饮马长城窟行”,乐府旧题,相和歌辞。《乐府诗集》卷三十八

  《饮马长城窟行题解》云:“一曰《饮马行》。长城,秦所筑以备胡者,其下有泉窟,可以饮马”此诗约与前诗作于同时。

  ②“毡裘”,毡毛制成之裘服。我国北方少数民族所服,后多用以代指北方少数民族或其君长。《后汉书》卷三十六《郑兴传》附《郑众传》:“臣诚不忍持大汉节对毡裘独拜。”此指清朝军众。

  ③“老将”,此指明朝宿将,战败者。

  ④“云锦”,朝霞也。比喻象朝霞一样的马队。《旧唐书》卷一百六

  《王毛仲传》:“不三年,扈从东封,以诸牧马数万匹从,每色为一队,望如云锦,玄宗益喜。”贾开宗等评曰:“不必有意哀激,而音节自不胜情。”按:此代指并思念当年抗清明军之骑兵马队也。王昌岭《出塞》诗:“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杨花篇

  杨花尝落水,杨花更落衣。落衣若有情,落水两不知。一解

  晴日荡轻烟,花落丝自牵。君看三尺条,丝牵万里边。二解

  君心轻于杨,妾意浓于花。相猜不相离,不如绝萌芽。三解

  起坐白玉堂,倦卧红牙床。一春九十日,总为尔飘杨。四解

  校记:

  〔一“杨花更落衣”,强善本作“有时还点衣”。

  〕

  〔二〕“落衣若有情”,“落”,强善本作“点”。

  笺注

  ①《乐府诗集》卷七十三《杂曲歌辞》十三有无名氏作《杨白花》一首,《序》云:“《梁书》曰:‘杨华,武都仇池人也。少有勇力,容貌雄伟,魏胡太后逼通之。华惧及祸,乃率其部曲来降。胡太后追思之不已,为作

  《杨白华》歌辞,使宫人昼夜连臂蹋足歌之,声甚凄惋。’故《南史》曰:

  ‘杨华本名白花,奔梁后名华,魏名将杨大眼之子也。’其辞曰:‘阳春二三月,杨柳齐作花。春风一夜入闺闼,杨花飘荡落南家。含情出户脚无力,拾得杨花泪沾臆。秋去春还双燕子,愿衔杨花入巢里。”叙写思情,语多双关,是其特点。柳宗元亦有《杨白花》一首。又《乐府诗集》卷七十七

  《杂曲歌辞》十七载汤惠休《杨花曲》一首十二句,《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宋诗》卷六载此十二句乃三首,四句一首(一解),内容写思情,形式亦与朝宗本诗相近。本诗作于顺治九年。《乐府诗集》卷六十三曹植《美女篇

  :“美女者,以喻君子。言君子有美行,愿得明君而事之。若不遇时,虽见征求,终不屈也。”本诗亦有寄托。

  ②“杨花”,柳絮也。《庾子山集》卷一《春赋》:“新年鸟声千种啭二月杨花满路飞。”《李白集校注》卷十三《闻王昌龄左迁龙标遥有此寄》:

  “杨花落尽子规啼,闻道龙标过五溪”。按此“杨花”皆指杨柳花絮。

  ③“丝”,游丝,蜘蛛或青虫所吐之丝飘荡于空中者谓之游丝。唐卢照邻《长安古意》:“百丈游丝争绕树,一群娇鸟共啼花。”宋晏殊《蝶恋花》:“满眼游丝兼落絮(按:落絮即指飘落的柳絮)。”“丝”,在古诗词中常用为双关语,借“丝”寓“思”意。晏殊《相思儿令》:“谁教杨柳千丝,就中牵人情。”下句“丝”字亦意含双关。

  ④“白玉堂”,白玉砌成的堂,一般代指官宦的宅院或官署。《古诗源》卷三《相逢行》:“黄金为君门,白玉为君堂。”《杜诗详注》卷十六《八哀诗故右仆射相国曲江张公九龄》:“上君白玉堂,倚君金华省。”按:《三辅黄图卷二《未央宫》有玉堂殿、金华殿。后用以代指朝廷、官署。

  ⑤“红牙床”,饰以象牙的紫红色檀木床。

  “九十日”,春季三个月,共九十日。

  “尔”,代“君”,“妾”所思(丝)之对象。按:此中有寄托。末二句照应诗题“杨花,言“一春九十日”,杨柳花絮飘飘扬扬者,皆为“尔”

  (君)耳!朝宗于明末,自恃其才,然不为朝廷所用。明亡之后,在清廷的迫害之下,愈加思念故国,此借写男女思情以抒其怀也。

  御河行

  我恨御河不通海,木兰依旧帆樯在。当年已自付流波,翠华江左虚相侍。月明尝见故宫游,鲛泪骊珠今十载。汉家有水接昆明,秋风一起洪涛生。武帝传闻多大略,习成素练锁长鲸。如何溶溶太液池,翻使春阴覆岸移。垂杨系马枝条尽,尽是从龙花帽儿。

  笺注:

  ①“御河”,南京宫城之护城河。这是一篇乐府歌行体的七言诗,约作于顺治九年九月底,时作者重游南京。

  ②“我恨御河不通海”,贾开宗等曰:“语前有无穷之意在。”

  ③“木兰”,木兰舟。南朝梁任昉《述异记》卷下:“木兰洲在浔阳江中,多木兰树。昔吴王阖闾植木兰于此,用构宫殿也。七里洲中,有鲁般刻木兰为舟,舟至今在洲中。诗家云木兰舟,出于此。”后常为船之美称。南唐冯延己《喜迁莺》词:“忽忆去年离别,石城花雨倚江楼,波上木兰舟。”

  ④“翠华”,旗子。《汉书》卷五十七上《司马相如传上林赋》:“建翠华之旗,树灵之鼓。”注:“翠华之旗,以翠羽为旗上葆也。”多以此指皇帝仪仗,杜甫《杜工部草堂诗笺》卷十一《北征》诗:“都人望翠华,佳气

  向金阙。”“江左”,江东。指长江下游以东地区。五代丘光庭《兼明书杂说江左》:“晋、宋、齐、梁之书,皆谓江东为江左。”

  鲛泪骊珠今十载”,晋张华《博物志》卷二《异人》:“南海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能泣珠。”南朝梁任昉《述异记》卷下:“南海中有鲛人室,水居如鱼,不废机织。其眼泣则出珠。”“今十载”,言

  明亡至今已十载。

  “汉家有水接昆明”以下四句,“昆明”,汉时昆明池。《汉书》卷六

  《武帝纪》:“(元狩三年春)发谪吏穿昆明池。”颜师古注引臣瓒曰:“《西南夷传》有越巂、昆明国,有滇池,方三百里。汉使求身毒国,而为昆明所

  闭。今欲伐之,故作昆明池象之,以习水战,在长安西南,周回四十里。”

  《食货志》又曰时越欲与汉战逐,乃大修昆明池也。《三辅黄图》卷四:

  “《三辅旧事》曰:‘昆明池地三百三十二顷,中有戈船各数十,楼船百艘,船上建戈矛,四角悉垂幡旄葆麾盖,照烛涯涘’。……《庙记》曰:‘池中复作豫章大船,可载万人,上起宫室。……“长鲸”,大鲸,喻恶人。

  《全唐文》卷一百九十四杨炯《唐右将军魏哲神道碑》:“杜太行而泥函谷,猛气无前;戮封豕而斩长鲸,雄图不测。”《九家集注杜诗》卷四《晦日寻崔戢李封诗》:“长鲸吞九洲”。注:“谓盗贼纵横,如长鲸之吞九洲也。长鲸,鲸鱼也。《选》云:‘长鲸吞航。,

  “太液池”,汉时池名,为当时皇帝修性游乐之处。《三辅黄图》卷

  四:“太液池在长安故城西,建章宫北,未央宫西南。太液者,言其津润所及广也。……中起三山,象瀛洲、蓬莱、方丈……成帝时,常以秋日与赵飞燕戏于太液池。”“元、明、清宫中皆有太液池,其池在今北京故宫西华门外北海、中海、南海中。

  “从龙花帽儿”,“从龙”,《易经乾卦》:“云从龙,风从虎,圣人作而万物睹。”旧以龙为君象,因以从龙喻随帝王创业也。“花帽儿”,清官。清代官员冠饰为孔雀花翎。清初,花翎只赏给得朝廷特恩之贵族与大臣。

  白头吟

  人生感白头,变化何所无。昔乃夫弃妇,今乃妇弃夫。一解

  夫本朱门子,日矜娶罗敷。罗敷悦使君,愿随入上都。二解

  还君耳垂珠,脱君鲛丝襦。美衣逊美食,凝脂白玉酥。三解

  服君鲛丝襦,佩君耳垂珠。总是嫁时妆,安知夫婿殊。四解

  笺注:

  ①此诗为乐府旧题,属相和歌辞楚调曲。《乐府诗集》卷四十一《相和歌辞十六楚调曲上白头吟二首五解》:“《古今乐录》曰:‘王僧虔《技录》曰:《白头吟行》歌古“皑如山上雪”篇。’《西京杂记》曰:‘司马相如将聘茂陵人女为妾,卓文君作《白头吟》以自绝,相如乃止。’《乐府题

  曰:‘古辞云“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又云“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始言良人有两意,故来与之相决绝;次言别于沟水之上,叙其本情:终言男儿重意气,何用于钱刀’。”此诗以夫妇喻君臣也。夫(朱门子,明为朱氏王朝)妇(罗敷),指明之君臣;使君,清也。此诗约作于顺治九年。

  ②“人生感白头”以下四句,《乐府诗集》卷四十一《白头吟二首五解》:“一说云:《白头吟》疾人相知,以新间旧,不能至于白首,故以为名。”

  “罗敷悦使君”二句,“罗敷”,美女名。晋崔豹《古今注》中《音乐》:“秦氏,邯郸人。有女名罗敷,为邑人千乘王仁妻。仁后为赵王家令,罗敷出采桑于陌上,赵王登台,见而悦之,因饮酒欲夺焉,罗敷乃弹筝,乃作《陌上歌》以自明焉。’《玉台新咏》卷一古乐府《日出东南隅行》(一作《陌上桑》、《艳歌罗敷行》):出东南隅,照我秦氏楼。秦氏有好女,自言名罗敷。罗敷喜蚕桑,采桑城南隅。……使君从南来,五马立踟蹰。使君遣吏往,问是谁家姝。‘秦氏有好女,自名为罗敷’。‘罗敷年几何?’‘二十尚不足,十五颇有余。’使君谢罗敷:‘宁可共载不?’罗敷前置辞:‘使君一何愚!使君自有妇,罗敷自有夫。本诗乃反其意而用之。“上都”,

  《元史》卷五十八《地理志》一《上都路》:“宪宗五年,命世祖居其地,为巨镇。(世祖)中统元年,为开平府,五年以阙庭所在,加号上都,岁一幸焉。”此指清都。

  ④“逊”,不如。“美食”,美好的食物,喻俸禄。

  ⑤“服君鲛丝襦”以下四句,也是反用《日出东南隅行》中罗敷夸夫之辞。原诗云:“东方千余骑,夫婿居上头。何用识夫婿,白马从骊驹,青丝系马尾,黄金络马头,腰中鹿卢剑,可值千万余。十五府小史,二十朝大夫,三十侍中郎,四十专城居。为人洁白皙,鬑鬑颇有须。盈盈公府步,冉冉府中趋。坐中数千人,皆言夫婿殊。”

  估客乐

  襄阳大估泊江渚,夜登我舟为款语。估欲过关榷税烦,官即放船吏不许。往来吴越八九年,昔衣锦纨今白。羞过公子沙棠舟,不携珍错携鸡黍。家故有妇高楼居,近闻楼下鸣机杼。海内财尽为雨多,官多吏多茫无绪。我言估乐估自疑,我不告估估不知。明星欲落言不尽,蹉跎与估痛饮时。估听一事意转平,估不出钱佐水衡。田夫总为开河死,估更乘舟河上行。

  校记:

  〔一〕“榷”强善本作“催”。

  〔二“雨”,资灿本、万有作“两”,是。

  笺注:

  ①“估客乐”,南朝乐府清商西曲名。《乐府诗集》卷四十八《估客乐》:“《古今乐录》曰:‘《估客乐》者,齐武帝之所制也。帝布衣时,尝游樊、邓,登阼以后,追忆往事而作歌,使乐府令刘瑶管弦被之教习,卒遂无成。有人启释宝月善解音律,帝使奏之,旬日之中,便就谐合,敕歌者常重为感忆之声,独行于世。……’《唐书乐志》曰:‘梁改其名为《商旅行》。此诗当作于顺治九年九月南访江南时。

  ②“襄阳大估泊江渚”,“襄阳”,今湖北省襄樊市。“估”,通贾,商人。“江渚”,《诗召南江有汜》:“江有渚。”传:“渚,小洲也。”此指江边。

  ③“款语”,恳谈。按:此下八句,即估客向作者恳谈诉苦之大意。

  ④“估欲过关榷税烦”以下二句,此言商人做生意经过重重关卡,官、吏层层盘剥,征税之名目烦多。“关”,关口、关卡。古设关于界上,以稽查行旅,进行税收。“榷税”,征税。周亮工《赖古堂集》卷十六《寿汪生伯六十序》:“细民千里贸易,利止锱铢,比加榷税,苦不聊生。”

     料织成的粗布也称“纻“白“白纻”“纻”指苎麻;以苎麻为原纻,指用苎麻织成的一种细而白的夏布。《全唐诗》卷三百五十四刘禹锡《插田歌》:‘农妇白纻裙,农夫绿蓑衣。’

  “沙棠舟”,《山海经西山经》:“(昆仑之丘)有木焉,其状如棠,华黄赤实,其味如李而无核,名曰沙棠,可以御水,食之使人不溺。”晋郭璞传:“言体浮轻也,沙棠为木,不可得沉。……铭曰:安得沙棠,刻以为舟,泛彼苍海,以遨以游。”晋王嘉《拾遗记》卷六《前汉下》:“(成)帝常以三秋闲日,与飞燕戏于太液池,以沙棠木为舟,贵其不沉没也。”后多以指游船。李白《李太白集》卷七《江上吟》:“木兰之枻沙堂舟,玉箫金管坐两头。”

  “珍错”,珍宝钱币。“错”,错刀,王莽新朝所铸之钱币,后引申为钱的通称。《韩昌黎文集遗文》:“闻道松醪贱,何须恼错刀。”

  “海内财尽为雨多”以下二句,“雨”,“两”字之误,见校记〔二。

  “两多”,即下句所指“官多吏多”与本诗第四句所讲“官即放船吏不许”中之“官”与“吏”。《壮悔堂文集遗稿额吏胥》:“古之驭吏胥也,必有选而任之之道……今则不然,奸滑者为之,无赖者为之,犯罪之人为之,缙绅豪强之仆、叛逃之奴为之,吏胥之子孙相沿袭、亲若友相援引者更迭为之……呜呼!天下之官冗,而吏胥日以夥,每县殆不止千人矣。以三百计,是一城社之中,而有三百狐与鼠,一郊原之中,而有三百虎与狼也。其凶焰之所及者,或代之役,代之税,或无故而鱼肉、有事而勾摄,疾首痛心者几何人?吞声饮泣者几何家?是吏胥一而受其害者且百也。今天下大县以千数,县吏胥三百,是千县则三十万也。一吏胥而病百人,三十万吏胥是病三千万人也。……而日有三千万人不得其所,吁!亦大可为寒心也哉!”

  “我言估乐估自疑”以下八句,照应诗题,是对自言其被官吏盘剥之苦的估客的回答与安慰:估客并不出钱修堤、开河,然却年年坐船贩卖于东西南北,比起为开河而死的田夫们来说,估客们还是要好(乐)百倍的!

  “明星”,《尔雅释天》:“明星谓之启明。”郭景纯注:“太白星也。晨见东方为启明,昏见西方为太白。”郝懿行《义疏》:“《正义》引孙炎曰:

  ‘明星,太白也。晨出东方,高三舍,命曰启明;昏出西方,高三舍,命曰太白。,“明星欲落”,指估客与作者痛饮恳谈至深夜也。

  “水衡”,宫名。《后汉书》卷五十九《张衡传玄思赋》:“前长离使拂羽兮,委水衡乎玄冥。”李贤注:“水衡,官名,主水官也。”本句是说,估客您并不出钱(更不亲自)挖河。

  “估更乘舟河上行”,指估客在田夫开的河上乘舟经商也。按:农民为开河而死却不乘舟经商,估客不开河却乘舟经商获利,故言比起农民来说,“估客乐”也。作者以衬托对比手法,痛贬时弊。

  鸣雁行

  候雁过衡阳②,飞鸣意转哀。自悔离其群,举翅触黄埃。一啄讵难致,稻粱万里来?苍梧舜所游,淳化日悠哉。谁言卑湿地,须避网罗灾。我欲雁回翼,即死近旧隈。

  笺注:

  ①“鸣雁行”,乐府杂曲歌辞名。《乐府诗集》卷六十八《杂曲歌辞》八《鸣雁行:题解》云:“卫《匏有苦叶》诗曰:‘雝雝鸣雁,旭日始旦。’郑康成云:‘雁者随阳而处,似妇人从夫,故昏礼用焉。雝雝,声和也。

  《鸣雁行》盖出于此。”此诗约作于顺治九年南访江南时,思故友也。

  ②“候雁过衡阳”四句,雁为候鸟,故称“候雁”。阴历九月而南,正月而北,随阳而动,又称阳鸟。“衡阳”,郡名,今属湖南省。衡阳有南岳衡山,山有回雁峰《清一统志衡州府山川》:“回雁峰,在清泉县南一里,南岳七十二峰之首也。宋范成大《骖鸾录》:‘回雁峰,郡南一小山也。世传阳鸟不过衡山,至此而返。雁本来不过衡阳,但诗中之雁竟离群而过衡阳,故下句有“意转哀”之语。“触尘埃”,谓跌落于尘埃(地下)也。

  ③“一啄讵难致”二句,“啄”,鸟用嘴取食。“稻粱”,稻与粱,谷物之总称。雁所觅之食物。杜甫《杜工部草堂诗笺》卷六《同诸公登慈恩寺塔》:“君看随阳雁,各有稻粱谋。”又《重简王明府》诗:“君听鸿雁响,恐致稻粱难。”宋胡继宗《书言故事大全》卷十一《禽兽比喻类》:“稻粱谋:糊口于外,为稻粱谋。韩愈《鸣雁》诗:‘天长地久栖鸟稀,风霜酸苦稻粱微。’言雁宾秋南来,春北归,去寒就暖,识所依。鸿雁,前辈多使稻粱。又杜甫(《官池春雁》)诗:‘自古稻粱多不足。此二句反用其义,是说难道一啄之食很难觅到,鸣雁是为了糊口的稻粱才不远万里来到这里的吗?

  “苍梧舜所游,”“苍梧”,山名,又名九疑,在今湖南省宁远县境,《记檀弓上》:“舜葬于苍梧之野。”孔颖达疏:“舜葬于苍梧之野者,舜南巡狩,因征有苗而死,以古代不合葬,且天下为家,故遂葬于苍梧之野。”《史记》卷一《五帝本纪》:“(舜)践帝位三十九年,南巡狩,崩于苍梧之野,葬于江南九疑,是为零陵。”

  “淳化”,淳厚的教化。《文选》卷三汉张平子《东京赋》:“清风协于玄德,淳化通于自然。”李善注:“淳,厚也;玄,天也;自然,通神明也。言帝如此清惠之风,同于天德,淳厚之化,通于神明也。”以上二句承上作答,言鸣雁飞过衡阳,离群远来,是为寻求舜所游过的淳化乐土。

  “谁言卑湿地”,“卑湿地”,指湖南。《史记》卷八十四《屈原贾生列传》:“贾生既以适居长沙,长沙卑湿,自以为寿不得长,伤悼之,乃为赋以自广。”

  “罗网”,捕鸟兽之器具。《吕氏春秋季春》:“田猎弋、罝罘罗网、喂兽之药,毋出九门。”

  “隈”,山水弯曲处。《管子形势》:“大山之隈,奚有于深。”注:“隈,山曲也。”“旧隈”,言旧栖之地也此指故国乡里。

  ①

  过唐进士采臣

  特地无锡县,停舟问采臣,故人余我在,别况念君频。春水潮京岸,秋山比屋邻。尔今怀大业,天路莫逡巡。

  校记:

  〔一〕“无锡县”,强善本作,“荆溪道”。

  笺注:

  ①“唐进士采臣”,明、清之际无锡人。明末复社成员,明亡后仕清。

  《无锡金匮县志》卷二十二《文苑》:“唐德亮,字采臣。明季文体踳驳,德亮以韩、苏之气行之,应举之文,试辄无前。顺治九年进士,授户部主事,管京粮厅。历员外郎,卒于京邸。”此诗为朝宗于顺治九年冬过无锡时所作。

  ②“特地无锡县”以下二句,言我这次来游江南,特地在无锡停下船来,拜访问候您。“特地”二字有深意。按:在作者故友中,唐采臣是顺治九年唯一考进士仕清的人;作者特意前来过访慰问(问’,字亦有深意,岂采臣亦有惭愧之情邪是勉是讽,需仔细品味。

  ③故人余我在”,《壮悔堂文集》卷三《与吴骏公书》:“十年以还,海内典刑(型),沦没殆尽,万代瞻仰,仅有学士(按:吴伟业明末曾官学士)。而昔时交游,能稍稍开口者,亦惟域尚在,故再三踟蹰,卒不敢以不言。万一有持达节之说,陈于左右者,愿学士审其出处之义,各有不同,坚塞两耳,幸甚!”顺治九年十月朔日,作者南访江南,见江南清朝重臣,推荐吴伟业(字骏公)仕清,作者当即修书进行劝阻。信中所言“昔时交游,能稍稍开口”进行劝阻者,“亦惟域(作者名方域)尚在”。本句亦取此意,非当年唐采臣故友,仅方域存也。

  ④“别况念君频”,既指故友间情谊上的思念,又指政治上的关心,惟恐故友陷于不义。《壮悔堂文集》卷三《答张尔公书》:“昔者奸人秉国,盖尝欲锢而杀之,足下能守死以无悔;未几,故主采询人望,拔足下以禁近之官,授之以讲读之任,足下侃侃正论不回;即鼎移社墟,犹间关存其初服,不忍一旦委于草莽,说者谓足下如此,生平之事毕矣。仆则以为足下生平,方托始于此。何也?足下道高名重,苟一日未死,则天下之仰望,故人之期勉,与夫足下所以自处,皆未知其果能终焉与否,而不可稍自宽假也。”其《复孙若士书》、前引《与吴骏公书》,皆念念不忘明亡之后,故友们的出处大节。

  ⑤“天路莫逡巡”,“天路”,喻采臣登进士第、出仕。《全唐诗》卷二百九十七王建《山中寄及第故人》:“如何弃我去,天路忽腾骧。”“莫逡巡”,言不要迟疑徘徊。前边动之情,后两句以勉为讽。

  寄平凉兄

  苦忆风霜地,孤悬鸿雁心。边开秦障尽,栈入剑门深。宦迹二毛见,田园三径沉。幸能宽老父,清白著朝簪。

  笺注:

  ①“平凉兄”朝宗仲兄侯方夏。方夏,清顺治三年至九年间为陕西平凉县知县。《康熙商丘县志》卷九《贤达》:“侯方夏,字赤社。……方夏登顺治丙戌(清顺治三年,公元)进士,授陕西平凉知县。平凉值明季寇燹之后,四野荒芜,巷无居人。方夏在任六载,招来抚字,穷极心力。民赋积欠至数千金,方夏代为补输,鬻产几尽。擢刑部湖广司主事,历员外郎,奉差恤刑浙江,多所平反。以劳瘁卒于官,箧中无一镪之积,台州司李王玉阶醵金以殓。”参见前卷四《寄二兄》注,此诗约作于顺治九年。

  ②“苦忆风霜地”二句,《汉书》卷五十四《苏建传》附《苏武传》载:苏武出使匈奴被扣,汉使求释苏武,匈奴谎称苏武已死。使者告诉单于,“言天子射上林中,得雁,足有系帛书,言武等在某泽中。”匈奴终于释武归汉。此两句用此典,以武在风霜之地苦忆故国以鸿雁传书之事,喻兄方夏在秦地而心悬系故里。

  ③“边开秦障尽”二句,“边”,指西北边疆。“秦障”,秦地之崇山险阻,秦地历来以山关形势险峻著称。“栈”,由陕西汉中入蜀之栈道。“剑门”,剑门关。即汉中入川之险关。《清一统志保宁府》二《关隘》:“剑门关,在剑州东北六十里,即剑阁道也。……其山峭壁千丈,下瞷绝涧,飞阁(即栈道)以通行旅。”

  “二毛”,有白发间于黑发者,言其劳心衰老。《左传》僖公二十二年:“君子不重伤,不擒二毛。”

  ⑤“田园三径”,晋赵岐《三辅决录逃名》:“蒋诩归乡里,荆棘塞门,舍中有三径,不出,唯求仲、羊仲从之游。”后因以“三经”指归隐乡里者的家园。晋陶潜《归去来兮辞》:“三径就荒,松竹犹存。”“沉”,被草埋没。

  “清白”,指为官廉洁。详见本诗笺注。

  赠吴汉若

  今日澄清士,惟君合大群。文章收北极,羽翼入南云。刘表先声好,华歆晚节分。感怀知不尽,总与话殷殷。

  笺注:

  ①“吴汉若”,明、清之际无锡人,明末复社成员,明亡后守节不仕。

  《无锡金匮县志》卷二十二《文苑唐德亮传》附《吴汉若传》:“吴时,字汉若,与德亮善。博涉,有清才,颇傲物。”此与《过唐进士采臣》诗作于同时。

  ②“澄清士”,肃清混乱局面或颓废世风之人。《后汉书》卷六十七《党锢传范滂》:“滂登车揽辔,慨然有澄清天下之志。”

  ③“文章收北极”二句,“北极”,北极星,又称北辰,天枢,此指京师、朝廷。“南云”,犹言南天,此指南方。《李太白集》卷十八《登黄山凌歊台》诗:“秦地无碧草,南去喧鼓鼙”此二句言,汉若的文章,被朝廷收留,又像不翼而飞似地被传诵于南方,在北、南两地都产生了大的影响。

  ④“刘表先声好”,此主要指刘表为东汉末年之名士,加之始据荆州,民养士,名声甚好。《后汉书》卷七十四下《刘表传》:“刘表,字景升,山阳高平人,鲁恭王之后也。身长八尺余,姿貌温伟。与同郡张俭等俱被讪议,号为‘八顾’。诏书捕案党人,表亡走得免。……初平元年,长沙太守孙坚杀荆州刺史王叡,诏书以表为荆州刺史。……初,荆州人情好扰,加四方骇震,寇贼相扇,处处麋沸。表招诱有方,威怀兼洽,其奸猾宿贼更为效用,万里肃清,大小咸悦而服之。关西、兖、豫学士归者盖有千数,表安慰赈赡,皆得资全,遂起立学校,博求儒术,綦毋、宋忠等撰立五经章句,谓之后定。爱民养士,从容自保。”《后汉书》卷六十七

  《党锢列传》:“逮桓、灵之间,主荒政缪(谬),国命委于阉寺,士子羞与为伍,故匹夫抗愤,处士横议,遂乃激扬名声,互相题拂,品覈公卿,裁量执政,婞直之风,于斯行矣。……指天下名士,为之称号。……张俭、岑晊、刘表、陈翔、孔昱、苑康、檀敷、翟超为‘八及’。及者,言其能导人追宗者也。”

  ⑤“华歆晚节分”,华歆,字子鱼,汉末平原高唐(今山东禹城西南)人。早年有美名。“灵帝时与北海邴原、管宁俱游学相善,故时人号三人为一龙,歆为龙头,原为龙腹,宁为龙尾。”(《世说新语》卷一《德行》)后举孝廉,除郎中。献帝时,“诏即拜豫章太守,以为政清静不烦,吏民感而爱之”(《三国志魏书》本传)。时曹操擅权,献帝建安十九年十一月,操“遣华歆勒兵入宫收(献帝伏皇)后,(皇)后闭户匿壁中,歆坏户发壁,牵后出……遂将后杀之”(《三国志魏书武帝纪》注引吴人作《曹瞒传》)。此后七年,曹操儿子曹丕废汉献帝自立,“歆登坛相仪,奉皇帝玺绶,以成受命之礼”(《三国志魏书华歆传》注引王沈《魏书》)。以上二句是说,刘表、华歆早年皆有美名,临到后来,或无能败亡,或变节卖主(影射唐采臣等仕清者)。

  “感怀知不尽”以下二句意思是说,对于吴汉若之守节不仕,深有所感;过去对他了解不够,今日相谈,非常投机,话好像总是说不完似的。

  “殷殷”,众多貌;又恳切、依恋貌。

  猗兰行

  锡山顾孝廉宸,年四十余,无子。家有兰,忽十二畹发于一枝,观者皆曰是瑞也,已而遂生子焉。孝廉称觞进母,其友侯子侑之以诗。

  猗兰十二畹,难得共一枝。花开何灼灼,所务本根滋。一解    种花当种兰,种当庭户间。群芳竟自媚,兰香袭我颜。二解    暇心彼美人,乃在潇湘外。君子重馨香,采之为佩带。三解    相映北堂萱,荪生暖玉田。自兹十二畹,岁岁复年年。四解

  笺注:

  “猗兰行》”琴曲有《猗兰操》。《乐府诗集》卷五十八《琴曲歌辞猗兰操题解》引《琴操》:“《猗兰操》,孔子所作。孔子历聘诸侯,诸侯莫能任。自卫反鲁,隐谷之中,见香兰独茂,喟然叹曰:‘兰当为王者香,今乃独茂,与众草为伍。’乃止车。援琴鼓之,自伤不逢时,托辞于香兰云。”此诗作于顺治九年冬。

  ②“锡山”,《清一统志常州府山川》:“锡山,在无锡县西五里,惠山之支麓也。”此指无锡县。“顾孝廉宸”,顾宸,字修远,号辟疆,崇祯十二年举人。详本书卷五《示顾孝廉宸》诗笺注。又《壮悔堂文集》卷二有《辟疆园集序》。

  ③“遂生子焉”,《无锡金匮县志》卷二十二《文苑顾宸“子彩,字天石,有异才,尤工词曲。”

  ④“猗兰十二畹”,“猗兰”,兰之一种。“猗”本美盛貌。汉有猗兰殿。东汉郭宪《洞冥记》卷一:“汉武帝未诞之时,景帝梦一赤彘从云中直下,入崇兰阁。帝觉而坐于阁上,果见赤气如烟雾来蔽户牖,望上有丹霞蓊郁而起,乃改崇兰阁为猗兰殿,后王夫人诞武帝于此殿”。“十二”,言其多也。“畹”,此指畦、沟。《楚辞离骚》:“余既滋兰之九畹兮,又树蕙之百亩。”王逸注:“十二亩曰畹;或曰田之长为畹也。”

  “种花当种兰”以下二句,《世说新语言语第二》:“谢太傅(谢安)问诸子侄:‘子弟亦何预人事,而正欲使其佳?’诸人莫有言者,车骑(谢玄)答曰:‘譬如芝兰玉树,欲使其生于阶庭耳。又见《晋书》卷七十九

  《谢玄传》。后世因以芝兰、玉树(兰玉)喻人之佳子弟元好问《遗山集》卷十二《题苏氏宝章诗》:“二老风流有典刑(型),诸郎兰玉映阶庭。”

  “群芳竞自媚”以下二句讲种兰之由,言群花竞相以其美色自我炫媚,只有兰花以其清香向我扑鼻袭来。

  “暇心彼美人”以下二句有寄托,王逸《离骚经章句序》:“《离骚》之文,依诗取兴,引类譬喻,故善鸟香草,以配忠贞;恶禽臭物,以比谗佞;灵修美人,以媲于君。”“暇心”,这里作遥思、远念解。《楚辞离骚》:“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王逸注:“美人,谓怀王也。人君饰服美好,故言美人也。”“潇湘”,湖南之潇水、湘水,亦专指清深之湘水,这里泛指湖南地区。“潇湘外”,暗喻两广、云贵之南明政权。

  “君子重馨香”以下二句,此王逸《离骚经章句序》所谓“善鸟、香草,以配忠贞”也。“佩”兰,犹不忘其“初服”。《离骚》: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

  “相映北堂萱,字面意思是说,北堂之萱草(此指祖母)与下句之“荪”(此指孙)交相辉映。《诗经卫风伯兮》:“焉得萱草,言树之背。”

  《毛传》:“萱草令人忘忧;背,北堂也。”《韩昌黎诗系年集释》卷九《示儿》诗:“主妇治北堂,膳服适戚疏。”古时北堂为主妇、母亲所居处,后遂以北堂、萱堂、为母亲或主妇之代称。顾孝廉宸之母,则于顾孝廉宸之子为祖母,子则为孙。按:本诗小序有“孝廉称觞进母”句,此句实言兰花应其母而生也。

  “荪生暖玉田”,“荪”,亦香草名,此喻其“孙”。“暖玉田”,唐苏鹗《杜阳杂编》卷下载,唐宣宗大中年间,日本国王子来朝,献“冬温夏凉”的“暖棋子”,谓之“冷暖玉”。晋干宝《搜神记》卷十一:“杨公伯雍,洛阳县人也。本以侩卖为业,性笃孝。父母亡,葬无终山,遂家焉。

  山高八十里,上无水,公汲水作义浆于坂头,行者皆饮之。三年,有一人就饮,以一斗石子与之,使至高平好地有石处种之,云‘玉当生其中。’杨公未娶,又语云:‘汝后当得好妇。’语毕不见。乃种其石,数岁,时时往视,见玉子生石上,人莫知也。有徐氏者,右北平著姓,女甚有行,时人求,多不许。公乃试求徐氏。徐氏笑以为狂,因戏曰:‘得白璧一双来,当

  听为婚。’公至所种玉田中,得白璧五双以聘,徐氏大惊,遂以女妻公。天子闻而异之,拜为大夫,乃于种玉处,四角作大石柱,各一丈,中央一顷地,名曰玉田”。此以喻其孙生于书香忠贞之家也。

  “自兹十二畹”二句,为祝颂之辞,言自此之后,此“十二碗”之兰草,年年开花,代代相传,以至无穷。按:此似亦有所寓意。

  赠蒋黄门[自注]蒋黄门鸣玉①

  蹉跎犹豫客,老大更吴吟。夜到黄门宅,秋怜白发心。忆曾交弁角,谬许附璆琳。燕翼差池雨,鹤鸣叆叇阴。明公题禁闼,贱子泣遗簪。岂谓风云异,同遭猰侵。《江南》哀庾信,邺下想繁钦。幸有青晖在,莫令碧海沉。。艰难重握手,不觉醉横参。

  校记:

  〔一〕叆叇  强善本作“叆叆

  〔二〕“莫”,强善本作“休,,;资灿本作“毋”。

  笺注:

  ①“蒋黄门”,自注:“蒋黄门鸣玉。”“黄门”,官名,指给事中;因给事黄门,故名。《清代碑传集》卷七十七汪琬《山东按察司佥事蒋公鸣玉神道碑》:“公讳鸣玉,字楚珍,金坛人。……公举前明崇祯中进士,为台州推官七年,甫行取而值宏(弘)光南渡,是秋为兵科给事中,数上书言兵事。方欲以功名自奋,而明遽亡矣!王师入江宁,公弃其官,间行归乡里。久之,经略洪文襄(承畴)荐公参湖南军事。顺治三年,录从征功,遂擢山东按察司佥事,分巡兖东道,驻沂州。……先是,公之弃其给事中也,既得省太公与母韩太夫人,遂易僧服为终老计。而会江南盗起,公之族子无赖者因与之通,尽劫取太君家财,而斥公为逃官,将甘心焉。于是太公持公泣且告之曰:‘汝纵不欲出,奈汝父母何?’公不得已强往见文襄公于江宁。文襄素闻公名,为历叙本朝起兵之故以感动公,公始应命,然而仕官故非其志也。至兖东不数月,即屡请归养,上官执不许。而公长子修撰君适用进士第三人,入翰林,公闻而喜曰:‘夫今而后可以遂吾志矣!’未几,坐属县累当候调,而遂致仕以归。……顺治十一年某月日卒于家,享年五十有五。”此诗作于顺治九年冬,作者南访江南时,时鸣玉致仕家居。

  ②“蹉跎犹豫客”以下二句,“蹉跎”,颠蹶失足,亦有光阴虚度、失意之意。“犹豫”,迟疑不决,此指蒋鸣玉在仕清与为明守节二者之间,时出时处、时进时退。“老大”,年老。“吴吟”,口吟吴歌。蒋鸣玉,江苏金坛人,地近吴县(苏州)。吴人为吴吟,此言其年老思乡而致仕归隐也。

  《战国策秦策二楚绝齐齐举伐楚》:“陈轸曰:‘王独不闻吴人之游楚者乎?楚王甚爱之,病,故使人问之,曰:‘诚病乎?意亦思乎?’左右曰:‘臣不知其思(乡)与不思(乡),诚思则将吴吟。’今轸将为王吴吟。”

  ③“夜到黄门宅”以下二句,指清顺治九年九月底,作者南游时,亲临蒋鸣玉宅拜访故友也。“秋”、“夜”,拜访的时节。“怜”,爱怜,对故友的态度(包括期望)。“白发心”,指鸣玉晚年归隐、不愿仕清之心志。

  ④“忆曾交弁角”以下十句,转入对二人过去交往、遭遇的回忆。前二句,意谓诗人少年时,曾受到蒋鸣玉的赞许。“弁角”,古代男童,总聚其发为两结,形状如角,谓之总角。;至年二十(一说十九),行加冠礼,即为成年,加冠称弁。弁,冠名也。弁角,即童年行将结束、即将加冠之年。《诗经齐风甫田》:“婉兮娈兮,总角丱兮;未几见兮,突而弁兮!”孔颖达疏:“《正义》曰:婉然而少,娈然而好兮!幼稚如此,与别未经几

  时,而更见突然已加冠弁,为成人兮!”“交弁角”,谓诗人少年时即与蒋鸣玉结交也。“谬许”,自谦之词,言诗人被蒋鸣玉给予不应有的称许。“璆琳”,《尔雅释地》:“西北之美者,有昆仑虚之璆琳、琅玕焉。”郭璞注:

  “璆琳,美玉名。”此以喻贤才。《壮悔堂文集》卷三《与任王谷论文书》:

  “仆十五岁时学为文,金沙蒋黄门鸣玉方为孝廉,有盛名,每见必称佳。”

  《侯氏家乘》卷二《墓志》:徐作肃《明经朝宗墓志铭》:“十五应童子试,县、府、道皆第一。蒋黄门鸣玉,一见其文,惊异,引与遍交当世士。”

  ⑤“燕翼差池雨”以下二句,《诗经邶风燕燕》:“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郑笺》:“差池其羽,谓张舒其尾翼”。《毛传》:“燕之于飞,必差池其羽,”《小序》:“《燕燕》,卫庄姜送归妾(戴也。”卫庄姜无子,戴妫生子名完,庄姜以为己子。卫庄公死,完立为君,而州吁杀之,戴妫于是大归。姜庄送之于野,及其远去而不见,遂泪下如雨。这里比喻二人离别。叆叇   ,云浓、阴暗貌。

  《易经中孚》:“九二:鸣鹤在阴,其子和之。”《孔疏》:“重阴之下,而履不失中,是不徇于外,自任其真者也。处于幽昧,而行不失信,则声闻于外,为同类所应焉。如鹤之鸣于幽远,则为其子所和,故曰‘鸣鹤在阴,其子和之’也。”这里比喻二人分别之后,虽然处于明末政治幽暗之下,然仍声气相求,诗文相和也。

  “明公题禁闼”以下二句,“明公”,对于位尊者之称,此指蒋鸣王。“禁闼”,宫庭;宫中小门曰闼。《汉书霍光传》:“出入禁闼二十余年,小心谨慎,未尝有过,甚见亲信。”“题禁闼”,指明崇祯十年,蒋鸣玉赴京城参加进士考试,金榜题名。参见《壮悔堂文集》卷三《与任王谷论文书》笺注。唐代考中进士,列书其姓名于京城长安慈恩寺塔,谓之题名会。后演变为刻同榜者姓名、年龄、籍贯于一册,谓之《题名录》。元、明以来,进士例刻碑于京城国子监,尽题一榜姓名。参见清人赵翼《陔馀丛考》卷二十九《题名录》“贱子”,作者自指。“遗簪”,失落的发簪。《韩诗外传》卷九:孔子出游,见一妇人哭之甚哀,使弟子问之,“妇人曰:‘乡者刈蓍薪而亡吾蓍簪,吾以是哀也。’弟子曰:‘刈蓍薪而亡蓍簪,有何悲焉?’妇人曰:‘非伤亡簪也,盖不忘故也。,后遂以“遗簪”、“坠履”(见贾谊新书卷七《谕城》),比不忘其旧。作者用此典是说蒋鸣玉后来金榜题名,

  自己被遗弃不用。

  “岂谓风云异”以下二句意谓,二人后来的风雨遭遇虽然不同,但同被凶恶之人迫害却是相同的。“猰”凶怪之兽名,此喻奸凶之人。按:明末作者被阉党余孽迫害事,详《壮悔堂文集》卷二《赠陈郎序》、卷二

  《癸未去金陵日与阮光禄书》等文,入清后被迫害事,详本书《壮悔堂文集》后附《侯方域年谱》顺治三至八年,力轩藏板本《壮悔堂文集》前附侯洵撰《侯朝宗年谱》顺治八年。蒋鸣玉入清被侵害事,详本诗笺注①。按:明末二人同被视为“东林邪党”,明亡二人同遭亡国之痛。

  “《江南》哀庾信”,《北史》卷八十三《文苑传庾信传》:庾信由南朝被迫留仕北朝“虽位望通显,常作乡关之思,乃作《哀江南赋》以致其意”。本句意谓,二人也像庾信那样,时时赋诗著文以寄寓思念故国之哀情。

  “邺下想繁钦”,本句意谓,二人也像邺下文人繁钦在《与魏文帝笺》中所写之薛访车子那样,时时引吭悲歌,抒发“北狄”、“胡马”之长思。《文选》卷四十繁钦《与魏文帝笺》:“时都尉薛访车子,年始十四,能喉啭引声,与笳同音。……而此孺子,遗声抑扬,不可胜穷;优游转化,余弄未尽。及其清激悲吟,杂以怨慕,咏北狄之遐征,奏胡马之长思,凄入肝脾,哀感顽艳。是时日在西隅,凉风拂衽;背山临溪,流泉东逝。同坐仰叹,观者俯听。莫不泫泣殒涕,悲怀慷慨。”李善注:“《文章志》曰:

  ‘繁钦,字休伯,颖川人,少以文辩知名,以豫州从事,稍迁至丞相主簿,病卒。,“邺下”,指魏之都城,在今河北临漳西南。建安十八年,曹操为魏王,定都于邺。曹丕(魏文帝)代汉,定都洛阳,邺仍为五都之一。其始,在曹操、曹丕、曹植父子周围,有以建安七子为代表的庞大文人集团,相互唱和,后人引为美事。《三国志魏书》卷二十一《王卫二刘傅传》云:

  “自颖川邯郸淳、繁钦,陈留路粹,沛国丁仪、丁廙,弘农杨修、河内荀纬等,亦有文采,而不在此七人(按:指“建安七子”)之例。”

  “幸有青晖在”二句,以下转入眼前写景抒情。“青晖”,月光。作者秋夜寻访故友,二人于月下饮酒赋诗以寄情思。青晖乃眼前景。“碧海”,东方朔《海内十洲记》:“扶桑在东海之东岸,岸直,陆行登岸一万里。东复有碧海,海广狭浩汗,与东海等。水既不咸苦,正作碧色,甘香味美。”卢照邻《长安古忆诗》:“节物风光不相待,桑田碧海须臾改。”这二句是说,幸有月光在,可不要叫月亮落入碧海中;应趁此明月之夜,对酌长饮。

  “横参”,参星打横,此指夜已深,天将明。《曹子建集》卷六《善哉行》:“月没参横北斗阑干。”

  寄盛一兄顺

  金人一梦去西京②,旧事只今对盛生。曾忆分筵梁苑雪,转愁同赋汉林莺。调羹相国餐砂瘴,跃马将军卧石鲸。短发犹能覆聋耳,蓬莱近道种桑成。。

  校记:

  〔一〕“旧事只今对盛生”,强善本作“话旧惟应与盛生”。

  笺注:

  ①“盛一兄顺”,盛顺,生平不祥,从“旧事只今对盛生”等句看,亦朝宗早年故友。本诗作于顺治九年作者南访时。

  ②“金人一梦去西京”,“金人”,汉武帝所铸之金铜仙人。“西京”,西汉京城长安。《三辅黄图》卷三《建章宫》:“建章有神明台。《庙记》曰:

  ‘神明台,武帝造,祭仙人处。上有承露盘,有铜仙人舒掌,捧铜盘玉杯,以承云表之露,以露和玉屑服之,以求仙道。’《长安记》:‘仙人掌大七围,以铜为之。魏文帝(按:应为明帝)徙铜盘,拆,声闻数十里。,《李贺诗集》卷二《金铜仙人辞汉歌序》云:“魏明帝青龙九年(按:应为景初元年)八月,诏宫官牵车西取汉武帝捧露盘仙人,欲立置前殿。宫官既拆盘,仙人临载乃潸然泪下”李琦注:“《野客丛书缃素杂记》载《魏略》曰:‘明帝景初元年,徙长安诸钟、骆驼、铜人承露盘。盘拆,铜人(按:即所谓金人)重不可致,留于灞垒。这句是说历史的兴废变化真快,好像做了一场梦似地,汉朝已经灭亡,汉武帝所铸用以求道成仙的金铜仙人,也被魏帝拆掉运离西京长安而去。这里用来比喻明朝的灭亡。

  ③“旧事只今对盛生,”“旧事”,“金人一梦去西京”以前即明朝灭亡以前的前朝故事。“盛生”,相当于今称盛先生。盛生为过来之人,且与朝宗志同道合,故“只今对”之回忆“旧事”。

  ④“曾乙分筵梁苑雪”以下二句,是对二人交往旧事的回忆。“梁苑”,又曰梁园,兔苑、兔园、雪苑,汉梁孝王所筑之园林,在今河南商丘。《文选》卷十三谢惠连《雪赋》:“岁将暮,时既昏,寒风积,愁云繁。梁王不悦,游于兔园。乃置旨酒,命宾友,召邹生,延枚叟;相如末至,居客之右。俄而微霰零,密雪下,王乃歌《北风》于卫诗,咏《南山》于周雅,授简于司马大夫曰:‘抽子秘思,聘子妍辞,侔色揣称,为寡人赋之。’于是司马相如避席而起,作咏雪之赋,邹阳赋积雪之歌,最后梁王起而为乱词曰:“……纵心皓然,何虑何营?”意思是说,面对皓然之雪景,不觉心胸开朗,万般愁虑,顿时俱消。“分筵梁苑雪”,指明亡之前,朝宗与盛顺

  曾在商丘列席共饮,欣赏冬天的雪景。“转愁”,反愁,即由原来的愁虑反转为心胸开朗。“同赋汉林莺”,共同赋诗歌咏汉朝上林苑中的黄莺,即歌咏春色。石延年(曼卿)《莺诗》:“何处转新哢,间关出建章(按:汉宫名)。至清无奈玉,更巧莫如簧。谷口凄寒甚,花阴淑景长。上林(汉苑名)栖处稳,慎勿竟雕梁。”张耒《四月闻莺诗》:“好音终在耻争先,谷外寒多故后迁。已过花时亦何恨?不妨夏木绿参天。”

  ⑤“调羹相国餐砂瘴”以下二句,是对旧时将相的回忆。“调羹”,即调和鼎中的羹汤,后用来比喻宰相辅佐皇帝调理政事。《书经说命》下:“若作酒醴,尔惟曲蘖,若作和羹,尔惟盐梅。”《伪孔传》:“盐,咸;梅,醋(酸),羹须咸、醋以成。”本殷高宗任命傅说作相之辞,后因用作赞美相业之辞。“餐砂瘴”,以砂石、瘴气作餐羹。“卧石鲸”,像石鲸那样僵卧。

  “短发犹能覆聋耳”,杜甫《乾元中寓居同谷县作七首》其一:“有客有客字子美,白头短发垂过耳。”《春望》:“白首搔更短,浑欲不胜簪。”“聋耳”,犹言自己隐居乡里,很少听到外界时事。

  蓬莱”,杜甫《秋兴八首》其五:“蓬莱宫阙对南山,承露金茎(按:铜柱)霄汉间。”“近道”,近来传言。“种桑成”,陶渊明《拟古九首》其九:“种桑长江边,三年望当采;枝条始欲茂,勿值山河改。柯枝自摧折,根株浮沧海。春蚕既无食,寒衣欲谁待?本不植高原,今日复何悔!”

  梦亡弟

  汝到重泉下,相依慈母看。招魂幡帖帖,入梦路漫漫。废宅秋花冷,遗书手迹残。当为课幼子,心事在琅玕。

  笺注:

  ①“亡弟”,侯朝宗有两个弟弟:方任、方策,皆先朝宗而死。诗中有“当为课幼子”句方任无子朝宗以其幼子晳为方任后嗣此当指侯方任。《壮悔堂文集》卷十有《祭亡弟文》,亦指方任,其生平事迹,详见该文笺注。本诗约作于顺治九年。

  ②“汝到重泉下”以下二句,“重泉”,指黄泉、九泉。《壮悔堂文集》卷十《祭亡弟文》有云:“君之垂殁也,执余之手而属之曰:‘必葬先夫人之墓,而以晳儿为嗣。’……今葬君于先夫人之侧,伯兄墓之左。”“先夫人”,即侯方域、方任之母杨氏。《侯氏家乘》卷二李觉斯《资德大夫正治上卿户部尚书侯公(侯恂)墓志铭》:“配杨氏,文学先训杨公女,累封夫人。五子:方来、方夏、方域、方任、方策。按:侯恂父子之墓,在今河南商丘县城南十里之侯小园村,原为侯氏之南园。贾开宗等评曰:“真情语,不堪多读。”

  ③“招魂幡”,此指旧时丧葬时,于墓侧、屋外悬挂之长幅旗。宋赵彦卫《云麓漫抄》卷四:“柩之有旐(按:古代出丧时为棺柩引路的旗,俗称魂幡,以黑色之布、帛为之,广四尺二寸或二尺二寸,长八尺。见《尔雅释天义疏》。潘岳《寡女赋》:‘龙轜俨其星驾兮,飞旐翩以启路。’),《礼》曰死者不可别已,故以其旗识之。古人施于柩前,今人多用竹悬出于屋。阴阳家从而傅会之,以为死者魂悠扬于太空,认此为归。如浙东温、台,以至江东诸郡,兼采释氏之论,易而为幡,植巨木高人云表。”“帖帖”,安静貌。

  ④“幼子”,指侯晳,字彦晦,方任死时,年方六岁,后中武举。

  ⑤“心事在琅玕”,意谓专心教养,使之日后成为贤才。“琅玕”,《尔雅释地》:“西北之美者,有昆仑虚之璆琳、琅玕焉。”郭璞注:“琅玕”,状似珠也。”《义疏》引高诱注:“璆琳、琅玕,皆美玉也。”此比有用之贤才。

  赠张经师

  再见张生老,十年滞此都。奇文惊众眼,高性厌尘趋。越水寒如练,吴山翠满瓠。狂醒叫酣醉,明月照啼乌。

  校记:

  〔一〕“十”,强善本作“频”。

  笺注:

  ①“张经师”,其人未详。“经师”,原意是以经学教授学生的学官。

  《汉书平帝纪》:“郡国曰学,县、道、邑,侯国曰校,校、学置经师一人。”后指精通经学而其立身堪为人师表者。《文选》卷四十六任昉《王文宪集序》:“国学初兴,华夷慕义。经师人表,允资望实。”本诗首联:“再见张生老,十年滞此都。”“此都”,指明朝留都南京。既曰“再见”,又曰

  “十年”,故知张经师乃作者十年前在南京时的故友。顺治九年冬,朝宗南访于南京重访故友时以本诗为赠。

  ②“奇文”,《陶渊明集》卷二《移居》之一:“奇文共欣赏,疑义相与析。”

  ③“高性”,高尚之操性。

  送练三贞吉

  送尔轻舠去,寒江静可怜。遥瞻梁苑雪,晚入楚云天。鹜影孤帆远,渔歌短棹前。客星惊岁暮,归兴妒人先。无赖寻诗圣,有怀藉酒贤。狂名推我右,大略与谁肩?忆昔周京地,恰逢汉党年。书生蒙禁锢,皇路惜迍邅。九辨徒悲郢,三谣乃去燕。仙舟邀李御,鸾翮断嵇弦。独洒杨朱泪,兼挥祖逖鞭。授餐藏室壁,解佩赠韦弦。同祸非关侠,忘机却类颠。家声浑白璧,继述付青毡。司马君臣契

  ,濯缨雨露边。当台为獬豸,去莠必鹰鹯。道长崇祯纪,名高万历编。无何开冏寺,即次领秦川。旧塞丸泥谷,新清华岳烟。汧花闲叱拨,汉女静婵娟。尽解《铙歌曲》,齐腾露布笺。三羌群贡罽,七校索能牵。志殚风云会,功分薏苡偏。黄门专国命,蓝面煽朝权。座近乌程相,星应彗尾躔。怪兰当户拔,嫉桂并膏煎。迁谪长沙湿,行吟落日渊。蹉跎终贾谊失张骞。野服惭双剑,官装,少一钱。粤中猿啸仄,岭外橘霜圆。岂敢忘丰镐,犹然恋涧瀍欃枪纷气焰,猰互周旋。碧血流精卫,丹心感杜鹃。西京龙更起,北阙月重县。老历中枢重,才雄仗钺专。不辞敷舜羽,直欲正虞璇。诸葛羸先病,留侯谷早仙。溘焉伤社稷,逝矣杂腥膻。通籍雷陈并。忍令清

  ,登朝益契联壑老,。空想断金坚。

  [自注司徒公号清壑老人,司马同年相善之子夫何忝?修途各勉旃。贫安原宪宅,力种邵平田。有道碑仍在,季方泽已传。八厨簪奕奕,三舍鼓阗阗。羞建中原垒,猥依广厦椽。草亭玄几字,伧父藁三篇。五十年过半,[自注时贞吉年二十七。飘零路几千?浮鸥秋泛泛,照水发鬈鬈庾信哀栖甚,孔融世讲连。匡床愁夜短,诘旦是离筵。

  校记:

  〔一〕“有”,强善本作“开”。

  〔二“恰”,强善本作“嗟,资灿本作“刚”。

  〔三〕嵇,本衙本、强善本、力轩本作“稽”。

  〔四〕“濯缨”,强善本作“沧浪”。

  〔五〕“程”,强善本误作“丞

  〔六〕“季”,强善本作“元”。按:作“季”或“元”皆是。

  〕“几”,本衙本、强善本、力轩本均作“满”,资灿本、重刻本、扫叶本同。

  笺注:

  ①“练三贞吉”,练贞吉,字石林,河南永城人,弘光朝兵部尚书练国事之季子。按:永城,属归德(即商丘)府,侯、练二家,既为同里,又为世交。明崇祯十七年秋,朝宗被阮大铖追捕,藏身于贞吉父练国事官邸之夹墙中得免。朝宗逃离南京时,贞吉为之饯行,朝宗有《金陵别练三》诗相赠,此后二人遂未曾相见。清顺治九年秋末,朝宗南访,是年冬末,前往嘉兴(即禾水)拜访故友彭孝先(时任嘉兴推官),恰遇练贞吉于此。练贞吉《四忆堂诗集序》回忆此时情况云:“邸次中时时论诗,谬为朝宗许可,乃出其全集(指《四忆堂诗集》),俾余订之。”练贞吉亦将他所作《日记》向朝宗求教。当时,练贞吉急于春节前赶回故里,朝宗则因访友事未竟而稽留,临别时,以本诗相赠。参见《壮悔堂文集》卷一《赠王子序》、卷九《书练贞吉日记后》、本诗集卷三《金陵别练三》之笺注。

  舠,刀形小舟,小船。

  ③“梁苑雪”,详前本卷《寄盛一兄顺》诗笺注。“梁苑”,一作“梁园”,指商丘。

  ④“楚云天”,极远处。战国之时,吴、越(按:即江、浙)地区皆属楚,朝宗送练贞吉返里,循其所乘轻舟向北远望,水天相接,故云。

  “归兴妒人先”,旧时习俗,春节之前,灶日(阴历腊月二十三日),至迟除夕之日,羁旅之人,皆应返归乡里,家人团圆。朝宗因事稽留嘉兴,而贞吉先归,故有是语。

  “无赖寻诗圣”以下二句意谓,无聊时只好借读书写诗以打发闲暇时日,思乡(有怀)时借饮酒以消解烦忧。“无赖”,百无聊赖,无奈、无聊之义。“诗圣”,王安石选诗,以杜甫为四家之首;至明、清,乃以“诗圣”推杜。明朝杨慎《升庵诗话》卷十一《评李杜》云:李太白“神于诗者”,杜少陵“圣于诗者”。以侯朝宗为代表的雪苑诸子,文宗八家,诗推杜甫、盛唐(详《壮悔堂文集》卷三《与陈定生论诗书》、贾开宗《四忆堂诗集序》)。这里以“诗圣”代指杜诗。“酒贤”,酒中之圣贤,豪饮之人。酒之清者亦谓之酒圣。《三国志魏书徐邈传》:魏国初建,“时科禁酒,而邈私饮,至于沉醉……,太祖甚怒。度辽将军鲜于辅进曰:‘平日醉客谓酒清者为圣人,浊者为贤人,邈性修慎,偶醉言耳。’竟坐得免刑。”李白《月下独酌》:

  “所以知酒圣,酒酣心自开。”这里指酒,饮酒。

  “忆昔周京地”以下四句,思往事,意谓回忆崇祯十七年(即南明弘光元年)在明朝留都南京之时,阉党余孽阮大铖等既得志,专务报复,大肆搜捕东林复社人士,大兴党人之狱。不幸我本人恰在禁锢之列,国家的处境也因此而极为困难。“周京”,西周京城丰、镐,东周京城洛阳;这里代指明朝留都南京。“汉党年”,东汉桓帝、灵帝之际的党锢年代。《后汉书》卷六十七《党锢列传》:“逮桓、灵之间,主荒政缪(谬),国命委于阉寺,士子羞于为伍,故匹夫抗愤,处士横议,遂乃激扬名声,互相题拂,品覈公卿,裁量执政,婞直之风,于斯行矣。”桓帝以河南尹李膺等“养太学游士,交结诸郡生徒,更相驰驱,共为部党,诽讪朝廷,疑乱风俗”之罪,“班下郡国,逮捕党人”,并“布告天下,使同忿疾,遂收执膺等。其辞所连及陈寔之徒二百余人”,禁锢终身。“自是正直废放,邪枉炽结”,然而天下“希风之流”,反而“共相标榜,指天下名士,为之称号”,曰“三

  “八俊”、“八顾”、“八及”、“八厨”。灵帝时,宦官侯览等,又诬告当时名士张俭等“别相署号,共为部党,图危社稷”。于是灵帝下诏逮捕张俭、虞放、杜密、李膺、范滂等百余人,“皆死狱中。余或先殁不及,或亡命获免”,“其死、徙、废、禁者,六、七百人。”自是正直之士,丧失殆尽,宦官奸枉当道;未几,东汉亡矣。这里代指弘光二年,阉党余孽阮大铖大肆逮捕东林复社人士的党人之狱,朝宗被追捕。详《壮悔堂文集》卷二《赠陈郎序》笺注,卷七《朋党论》笺注及《明史》卷三百八《奸臣传》。迍邅,难行貌;亦比喻处境困难。

  “九辨徒悲郢“《九辨》”,《楚辞》篇名,宋玉作。“辨”,亦作“辩”。王逸《楚辞章句九辩章句序》:“屈原怀忠贞之性,而被谗邪,伤君

  闇蔽,国将危亡,乃援天地之数,列人形之要,而作《九歌》、《九章》之颂,以讽谏怀王,明己所言与天地合度,可履而行也。宋玉者,屈原弟子也。闵惜其师,忠而放逐,故作《九辩》,以述其志。”此朝宗自比。

  “三谣乃去燕”,战国后期,齐湣王乘燕相子之之乱,大破燕国。及燕昭王即位,欲报齐仇,“卑身厚币以招贤者”,天下之士,如乐毅、剧辛、邹衍等,争趋于燕。“燕王吊死问孤,与百姓共甘苦。二十八年,燕国殷富,士卒乐轶轻战。于是遂以乐毅为上将军,与秦、楚、三晋合谋以伐齐。齐兵败,湣王出亡于外。燕兵独追北,入至临淄,尽取齐宝,烧其宫室宗庙,齐城之不下者,独唯莒、即墨,其余皆属燕”(《史记》卷三十四《燕召公世家》)。“燕昭王卒,惠王立,与乐毅有隙。齐将田单闻之,乃纵反间于燕,宣言曰:‘齐王已死,(齐)城之不拔者二耳。乐毅畏诛而不敢归,

  以伐齐为名,实欲连兵南面而王齐。齐人未附,故且缓攻即墨以待其事。齐人所惧,唯恐他将之来,即墨残矣。’燕王以为然,使劫骑代乐毅。”田单一计既成,再散布谣言说,齐兵最怕燕军割掉齐国俘虏的鼻子;燕军果然割去齐国俘虏的鼻子,齐兵皆怒,皆坚守惧俘。二计既成,又施三计曰,齐兵最怕燕军掘其城外祖先的坟墓;燕军果掘其坟墓。于是齐兵皆泣,“俱欲出战,怒目十倍”,终于打败燕军,收复全部失地,乐毅也去燕奔赵

  史记》卷八十二《田单列传》)。按:此用以借指崇祯十六年,传说当时驻守襄阳的左良玉,欲率大军趋赴南京,一时朝野哗然,商贾不行。阮大铖趁机造谣说:侯朝宗为左的同党,并将为左之内应。朝宗无奈,只好逃离南京。详《壮悔堂文集》卷三《癸未去金陵日与阮光禄书》。

  “仙舟邀李御”,言贤人相亲也。《后汉书》卷六十八《郭太传》:

  “郭太,字林宗,太原界休人也。家世贫贱。……就成皋屈伯彦学,三年业毕,博通坟籍。善谈论,美音制,乃游于洛阳,始见河南尹李膺,膺大奇之,遂相友善,于是名震京师。后归乡里,衣冠诸儒送至河上,车数千两。林宗唯与李膺同舟共济,众宾望之,以为神仙焉。”又卷六十七《党锢列传

  李膺传》:“李膺,字元礼,颍州襄城人也。……无所交接,唯以同郡荀淑、陈寔为师友。初举孝廉,为司徒胡广所辟,举高第,再迁青州刺史,

  (郡)守、(县)令畏威明,多望风弃官。……转乌桓校尉,鲜卑数犯塞,膺常蒙矢石,每破走之,虏甚惮慑。……再迁,复拜司隶校尉……自此诸黄门常侍皆鞠躬屏气,休沐不敢复出宫省。帝怪问其故,并叩头泣曰:‘畏李校尉。’是时朝庭日纲纪颓阤,膺独持风裁,以声名自高。士有被容接者,名为登龙门。”初,“荀爽尝就谒膺,因为其御;既还,喜曰:‘今日乃得御李君矣。’其见慕如此。”“李御”,意谓像李膺这样的贤者,此代指当时的复社人士。

  “鸾翮断嵇弦”,言贤士被迫害。鸾翮”,鸾鸟之羽翼,喻贤士。

  《文选》卷二十一颜延年《五君咏嵇中散》:“鸾翮有时锻,龙性谁能驯?”李善注:“嵇康别传》曰:‘康美音气,好容色,龙章凤姿,天质自然。’

  《淮南子》曰:‘飞鸟锻羽。’许慎曰:‘锻,残羽也。《晋书》卷四十九《嵇康传》“康将刑东市,太学生三千人请以为师,弗许。康顾视日影,索琴弹之,曰:‘昔袁孝尼尝从吾学《广陵散》,吾每靳固之,《广陵散》于今绝矣!’时年四十。海内之士,莫不痛之。”

  “独洒杨朱泪”,《荀子王霸》“杨朱哭衢途曰:‘此夫过举蹞步而觉跌夫千里者夫!’哀哭之。”《淮南子说林训》:“杨子见达路(四通八达之路,

  《太平御览》作歧路)而哭之,为其可以南,可以北。”此句是说临歧路而分手,独洒惜别之泪。

  “兼挥祖逖鞭”,“祖逖”,东晋名将,《晋书》卷六十二有传。《世说新语赏誉》:“刘琨称祖车骑(逖)为朗诣,曰:‘少为王敦所叹。注引虞预《晋书》曰:“逖,字士稚,范阳遒人,豁达不修仪检,轻财好施。”又引《晋阳秋》曰:“逖与司空刘琨俱以雄豪著名,年二十四,与刘琨同辟司州主簿,情好绸缪,共被而寝。中夜闻鸡鸣,俱起曰:‘此非恶声也。’每语世事,则中宵起坐,相谓曰:‘若四海鼎沸,豪杰共起,吾与足下相避中原耳!’……逖既有豪才,常慷慨以(收复)中原为己任……逖遂率部曲百余家,北渡江,誓曰:‘祖逖若不清中原而复济此者,有如大江!’攻城略地,招怀义士,屡摧石虎,虎不敢复窥河南……刘琨与亲旧书曰:‘吾枕戈待旦,志枭逆虏,常恐祖生先吾着鞭耳!,后遂以“祖生鞭”、“祖鞭”为勉励人努力进取的典故。此言以共同挥鞭、收复中原,与练贞吉共勉也。

  “授餐藏室壁”,“授餐”,授予餐饭,意为好贤也。《诗经郑风缁“缁衣之宜兮,敝、予又改为兮。适子之馆兮,还、予授子之粲兮。”

  《毛传》:“缁,黑色;卿士听朝之正服也。改,更也。有德君子,宜世居卿士之位焉。”“适,之。馆,舍。粲,餐也。”《郑笺》云:“卿士所之之馆,在天子宫,如今之诸庐也。自馆还在天子之都,我则设餐以授之,爱之欲饮食之。”衣弊为之更制,人还而为之授餐,故《礼记缁衣》云:“好贤如

  《缁衣》。”“藏室壁’,谓崇祯十七年,朝宗被阮大铖追捕,匿练国事官邸,藏于夹壁而获免一事。

  “解佩赠韦弦”,谓练贞吉当时曾对朝宗给予了朋友间有益的规劝。

  《文选》卷四十六任昉《王文宪集序》:“夷雅之礼,无待韦弦。”李善注:

  “韦,皮绳,喻缓也;弦,弓弦,喻急也。”按:皮绳(韦)柔而韧,故急性者佩之以警其躁;弓弦紧而直,故慢性者佩之以警其缓。解身所佩之韦弦以赠友人,言进行规劝也。典出《韩非子》卷八《观行》第二十四。

  “同祸非关侠”以下二句,宋荦曰:“甲申党人狱,侯子避贞吉家,

  ‘同祸’等语盖指此。”贾开宗等曰:‘写练君意气隐然。”“忘机”,心无纷竞,淡焉漠焉之心态;此言不考虑个人得失。《全唐诗》卷百三十六储光羲

  《杂诗二首》,其一:“达士志廖廓,所在能忘机。”

  “家声浑白璧”以下二句,“家声”,家门的名声。《汉书》卷六十二《司马迁传报任安书》:“李陵既生降,隤其家声。”“浑”,齐同,等同。

  《关尹子二柱》:“浑人我,等天地。”“青毡”,前辈所留之故物,引伸为遗产、遗训。《晋书》卷八十《王献之传》:献之“夜卧斋中,而有偷人入其室,盗物都尽。献之徐曰:‘偷儿,青毡是我家旧物,可特置之。’群偷惊走。”后用以指儒官世家之遗产。此二句言练贞吉家世清白如玉璧,又能继承祖述其家训。

  “司马君臣契,”“司马”,官名,明、清时指兵部尚书。弘光朝,练国事官兵部尚书,此代指练贞吉之父练国事。“君臣契”,指君臣关系投合、国事得到皇帝信任。《明史》卷二百六十《练国事传》:“练国事,字君豫,永城人,万历四十四年进士,授沛县知县,调山阳。天启二年,征授御史。”以君臣契合,故身在谏垣,多所匡救。详前卷五《哀辞九章兵部尚书练公国事》诗及笺注。

  “濯缨雨露边”,“濯缨”,洗涤系冠的丝带。后用以比喻磨砺高洁的品操,典出《孟子离娄上》、《楚辞渔夫》。“雨露”,以雨露滋养万物,故多用以喻恩泽。汉荀悦《申鉴杂言上》第四:“故人主以义申,以义屈也;喜如春阳,怒如秋霜;威如雷霆之震,惠若雨露之降,沛然孰能御也。”

  《全唐诗》卷三百十六武元衡《送冯谏议赴河北宣抚》:“汉代衣冠盛,尧年雨露多。”“雨露边”,比皇帝身边。

  “当台为獬豸”,“台”,官府名,此指御史台,亦曰宪台、谏垣。“獬豸”,传说中的神兽名,能触咬邪曲不正者。《说文》:,解,兽也,似山牛,一角,古者决狱,令触不直者。”段玉裁注:“《神异经》曰:

  ‘东北荒中有兽,见人斗则触不直,闻人论则咋不正,名曰獬豸。’《论衡》曰:‘獬豸者,一角之羊,性识有罪,皋陶治狱,有罪者令羊触之。’按:古有此神兽,非必皋陶赖之听狱也。”獬豸”,又作“解《晋书》卷二十五《与服志》:“法冠,一名柱后,或谓之獬豸冠。高五寸,以縰为展筒,铁为柱卷,取其不曲挠也。侍御史、廷尉正监平,凡执法官皆服之。或谓獬豸为神羊,能触奸邪。《异物志》:‘北荒之中,有兽名獬豸,一角,性

  (能)别曲直。见人斗,触不直者;闻人争,咋不正者。楚王尝获此兽,因象其形以制衣冠。……秦灭楚,以其冠服赐执法臣也。”按:此以代指御史。《明史练国事传》:“天启二年征授御史。广宁失守,国事请蓟州、宣府、大同及山东、河南抚臣各练兵万(人),以壮山海(关)声援。又请捕杀大同妖人。又疏论魏忠贤使群阉辱尚书钟羽正,索冬衣,伤国体。国事在谏垣(即御史台),匡救多。”参见前卷五《哀辞九章兵部尚书练公国事》诗笺注。

  “去莠必鹰鹯,”“莠”,妨害禾苗生长的恶草名,故指恶者亦曰莠,此以比恶人。“鹰鹯,勇猛之鸟,亦喻勇猛的将士。《左传》文公十八年:“见无礼于其君者诛之,如鹰鹯之逐鸟雀也。”

  “道长崇祯纪”,“道长”,《易经泰卦》:“泰,小往大来,吉亨。象曰:泰,小往大来吉亨,则是天地交而万物通也,上下交而其志同也。内阳而外阴,内健而外顺,内君子而外小人,君子道长,小人道消也。”又“否之匪人,不利君子贞。大往小来。象曰:否之匪人,不利君子贞,大往小来,则天地不交而万物不通也,上下不交而天下无邦也,内阴而外阳,

  内柔而外刚,内小人而外君子,小人道长,君子道消也。”“崇祯纪”,明庄烈帝崇祯年间(公元至。此言由于天启年间练国事任御史时对奸邪与魏忠贤阉党集团的斗争,才使崇祯年间正气得以申张,终于使魏党伏法。《哀辞九章兵部尚书练公国事》:“谁敢撄其锋,公独鹰鹯逐。”

  “名高万历编”,“万历,明神宗年号(公元至年)。“编”,以丝绳按次第穿竹简而成其册书,此指中进士者之《题名录》,详前本卷《赠蒋黄门》诗笺注。按:练国事万历四十四年高中进士,故云。

  “无何开冏寺”以下二句,“冏寺”,太仆寺。《书经冏命序》:“穆王命伯冏为太仆正。”《明史》卷七十四《职官志》三:“太仆寺:卿一人,从三品;少卿二人,正四品,正德十一年增设一人。……卿掌牧马之政令,

  以听于兵部;少卿一人佐寺事,一人督营马,一人督畿马。”“秦川”,今陕西。《明史练国事传》:“崇祯元年复官,擢太仆少卿,进右佥都御史,巡抚陕西。”

  “旧塞泥丸谷”以下八句,讲练国事“巡抚陕西”期间镇压农民起义军的“战功”。《后汉书》卷十三《隗嚣传》:嚣将王元说嚣曰:“……今天水完富,士马最强,北收西河、上郡,东收三辅之地,案秦旧迹,表里

  山河。元请以一丸泥为大王东封(按:封即塞)函谷关,此万世一时也。”“封泥丸谷,”用一个小小的泥丸(指少数兵力)即可塞住(即控制)险关要塞函谷关,这里泛指练国事堵塞陕西各处要塞以围攻农民起义军。

  “新清华岳烟”,“华岳”,指西岳华山,这里代指陕西。这句意谓练国事廓清了陕西地区农民起义的烟尘战火。《明史练国事传》:“关中频岁饥,盗贼(按:指农民军)蜂起。(崇祯)四年正月,神一元陷保安。国事遣贺虎臣援延安,而身率副将张全昌连破点灯子于中部郃阳、韩城,又破别部于宜君、洛川,降其魁李应鳌。诸将张全昌、赵大胤、王承恩、杜文焕、贺虎臣等分剿贼澄城、宜川、耀州、白水、郃阳,斩首千九百有奇。……五年,红军友、李都司等将犯平凉。国事自泾趋固原,檄大帅杨嘉谟杀贼塘马,断其侦探,贼乃走庆阳西壕。嘉谟、曹文诏邀击,大败之。自三月至五月,大小数十战,贼迄破灭。……当是时,关中五镇,大帅曹文诏、杨嘉谟、王承恩、杨麟、贺虎臣、各督边军协讨,总督洪承畴尤善调度。贼魁多歼,余尽走山西,关中稍靖。”

  汧花闲叱拨”,“汧”,汧山,一作岍山、岳山、吴岳、在陕西陇县南。汧水发源其南麓,汧阳县在汧水北。“叱拨”,骏马名。宋人李石《续博物志》卷四:“天宝中,大宛进汗血马六匹:一日红叱拨,一曰紫叱拨,一曰青叱拨,一曰黄叱拨,一曰丁香叱拨,一曰桃花叱拨。”岑参《岑嘉州集》卷二《玉门关盖将军歌》:“枥上昂昂皆骏驹,桃花叱拨价最殊。”

  “汉女静婵娟”,“汉女”,汉水之神女。《汉书》卷八十七上《扬雄传校猎赋》:“汉女水潜,怪物暗冥。”应劭曰:“汉女,郑交甫所逢二女,弄大珠,大如荆鸡子。”《后汉书》卷六十上《马融传广成颂》:“湘灵下,汉女游。”注:“汉女,汉水之神女。”《水经沔水注》中:沔水又东迳万

  山北……山下水曲之隈,云汉女昔游处也。故张衡《南都赋》曰:‘游女弄珠于汉皋之曲。’汉皋(山),即万山之异名也。”一曰江、汉之间的游女。《诗经周南汉广》:“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朱熹云“江、汉之俗,其女好游,汉、魏以后犹然。……(周)文王之化,由近而远,先及于江、汉之间,而有以变其淫乱之俗,故其出游之女,人望见之,而知其端庄静一,非复前日之可求矣。”“婵娟”,形态美好貌。贾开宗等曰:“形容司马(按:指练国事)功业处入妙。”按:汧山在陕西西北,汉水接陕西之南,此谓陕西从北至南,百姓乐业,战马废用,太平无事。

  “尽解《铙 歌曲》”,“饶歌曲”,《乐府诗集》卷十六《鼓吹曲辞》一:“《鼓吹曲》,一曰《短箫铙歌》。蔡邕《礼乐志》曰:‘汉乐四品,其四曰《短箫铙歌》,军乐也。黄帝岐伯所作,以建威扬德、风敌劝士也。’

  《周礼大司乐》曰:‘王师大献,则令奏恺乐。’《大司马》曰:‘师有功,则恺乐献于社。’郑康成云:‘兵乐曰恺,献功之乐也。’……《司马法》

  曰:‘得意则恺乐,恺歌以示喜也。’……崔豹《古今注》曰:‘汉乐有《黄门鼓吹》,天子所以宴乐群臣也;《短箫铙歌》,《鼓吹》之一章尔,亦以赐有功诸侯。’……魏、晋之世,给鼓吹甚轻,牙门都将五校悉有鼓吹,宋、齐以后,则甚重矣。”

  “齐腾露布笺”,“腾”,《说文》:“传也。”用驿马传递消息。“露布笺”,宣布捷报的文书。唐封演《封氏闻见录》卷四:“露布,捷书之别名也。诸军破贼,则以帛书建诸竿上,兵部谓之露书,盖自汉以来有其名。所以名露布者,谓不封检而宣布,欲四方速知,亦谓之露版。”

  “三羌”,《后汉书西羌传》:“西羌之本,出自三苗,姜姓之别也。”秦厉公时,其酋羌无弋爰剑被执为奴,后逃归。秦献公时,欲复穆公称霸西戎之业,发兵灭之,乃西迁而分为氂牛种(即越巂羌)、白马种(即广汉羌)、参狼种(即武都羌),是谓“三羌”(《通志四夷二葱茈羌》)。罽,音计,一种毛织品。《汉书》卷六十五《东方朔传》:“木土衣绮绣,狗马被缋罽”注:“缋,五采也;罽,织毛也,即氍毹之属。”按:氍毹,即用毛织成的毛布、地毯之属。此句言陕西地区的少数民族都向朝廷臣服进贡。

  “七校”,《汉书》卷二十三《刑法志》:“至武帝,平百粤,内增七校。”注:“晋灼曰:‘《百官表》:中垒、屯骑、步兵、越骑、长水、胡骑、射声、虎贲、凡八校尉。胡骑不常设,故此言七也。”后统称将领为七校。高适《高常侍集》卷七《信安王幕府》:“雷霆七校发,旌旗五营连。”此言敌军将领全部降伏

  “风云会”,同类相感,后以喻得到好的机遇、得志。《易经乾卦》:“云从龙,风从虎,圣人作而万物睹。”《文选》卷四十吴质《答魏太子笺》:“臣幸得下愚之才,值风云之会。”

  “薏苡”,《后汉书》卷二十四《马援传》:“初,援在交趾,常饵薏苡实,用能轻身省欲,以胜瘴气。南方薏苡实大,援欲以为种,军还,载之一车。时人以为南方珍怪,权贵皆望(按:望,意为怨恨嫉忌)之。援时方有宠,故莫敢以闻。及卒后,有上书谮之者,以为前所载还,皆明珠、文犀。”后遂以“薏苡文犀”为涉嫌而被诬之典。《明史练国事传》、《永城县志艺文志》、李清《练国事墓志铭》皆云:崇祯七年,陈奇瑜率明军诸将围李自成于车厢峡,窘甚。自成等假降,奇瑜无大计,左右且受贿,而遽许之。及出,又反。奇瑜“委罪”巡抚练国事,国事被逮。见前卷五

  《哀辞九章兵部尚书练公国事》。

  “黄门专国命”,“黄门”,此指宦官。东汉时,黄门令、中黄门诸官,皆宦者任之,故云。此言崇祯中、后期宦官专权,操纵国家命运。《壮悔堂文集》卷八《南省试策》一:“故皇帝(按:指崇祯帝)手除大憝(按:指阉党首领魏忠贤等)之后,今曾几何时,而部堂之署有貂珰(按:指宦官)矣,边塞之庭有貂珰矣,财赋之地有貂珰矣。”宦官几乎把持了当时政治、军事、财赋等各个部门。

  “蓝面煽朝权”,此指当时奸臣当政,陷害好人。《旧唐书》卷百三十五《卢杞传》:“杞貌陋而色如蓝,人皆鬼视之。……既居相位,忌能嫉贤,迎吠阴室,小不附者,必致之于死。”

  “乌程相”,《明史》卷三百八《奸臣传温体仁传》:“温体仁,字长卿,乌程(今浙江吴兴)人。”崇祯三年六月,以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入

  阁辅政,故称乌程相。其“为人外曲谨而中猛鸷,机深刺骨,”“专务刻核,迎合帝意”,“惟日与善类为仇”。崇祯六年为首辅,至崇祯十年六月罢职,为相八年,逾年病卒。曾欲为魏忠贤阉党集团翻案,虽未得逞,然朝中忠耿之士,被他排挤陷害几尽,故列入《奸臣传》。“体仁虽前死,其所荐张至发、薛国观之徒,皆效法体仁,蔽贤植党,国事日坏,以至于亡。”(《明史》本传)

  “彗尾躔”,彗星后曳长尾,呈云雾状,类似于彗(即扫帚),俗称扫帚星。旧谓彗尾所扫之处,必有灾难。《晋书》卷十二《天文志》中:

  “妖星:一曰彗星,所谓扫星。本类星,末类彗,小者数寸,长或竟天。见则兵起,大水。……光芒所及则为灾。”“躔”,日月星辰运行的轨迹、度次。陆游《老学庵笔记》卷三:“崇宁中,长星出,推步躔度,长七十二万里。”

  “怪兰当户拔”以下二句,言宦官权奸嫉害贤人君子。“兰”、“桂”,皆喻贤者资质之美,此代指贤者、练国事。《宋书》卷二十二《乐志》四晋

  舞歌五篇明君篇》:“忠臣立君朝,正色不顾身……冰霜昼夜结,兰桂摧为薪。”此下写练国事被贬谪。

  “迁谪长沙湿”,用汉贾谊典,意谓以多才被嫉而贬谪于卑湿的长沙为长沙王太傅(见《史记》卷八十四《贾谊传》)。此借指练国事被贬广西一事。《明史》本传:崇祯七年,“遂逮下狱。九年正月,遣戍广西。”《永城县志》卷十九《练国事传》:“公谪戍广西。被逮日,秦民追送号哭,车不得进。陕西人季遇知等合疏代辩,温体仁主之,不省。”

  “行吟落日渊”,《史记》卷八十四《屈原传》:令尹子兰使上官大夫短屈原于顷襄王,“顷襄王怒而迁之。屈原至于江滨,被发行吟泽畔。……乃作《怀沙》之赋,其辞曰:‘陶陶孟夏兮,草木莽莽。作怀永哀兮,汨征南土。……进路北次兮,日昧昧其将暮。含忧虞哀兮,限之以大故。,《贾谊传》:“贾生既辞往行,闻长沙卑湿,自以寿不得长;又以谪去,意不自得。及渡湘水,为赋以吊屈原。其辞曰:‘共承嘉惠兮,俟罪长沙。侧闻屈原兮,自沉汩罗。造托湘流兮,敬吊先生。”“落日渊”,指日落虞渊之时。

  《淮南子天文训》:“(日)至于虞渊,是谓黄昏。…入于虞渊之汜。”

  蹉跎终贾谊”,意谓练国事自此之后,遂像贾谊那样蹉跎终生。据《明史练国事传》载:练国事于崇祯七年下狱,九年戍广西,“久之,叙前功,赦还,复冠带”。未几,明亡。弘光帝立南京,“召为户部左侍郎,寻改兵部。十二月加尚书,仍莅侍郎事”。因与阮大铖不合,“明年二月致仕,未几卒。”被逮谪近十年。

  漭失张骞”,意谓明朝自此后,遂像于平野广漠中失去了张骞,此以张骞被拘被贬比练国事。漭,广大辽远貌,此指西北辽阔的草原、沙漠。《孔子家语致思》:“子贡进曰:‘赐愿使齐、楚合战于漭养之野。

  骞”,《汉书》卷六十一本传:“张骞,汉中人也,建元中为郎。时匈奴

  降者言匈奴破月氏王,以其头为饮器,月氏遁而怨匈奴,无与共击之。汉方欲事灭匈奴,闻此言,欲通使”,以共击匈奴。乃招募能出使月氏者,骞

  以郎应募。道经匈奴,被拘十余岁,然骞持汉节不失。后逃走,经大宛,终至大月氏。时大月氏已统治大夏,地肥饶,少寇,志安乐,无报复匈奴之心。骞归,途中又为匈奴拘岁余,终于逃亡而至汉。归后,“具为天子言其地形、所有”及通往身毒、大宛、大月氏、大夏、康居之道路。“天子欣欣然以骞言为然,”遣使“四道并出”以通西域,西域各国始通于汉。汉武帝元朔六年,骞以校尉从大将军击匈奴,知水草处,军得以不乏,乃封骞为博望侯。”“后二年,骞为卫尉,与李广俱出右北平击匈奴。匈奴围李将军,军失亡多,而骞后期当斩,赎为庶人。”

  “野服惭双剑”以下二句,“野服”句,言贬途中身着便服,却有愧于所佩之双剑。《新唐书》卷百七三《裴度传》:“度野服萧散,与白居易、刘禹锡为文章、把酒,穷昼夜相欢。”“双剑”,《晋书》卷六十九《戴邈传》

  上疏曰:‘臣闻天道之所大,莫大于阴阳;帝王之至务,莫重于礼学。

  ……是故双剑之节崇,而飞白之俗成;挟琴之容饰,而赴曲之和作。”“官装”,即《张忠传》所云“衣冠”,冠带也。此言虽保有官职,然穷无一文钱。杜甫《空囊诗》:“囊空恐羞涩,留得一钱看。”赵壹《秦客诗》:“文籍虽满腹,不如一囊钱。”

  “粤中猿啸仄”二句,“粤中”,广西、广东为古百粤集居之地,此指广西。《明史练国事传》谓其遣戍广西,《哀辞九章兵部尚书练公国事》诗谓“荷戈桂林郡”。按:桂林郡,秦始置,其地指广西与广东西南地区。“岭外”,五岭之外,即岭南,亦指两广地区。

  “岂敢忘丰镐”二句,谓其身贬南荒,犹心牵朝廷。“丰、镐”,皆西周之日都,丰为周文王所建,镐为武王所建;“涧、瀍”二水名,皆流经洛阳而注入洛水,代指周之东都洛邑,周武王、成王命周公、召公所建,周平王时迁都于此。这里用以代指明朝的北京、南京。

  “欃枪纷气焰”二句,指明朝崇祯时期农民起义军兴起,纵横驰骋,终于灭明的情况。“欃枪”,《尔雅释天》:“彗星为欃枪。”《晋书天文志》

  中:“妖星:一曰彗星……四曰天枪,其出不过三月,必有破国乱君,伏死其辜。殃之不尽,当为旱饥暴疾。五曰天欃,石氏曰:云如牛状。甘氏:本类星,末锐。巫咸曰:彗星出西方,长可二、三丈,主捕制。”欃枪二星

  皆如彗星之类的妖星。“猰”,凶兽,多以喻恶人。《淮南子本经训》:

  “尧之时,十日并出,焦禾稼,杀草木,而民无所食。猰、凿齿、九婴、大风、封豨、修蛇,皆为民害。”

  “碧血流精卫”二句,“碧血”,《庄子外物》:“苌弘死于蜀,藏其血,三年而化为碧。”后用以喻忠烈杀身。元人郑元佑《侨吴集汝阳张御史死节歌》:“孤忠既足明丹心,三年犹须化碧血。”“精卫”,鸟名。本炎帝少女,名曰女娃。游东海,溺死,化为精卫。“常衔西山之木石,以堙于东海。”山海经北山经》)后用以喻立志复仇。“杜鹃”,鸟名,本为蜀王,后其位为其相所据,乃化为鸟,名曰杜鹃,叫声哀凄,啼至血出乃止。按:此二句疑有误,似应为:“丹心感精卫,碧血流杜鹃。”

  “西京龙更起”二句,指福王朱由崧即位于南京,重整乾坤。“西京”,此代南明都城南京。“北阙”,古代皇帝宫殿北面的门楼,是大臣们等候朝见与上书奏事的地方,这里代指朝廷。《明史》卷百二十《福王传》:

  “福恭王常洵,神宗第三子……(万历)二十九年始立光宗为太子,而封常洵福王。(崇祯)十六年秋七月,世子由崧袭封…明年三月,京师失守,由崧与潞王常芳俱避贼至淮安。四月,凤阳总督马士英等迎由崧入南京。五月庚寅,称监国。……壬寅,自立于南京,伪号弘光。”

  “老历”,“历”通枥。魏武帝《步出夏门行龟虽寿》:“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中枢”,旧指中央政府,亦指兵部。

  “仗钺”《书经牧誓》:“(武)王左杖黄钺,右秉白旄以麾。”《汉书五行志》上:“出军行师,把旄杖钺 誓士众,抗威武,所以征衅逆,止暴乱也。”“仗”,一作“杖”。此指练国事在弘光朝执掌兵权。

  “不辞敷舜羽”,《书经大禹谟》:“帝(舜)乃诞敷文德,舞干羽于两阶;七旬,有苗格。”此以禹比练国事。言苗民叛乱,禹受命率众征伐,苗民不服,禹乃建言修文德以来之。于是帝舜大布文德,舞干羽于两阶之间,七旬后有苗自服而来至。

  “虞”,有虞,传说为舜初封国名;此指国家。“璇”,美玉名,为玑之饰(见下文)。《书经舜典》:“(舜)正月上日(朔日),受终于文祖(指尧),在璇玑玉衡,以齐七政。”伪《孔传》:“在,察也。璇,美玉。玑、衡者,正天文之器、可运转者。七政,日月五星,各异政,舜察天文,齐七政,以审己当天文与否。”此代指整治国家法度,恢复已经破坏了的中央政权。

  “诸葛羸先病”,“诸葛”,三国时,蜀汉丞相、军师诸葛亮。“羸”,因疲累而致病,此言诸葛亮操劳过度,兴复汉业之功绩未竟而先病死。杜甫《蜀相》:“三顾频烦天下计,两代开启老臣心。出师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巾。”本句与下句皆用以比练国事尽瘁国事而早死。

  “留侯谷早仙”,“留侯”,汉朝丞相、军师张良。《史记》卷五十五《留侯世家》:良随高祖征战,屡出奇计,建功勋。及天下平定,“留侯乃称曰:‘家世相韩,及韩灭,不爱万金之资,为韩报仇(于)强秦,天下振动。今以三寸舌为帝者师,封万户,位列侯,此布衣之极,于良足矣!愿弃人间事,欲从赤松子游耳。’乃学辟谷(按:指避谷不食之术,又称谷仙),道引轻身。会高帝崩,吕后德留侯,乃强食之,日:‘人生一世间,如白驹过隙,何至自苦如此乎!’留侯不得已,强听而食。”此指仙逝(病死)而去。

  “溘焉伤社稷”二句,“溘焉”、“逝矣”,即忽然长逝,忽然永远离开人间而去。“伤社稷”、“杂腥膻”,指满清入主中原大地,明朝国家社稷败亡。宋张孝祥《六州歌头》:“追想当年事,殆天数,非人力。洙、泗上,弦歌地,亦膻腥。隔水毡乡,落日牛羊下,区脱纵横。”

  “通籍雷陈并”以下四句,讲侯方域、练贞吉父辈之间的友谊。“通籍”,“籍”指标有姓名、年龄、身份、形象特点的名册,古时用以悬挂于宫门,经核对,合者,乃能人宫廷之内,谓之“通籍”。《三辅黄图》卷六

  录》:“汉宫中谓之禁中,非侍卫通籍之臣,不得妄入。”《汉书元帝:初元五年,“令从官给事宫司马中者,得为大父母、父母、兄弟通籍。”注引应劭曰:“籍者,为二尺竹牒,记其年纪、名字、物色,悬之宫门,案省相应,乃得入也。”后亦指初宦新进为“通籍”,言其开始通其名籍于朝廷也。刘禹锡《刘梦得集》卷五《酬元九院长江陵见寄》诗:“金门通籍真多士,黄纸除书每日闻。”本句言侯朝宗父侯恂与练贞吉父练国事同一年中进士入朝作官。“并”,一起。“雷、陈”,指东汉时的雷义、陈重。二人少为好友,陈重先举孝廉,让官于雷义,义不听;第二年雷义举孝廉后,二人才一起拜官尚书郎。详《后汉书》卷八十一《独行传陈重雷义传》。

  “登朝益、契联”,“益、契”,皆舜贤臣,后佐禹治水有功于天下(见《史记五帝本纪》)。本句言侯恂与练国事入仕以后,像益、契那样,辅佐天子,有功于国家。

  清壑老”,自注:“司徒公号清壑老人司马同年相善。”司徒公即朝宗父户部尚书(古称大司徒)侯恂。司马即练贞吉父兵部尚书(古称大司马)练国事。

  “断金坚”,《易经系辞》上:“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同心之言,其臭(味)如兰。”后遂称交情极深之交为金兰之交,交情极厚之友为金兰之友。

  “之子”,此子,是子,指练贞吉。“何忝,何辱,言不辱于其父辈也。

  “修途”,指漫长的人生道路。“旃”,相当于“之焉”。

  “贫安原宪宅”,《庄子让王》:“原宪居鲁,环堵之室,茨以生草,蓬户不完,桑以为枢而瓮牖。二室,褐以为塞,上漏下湿,匡坐而弦。子贡乘大马,中绀而表素,轩车不容巷,往见原宪。……(原宪)杖黎而应

  门,子贡曰:‘嘻!先生何病?’原宪应之曰:‘宪闻之,无财谓之贫,学而不能行谓之病;今宪贫也,非病也!’子贡逡巡而有愧色。原宪笑曰:‘夫希世而行,比周而友,学以为人,教以为己,仁义之慝,舆马之饰,宪不忍为也。”此谓愿以坚守清操,安贫乐道,与练贞吉共勉。

  “力种邵平田”,“邵平”,隐士,详《史记萧相国世家》。此言愿与练贞吉一起,退耕乡里,决不失节仕清。

  “有道碑仍在”,《后汉书》卷五十八《郭太传》:郭太,字林宗,太原界休人,学于成皋屈伯彦。学成游洛阳,河南尹李膺大奇之,名震京师。“司徒黄琼辟,太常赵典举有道”(按:有道,为汉代选举科目之一),以世乱并不应。性明知人,好奖训士类。身长八尺,容貌魁伟,褒衣博带,周游列国”,所至莫不见慕。后“闭门教授,弟子以千数”。卒时年四十二。“四方之士千余人,皆来会葬。同志者乃共刻石立碑,蔡邕为其(碑)文。既而谓涿郡卢植曰:‘吾为碑铭多矣,皆有惭德,唯郭有道无愧色耳。,此以郭太比练国事。

  “季方泽已传”,言练国事之品德已传于其子练贞吉,贞吉能继其父德。“季方”,强善本作“元方”。季方、元方,东汉名士陈寔二子陈纪、陈谌之字。父子三人,皆以德行称于世,时号“三君”,详《后汉书》卷六十二《陈寔传》。此以季方比练国事之子练贞吉。

  “八厨簪奕奕”,后汉桓、灵之际第一次党锢之祸后,“正直废放,邪枉炽结,海内希风之流,遂共相标榜,指天下名士,为之称号:上曰

  ‘三君’,次曰‘八俊’,次曰‘八顾’,次曰‘八及’,次曰‘八厨’,犹古之‘八元’、‘八凯’也。窦武、刘淑、陈蕃为‘三君’,君者,言一世之所宗也。李膺、荀翌、杜密、王畅、刘佑、魏朗、赵典、朱寓为‘八俊’,俊者,言人之英也。郭林宗、宗慈、巴肃、夏馥、范滂、尹勋、蔡衍、羊陟为‘八顾’,顾者,言能以德行引人者也。张俭、岑晊、刘表、陈翔、孔昱、苑康、檀敷、翟超为‘八及’,及者,言其能导人追宗者也。度尚、张邈、王考、刘儒、胡母班、秦周、蔡向、王章为‘八厨’,厨者,言能以财救人者也。”此以‘八厨’代指中原主要是商丘的学子名士。

  “三舍”,这里似指学校,士子肆业之所。宋时太学分外舍、内舍、上舍。初入学居外舍,其后择其优者依次升入内舍、上舍(详《宋史选举志》三),故以“鼓阗阗”喻其竞进。

  “羞建中原垒”二句,“垒”,营垒,此以武事比文事。“建中原垒”,指建立商丘文社事。明末以来,士人按地域结社成风,苏州有复社、云间有几社、商丘有雪苑社,习举业,观风气,以为论政之所,进身之阶。其间,或声气相应,或相互争衡。贾开宗《遡园文集雪苑会业引》:“一时济济,振于三吴……余又以诸生厕其中。”杜甫《壮游》诗:“往昔十四五,出游翰墨场。斯文崔魏徒,以我似班扬。……气劘屈贾垒(按:此‘垒’字,即指‘翰墨场’、文场),目短曹刘墙。”

  “草亭玄几字”,此以扬雄自比。“草亭”,成都扬雄旧宅,又名子云亭、草玄亭,为雄起草《太玄经》处,故云。《汉书扬雄传下》:“哀帝时,丁、傅、董贤用事,诸附离之者,或起家至两千石。时雄方草《太玄》,有以自守,泊如也。或嘲雄以玄尚白(按:白指无禄位),而雄解之,号曰《解嘲》。”《解嘲》云“作《太玄》五千文(字)”。“玄”,用为动词,著书立说。

  “伧父稿三篇”此以左思自喻。“伧父”,对鄙贱者之称,此指左思。

  《晋书》卷九十二《文苑传左思传》:“初,陆机入洛,欲为此赋(按:指《三都赋》),闻思作之,抚掌而笑,与弟(陆)云书曰:‘此间有伧父,欲作《三都赋》,须其成,当以覆酒瓮耳!’及思赋出,机绝叹伏,以为不能加之,遂辍笔焉。”“三篇”,指《蜀都赋》、《吴都赋》、《魏都赋》,合称《三都赋》。

  “年五十过半”,自注:“时贞吉年二十七。”按:时朝宗年三十五,长贞吉八岁。参见后附录练贞吉《四忆堂诗集序》。

  “飘零路几千”,此言贞吉历途。贾开宗等曰:“潇洒自然。”

  “浮鸥秋泛泛”,《说正谏》:“遇天大雨,水潦并至,必浮子泛泛乎不知所止。”杜甫《秋兴八首》其三:“信宿渔人还泛泛,清秋燕子故飞飞。”仇注:“渔人、燕子,即所见以况己之淹留。”“泛泛”,漂浮貌。

  鬈鬈   ,头发卷曲貌。《李贺诗歌集外集龙夜吟》:“鬈发胡儿眼睛绿,高楼夜静吹横竹。”此言其蓬乱。

  “庾信哀栖甚”,详前本卷《赠蒋黄门》诗笺注。

  “孔融世讲连”,“世讲”,吕本中《官箴》“同僚之契,交承之分,有兄弟之义;至其子孙,亦世讲之,前辈专以此为务,今人知之者盖少矣。”《后汉书》卷七十《孔融传》:“孔融,字文举,鲁国人,孔子二十世孙也。……融少有异才,年十岁,随父诣京师。时河南尹李膺以简重自居,不妄接士宾客,敕外自非当世名人及通家,皆不得白。融欲观其人,故造膺门,语门者曰:‘我是李君通家子弟。’门者言之,膺请融,问曰:‘高明祖父尝与仆有恩旧乎?’融曰:‘然,先君孔子与君先人李老君同德比义,而相师友,则融与君累世通家。’众坐莫不叹息。”

  “匡床愁夜短”,惜别,担忧夜中时间过得太快。“匡床”,安适的床。《商君书画策》:“是以人主处匡床之上,听丝竹之声而天下治。”

  “离筵”,送别的筵席,此犹言分手,离别。

  赠曹太仆[自注]太仆名溶①

  近闻曹太仆,潇洒在东山。卿月云霄上,仙舟郭李间。致身文苑早,匡主圣谟艰。威凤曾鸣瑞,神羊更触奸。塞渊酬冏颂,空阔掌天闲。幽冀腾朝影,风云见一班。先几三径官,后乐二毛斑。殿阁终求旧,江湖暂乞闲。十年怀半刺,今喜御君还

  校记:

  〔一〕“阁”,强善本作“陛”。

  (二〕“还”,强善本、资灿本作“颜”。

  笺注:

  ①“曹太仆”,自注:“太仆名溶。”《清史列传》卷七十八《贰臣传甲曹溶》:“曹溶,浙江嘉兴人。明崇祯十年进士,官御史,巡视西城。尝劾大学士张四知溺职,不报。本朝顺治元年五月,投诚,仍原官。疏陈六事

  ……六月,授顺天学政。……请以辽东十五学改附永平府,分设教官,如各州县学例。寻疏荐明进士王崇简等五人,请旌殉节明大学士范景文,尚书倪元璐等二十八人,孝子徐基等七人,义士王良翰等五人,及节妇十余人,皆下部议行。二年冬,试竣,回御史任。三年二月,充会试监试官,奏请严防怀挟传递、移号换卷诸积弊,宽免字画粗率、格式参差之贴例,誊录务期端楷,对读宜令详审。得旨,所奏会场事宜简明切当,下礼部即行。三月,迁太仆寺少卿。先是,恩诏录七品以上京官子弟各一人,由附生充监生,由廪生、增生充贡生。溶任学政时所举充贡监,有曾于明季袭世职及中武举者。至是,事觉,坐失察,降二级调用。寻复以选拔贡生逾额,革职回籍。十年,诏三品以上大臣各举所知,大学士范文程等因以上亲政,前部议降革原奏次第奏览,于是溶与降调给事中林起龙,刘鸿儒并荷恩谕曰:‘三人降革,皆非品行玷缺者比,令来京录用,各复原官。’十一年,授太常寺少卿。”按,此诗作于顺治九年冬十一或十二月,时溶革职

  回乡,方域南访至嘉兴赠此诗。

  ②“潇洒在东山”,“东山”,晋谢安早年隐居于浙江会稽上虞之东山,又临安、金陵均有东山,也是谢安游憩之地,后因以东山指隐居。唐王维

  《王右丞集》卷三《戏赠张五弟諲》诗之一,“吾弟东山时,心尚一何远。”按,时曹溶被革职,闲居家乡嘉兴。

  ③“卿月”,此指御史。《书经洪范》:“王省惟岁,卿士惟月,师尹惟日。”伪《孔传》:“卿士各有所掌,如月之有别。”刘长卿《刘随州集》卷三《送许拾遗还京》诗:“文星出西掖,卿月在南徐。”本句喻其官职美(崇祯时官居御史)。

  ④“仙舟郭、李间”,见前本卷《送练三贞吉》诗,“仙舟邀李御”句注。“仙舟”,华美的游船。本句喻其名声大(崇祯时为复社名士)。

  ⑤“致身文苑早”以下二句,曹溶早年文声昭著,有《静惕堂诗集》等传世。“圣谟”,《书经伊训》:“圣谟洋洋,嘉言孔彰。”“圣谟”,犹言圣人(天子)之谋画、圣谋。按:作谋略、谋划讲亦通。

  “威凤”,旧说以凤有威仪,故称威凤。《关尹子九药》:“威凤以难见为神,是以圣人以深为根。”后用以喻才德高尚之人,此指曹溶。“鸣瑞”,圣王太平之世,则凤出而鸣,是为祥瑞。文王时,凤鸣于岐山。杜甫有《凤凰台》诗。

  “神羊更触奸”,典见本卷前《送练三贞吉》诗“当台为獬豸”句笺注。按:曹溶,本复社名士,崇祯十二年秋,曾与朝宗等在南京品覈执政,裁量公卿,抨击阉党余孽阮大铖(储大文《重刻壮悔堂文集序》、谢桂荣、吴玲

  《侯朝宗年谱》)。崇祯十二年五月,张四知为温体仁奸党薛国观力援入阁,“庸劣充位”四年,“为给事中马嘉植、御史郑昆贞、曹溶等所劾”(《明史》卷二百五十三《张四知传。曹溶降清后,仍官御史,亦多有建言劾奏,详①。

  “塞渊酬冏颂”,“塞渊”,塞,实;渊,深。《诗经邶风燕燕》:“仲氏任只,其心塞渊。”疏:“其心诚实而深远。”汉王符《潜夫论交际》:

  明悬绝,秉心塞渊。”“冏”,伯冏,周太仆正。《书冏命序》:“穆王命伯冏为周太仆正。”曹溶革职前官太仆寺少卿。

  “空阔掌天闲”,“空阔”,广大旷远。“天闲”,皇帝养马的地方。古代太仆寺掌舆马及马政。唐杜佑《通典》卷二十五《职官》七《太仆卿》:“周穆王置太仆正,以伯冏为之,掌舆马,秦因之。”《明史》卷七十四《职官》三《太仆寺》:“卿掌牧马之政令,以听于兵部。少卿一人佐寺事,一人督营马,一人督畿马。”

  “幽冀”,幽州,冀州。指明、清顺天府一带。溶曾官顺天学政。见本诗笺注①。

  “先几三径窅”以下二句,“先几”预先洞知细微。“三径”,隐居者之家园。晋赵岐《三辅决录逃名》:“蒋诩归乡里,荆棘塞门,舍中有三径,不出,唯求仲、羊仲从之游。”晋陶潜《陶渊明集》卷五《归去来兮辞》:“三径就荒,松菊犹存。”“窅”,被草深深地埋藏。此句言曹溶未革职前即已有弃官归隐的念头。“二毛斑”,言人老头发斑白也。《左传》僖公二十二年:“君子不重伤,不擒二毛。”杜预注:“二毛,头白有二色。”晋葛洪《抱朴子遐览》:“二毛告暮,素志衰颓。”后句言年老归里享受田园之

  乐趣。

  “殿阁终求旧”,意谓宰相终究还是会任用你的,故下句云“江湖暂乞闲。”明、清以大学士当宰相之任,皆系以殿阁衔,如华盖殿大学士,文渊阁大学士之类,故称宰相为“殿阁。”

  “半刺”,本指州郡长官下属官吏。晋庾亮《答郭预书》:“别驾旧与刺史别乘,同流宣王化于万里者,其任居刺史之半。”(见《全上古三代秦汉

  三国六朝文晋文》卷三十七)唐杜甫《杜工部草堂诗笺》卷十六《寄彭州高使君适虢州岑长史参》诗:“诸侯非弃掷,半刺已翱翔。”此言曹溶十年才获得了太仆寺少卿的一个副职。

  “御”,迎接。

  过彭使君[自注]使君字容园我忆容园久,扁舟始一来。吴人归从约,梁苑领仙才。阅历三江尽④,传闻五岭开。相怜吊古意,莫望郁孤台。

  校记:

  〔一〕“我”,强善本作“为”。

  二〕“仙”,强善本作“奇”。

  〔三〕“望”,强善本作“至”。

  笺注:

  ①“彭使君”,作者自注:“使君,字容园。”《归德府志》卷二十五

  《人物略》四《乡贤》:“彭舜岭,字容园(按:一说字孝先,号容园),夏邑

  (按:属归德府)人,登进士,任嘉兴推官,省刑慎狱,民熙然有更生之乐。更勤于作士,刻《槜李人文》一书,为多式嗣。”《壮悔堂文集》卷一有

  《赠彭子序》、《彭溶园文序》二文,可参阅。本诗作于嘉兴,时彭容园任嘉兴府推官,与前诗同作于顺治九年冬。

  ②“吴人归从约”,“从约”,战国时,苏秦游说关东六国,由北而南联合抗秦之盟约。《史记》卷六十九《苏秦传》:“(苏秦)乃投《从约书》于秦,秦兵不敢窥函谷关五十年。”本句意为吴(代指江南)人皆推服梁园的彭容园。这里似有所寓意。

  ③“梁苑领仙才”,“梁苑”,指归德府。汉时梁孝王在此建兔园,又称梁园(苑)、雪园(苑)。“仙才”,非凡之才。宋王得臣《麈史》卷中《诗话》:“庆历间,宋景文诸公尝评唐人之诗云。‘李白,仙才;长吉,鬼才。其余不尽记也。《壮悔堂文集》卷一《彭容园文序》:“彭子故主坛坫雪苑中,奖引后进,中原风尚,为之一变,海内推为耆宿,此其望也。”任元祥

  《鸣鹤堂集》卷五《赠彭容园序》:“初,中州风气朴素,孝先与侯方域以古文辞倡雪苑中,中州风气,蔚然一变。”

  ④“阅历三江尽”,“三江”,明王圻《续文献通考》卷十三《三江考》:

  韦昭云:‘三江为吴郡南松江,钱塘江,浦阳江(按:以上属《禹贡》三江)。’今志以松江、娄江、东江为三江。”此以三江代江南。按:彭容园与侯方域于明崇祯十二年游学江南,并参加了该年的南京乡试,崇祯十七年

  以后又经历了南京南明政权的覆亡、江南国土的沦丧,故云。

  ⑤“传闻五岭开”,“五岭”,大庾岭、越城岭、骑田岭、萌渚岭、都庞岭之总称。它位于湖南、江西与广东、广西四省之间,是长江流域与珠江流域的分水岭。清顺治二年五月,建都南京的南明弘光政权被清军覆灭之后,明朝的官绅张国维等又立鲁王于浙江的绍兴,黄道周等立唐王于福建

  的福州,瞿式耜等立桂王于广东的肇庆。顺治三年,浙江绍兴的鲁王政权、福建福州的唐王政权相继失败。因此,人们寄希望于地处两广并拥有湖南、

  四部分地区的桂王政权。顺治四年,清兵曾攻下广州、肇庆;然顺治五年,明军大举反攻,大败清兵于湖南的岳州、全州,并收复衡阳、长沙,形成抗清高潮,人心为之一奋。顺治六七年间,清军又打通五岭,大败明军于桂林,抗清斗争转入低潮。至顺治九年,桂王政权又大举反攻,夺取桂林,出军广西,南入广东,西进四川,北越五岭,进军湖南,逼死清定南王孔有德,杀死清敬谨王尼堪,取得了“西蹶名王”(王夫之《永历实录》卷十四),大败清兵数十万的巨大胜利,形成了第二次抗清高潮,人心又为之一振。清廷闻警,上下震动,甚至有割东南七省,与晚明政权媾和之议(刘彬《晋王李定国列传》)。

  “郁孤台”,在今江西赣县西之郁孤台山(又名贺兰山)上,为一郡名胜之地。《赣州府志》载:“唐李勉为刺史,登台北望,慨然曰:‘予虽不及子牟,心在魏阙一也,“郁孤”岂令名乎?’乃易匾为望阙。”《清一统志赣州府》二《古迹》:“郁孤台在府治西南……宋郡守曾慥增筑二台,南曰郁孤,北曰望阙。”南宋辛弃疾《菩萨蛮书江西造口壁》:“郁孤台下清江水,中间多少行人泪。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江晚正愁余,山深闻鹧鸪。”在古代,每当中原沦陷的时代,仁人志士,多有登台北望之举,潸然泪下之怀。这里反其义而用之。

  题容园舟中

  一曲清歌试叩舷,濯缨高寄镜湖边。谁同秋水邀仙侣,为御天风济巨川。鸥鹭有情随羽盖,鱼龙着意近楼船。伊人宛在蒹葭里,乘兴何妨浩淼前。

  笺注:

  ①此诗与前诗作于一时一地。

  ②“清歌”,叩舷而歌,不用乐器伴奏。

  ③“濯缨高寄镜湖边”,“濯缨”,《孟子离娄》上:“有《孺子歌》日:‘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孔子曰:‘小子听之,清斯濯缨,浊斯濯足矣,自取之也。,《文选》卷五十六曹子建

  《王仲宣诔》:“振冠南岳,濯缨清川。潜处蓬室,不干势权。”此句说将自己超脱尘俗的高远情感寄托在清澈如镜的湖边。

  ④“仙侣”,志操高尚的朋友,典出《后汉书》卷六十八《郭太传》,详前本卷《送练三贞吉》笺注。

  ⑤“为御天风济巨川”,“御”,驾。“济”,渡。《书经说命上》:“若济巨,用汝作舟楫。”《伪孔传》:“渡大水,待舟楫。”以上两句,有寓意。

  “伊人宛在蒹葭里”以下二句,“伊人”,这个人。“蒹葭”,芦荻。

  《诗经秦风蒹葭》:“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浩淼”,水势大貌。

  平望

  平望临河市,估帆落照斜。取鱼才一寸,晒网几千家。

  笺注:

  ①“平望”,镇名,在今江苏吴江县南,运河西岸,临河为市,当河湖汇集之处,西通太湖,南通浙江嘉兴,为江浙要冲,明朝时曾败倭寇于此。

  《方舆考证》卷四十五《江苏苏州府关梁》:“平望镇,在震泽县东南四十里。《郡县利病书》:在吴江县南五十里,为嘉、湖二府必由之路。”此诗为朝宗顺治九年冬,自苏州南游嘉兴,途经平望时所作。

  ②“估帆”,以打鱼卖鱼为业的渔民的船。

  ③“一寸”,状鱼长度,极言其小。又:船家谓银洋十元为“一寸”,此言估鱼所得之钱。按:取后解则“才”通“财”。

  鹦鹉啄金杯歌

  鹦鹉啄金杯有二,其下皆注“成化”字。两赤鹦鹉栖碧梧,两小青雀交睛视。天子好尚动鬼神,土泥变化为金翠。果有樱桃双八颗,细如粟粒迎风坠。是名“四妃十六子”,又为“太平双喜”事。当年宪皇阙前星,贵妃持之献祥瑞。大明遗事有如斯,不同人间金玉器。此杯今藏吴氏家,传闻神物颇为累。孝廉死后归他人,陈生感旧一下泪。命酒饮我请为歌,浩歌未终发长喟。劝君莫饮鹦鹉杯,非人非时亦非地。灞陵遗老尝吞声,忍读开元西狩记。

  校记:

  〔一〕“坠”,强善本作“队”,误,“坠”是。

  笺注:

  ①“鹦鹉啄金杯”,陈贞慧《秋园杂佩鹦鹉啄金杯》:“余友问卿,家藏鹦鹉啄金杯,高足磐口,亭亭玉立。一名四如(按:‘如’,诗作‘妃’)十六子,又名太平双喜。淡白中见殷碧,离离之色,真如撒水嵌空,樱桃的历,宝光欲浮,使人不能手近。每过云起楼,促膝飞觥,出成杯劝酒,醉眼婆娑,睹此太平遗物,不胜天宝琵琶之感。”此诗写于顺治九年冬,于宜兴。

  ②‘成化’字”,“成化”为明宪宗朱见深年号(公元年)。陈贞彗《秋园杂佩》云:“窑器前朝(指元)如官哥定等窑最有名,今不可得矣。余家藏白定百折杯,诚茶具之最韵,为吾乡吴光禄十友斋中物,屡遭兵火,尚岿然鲁灵光也。国朝窑器之精者,无逾宣、成二代。宣

  (宣德,明宣宗年号)乃远不及成。宣则鸡文粟起,佳处易见。成则淡淡穆穆,饶风致,如食橄榄,妙有回味耳。”

  ③“两赤鹦鹉栖碧梧”二句,写杯上所画之物,形象逼真,赤碧交映,交待名杯之由。贾开宗等评:“神情丝理,无一不至。”

  ④“天子好尚动鬼神”二句,贾开宗等云:“岂寻常铺写?”

  ⑤“果有樱桃双八颗”以下四句,再写杯上所画之物及其别名之由。贾开宗等评:“酣适,脱尽拘束。”

  “宪皇”,明宪宗。《明史》卷十二《宪宗纪》:“讳见深,英宗长子也。……天顺八年正月,英宗崩,乙亥即皇帝位,以明年为成化元年。”“阙前星”,缺太子也。《汉书》卷二十七下之下《五行志》:“刘向以为《星传》曰:‘心,大星,天王也。其前星,太子;后星,庶子也。尾为君臣乖离。,后因以“前星”指太子。

  “贵妃持之献祥瑞“贵妃或指宪宗之万贵妃。清毛奇岭《胜朝彤史拾遗记》卷三:“万妃,青州诸城人。……成化二年正月生皇第一子。上大喜,为遣中使四出祈祐诸山川之神。三月,封贵妃。既而皇子薨,妃亦自是不再娠。妃所亲幸者出外镇守,如钱能、覃勤、汪直、梁芳、韦兴辈,皆假贡献科民财,中外骚扰。至为妃求福,凡一切祠庙宫观斋醮忏礼之费,竭水衡输之。”“之”,代鹦鹉啄金杯。

  “吴氏”,指宜兴吴问卿。陈贞彗《秋园杂佩鹦鹉啄金杯》条下陈宗石注:“云起楼,吴问卿先姑丈城中宅,栏槛花石甚丽。”陈维崧《湖海楼诗集》卷四《感旧绝句》诗之一《吴孝廉问卿》诗《后跋》云:“孝廉讳洪裕(字问卿)余姑丈也。……貂蝉棨戟,甲于吾邑。家蓄法书名画,下及酒枪茗碗,陆离斑驳。”

  “陈生”,指陈维崧

  “劝君莫饮鹦鹉杯”二句,贾开宗等评曰:“一转,言外具世变。”

  “灞陵遗老尝吞声”,“灞陵”,汉文帝陵,在今西安市东。灞陵遗老,即汉朝遗老,实以汉代明,即明朝遗民,乃为作者自指。杜甫《杜少

  陵集》卷四《哀江头》诗:“少陵野老吞声哭,春日潜行曲江曲。……明眸皓齿今何在?血污游魂归不得。清渭东流剑阁深,去住彼此无消息。”仇兆鳌注:“此慨马嵬西狩事,深致乱后之悲。”

  “开元西狩记”,“开元”,唐玄宗李隆基年号。“西狩记”,言唐玄宗天宝十五载安禄山叛军破潼关直逼京师长安,玄宗仓皇离京奔蜀的历史记载。

  玉堂歌赠蒋学士超

  天子新开白玉堂②,规模不屑汉明光。眷言草昧待经纶,岂独润色需文章。诏选学士坐此堂,坐此堂中何辉煌。金灯翠旗邀春辇,宫燕林莺题御墙。其中学士谁最贤,金沙蒋君方少年。面陈三策帝嘉叹,赐第非关权贵前。此日人人看探花,

  曲江之曲酒满船。挥手但谢立身好,王维李同总徒然。忆我前辈过我拜,我今山野形丑怪。学士此日为大臣,何事逡巡夷门隘。开门携手延君坐,呼儿东篱翦葵薤。讯问薇省早二毛,泪下生平转不快。急为促坐洗觞亲,须臾酣醉话重陈。愿君速洒霖雨新,愿君速偃烽燧尘。感君世旧赠君语,羞杀

  曲学阿世人。平津自老君自少,学士切莫学平津。

  校记:

  一“李同”,强善本、力轩本、资灿本、重刻本作“李白”,是;

  一“总”,强善本作“皆”。

  [二”,强善本作“朝”。

  [三]“何事逡巡”,强善本作“何为踯躅”。

  笺注:

  ①“蒋学士超”,清王士祯《池北偶谈》卷八《谈谳四蒋虎臣》:“翰林修撰蒋虎臣先生超,金坛人,自号华阳山人。……顺治丁亥(四年),先生年二十三,以一甲第三人及第,入翰林。二十余载率山居,仅自编修进修撰,终于史官。”《国朝耆献类征初编》卷百十五《词臣》一《蒋超》:施润章《蒋超墓志铭》:“蒋君虎臣先生讳超,字虎臣,江南金坛人。年二十二举于乡。又二年,举丁亥进士一甲第三人,官翰林修撰,以文雄于时。主浙江省试,提督顺天学政,并清慎。”按:蒋超为朝宗好友蒋鸣玉(见

  《壮悔堂文集》卷三《与任王谷论诗书》、本卷前《赠蒋黄门》诗笺注)之子。诗中有“讯问薇省早二毛”、“学士此日为大臣,何事逡巡夷门隘?开门携手延君坐,呼儿东篱剪葵薤”等语,本诗当作于顺治四年丁亥之后,至迟不超过顺治九年九月朝宗离开商丘南访之前。

  ②“白玉堂”,《三辅黄图》卷二《汉宫》:“《汉书》曰:建章宫南有玉堂,壁(璧)门三层,台高三十丈,玉堂内殿十二门阶,阶皆玉为之。铸铜凤高五丈,饰黄金,栖屋上下有转枢,椽首薄以璧玉,因曰璧门。”唐、宋以后称翰林学士院为玉堂。《文献通考》卷五十四《职官》八《学士院》:

  “石林叶氏曰:学士院正厅曰玉堂,盖道家之名。初,李肇《翰林志》:末年居翰苑者,皆谓凌玉清,遡紫霄,岂止于登瀛洲哉!亦曰登玉堂焉!自是遂以玉堂为学士院之称,而不为榜。太宗时,苏易简为学士,上尝语曰:

  “玉堂之设,但虚传其说,终未有正名!”乃以红罗飞白“玉堂之署”四字赐之。易简即扃鐍置堂上,每学士上事,始得一开视,最为翰林盛事。”

  ③“汉明光”,汉宫殿名。《三辅黄图》卷二《汉宫》:“未央宫渐台西有桂宫,中有明光殿,皆金玉珠玑为帘箔,处处明月珠,金陛玉阶,昼夜光明。”《全唐诗》卷二百岑参《河西太守杜公挽歌四首》其三:“忆昨明光殿,新承天子恩。”

  ④“眷言草昧待经论”以下二句,“眷言”,《诗经小雅大东》:“眷言顾之,潸焉出涕。”《毛传》:“眷,反顾貌。”“草昧”,《易经屯卦》:“天造草昧。”疏:“草谓草创,昧谓幽昧……言物之初造,其形未著,其体未彰,故在幽冥闇昧也。”此喻国家(指清朝)初建之时,一切皆不完备。“经纶”,理丝为经,编丝成绳为纶,引申为治理国家大政。《易经屯卦》:“云为屯,君子以经纶。”《礼记中庸》:“唯天下至诚,为能经纶天下之大经,立天下之大本,知天下之育化。”《明史》卷七十三《职官志》二:“成祖初……特简(侍)读、(侍)讲、编(修)、检(讨)等官,参预机务,谓之内阁。”又卷七十《选举志》二:“成祖七年,内阁七人,非翰林者居其半。翰林(修)纂、(编)修,亦诸色杂用。自(英宗)天顺二年,李贤奏定篡、修专选进士。由是,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南北礼部尚书、侍郎及吏部右侍郎,非翰林不任。而庶吉士始进之时,已群目为储相。”进士考试,取一甲三名,其中“状元授修撰,榜眼、探花授编修;二、三甲考选庶吉士者,皆为翰林官,”声誉显赫,责任重大,前途无量,故曰“岂独润色需文章。”

  ⑤“金灯翠旗邀春辇”以下二句,“金灯”,金色辉煌之灯火。东汉郭宪《洞冥记》卷三:种火之山,“有明茎草,夜如金灯,折枝为炬,照见鬼物之形。”《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陈诗》卷八江总《新人姬人应令诗》:“玉轶轻轮五香散,金灯夜火百花开。”“翠旗”,翠鸟羽毛装饰之旗。杜甫《渼

  》:“岑参兄弟皆好奇,携我远来游渼陂(按:大湖名,在陕西鄠西县五里,湖周十四里……湘妃汉女出歌舞,金支翠旗光有无。”“《宫燕》、《林莺,诗篇名。“题御墙”,题诗御墙之上。

  “面陈三策帝嘉叹”以下二句,“三策”,白居易《代书诗一百韵寄微之》:“万言经济略,三策太平基。”“赐第非关权贵前,”言其因陈策受奖赐第,与权贵无关。贾开宗等曰:“借学士有讽。”

  “探花”,《明史》卷七十《选举志》二:“举人试之京师曰会试,中式者天子亲策于廷曰廷试,亦曰殿试。分一、二、三甲以为名第之次。一

  甲止三人,曰状元、榜眼、探花。”

  “曲江之曲酒满船”,唐时考中的进士,放榜后大宴于曲江亭,谓之“曲江会”,宋人称“闻喜宴”。详前卷四《寄二兄》诗笺注。

  “挥手但谢立身好”以下二句,“李同”,应为“李白”,见校记,按:王维于安、史叛乱中曾接受伪官;李白为永王璘僚佐,璘起兵反叛,

  白亦获罪。二人诗名才名虽高,然其立身名节,皆有损疵。《新唐书》卷二百二《文艺王维传》:“安禄山反,玄宗西狩,维为贼得,以药下利,阳瘖。禄山素知其才,迎置洛阳,迫为给事中。……贼平,皆下狱。或以诗

  闻行在,时缙(按:维兄王缙)位已显,请削官赎维罪,肃宗亦自怜之,下迁太子中允。”又《李白传》:“安禄山反,(白)转侧宿松、匡庐间,永王璘辟为府僚佐。璘起兵,逃还彭泽,璘败,当诛。”郭子仪救之,免死罪,流夜郎,后赦还。贾开宗等曰:“用意好”。

  “忆我前辈过我拜,”崇祯十二年,朝宗应金陵乡试,南京国子司业周凤翔先访朝宗于寓所,惊动整个南京城,朝宗声誉,达到极点。详见

  《哀辞九章右庶子周文节公凤翔》。练贞吉曰:“(后)侯子往谒,相与讲钧敌之礼,不使在弟子列。”

  “我今山野形丑怪”,自言入清后隐居山林,村夫野老形貌丑陋,与士林官场,绝相怪异。

  “学士此日为大臣”以下二句,言蒋超高中进士,已进入翰林院,贵为朝廷大臣,因为什么事情忽然间来到我侯氏这狭窄简陋的门庭呢!“逡巡”,忽然,顷刻。陆游《剑南诗稿》卷四十五《除夜》:“相看更觉光阴速,笑语逡巡即隔年。”“夷门”,战国时魏国国都大梁城的东门,魏国隐士侯嬴曾为夷门监者,后因以夷门为氏。夷门,即我侯氏家。

  “讯问薇省早二毛”,以下二句,“薇省”,紫薇省的简称。唐开元年间,改中书省为紫薇省,简称薇省。后因称中央机要枢密之地为薇省。徐作肃曰:“薇省,学士父鸣玉也,与侯子少同学,前有《赠蒋黄门》诗。”按:蒋鸣玉,弘光朝官给事中,给事黄门,处枢要之地,故云。一问起其父亲,勾联起早年被害、亡国之往事,故云“泪下生平转不快。”

  “曲学阿世人”,背离自己原来所学而违心地迎合现世之人。《史记》卷百二十一《儒林列传辕固生传》:‘(公孙弘)侧目而视固,固曰:“公孙子,务正学以言,无曲学以阿世!

  “平津自老君自少”二句,“平津”,指汉平津侯公孙弘。《汉书》卷五十八《公孙弘传》:“公孙弘,菑川薛人也。少时为狱吏,有罪免。家贫,牧豕海上。年四十余,乃学《春秋》杂说。武帝初即位,招贤良文学士,是时弘年六十,以贤良征为博士。”使匈奴,还报不合上意,免官。元光五年,复以贤良文学征为博士。“时方通西南夷,巴蜀苦之,诏使弘视焉。还,奏事,盛毁西南夷无所用,上不听。每朝会议,开陈其端,使人主自择,不肯面折庭争于是上察其行慎厚岁中至左内史。弘奏事,有所不可,不肯庭辩常与主爵都尉汲黯请间,黯先发之,弘推其后,上常说(悦),所言皆听,以此日亲贵。尝与公卿约议,至上前,皆背其约以顺上指(旨)。汲黯庭诘弘曰:‘齐人多诈而无情,始为与臣等建此议,今皆背之,不忠。’上问弘,弘谢曰:‘夫知臣者以臣为忠,不知臣者以臣为不忠。’上然弘言。左右幸臣每毁弘,上益厚遇之。…为内史数年,迁御史大夫。……诸常与弘有隙,无近远,虽阳与为善,后竟报其过。杀主父偃,徙董仲舒(于)胶西,皆弘力也。”

  过江秋咏八首[自注]壬辰作①

  北固涛声涌帝京,南徐秋色满江城。潮连雨霡芙蓉湿,日落晴帆燕雀轻。岂是新亭终有恨,从来故国总关情。邻舟更奏清商曲,不管霜华旅鬓生。

  秋原落日照姑苏,为问西施更有无?一自上流收锦缆

  ,几回迁客吊吴趋。多情橘柚垂朱实,失意蒹葭冷玉凫。最苦繁华同逝水,生公石藓不曾枯。

  槜李雄蕃枕大濆,乘潮东望气氤氲鸳鸯湖外吴枫尽,烟雨楼中越岫分。组练一时俱织锦,楼船何日更成军?自来乌喙伤心地,莫使朝京相国闻。

  钱塘江口问仙槎,带粤襟闽一线斜。秋淼天河摇日月

  ,水深宫殿守龙蛇。谁沉汉使千金璧,更射潮声万里沙?南极不妨为北斗,漫开老眼望京华。

  建业平分眇眇愁,客心日夜大江流。钟声先到临湖殿,暝色偏深结绮楼。龙虎脉从淮泗合,镐丰都为子孙留。三秋遥想埋弓处不信钟山王气收!

  粉红江上水晶寒,高并南瓯象纬看。极岛风云通蜃市,

  中洋花茜领番官。人家近日秋仍沸,历数乘桴汉有澜。底事闲愁缘小物,荔枝无路到长安。

  新开岭道已经年,并建三藩海尽边。西望梧云邀翠辇,南来桂管入蛮烟。清猿频下孤妃泪,舞象如闻大乐县。谁向宸游传往事,至今秋月照虞渊。

  武昌高枕控三湘,何事虚无托鬼方?昨夜楚王云入梦,多时屈子芰为裳。洞庭落叶秋逾白,鲛室空青晚更苍。鸿雁一声天际下,岳阳尽处是衡阳。

  校记:

  [一]“是”,本衙本、强善本、力轩本皆作“可”。

  [二“玉”,强善本作“雪”。

  [三]“成”,本衙本、强善本、力轩本皆作“盛”。

  笺注:

  题下自注:“壬辰作。”“壬辰”,顺治九年。此八首诗作于顺治九年九月秋过江访友时。

  国涛声涌帝京”,“北固”,北固山,在今镇江市北。《元和志》卷二十五《丹徒县》(明清时为镇江府治):“北固山,在县北一里,下临长江,其势险固,因以为名。”“帝京”,指南京;或谓镇江。《元和志》卷二十五:“后汉献帝建安十四年,孙权自吴理丹徒,号曰‘京城’,(按:又名京口)今州是也。”

  ③“南徐”,南徐州,治镇江。《宋书》卷三十五《州郡志》一:“南徐州刺史。晋永嘉大乱,幽、冀、青、并、兖州及徐州之淮北流民相率过淮,亦有过江在晋陵郡界者。晋成帝咸和四年,司空郗鉴又徙流民之在淮南者于晋陵诸县,其徙过江南及留在江北者,并立侨郡县以司牧之。……文帝元嘉八年,更以江北为南充州,江南为南徐,治京口(即今镇江市)。“江城”临江之城市,此指镇江。

  岂是新亭终有恨”以下二句“新亭”在今南京市南,地临江滨,南朝宋武帝即位于此,改名中兴亭。《文选》卷二十谢玄晖《新亭渚别范零

  陵》诗李善注引《十洲记》:“丹阳郡新亭在中兴里,吴旧亭也。”《景定建康志》:“新亭亦曰中兴亭,去城西南十五里近江渚。《丹阳记》曰:‘京师三亭,吴旧立。先基既坏,隆安中,丹阳尹司马恢之徙创今地。,《世说新语言语》:“过江诸人,每至美日,辄相邀新亭,藉卉饮宴。周侯()中坐而叹曰:‘风景不殊,正自有山河之异!’遂相视流泪。唯王丞相(导)愀然变色曰:‘当共戮力王室,克复神州,何至作楚囚相对!,“故国”,已被灭亡的明朝。

  ⑤“邻舟更奏清商曲”二句,《乐府诗集》卷四十四《清商曲辞序》:

  “清商乐,一曰清乐。清乐者,九代之遗声,其始即相和三调是也,并汉魏已来旧曲。……后魏孝文讨淮、汉,宣武定寿春,收其声伎,得江左所传中原旧曲《明君》、《圣主》、《公莫》、《白鸠》之属,及江南《吴歌》,荆楚西声,总谓之清高乐。”《词谱》云古乐府有清商曲辞。“其音多哀怨”。《古今乐录》亦言其声“凄苦”,是“哀思之音。”“霜华”,比喻白发。

  “姑苏”,吴县,今苏州市。详卷三《得姑苏消息二首笺注》。

  “西施”,春秋越国苎罗山美女。传说越败于会稽,越命范蠡求得西施而进于吴王夫差,吴方许和。从此吴王沉溺美色,终为越所灭,《壮悔堂文集》卷十有《西施亡吴辩》一文详其笺注。

  “一自上流收锦缆”四句,“收锦缆”,解开锦缆。《先秦汉魏南北朝诗全宋诗》卷八鲍照《从临海王上荆初发新渚 诗》:“收缆辞帝郊,扬棹发皇京。”“锦缆”,锦制的用来系舟的绳索。杜甫《城西陂泛舟诗》:“春风自信牙樯动,迟日徐看锦缆牵。”按:此指左良玉于崇祯十六年从武昌(上流)率三十万大军,顺长江东下,欲趋南京“就食”一事。当时阮大铖扬言,朝宗乃左良玉在南京之“内应”。从此之后,朝宗便逃离南京,成为“迁客”,多次经过苏州逃难。“吴趋’,吴门(即吴县、苏州),明朝时苏州最为

  ‘繁华”之地。“多情,”即“垂朱实”,寓“朱明”意。屈原《橘颂》有“受命不迁”,“深固难徙”,“文章烂兮”等语。

  “生公石”,又叫千人石,在苏州虎丘剑池旁。《清一统志苏州府》一《山川虎丘山》:“古号剑池,旁有石可坐千人,号‘千人石’。千人石俗传因生公讲法得名。”“生公,竺道生。《清一统志苏州府》五《仙

  :“竺道生,巨鹿人。游长安,从什公受法来止虎丘,聚石为徒,讲《涅槃经》,石皆点头。”

  槜李雄藩枕大濆,”槜李,《方舆考证一百卷》卷七十四《浙江二嘉兴府古迹》;槜李故城,在秀水县西南。《春秋》定公十有四年于越败吴于槜李。杜氏《左传》注:嘉兴县南醉李城也。按:《公羊传》作醉李。《汉书地理志》:由拳县有柴辟城,故就里乡,吴、越战处。《府志》:槜李城在县西南七十里。”“大濆”,浪,此指大运河,槜李临河为城。

  “鸳鸯湖”,《清一统志嘉兴府》一《山川》:“鸳鸯湖,在秀水县南三里,长水所汇也。一名南湖,宋闻人兹《南湖草堂记》云:‘槜李东南皆陂湖,而南湖尤大,计百二十顷。’曹学佺《名胜志》:‘湖中多鸳鸯,或云东西两湖相接,如鸳鸯然,故名。’《明史》卷四十四《地理志五嘉兴府》:“嘉兴,南有南湖,亦曰鸳鸯湖,流合运河。”

  “烟雨楼”,《清一统志嘉兴府古迹》:“烟雨楼,在秀水县滮湖洲中,吴越钱元璙建。嗣后相继修葺。中为岑楼,楼前有台曰矶,明宁龚勉所作。后为放生池,明董其昌题曰鱼乐园。左有亭曰清晖,右有亭曰来凤。亭后为凝碧阁。四面临湖,浮青漾碧,晨烟暮雨,杳霭空蒙。渔唱菱歌,与欸乃间发,为城南名胜之景。”

  “组练一时俱织锦”二句,“组练”,代军队。《左传》襄公三年:

  “春,楚子重伐吴,……使邓廖帅组甲三百,被练三千以攻吴。”组甲、被练,皆用来代指身穿甲衣的士兵。辛弃疾《稼轩词编年笺注》卷一《水调歌头舟次扬州和杨济翁同显先韵》:“汉家组练十万,列耸层楼。”“织锦”,用越王勾践典。李白《越中览古》:“越王勾践破吴归,义士还家尽锦衣,宫女如花满春殿,只今唯有鹧鸪飞。”敖英《唐诗绝句类选》:“前三句赋昔日之繁华,末一句咏今日之凄凉。”“楼船”,叠层如楼之大战船。《史记平准书》:“是时,越欲与汉用船战逐,乃大修昆明池,列观环之,治楼船,高十余丈,旗帜加其上,甚壮。”《玉海》卷一百四十七《兵制水战建炎楼船凌波军》:“建炎元年六月二十一日,置水军以习水战,号‘楼船’。从李纲之请也。”

  “自来乌喙伤心地”二句,《吴越春秋勾践伐吴外传》第十:越既灭吴,报会稽之耻,于是范蠡谓相国文种曰:“高鸟已散,良弓将藏;狡兔已尽,良犬就烹。夫越王为人长颈乌(一作鸟)喙,鹰视狼步,可以共患难,不可以共处乐。……子若不去,将害于子明矣!”文种不信其言,越王果赐剑使自裁。文种临死叹又笑曰:“后百世之末,忠臣必以吾为喻矣!”

  “钱塘江口问仙搓”,《清一统志杭州府》一《山川》:“浙江在府城东南。自严州府桐庐县流入富春县为富春江,经钱塘、仁和两县为钱塘江,又东至海宁州界海门入海。”“钱塘江口”,即海门。“仙槎,”仙人所乘的筏。“槎”,一作查、楂。张华《博物志》卷十《杂说下》:“旧说云:天河与海通,近世有人居海渚者,年年八月浮槎,去来不失期。人有奇志,立飞阁于槎上,多赍粮,乘槎而去。十余日中,犹观星月日辰;自后芒芒忽忽,亦不觉昼夜。去十余日,奄至一处,有城郭状,屋舍甚严。遥望宫中多织妇,见一丈夫。牵牛渚次饮之。牵牛人乃惊问曰‘何由至此?’此人具说来意,并问此是何处。答曰:‘君还,至蜀郡,访严君平则知之。’竟不上岸,因还如期,后至蜀郡问君平,(君平)曰:‘某年月日,有客星犯牵牛宿。’计年月,正是此人到天河时也。”王嘉《拾遗记》卷一《唐尧》:

  “尧登位三十年,有巨查浮于西海,查上有光,夜明昼灭,海人望其光,乍大乍小,若星月出入矣。查常浮绕四海,十二年一周天,周而复始。……羽人栖其上,群仙含露,以漱日月之光,则如暝矣。……游海之人,犹传其神仙也。”

  “带粤襟闽一线斜”,此指由浙、闽向两广之地延伸之海岸线。以上两句,问“仙槎”之有无,欲乘之循海至粤地也。时顺治九年,居于两广、云贵地区的晚明政权,又发动了第二次抗清高潮,人心为之一振。详见前本卷《过彭使君》“传闻五岭开”句笺注。

  “秋淼天河摇日月,”详本诗笺注,暗喻抗清的大好形势。

  “谁沉汉使千金璧”,古人以沉璧于河为祭河神以盟誓。《宋书》卷二十七《符瑞志》上:“武王没,成王少,周公旦摄政,……与成王观于河洛、沉璧、礼毕,王退。”《文选》王融《三月三日曲水诗序》:“握河沉璧,封山纪石《说苑》卷六《复恩》:“晋文公人国,至于河,令弃笾豆茵席……舅犯闻之,中夜而哭……文公曰:‘祸福利害不与咎氏同之者,有如白水!’祝之,乃沉璧而盟。”

  “更射潮声万里沙”,《宋史河渠志七》:“浙江通大海,日受两潮。梁开平中,钱武肃王始筑捍海塘,在候潮门外。潮水昼夜冲激,版筑不就,因命强弩数百以射潮头,又致祷晋山祠。既而潮避钱塘,东击西陵,遂造竹器,积巨石,植以大木。堤岸既固,民居乃奠。”苏轼《分类东坡诗》卷二十四《八月十五日看潮》之五:“安得夫差水犀手,三千强弩射潮低。”

  “南极不妨为北斗”二句,“南极,”国家南方最远之处,此当指广西的晚明政权。时桂王朱由榔在广西称帝已六载。“北斗”,北斗星,指北天排列成斗形的天枢等七星。多用以代指朝廷。“京华”,明朝原来的京城北京。杜甫《秋兴八首》诗其二:“夔府孤城落日斜,每依北斗望京华。”

  “建业平分眇眇愁”二句,“建业”,今南京市。《清一统志江宁府古迹》:“建康故城在上元县南,秦、汉秣陵县地。《三国吴志》:建安十五年,孙权徙治秣陵。明年,改秣陵曰建业。”“大江”,长江。屈原《九歌湘夫人》:“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李《虞美人》:“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文选》卷二十六谢玄晖《暂使下都夜发新林至京邑赠西府同僚》诗:“大江流日夜,客心悲未央。”

  “钟声先到临湖殿”二句,《全唐诗》卷三十六虞世南《凌晨早朝》:

  “日晖青锁殿,霞生结绮楼。”唐宫廷中有结绮楼,南朝陈宫廷中有临春、结绮等阁。《新唐书》卷七十七《宪宗孝明皇后郑氏传》:“咸通三年,帝(懿宗)奉后宴三殿,命翰林学士侍立结绮楼下。”《南史》卷十《陈后主张贵妃传》:“至德二年,乃于光昭殿前起临春、结绮、望仙阁”,沉檀香为窗牖栏槛,饰以金玉珠翠。“每微风暂至,香闻数里,朝日初照,光映后庭。”

  “龙虎脉从淮泗合”,“龙虎脉”,帝王之气脉。《史记》卷七《项羽本纪》:“范增说项羽曰:“(沛公)今入关,财物无所取,妇女无所幸,此其志不在小。吾令人望其气,皆为龙虎,成五色,此天子气也。“淮、泗合”,淮水、泗水汇流处,即凤阳。明皇祖陵在凤阳。

  “丰、镐”,周之旧京,丰京为文王建,镐京则为武王都。此指南京。

  “三秋遥想埋弓处”,“三秋”,秋九月。唐王勃《王子安集》卷五王阁诗序》:“时维九月,序属三秋。”“埋弓处,”指帝王陵寝处,此指南京。《史记》卷二十八《封禅书》:“黄帝采首山铜铸鼎于荆山下。鼎既成,有龙垂胡髯,下迎黄帝。黄帝上骑,群臣后宫从者七十余人。龙乃上去。余小臣不得上,乃悉持龙髯。龙髯拔,堕。堕黄帝之弓。百姓仰望,黄帝既上天,乃抱其弓与胡髯号。故后世因名其(升仙处为“鼎湖”),其弓

  曰‘乌号’。

  “不信钟山王气收”,“钟山”,南京山名,代南京。明太祖朱元璋陵在此。《清一统志江宁府山川》:“钟山,在上元县东北朝阳门外。”又

  《江宁府》三《陵墓》:“太祖孝陵,在上元县东北朝阳门外,当钟山之阳。”“王气”,帝王之气。《太平御览》卷一百一十六上《吴录》曰:“张纮言于孙权曰:“秣陵楚武王所置,名为金陵。始皇时。望气者云金陵有王者气。”又:“刘备曾使诸葛亮至京,因睹秣陵山阜,叹曰:“钟山龙盘,石城虎踞,此帝王之宅。”

  “水晶”,水晶宫。梁任昉《述异志》卷上:阖闾构水晶宫,尤极珍怪,皆出之水府。”按:此指作者从镇江北固山远望两广。水晶宫,或喻桂王行宫也。

  “高并南瓯象纬看”,本句言南瓯遥远,在天地相接处,与日月星辰相并。“南瓯”,南方瓯越之地,这里即指下首之“桂管”,晚明政权所在地

  区,习称“西瓯”。《梁书》卷五十六《侯景传》:“及太清二年,景果归附,高祖宜欣然自悦谓与神通,乃议纳之,而意犹未决。曾夜出视事,至武德

  阁,独言‘我家国犹若金瓯,无一伤缺……。,“象纬”,日月星辰。杜甫《游龙门奉先寺》:“天闚(一作阙)象纬逼,云卧衣裳湿。”仇注引杨慎云:“天闚”、“云卧”、乃倒字法,言闚天则星辰垂地,卧云则空翠湿衣。”又作象数经纬讲。晋王嘉《拾遗记》卷二《殷汤》:“师延者,殷之乐人也。设乐以来世遵此职。到师延,精述阴阳,晓明象纬,莫测其为人。”杜甫《九

  日蓝田崔氏庄》:“蓝水远从千涧落,玉山高并两峰寒。”

  “极岛风云通蜃市”,“极岛”,最南方的海岛。“蜃市”,海市,海市蜃楼。大气因折光而形成的反映地面物体的形象。宋沈括《梦溪笔谈》卷二十一《异事》:“登州海中时有云气如宫室、台观、城堞、人物、车马、冠盖,历历可见,谓之海市。”

  “中洋花茜领番官”,“中洋花茜”,末详。“番官”,少数民族之酋长。按:顺治九年,桂王之晚明政权发动了大规模的反攻,其军队的主要成员,多为西南苗、瑶、壮、彝、等族人民。

  “秋仍沸”,言因当地,“人家近日”,故深秋九月,天气仍然很热。庾信《庾子山集》卷二《哀江南赋:“冤霜夏零,愤泉秋沸。城崩杞妇之哭,竹染湘妃之泪。”

  “历数乘桴汉有澜”,“历数乘桴”,意为明朝的历数尚未到尽头。

  《书经大禹谟》:“天之历数在汝躬。”《传》:“历数谓天道。”《疏》:“历数谓天历运之数,帝王易姓而兴,故言历数谓天道。”“乘桴”,乘竹木小伐。

  《论语公治长》:“子曰:道不行,乘桴浮于海。”“汉”,天河。据说海通天河。见本诗第四首诗笺注。

  “底事闲愁缘小物”二句,“小物”,即下句之“荔枝”。《新唐书》卷七十六《杨贵妃传》:“妃嗜荔枝必欲生致之。乃置骑传送,走数千里,味未变而到京师。”杜牧《樊川文集》卷二《过清华宫绝句》诗:“长安回望绣成堆,山顶千门第次开。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以上二句是说,“愁”的原因是“荔枝”无法贡献到“长安”,即山河破碎,国家处于战乱中。“缘小物”,因小物,回答“底事闲愁”;“小物”,即指荔枝。物小而关系甚大,可见愁亦非“闲愁。”

  “岭道”,通往五岭之南的道路。

  “三藩”,清顺治二年,定都南京的南明福王政权覆灭之后,鲁王即位于绍兴、唐王即位于福州、桂王即位于肇庆,此三藩王所建立的政权,统称晚明政权,史称“前三藩”、“明三藩”,皆处于东南至南方沿海一带,故云“海尽边”。又“东南沿海的鲁王、唐王政权失败后,清廷为了进攻两广的桂王政权,“改封恭顺王孔有德为定南王、怀顺王耿仲明为靖南王、智顺王尚可喜为平南王。命孔有德率兵剿广西‘余贼’,絜家驻防。耿仲明、

  尚可喜率兵剿广东‘余贼”,俱絜家驻防。”(蒋良骥《东华录》卷六顺治六年五

  月),习称“后三藩”、“清三藩”。因皆处南方边陲沿海地区,故亦可曰“海尽边。”从本首所“咏”之内容观之,似指前者。

  “西望梧云邀翠辇”,“梧”,古苍梧,即广西梧州。“翠辇”,以翡翠珠玉为饰的天子所乘的辇车,这里指晚明桂王的车驾。桂王,名朱由榔,

  明神宗之孙,桂端(恭)王(神宗第七子)常瀛之子。其父常瀛于天启七年之藩衡州;崇祯十六年,衡州陷,与吉、惠二王同走广西,居梧州;顺治二年死,其子朱由榔袭其爵。顺治三年,东南沿海的唐王、鲁王政权失败后,“两广总督丁魁楚,广西巡抚瞿式耜、巡按王化澄与旧臣吕大器等共推

  由榔监国。母妃王氏曰:‘吾儿不胜此,愿更择可者。’魁楚等意益坚,合谋迎于梧,十月十四日监国(广东)肇庆,”十一月称帝,年号永历(《明史》卷百二十《诸王传》五)“邀”,迎。“邀翠辇”,迎桂王车驾来肇庆登位也。

  “南来桂管入蛮烟,”“桂管”,广西桂林。桂王即位广东肇庆的当年,清兵由福建西向长途进军,攻取广州,肇庆吃紧,桂王又西奔梧州,再奔湖南武冈。顺治四年,清兵攻陷长沙、衡州、永州后,桂王又西奔柳州。时瞿式耜与总兵官焦琏守桂林,击退了清兵的进攻,桂林稍安;加之湖南明将郝永忠、卢鼎与何腾蛟等俱退守广西。焦琏等又收复阳朔、平乐、浔阳,诸将分兵各地自守,广西全境略定。四年十二月,桂王返回桂林。顺治五年,郝永忠败于兴安;六年,何腾蛟死于湘潭;七年,清兵大举进攻桂林,瞿式耜又死于难。桂王先后又由桂林南奔柳州、梧州、南宁。时

  明将之间、朝臣内部,派别林立,相互倾轧。九年二月,孙可望又迎桂王到贵州省南界之安龙所。此后朝事皆听于可望,凡不听其专断者,几乎被斫杀殆尽。参见《明史诸王传》五《桂王传》,《明季南略》卷十一、十二、十三、十四有关章节。早在顺治五年桂王欲入南宁时,瞿式耜即指出:“南宁蛮乡,不可久驻。”(《明季南略》卷十一《瞿式耜复守桂林》条)至人贵州安龙所,更是蛮乡烟瘴之地,极不利于统领反清斗争。

  “清猿频下孤妃泪”,“清猿”,猿声凄清,故称。郦道元《水经注》卷三十四《江水注》:“每至晴初霜旦,林寒涧肃,常有高猿长啸,属引凄异,空谷传响,哀转久绝。故渔歌曰: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李白《梦游天姥吟留别》诗:“谢公宿处今尚在,渌水荡漾清猿啼。”“孤妃”,舜之二妃娥皇、女英。《列女传》卷一《有虞二妃》:“舜陟方,死于苍梧,号日重华:二妃死于江湘之间。”《初学记》卷二十八引晋张华

  《博物志》:“舜死,二妃泪下,染竹即斑。”此言遗民有泪。

  “舞象如闻大乐县”,“舞象”,象之能舞者。“县”,即悬。“大乐”,庄重典雅之音乐。用于帝王祭祀、朝贺、燕享等典礼。《礼记乐记》:“大乐与天地同和,大礼与天地同节。”此言旧臣犹舞。

  宸游”,北极星之位为宸,此代指帝王,即前面说的“三藩”,主要指桂王。《文苑英华》卷一百七十六唐苏《侍宴安乐公主庄应制》诗:“箫鼓宸游倍宴日,和鸣双凤喜来仪。”“往事”,崇祯、弘光与唐王、鲁王覆亡的前车之鉴也。

  “虞渊”,传说为日没处。《淮南子天文训》:“(日)至于虞渊,是谓黄昏。”‘入于虞渊之汜,曙于蒙谷之浦。”此当指明之废宫。

  “武昌高枕控三湘,”“武昌”,今湖北武昌市。明末为左良玉驻节之地。“三湘”,说法不一。古代诗文中多无实指,一般泛称湘江流域,今洞庭湖南北之地。《清一统志武昌府形势》:“地居形要,控接湘川,边带涢、沔,当荆、吴、江、汉之冲要。……号为东南巨镇。”

  “鬼方”,谓荆楚之地。《易经既济》:“高宗伐鬼方,三年克之。”

  《竹书纪年》上《武丁》:“三十二年,伐鬼方,次于荆。三十四年克鬼方,氐、羌来宾。”《清经解》卷三百六十惠栋《九经古义周易》下“汲郡《古文》云:武丁三十二年伐鬼方,次于荆。三十四年王师克鬼方,氐、羌来宾。故《商颂殷武》云:挞彼殷武,奋伐荆楚。……窃疑周之荆楚,商时谓之鬼方。《古文》所谓次于荆者,盖鬼方之地也。”

  “昨夜楚王云入梦”,“楚王”,楚怀王。《文选》卷十九宋玉《高唐赋序》:“昔者楚襄王与宋玉游于云梦之台,望高唐之观,其上独有云气,崒兮直上,忽兮改容,须臾之间,变化无穷。王问玉曰:‘此何气也?’玉对曰:‘所谓朝云者也。’王曰:‘何谓朝云?’玉曰:‘昔者先王(怀王)尝游高唐,怠而昼寝,梦见一妇人曰:‘妾巫山之女也,为高唐之客。闻君游高唐,愿荐枕席。王因幸之。去而辞曰:妾在巫山之阳,高丘之阻,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旦朝视之,如言,故为立庙,号曰朝云。”

  “多时屈子芰为裳”,“多时”,不多时。所谓时间不长。“屈子”,屈原。《史记》卷八十四《屈原传》:“屈原者名平,楚之同姓也。为楚怀王左徒。博闻强志,明于治乱,娴于辞令。入则与王图议国事,以出号令;出则接遇宾客,应对诸侯,王甚任之。上官大夫与之同列,争宠而心害其能。怀王使屈原造为宪令,屈原属草稿未定。上官大夫见而欲夺之,屈平不与,因馋之曰:‘王使屈平为令,众莫不知,每一令出,平伐其功,以为‘非我莫能为’也。王怒而疏屈平。屈平疾王听之不聪也,谗诏之蔽明也,邪曲之害公也,方正之不容也,故忧愁幽思而作《离骚》。”屈原《离骚》有:

  “进不入以离尤兮,退将复修吾初服。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

  “洞庭落叶”,“洞庭”,湖名。在湖南省北部,长江南岸。环湖为岳阳、华容、安乡、常德、汉寿诸县。湘、资、沅、澧诸水皆汇于此。有数道通长江。屈原《九歌湘夫人》:“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庾信

  《庾子山集》卷二《哀江南赋》:“辞洞庭兮落木。去涔阳兮极浦。”

  “鲛室”,鲛人所居之室。梁任昉《述异记》下:“南海中有鲛人室,水居如鱼,不废机织,其眼能泣,泣则出珠。晋木玄虚《海赋》云:‘天琛水怪,鲛人之室。’此指洞庭湖水也。

  “岳阳尽处是衡阳”,“岳阳”,今湖南岳阳县,在临湘县西南,明清为岳州府治,地当洞庭湖入长江口。“衡阳”,今湖南衡阳市,在岳阳之南。衡阳有衡山回雁峰,相传鸿雁至衡阳而止。《清一统志衡州府山川回雁峰》:“世传阳鸟不过衡山,至此而返。”贾开宗等评以上八首云:“此与陵《秋兴八首》果有分别否?读者须放开眼孔,莫谓今人不逮古也。”

  越水遇李大元素

  俱是梁园客,相逢越水滨。道穷殊念汝,岁晚尚依人。抱膝吟何事?读书悔误身。弃襦真磊落,仗剑即嶙峋。璧握邯郸赵,关开鸟鼠秦。自注]元素尝游侠京洛。少年倾剧孟,上座倒陈遵。惯落南楼月,能生北里春。投诗为意气颈莫逡巡。镜里原陵影,匣中荆聂尘,乾坤阴唧

  ,唧,日月火燐燐。白发忧天短,青门看雨频。刘伶惟近酒,张翰欲寻莼。赖有江湖兴,终于眺望亲。钧舟遥泛稳,菰米嫩烝匀。疏懒甘藏拙,苍茫善卜邻。千秋闲草屦,一旦老纶巾。名姓原狂士,形容想赘民。岂知飘泊甚,共对咏怀谆。忽漫三冬尽,聊安四壁贫。怜君多肺病,腰背几时伸![自注]元素时以腰疾伏枕。

  校记:

  一“读书”,强善本作“儒冠”。

  一

  二]“弃襦”,“襦”,本衙本、强善本、力轩本作“繻”,作繻是,见笺注。

  笺注:

  ①“李元素”,归德人。此诗为顺治九年十二月在嘉兴作。

  ②“梁园”,代指商丘。《商丘县志》卷三《古迹》:“梁园,在城东,一作梁苑,或云即兔园。梁孝王筑东苑,方三百里,大治宫室,为复道,

  自宫连属于平台三十余里。”

  ③“越水滨”,越地之水滨。此指浙江嘉兴一带。顺治九年冬,方域南访彭孝先于嘉兴,时孝先为嘉兴府推官。

  ④“道穷殊念汝”二句,“道穷”,《说文》:“一达谓之道。”难达则为道穷,言不遇于时,不被世用而归隐。贾开宗等评此二句云:“沉着含蓄,有忆有恨。”

  ⑤“抱膝吟”,《三国志蜀志诸葛亮传》:“亮躬耕垄亩,好为《梁父吟》。”裴松之注引三国魏鱼豢《魏略》:“每晨夕从容,常抱膝长啸。”后以

  “抱膝吟”为高人志士之吟咏抒怀。

  “弃襦真磊落”,“襦”,应作“繻”,见校记。古时出入关津之凭证。

  帛上写字,裂为两半,出关时取以验合,乃可复出。《汉书》卷六十四下

  《终军传》:“(终军)从济南当诣博士,步入关,关吏予军繻。军问:‘以此何为?’吏曰:‘为复传,还当以合符。’军曰:‘大丈夫西游,终不复传还。’弃繻而去。军为谒者,使行郡国,建节东出关,关吏识之,曰:‘此使者乃前弃繻生也。”杜甫《杜工部草堂诗笺》卷二十六《七月一日题终

  明府水楼》之二:“宓子弹琴邑宰日,终军弃繻英妙时。”

  “仗剑即嶙峋”,“仗剑”,持剑。《史记》卷九十二《淮阴侯列传》:“及项梁渡淮,信仗剑从之。”“嶙峋”,矗立峭耸貌。

  “璧握邯郸赵,”“邯郸”,今邯郸市,战国时赵国都城。《史记》卷八十一《廉颇蔺相如列传》:“赵惠文王时,得楚和氏璧。秦昭王闻之,使人遗赵王书,愿以十五城请易璧。……于是王召见,问蔺相如曰:‘秦王以十五城请易寡人之璧,可予不?’相如曰:‘秦强而赵弱,不可不许。’王

  曰:‘取吾璧,不予我城奈何?’相如曰:‘秦以城求璧而赵不许,曲在赵;赵予璧而秦不予城,曲在秦。均之二策,宁许以负秦曲。’王曰:‘谁可使者?’相如曰:‘王必无人,臣愿奉璧往使。城入赵而璧留秦;城不入,臣请完璧归赵。’赵王于是遂遣相如奉璧西入秦。秦王坐章台见相如,相如奉璧奏秦王。秦王大喜,传以示美人及左右,左右皆呼万岁。相如视秦王无意偿赵城,及前曰:‘璧有瑕,请指示王。’王授璧,相如因持璧却立,倚柱,怒发上冲冠,谓秦王曰:‘大王欲得璧,使人发书至赵王,赵王悉召群

  臣议,皆曰:秦贪,负其强,以空言求璧,偿城恐不可得。议不欲予秦璧。

  臣以为布衣之交尚不相欺,况大国乎!且以一璧之故逆强秦之欢,不可。于是赵王乃斋戒五日,使臣奉璧,拜送书王庭。何者?严大国之威以修敬也。今臣至,大王见臣列观,礼节甚倨,得璧,传之美人,以戏弄臣。臣观大王无意偿赵王城邑,故臣复取璧。大王必欲急臣,臣头今与璧俱碎于柱矣。’相如持其璧睨柱。秦王恐其破璧,乃辞谢固请,召有司案图,指从此以往十五都予赵。相如度秦王特以诈详为予赵城,实不可得,乃谓秦王

  曰:‘和氏璧,天下所共传宝也,赵王恐,不敢不献。赵王送璧时,斋戒五日,今大王亦宜斋戒五日,设九宾于廷,臣乃敢上璧。’秦王度之,终不可强夺,遂许斋五日,舍相如成广传。相如度秦王虽斋,决负约不偿城,乃使其从者衣褐,怀其璧,从径道亡,归璧于赵。”

  “关开鸟鼠秦”,“关”,函谷关,秦东关名,在今洛阳西灵宝县境。“鸟鼠秦”,秦地之鸟鼠同穴山,在今甘肃渭源县。《书经禹贡》:“终南、惇物,至于鸟鼠。”伪《孔传》:(终南、惇物、鸟鼠)三山名,言相望。”又:

  “导渭自鸟鼠同穴。”自注云:“元素尝游侠京、洛。”“京”,西京长安;“洛”,东京洛阳。此代雍州、豫州地区。

  “少年倾剧孟”,《史记》卷一百二十四《游侠列传》:“鲁朱家者,与高祖同时。鲁人皆以儒教,而朱家用侠闻。所藏活豪士以百数,其余庸人不可胜言。然终不伐其能、歆其德,诸所尝施,唯恐见之。振人不赡,先从贫贱始。家无余财,衣不完彩,食不重味,乘不过軥牛,专趋人之急,甚己之私。既阴脱季布将军之厄,及布尊贵,终身不见也。自关以东,莫不延颈愿交焉。楚田仲以侠闻,父事朱家,自以为行弗及。田仲已死,而洛阳有剧孟。周人以商贾为资,而剧孟以任侠显诸侯。吴、楚反时,条侯为太尉,乘传车将至河南,得剧孟,喜曰:‘吴、楚举大事而不求孟,吾知其无能为已矣。’天下骚动,宰相得之若得一敌国云。剧孟行大类朱家,而好博,多少年之戏。”此以剧孟比元素。

  “上座倒陈遵”,《汉书》卷九十二《游侠传》:“陈遵,字孟公,杜陵人也”,“放纵不拘,”“嗜酒,每大饮宾客,满堂辄关门,取客车辖投井中,虽有急,终不得去。”“遵大率常醉,然事亦不废。长八尺余,长头大鼻,容貌甚伟,略涉传记,赡于文辞。性喜书,与人尺牍,主皆藏去以为荣。请求不敢逆,所到,衣冠怀之,唯恐在后。时列侯有与遵同姓字者,每至人门,曰陈孟公,坐中莫不震动,既至而非,因号其人曰陈惊坐云。”

  “惯落南楼月”,谓元素常与里贤深夜饮咏,风流倜傥。《清一统志古迹》“容武昌府二:南楼,在武昌县南,又名玩月楼。”《世说新语止》:“庾太尉(亮)在武昌,秋夜气佳景清,使(按:应作“佐吏殷浩、王胡之之徒登南楼理咏(按:吟诵诗文),音调始遒,闻函道中有屐声甚厉,定是庾公。俄而率左右十余人步来,诸贤欲起避之。公徐曰:‘诸君少住,老子于此处兴复不浅!’因便据胡床,与诸人咏谑,竟坐甚得任乐。后王逸少下,与丞相(王导)言及此事,丞相曰:‘元规(庾亮之字)尔时风范,不得不小颓。’右军答曰:‘唯丘壑独存。,《晋书》卷七十三《庾亮传》所记略同。《李太白全集》卷二十二《陪宋中丞武昌夜饮》诗:“清景南楼夜,风流在武昌。”

  生北里春”,谓元素乃名闻遐迩,使乡里生辉。“北里”,城北之村里,犹言乡里,闾巷。王维《田园乐七首》其一:“出入千门万户,经过北里南邻。”李贺《箜篌引》:“北里有贤兄,东邻有小姑。”

  “投诗”,赠诗。宋王令《答束徽之索诗》:“勉为瓦砾投,幸有金珠报。”

  “原、陵”,战国时礼贤下士的平原君、信陵君,事见《史记》卷七十六《平原君列传》、七十七《魏公子列传》。此亦以喻无素。

  “荆、聂”,战国时仗义行侠的荆轲聂政,事见《史记》卷八十六

  《刺客列传》。此亦以比元素。

  “乾坤阴唧唧”以下二句,比喻明朝末年政治昏暗,战火四起。“阴唧唧”,阴霾欲雨貌。一说“唧唧”,灌注貌。

  “白发忧天短”以下二句,谓元素忧虑天下战乱,头发变白搔短;虽隐乡里之间,然盼望天晴太平经常翘首以望。“青门”,长安城东门,其色青故名。汉初邵平曾隐居于此,后遂以为隐地之代称,详《史记》卷五十三《萧相国世家》、《三辅黄图》卷一《都城十二门》。

  “刘伶惟近酒”,《世说新语任诞》:“刘伶病酒,渴甚,从妇求酒。妇捐酒毁器,涕泣谏曰:‘君饮太过,非摄生之道,必宜断之!’伶曰:‘甚善!我不能自禁,唯当祝鬼神,自誓断之耳;便可具酒肉。’妇曰:‘敬闻命。’供酒肉于神前,请伶祝誓。伶跪而祝曰:‘天生刘伶,以酒为名(按:名通命)。一饮一斛,五斗解酲。妇人之言,甚不可听!’隗(按:意为颓)然已醉矣。”

  “张翰欲寻莼,典出《晋书》卷九十二《张翰传》,详前卷四《咏怀诗二十一首》其九“张翰起归思,取兴非鲈莼”句笺注。

  “江湖兴”,《南史隐逸传》:“或遁迹江湖之上,或藏名岩石之下。”杜甫《陪郑广文游何将军山林十首》其八:“坐对秦山晚,江湖兴颇随。”

  “钓舟遥泛稳”以下二句,杜甫《秋日寄题郑监湖上亭》诗:“磨灭余篇翰,平生一钓舟。”《秋兴八首》其七:“波漂菰米沉云黑,露冷莲房坠粉红。”又其七有“香稻啄余鹦鹉粒,碧梧栖老凤凰枝”句,旧说以为是用倒字法,以证杜甫晚年诗律之工与艺术成就之高,故贾开宗等评曰:“造语适得个中,非少陵不能。”“钓舟”句,《吕氏春秋应审览具备》:“太公尝隐于钓鱼矣。”《淮南子说林训》:“钓鱼者泛杭,任动者车鸣也。”菰米”,菰乃多年生草本植物,生浅水中,春生新芽如筍,名茭白,可为菜羹;秋结黑实,曰菰米,可作饭,故杜甫形容其盛曰“沉云黑。”

  “疏懒甘藏拙”,“疏懒”,疏散不愿受拘束。《文选》卷四十三嵇叔夜《与山巨源绝交书》:“性复疏懒,筋驽肉缓,头面常一月十五不洗。”“藏拙”,蔽掩其拙唐刘餗《隋唐嘉话》卷下:“梁常侍徐陵之于齐时,魏收文学北朝之秀,收录其文集以遗陵,令传之江左。陵还,济江而沉之,从者以问陵,曰:吾为魏公藏拙。’

  “卜邻”,择邻。《左传》昭公三年:“且谚曰:‘非宅是卜,唯邻是卜。’二三子先卜邻矣。”杜预注:“卜良邻。”杜甫《杜工部草堂诗笺》卷十五《寄赞上人》:“一昨陪锡杖,卜邻南山幽。”

  “纶巾”,青丝绶所为之头巾,非官服,又名诸葛巾,世传孔明军中之。《世说新语简傲》:“谢中郎(万)是王蓝田女婿,尝著白纶巾,肩舆径至扬州听事(按:即厅堂)见王,直言曰:‘人言君侯痴,君侯信自痴。’“老纶巾”,犹言远离官场至年老。

  “赘民”,隐士。《宋史》卷四百五十八《隐逸传》:“(王樵)遂与俗绝,自称赘世翁,唯以论兵击剑为事。一驴负装,徒步千里,晚年屡游塞下。画策干何承矩、耿望,求灭辽复仇,不用。乃于城东南隅累砖自环,谓之茧室。铭其门曰:天生王樵,薄命寡智。材不济时,道号‘赘世’。生而为室,以备不虞。死则藏形,不虞乃备。”又:黄晞,自号晞隅子。“石介在太学,遣诸生以礼聘召,晞走匿邻家不出。”

  “共对咏怀谆”,“咏怀”,晋阮籍有《咏怀诗》。南朝梁钟嵘《诗品》上:“晋步兵阮籍诗,其源出于《小雅》。……而《咏怀》之作,可以陶性情,发幽思。言在耳目之间,情寄八荒之表。”“谆”,似应作醇,酒也;言共对酒抒怀也。

  “三冬尽”,冬季三个月已尽,此指顺治九年十二月底。

  “聊安四壁贫”,《史记》卷一百一十七《司马相如传》:“相如乃与驰归成都,家居徒四壁立。”司马贞《索隐》:“孔云祥云:徒,空也。家空无资储,但有四壁而已,云就此中以安立也。”

  “腰背几时伸,”自注:“元素时以腰疾伏枕。”

  咏史五首

  汉家卫子夫,乃是平阳姝。朝侍公主前,跪进蝉鬓须。妆罢赐蛾黄,起谢幸自娱。一旦武皇来,置酒邸第区。清歌奏者众,窈窕与之俱。醉后天耳热,忽听子夫殊。千金召入宫,翟褕龙文纡。簪花上林苑,揽镜昆明湖。璇宫咏雎鸠,前星诞凤雏。帝为赦天下,大享三日酺”平阳是日贺,入向椒涂趋。再拜称皇后,垂手但一扶。

  范雎不得意,尝求事魏齐。命为须贾副,出聘不敢辞。反命忽得罪,横罹箠与笞。胁断但舌存,佯死委粪泥。幸遇咸阳使,附车与之西。献策帝大昆“雎来开我迷”。易名为张禄,丞相实崔巍。气凌六国小,俯视函关低。须贾再来聘,肉眼乃不知。微服过驿舍,感旧赠一绨。以此得逭诛,堂下食蒿黎。归语尔梁王,张禄即范雎。速斩魏齐头,免使社稷墟。魏齐遍出走,天下无留栖。敝笼函首来,相视何凄凄!

  英雄当蹉跎,亦复耽窈窕。重耳昔出走,眷言齐国好。晏安岂不怀,鸩毒脾肉早。姜氏本妇人,志略何了了。桑下觞公子,极醉不复晓。密与舅犯谋,疾出郎邪道。人生图远大,割爱乃可保。君看霸业臣,赴时迹如扫。

  豫让事智伯,尝怀国士遇。三卿连合成,骄愎卒致仆。一旦贵卿头,乃为饮器污。感愤不轻死,隐忍报仇故。旷野哭吞声,白日飒以暮。漆身变我形,吞炭变我语。得入襄子宫,运去天不祚。霸略自不同,竟释豫生去。其后伺出游,往伏桥下柱。襄子有老马,惊鸣使主寤。两刺两不成,矢剑本吾素。愿斩君王衣,持此地下诉。士为知己死,即死犹无斁

  孔光本名臣,刘歆亦令子。并生太平日,清华若玉峙。倏忽图富贵,君父轻脱屣。温树何小心,六经有深耻。贤者贵守节,慎终如其始。嗟哉歆与光,新室竟误尔。

  校记:

  [一“姝”,力轩本、重刻本误为“黄”。

  [二]“黄”、力轩本、重刻本误为“姝”。

  [三“昆”,不辞;强善本、力轩本、资灿本、重刻本皆作“悦”,是。

  [四“柱”,本衙本、强善本、力轩本皆作“住”。

  笺注:

  ①此诗约作于顺治九年冬。

  ②“汉家卫子夫”,《史记》卷四十九《外戚世家》:“卫皇后字子夫,生微矣。盖其家号曰卫氏,出平阳侯邑。子夫为平阳主讴者。武帝初即位,数岁无子。平阳主求诸良家子女十余人,饰置家。武帝祓霸上还,因过平阳主。主见所侍美人,上弗说。既饮,讴者进,上望见,独说卫子夫。是

  日,武帝起更衣,子夫侍尚衣轩中,得幸。上还坐,欢甚,赐平阳主金千斤。主因奏子夫奉送入宫。子夫上车,平阳主拊其背曰:‘行矣,强饭,勉之!即贵,无相忘。’入宫岁余,竟不复幸。武帝择宫人不中用者,斥出归之;卫子夫得见,涕泣请出。上怜之,复幸,遂有身(孕),尊宠日隆。召其兄卫长君、弟(卫)青为侍中。而子夫后大幸有宠,凡生三女一男,男名据(按:即后来的戾太子)。……于是废陈皇后,而立卫子夫为皇后。”

  ③“平阳姝”,平阳的一个美女。即前引《史记外戚世家》所云“出平阳侯邑。”裴駰《集解》引徐广曰:“平阳侯曹寿,尚平阳公主。”“平阳”,在今山西临汾,为尧之故都。

  ④“朝侍公主前”以下二句,言卫子夫朝朝暮暮侍奉于平阳公主面前,平阳公主早晨梳妆时,她跪献蝉鬓、蜂须等头上所戴的发饰。“公主”,指平阳公主,为汉景帝与王皇后所生之长女。“蝉鬓须”,蝉鬓、蜂须,指两种发饰。晋崔豹《古今注》卷下《杂注》第七:“魏文帝宫人绝所爱者,有莫琼树、薛夜来、田尚衣、段巧笑四人,日夕在侧。琼树乃制蝉鬓,缥缈如蝉(翼),故曰蝉鬓。”“须”,指如蜂之须的装饰品,或曰形容女子之秀发。王建《宫词》之四十二:“蜂须、蝉翅薄松松,浮动搔头似有风。”(《全唐诗》卷三百二)按:以上四句写其出身地位卑微,即前引《外戚世家》所谓“生微矣”。

  ⑤“妆罢赐蛾黄”以下二句,言卫子夫为平阳公主梳妆之后,公主赐之以“闹蛾儿”、“黄金缕”等装饰品,她便起身致谢,暗自庆幸,殊感欣娱。“蛾黄”,蛾儿(又名闹蛾儿)、黄金缕(本指金色之柳丝,此指以黄金为饰

  的发饰)。《稼轩词编年笺注》卷二《青玉案元夕》:“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宋周密《武林旧事》卷二《元夕》:“元夕节物,妇人皆戴珠翠、闹蛾、玉梅、雪柳……。”宋佚名《宣和遗事》(《说库》本)卷上:

  “京师民有似雪浪,尽头上戴着玉梅、雪柳、闹蛾儿,直到鳌山下看灯。”据金盈之《新编醉翁谈录》卷三《京城风俗记》载:“凡雪梅皆缯、楮(纸)为之”。贾开宗等评曰:“即少陵‘残杯’、‘冷炙’意(按:见《奉赠韦左丞丈二十二韵》诗),此(按:指卫子夫)觉风华奕奕。”按:以上写其情趣低下。

  “一旦武皇来”以下四句,言有一天汉武帝来到平阳公主邸舍,平阳公主置酒筵款待武帝,卫子夫与众歌女一起歌舞侑酒。“武皇”,汉武帝刘彻,见前笺注①。

  “醉后天耳热”以下四句,言汉武帝酒后耳热,对卫子夫一见倾心,使以千金重礼,召入皇宫,封为皇后。“翟褕”,一作“褕翟”、“揄狄”,指画有彩色雉图之衣,为王后之服。《周礼天官》:“内司服,掌和王后之六服:袆衣、揄狄、阙狄、鞠衣、展衣、缘衣,素沙。”郑玄注:“郑司农云:

  “袆衣,画衣也。……揄狄、阙狄,画羽饰。……”玄谓“狄”当为“翟”。翟,雉名。伊洛而南,素质五色皆备成章曰翚。江、淮而南,青质五色皆备成章曰摇。王后之服,刻绘为之形而彩绘之,缀于衣以为文章。袆衣,画翚者;揄翟,画摇者。”“龙文”,《明史》卷六十六《舆服志》二《皇后冠服》“翟衣,深青,织翟文十有二等,间以小轮花。红领褾襈裾,织金云龙文。……蔽膝随衣色,织翟为章三等,间以小轮花四,以緅为领缘,织金云龙文。”此指由原来卑微的侍婢歌女而被封为皇后。

  “簪花上林苑”,“簪花”,插花、戴花于冠。“上林苑”,汉宫苑名,“周袤三百里,有离宫七十所,皆容千乘万骑”(《三辅黄图》卷四《苑囿》)。此言采花于上林苑而簪之,实指游乐于上林苑中。

  “揽镜昆明湖”,取镜于昆明池而照之,实指游乐于昆明池。“昆明湖”,即昆明池,在长安西南上林苑中,汉武帝于元狩四年(或作三年)所凿,周回四十里(或谓十里)(《三辅黄图》卷四《池沼》)

  “璇宫咏雎鸠”,“璇宫”,即璇室,以美玉装饰的宫室,此指奢华之宫殿。《三国志魏书杨阜传》:“桀作璇室、象廊,纣为倾宫、鹿台。”“雎鸠”,即《诗经周南关雎》篇。其辞曰:“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此言深受汉武帝所宠爱。

  “前星诞凤雏”,“前星”,代指皇太子。见《汉书五行志》下之下。

  “凤雏”,所谓龙子凤雏,此喻其高贵。此指卫子夫所生之太子据(即戾太子)。

  “大享”,祭宗庙。“三日酺”,诏天子百姓可以聚饮三日。《汉书文帝纪》:诏曰:“朕初即位,其赦天下,赐民爵一级,女子百户牛酒,酺五

  日。”师古注引文颖曰:“汉律:三人以上无故群饮酒,罚金四两。今诏横赐得令会聚饮酒五日也。”据本诗可知,皇帝生太子,则天下可“三日酺”也。

  “平阳”,指平阳公主。

  “入向椒涂趋”,趋步向皇后之宫。“椒涂”,皇后居住之宫室,用椒粉和泥涂壁,故名椒宫椒房、椒涂。《文选》卷五十八颜延年《宋文皇帝元皇后哀策文》:“兰殿长阴,椒涂弛卫。”李善注:“《汉书仪》:皇后称椒房,椒涂室,以取温暧,除恶气也。”

  “再拜称皇后”二句,写二人地位之变化,卫子夫之骄贵凌人。以上第一首。

  “范雎不得意”以下八句,《史记范雎传》:“范雎者,魏人也,字叔。游说诸侯,欲事魏王,家贫无以自资,乃先事魏中大夫须贾。须贾为魏昭王使于齐,范雎从。留数月,未得报。齐襄王闻雎辩口,乃使人赐雎金十斤及牛酒,雎辞谢不敢受。须贾知之,大怒,以为雎持魏国阴事告齐,故得此馈,令雎受其牛酒,还其金。既归,心怒雎,以告魏相。魏相,魏之诸公子,曰魏齐。魏齐大怒,使舍人笞击雎,折胁摺齿。雎佯死,即卷以箦,置厕中。宾客饮者醉,更溺雎,故僇辱以惩后,令无妄言者。雎从箦中谓守者曰:‘公能出我,我必厚谢公。’守者乃请出弃中死人。魏齐醉,曰:‘可矣’。范雎得出。后魏齐悔,复召求之。魏人郑安平闻之,乃遂操范雎亡,伏匿,更名姓曰张禄。”

  “幸遇咸阳使”二句,“咸阳使”,从咸阳派来的使者,即秦国谒者王稽。《史记范雎传》:“当此时,秦昭王使谒者王稽于魏。郑安平诈为卒,侍王稽。王稽问:‘魏有贤人可与俱西游者乎?’郑安平曰:‘臣里中有张禄先生,欲见君,言天下事。其人有仇不敢昼见。’王稽曰:‘夜与俱来。’郑安平夜与张禄见王稽。语未究,王稽知范雎贤,谓曰:‘先生待我于三亭之南。’与私约而去。王稽辞魏去,过载范雎入秦。……王稽遂与范雎入咸阳。”

  “献策帝大昆“帝”,指秦昭王。“昆”,他本多作“悦”,《史记范雎传》作“大悦、“善”。《范雎传》载,雎初至秦,昭王置之传舍,食以草具,岁余弗见。于是“范雎乃上书曰:‘臣闻明主立政,有功者不得不赏,有能者不得不官;劳大者其禄厚,功多者其爵尊,能治众者其官大。故无能者不敢当职焉,有能者亦不得蔽隐。……臣愿得少赐游观之间,望见颜色,一语无效,请伏斧质。’于是秦昭王大悦,乃谢王稽,使以传车,召范雎。”当时的秦国,昭王之母宣太后及宣太后的两个弟弟穰侯、华阳君与昭王的两个弟弟泾阳君、高陵君擅政专权,私家之富,重于王室。然而穰侯还想越过韩、魏二国,而伐齐国的纲、寿二邑,以扩大他在陶邑的封地(按:纲、寿临近陶邑)。范雎见昭王后,因进言曰:“‘越人之国而攻,可乎?’即令攻取,秦国能占有乎?这只能肥穰侯而无益于秦。‘王不如远交而近攻,得寸则王之寸也,得尺亦王之尺也。今释此而远攻,不亦缪(谬)乎?……’王曰:‘寡人敬闻命矣!’乃拜范雎为客卿,谋兵事。”范雎日益亲,数年后又“请间说曰:‘臣居山东时,闻齐之有田文,不闻有其王也;

  闻秦之有太后,穰侯、华阳、高陵、泾阳,不闻有其王也。……今太后擅行不顾,穰侯出使不报,华阳、泾阳等击断无讳,高陵进退不请,四贵备而国不危者,未之有也!……见(现)王独(孤)立于朝,臣窃为王恐,万世之后,有秦国者,非王子孙也!’昭王闻之大惧,曰:‘善!’于是废太后,逐穰侯、高陵、华阳、泾阳君于关外。秦王乃拜范雎为相。”

  “六国”,指山东(崤山以东)或曰关东(函谷关以东)之六国:韩、赵、魏、燕、齐、楚。

  “函关”,即函谷关,在今河南灵宝西,为秦国与六国间必经之关塞,由秦出关即为六国。

  “须贾再来聘”以下四句,“聘”,古代诸侯国之间派使臣通交修好。“绨”,粗缯,此指绨袍。《史记范雎传》:“范雎既相秦,秦号曰张禄,而魏不知,以为范雎已死久矣。魏闻秦且东伐韩、魏,魏使须贾于秦。范雎

  闻之,为微行,敝衣间步之邸,见须贾。须贾见之而惊曰:‘范叔固无恙乎?’范雎曰:‘然’。…须贾曰:‘今叔何事?’范雎曰:‘臣为人庸赁。’须贾意哀之,留与坐饮食,曰:‘范叔一寒如此哉!’乃取其一绨袍以赐之。”

  “以此得逭诛”,以下六句“逭”,逃避,避免。“梁王”,即魏王。“蒿藜”,蒿莱与蒺藜,这里泛指野草。《史记范雎传》载:须贾后来知道范雎即秦相张禄时,“乃肉袒膝行,因门下人谢罪。于是范雎盛帷帐,侍者甚众,见之……日:‘汝罪有三耳!昔者楚昭王时而申包胥为楚却吴军,楚王封之以荆五千户,申包胥辞不受,为丘墓之寄于荆也。今雎之先人丘墓亦在魏,公前以雎有外心于齐而恶雎于魏齐,公之罪一也;当魏齐辱我于厕中,公不止,罪二也;更醉而溺我,公其何忍乎?罪三矣。然公之所以得无死者(按:意即我今天之所以免你一死的原因是)以绨袍恋恋,有故人之意,故释公。’乃谢罢。人言之(秦)昭王,罢归须贾。须贾辞于范雎,范雎大供具,尽请诸侯使,与坐堂上,食饮甚设。而坐须贾于堂下,置莝、豆其前(按:莝,切碎的草,即诗中之“蒿藜,令两黥徒夹而马食之。数曰:

  ‘为我告魏王,急持魏齐头来;不然者,我且屠大梁。,

  “魏齐遍出走”以下四句,《史记范雎传》:“须贾归,以告魏齐,魏齐恐,亡走赵,匿平原君所。”秦昭王欲为范雎报仇,邀平原君至秦而扣

  留之,并写信给赵王,不持魏齐头来,不仅不放平原君,且将以兵伐赵。魏齐又奔魏,欲因信陵君而奔楚。信陵君畏秦而犹豫,魏齐走投无路,“怒而自经。赵王闻之,卒取其头予秦,秦昭王乃出平原君归赵。”以上第二首。

  “英雄当蹉跎”以下二句,言当英雄失时之际,也会沉溺于女色之中。“耽”,沉溺。“窈窕”,美好貌,此指美女,女色。

  “重耳昔出走”以下二句,“重耳”,晋献公子,其母狄女。献公宠骊姬,生奚齐,欲尽杀太子申生及诸公子而立奚齐。太子被杀,重耳及公子夷吾出亡。在外一十九年而后入晋即位,为晋文公,时年六十二岁。历尽磨难,受到锻炼,终于成为春秋时代霸主之一,故朝宗以“英雄”视之。初,重耳出亡,先至狄。居十二年;又经卫至齐。“齐桓公厚礼,而以宗女妻之,有马二十乘,重耳安之。……爱齐女,毋去心。(其从臣)赵衰、咎犯乃于桑下谋行。齐女侍者,在桑上闻之,以告其主。其主乃杀侍者。劝重耳趣行。重耳曰:‘人生安乐,孰知其他;必死于此,不能去!’:“眷”,反顾、顾念。“言”,语中助词,无实义。

  “晏安岂不怀”以下二句,“晏安”,安逸的生活。“脾肉早”,“脾”,通髀,指大腿;“脾肉早”,指大腿上很早生出很多肉来,人很早地肥胖起来,不利于驰骋疆场,建功立业。典出《三国志蜀书先主传》。后常用为久处安逸生活,壮志渐消,不能有所作为之典。

  “姜氏本妇人”以下六句,“姜氏”,重耳所娶齐国“宗女”之妻。“公子”指重耳,为晋国诸公子。“舅犯”,重耳之舅父狐偃咎犯。“郎邪”,一作“瑯琊”,“琅玡”,春秋时齐地,今山东胶南之诸城一带。《史记晋世家》载:重耳贪恋在齐之安逸生活,不肯离去,“齐女(姜氏开导)日:

  ‘子,一国公子,穷而来此,数士者(指随从出亡的人)以子为命。子不疾反

  国,报劳臣,而怀女德,窃为子羞之;且不求,何时得功?’乃与赵衰(咎犯)等谋,醉重耳,载以行。行远而觉(酒醒),重耳大怒,引戈欲杀咎犯……遂行。”

  “人生图远大”以下四句,乃作者所发之议论。“霸业臣”,指随从晋公子重耳。亡一十九年、后来辅助重耳成就霸业的贤士谋臣赵衰、狐偃咎犯(孤偃,字子犯,因是重耳之舅,又称舅犯、咎犯;舅咎音同通用)、贾佗、先轸(后封于原,又称原轸)、魏武子等,见《史记晋世家》。“赴时”,趋时。《列子力命》:“农赴时,商趣(通趋)利,工追求,仕逐势,势使然也。”《晋世家》载:晋献公杀太子申生,重耳逃至蒲;献公又使宦者履鞮趣杀于蒲,重耳越墙,宦者追之,“斩其衣袪”得脱而亡。后至狄、至卫,

  “过五鹿,饥而从野人乞食,”其狼狈、穷苦可想而知。有苦才有乐,历穷而后达,此物之常理;若耽于逸乐,消磨意志,无不败矣,故作者深有感慨。以上第三首。

  “豫让事智伯”以下二句,《史记刺客列传豫让传》:“豫让者,晋人也。故尝事(晋大夫)范氏及中行氏,而无所知名。去而事(晋大夫)智伯,智伯甚尊宠之。”又豫让后来回答赵襄子曰:“臣事范、中行氏,范、中行氏皆众人遇我,我故众人报之;至于智伯,国士遇我,我故国士报之。”“国士”,一国之中杰出的人物。犹言英雄、豪杰式的人物。

  “三卿连合成”以下二句,“三卿”,《史记晋世家》载:晋出公、晋哀公时,晋卿知(同智)伯最强;“哀公四年,(晋卿)赵襄子、韩康子、魏桓子共杀知伯尽并其地。”“骄愎”,骄横无礼、一意孤行。晋出公十七年,知伯联合赵、韩、魏共分范氏、中行氏之地以为己邑。出公怒而不允,知伯又与三卿赶走出公,另立哀公为晋君。“晋国之政皆决于知伯,晋哀公不得有所制。”知伯并进而占有了范氏、中行氏原来所有的土地。据《战国策赵策一》载:接着,知伯又索地于韩,韩康子欲弗与,恐兵加之,乃

  使使者致万家之邑一于知伯”。又索地于魏,魏宣(按:应作桓子欲弗与,恐兵加之,亦“使人致万家之邑一于知伯。”又索地于赵,“赵襄子弗与。知伯因阴结韩、魏”以兵伐赵,“三月不能拔,因舒军而围之,决晋水而灌之”,“城之不沉者三板”。于是赵以“赵亡,难必及于韩、魏矣”的利害关系,说服韩、魏倒戈,与赵联合,三卿遂“大败知伯军而禽知伯,知伯身死、国亡、地分、为天下笑,此贪欲无厌也。”

  “一旦贵卿头”以下二句,“贵卿”,晋卿知伯,“曾一时掌晋国生杀予夺之大权,身份地位最为尊贵。《战国策赵策一》:“及三晋分知氏,赵襄子最怨知伯,而将其头以为饮器。”知伯贪婪骄愎,襄子亦太过,故贾开宗等评曰:“只是平常语,已悲惨不可言。”

  “感愤不轻死”以下四句,言三卿灭智伯,豫让之所以没有像一般人那样,激于义愤而当时为智伯殉节,而是隐身忍辱、苟活下来,乃是为了将来为智伯报仇的缘故。他藏身旷野山林,尝为智伯之惨死、头为饮器而吞声哭,感动天地,大白天忽然冷风飒飒,昏暗如暮。《战国策赵策一》:“豫让遁逃山中,曰:‘嗟乎!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吾其报知氏之仇矣。

  “漆身变我形”以下十四句,朝宗于本诗所述与《战国策赵策》一、《史记刺客列传》所记皆小有异。据《战国策》与《史记》载,豫让第一次刺赵襄子,是改变姓名,扮成罚作劳役的刑徒,进入赵襄子宫中,假装着为赵家涂刷厕所墙壁,欲乘襄子入厕时,以所怀之匕首刺杀之。“襄子如厕,心动,执问涂者,则豫让也,内持兵刃,曰:‘欲为知伯报仇。’左右欲杀之,赵襄子曰:‘彼义士也,吾谨避之耳。……’卒释之。”(引文见《战国策赵策一》,下同)豫让第二次刺赵襄子,才是“漆身为厉(按:《史记》司马贞《索隐》认为“厉”,通癞,恶疮。“凡漆有毒,近之多患疥肿,若癞疮然。”)灭须去眉,自刑以变其容……又吞炭为哑,变其音”,使世人不识其为豫让而预有所备,于是伏襄子“所当过桥下。襄子至桥而马惊。襄子曰:

  ‘此必豫让也。’使人问之,果豫让。……使兵环之。”于是豫让请求以剑斩襄子之衣而后死,“襄子义之,乃使使者持衣与豫让。豫让拔剑三跃,呼天击之曰:‘而(通尔”,即自呼“你豫让”之意;史记作“吾”,义更明)可以报知伯矣!’遂伏剑而死。死之日,赵国之士闻之,皆为涕泣。”按:朝宗以为豫让第一次刺襄子时,即“漆身”、“吞炭”,似记忆之误,“语”,语音,声音。“祚”,福佑,保佑。“霸略”,赞赵襄子有雄霸之略。“豫生”,犹言豫先生,指豫让。

  “斁”音度,败也。《书经洪范》:“彝伦攸斁。”《伪孔传》:“斁,败也。”此句言虽死而名不败,即身死而名扬于天下之意。以上第四首。

  孔光本名臣”,《汉书》卷八十一《孔光传》:“孔光,字子夏,孔子十四世之孙也。……经学尤明,年未二十,举为议郎。光禄勋匡衡举光方正,为谏大夫。……成帝初即位,举为博士,数使录冤狱,行风俗,振赡流民,奉使称旨,由是知名。……是时,博士三科……光以高第为尚书。观故事品式,数岁明习汉制及法令。上甚信任之,转为仆射,尚书令。……数年,迁诸吏光禄大夫,秩中二千石,给事中,赐黄金百斤,领尚书事。后为光禄勋,复领尚书,诸吏给事中如故。凡典枢机十余年,守法度,修故事。上有所问,据经法以心所安而对,不希旨苟合。”后为御史大夫。成帝崩,于大行前拜受丞相、博山侯印绶,继历大司徒、太傅、太师、辅三帝、居公辅位前后十七年。

  “刘歆亦令子”,《汉书》卷三十六《楚元王传》附《刘歆传》:“歆字子骏,少以通《诗》、《书》、能属文,召见成帝,待诏宦者署,为黄门郎。河平中,受诏与父向领校群书,讲六艺传记;诸子、诗赋、数术、方技,无所不究。向死后,歆复为中垒校尉。哀帝初即位,大司马王莽举歆宗室有材行,为侍中太中大夫,迁骑都尉,奉车光禄大夫,贵幸。复领校

  《五经》,卒父前业,歆乃集六艺群书种别为《七略》。……歆及向始皆治

  《易》,宣帝时,诏向受《谷梁春秋》,十余年,大明习。及歆校秘书,见古文《春秋左氏传》,歆大好之。……初,《左氏传》多古字古言,学者传训诂而已。及歆治《左氏》,引经文以解经,转相发明,由是章句义理备焉。歆亦湛靖有谋,父子俱好古,博见强志,过绝于人。歆以为左丘明好恶与圣人同,亲见夫子,而《公羊》、《谷梁》在七十子后,传闻之与亲见之,其详略不同。歆数以难向,向不能非间也。”按:刘向、刘歆父子,皆西汉大学问家,此谓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故曰:“令子”。

  “并生太平日”,此指成帝、哀帝之世。《汉书》卷十《成帝纪赞》云:成帝时,“公卿称职,奏议可述;遭世承平,上下和睦。”虽有“赵氏乱内,外家擅朝”,然亦无战乱。卷十一《哀帝纪赞》云:“孝哀自为藩王及充太子之宫,文辞博敏,幼有令闻。睹孝成世,禄去王室,权柄外移,是故临朝,娄(屡)诛大臣,欲强主威,以则武、宣。”卷八十一《孔光传》亦云:哀帝初即位,躬行俭约,省减诸用,政事由己出,朝延翕然,望至治焉。”

  “清华”,清贵显要、文彩华赡。

  “倏忽图富贵”以下二句,《汉书》卷八十一《孔光传》:会哀帝崩,太皇太后以新都侯王莽为大司马;征立中山王,是为平帝。帝年幼,太后称制,委政于莽。初,哀帝罢黜王氏,故太后与莽怨丁、傅、董贤之党。莽以(孔)光为旧相名儒,天下所信,太后敬之,备礼事光。所欲搏击,辄为草,以太后指,风光上之,厓眦皆莫不诛伤。莽权日盛,光忧惧不知所出,上书乞骸骨。莽白太后:‘帝幼少,宜置师傅。’徙光为帝太傅,位四辅,给事中,领宿卫供养,行内署门户,省服御食物。明年,徙为太师,而莽为太傅。光常称疾,不敢与莽并。有诏朝望朔,领城门兵。莽又风群臣奏莽功德,称宰衡,位在诸侯王上,百官绕焉。光愈恐,固称疾辞位。”又卷九十九《王莽传》上:亦云“莽以大司徒孔光名儒……于是盛尊事光,引光女婿甄邯为侍中奉车都尉。诸哀帝外戚及大臣居位素所不说(悦)者,莽皆傅致其罪,为奏请,令邯持与光。光素畏惧,不敢不上之。莽白太后,辄可其奏。”于是前将军何武、后将军公孙禄,红阳侯立等,皆被免遣。孔光成了王莽打击异己与篡夺政权的工具。又卷九十九《王莽传》:“于是附顺者拔擢,忤恨者诛灭。王舜、王邑为(莽)腹心,甄丰、甄邯主击断,平晏领机事,刘歆典文章,孙建为爪牙。”又卷三十六《楚元王传》附《刘歆传》亦曰:“会哀帝崩,王莽持政,莽少与歆俱为黄门郎,重之,白太后。太后召歆为右曹太中大夫,迁中垒校尉,羲和,京兆尹,使治明堂辟雍,封红休侯。……及王莽即位,歆为国师。”“君父轻脱屣”,把君父忠之孝大义看得微不足道,像脱掉一只破鞋子那样毫不顾惜地甩掉。贾开宗等曰:“痛刺,此处着宛转不得!”

  “温树何小心”以下二句,《汉书孔光传》:“上有所问……如或不从,(光)不敢强谏争,以是久而安。时有有所言,辄削草稿,以为章主之过,以奸忠直,人臣大罪也。……沐日归休,兄弟妻子燕语,终不及朝省政事。或问光:‘温室省中(晋灼曰:“长乐宫中有温室殿。”)树皆何木也?’光默不应,更答以他语,其不泄如是。”平时谨小慎微,然在六经所载之君父忠孝大义面前,却视如破屣,故曰“有深耻。”

  “新室”,新朝,王莽篡汉后建之朝代曰“新”。以上第五首。

  夜泊过姜如须

  姑苏夜泊听《吴趋》,乃是东海姜如须。当年过江第一人,何事混作荆蛮民?鵔冠上玳瑁簪,采菱临水伤客心。相期太湖射凫雁,随阳之鸟不忍侵。手携寸弩袖中藏,日坐桥门南望吟。君尚能射射猛虎,出右北平雪风舞。李广一醉老蹉跎,眼底生花徒自苦。

  笺注:

  ①“姜如须”,《明史》卷二百五十八《姜垓传》:“垓,字如须,崇祯十三年进士,授行人。埰下狱(按:姜埰,垓兄,时官礼科给事中,以直言下狱),垓尽力营护。后闻乡邑破,父殉难,一门死者二十余人,垓请代兄系狱,释埰归葬,不许。即日奔(父)丧,奉母南走苏州。初,垓为行人,见署中题名碑,崔呈秀、阮大铖与魏大中并列,立拜疏请去二人名。及大铖得志,滋欲杀垓甚。垓乃变姓名,逃之宁波。国亡乃解。”宋荦曰:“如须,东海姜垓也。举崇祯庚辰进士,弃官隐居苏州。”《苏州府志》卷一百十二《流寓》二:“后大铖得志,怨垓兄弟,必欲杀之。避至徽州,变姓名逃之宁波,避迹台、宕间之伫石山,久之,复俱来吴(苏州)。年四十先埰卒,门人私谥‘贞文先生。,本诗作于顺治九年冬,作者南访苏州时。

  ②“姑苏夜泊听《吴趋》”,“姑苏”,苏州之别称,因其西南有姑苏山而得名。“《吴趋,此指吴歌。《乐府诗集》卷六十四《杂曲歌辞吴趋行

  :“崔豹《古今注》:吴人以歌其地。陆机《吴趋行》曰:‘听我歌吴趋’。趋,步也。”

  ③“东海”,此指东海郡,西汉时指古兖州至邳县以东地区,治郯城。姜垓山东半岛莱阳人,故云。《左传》襄公二十九年:“为歌《齐(风)》,

  曰:美哉,泱泱乎,大风也哉!表东海者,其大公(按:意指姜太公之齐国)乎!”莱阳正在姜齐境内。贾开宗等评曰:“起胜。”

  ④“当年过江第一人”以下二句,写如须守节不仕清。考《明史》卷二十四《庄烈帝纪》:崇祯十五年十一月“壬寅,大清兵南下,畿南郡邑多不守。……十二月,大清兵趋曹、濮,山东州县相继下。”前笺注①引《明史姜垓传》所谓“后闻乡邑破,父殉难,一门死二十余人”,似在此时。

  “垓请代兄系狱,释埰归葬,不许;即日奔丧,奉母南走苏州”,时亦应在崇祯十五年底或十六年初。而明朝臣民大量过江南下,则在崇祯十七年三

  月李自成攻入北京与五月清兵进入北京之际,故云。又“第一人”,亦指才华名望而言。《南史》卷十九《谢晦传》:“时谢混风华,为江左第一,尝与

  ,晦俱在武帝前,帝目之曰:‘一时顿有两玉人耳!《晋书》卷七十五《王坦之传》:“坦之字文度,弱冠与郄超俱有重名。时人为之语曰:‘盛德绝伦郄嘉宾,江东独步王文度。’嘉宾,超小字也。仆射江虨领选,将拟(坦之)为尚书郎,坦之闻之,曰:‘自过江来,尚书郎正用第二人,何得以此见拟?’虨遂止。”“荆蛮民”,《国语晋语》八:“昔成王盟诸侯于岐阳,楚为荆蛮……故不与盟。”《史记吴世家》:“太伯之奔荆蛮,自号句吴。”是古代以楚与吴、越为荆蛮。元代遗民、著名画家吴人倪瓒,于元亡后自号“荆蛮民”。《壮悔堂文集》卷六《倪云林十万图记》:“尝考云林倪瓒,自称

  ‘懒迂’,又称‘荆蛮民’。”

  ⑤鵔‘冠上玳瑁簪”以下二句,“鵔冠”,写亡国之痛。《汉书》卷九十三《佞幸传序》:“故孝惠时,郎、侍中皆冠鵔,贝带……。”师古注:“以鵔毛羽饰冠,海贝饰带。”汉代以后为皇帝近臣所著。玳瑁簪”,以玳瑁甲片所饰之发簪。《全唐诗》卷二百六十一严武《寄题杜拾遗锦江野亭》诗:“莫倚善题《鹦鹉赋》,何须不著鵔冠?”又卷五百七十八温庭筠

  《寄河南杜少尹》诗:“十年归来鬓未凋,玳簪珠履见常僚。”“《采菱》临水”,《楚辞》宋玉《招魂》:“涉江《采菱》,发扬荷些。”王逸注:“楚人歌曲也。言已涉渡大江,南入湖池,采取菱芰,发扬荷叶,喻屈原背去朝堂,隐伏草泽,失其所也。”按:姜如须,崇祯间官行人,掌传旨,册封诸职,为皇帝近臣。《明史》卷七十四《职官志》三:洪武初,行人多孝廉人材,奉使“率不称旨”后“咸以进士为之,非奉旨,不得擅遣,行人之职始重。”此言姜如须当年为贵重近臣,冠鵔、簪玳瑁,今日奔赴江南,隐伏草泽,只能游山林,歌《采菱》,临水照之,头上一切全无,故云“伤客心”。

  “相期太湖射凫雁”以下四句,喻盼望恢复明室。“太湖”,在苏州西南,近临苏州。“随阳之鸟”,指鸿雁之属,即上述“凫雁”。“桥门”,本指太学之门。《后汉书》卷七十九上《儒林传序》:“圜桥门而观听者,盖亿万计。”李贤注:“《汉官仪》:‘辟雍(按:即太学)四门外有水,以节观者。’门外皆有桥,观者在水外,故云‘圜桥门’;圜,也。”此似指苏州州学之门外之桥。按:此四句有寓意。“随阳之鸟”,喻奔赴当时南方晚明政权以抗清之人。“南望”,指向往南方晚明政权以图恢复明室。

  “君尚能射射猛虎”以下二句,勉姜如须。《史记》卷一百九《李将军列传》:“李将军广者,陇西成纪人也。”善骑射,左右以广为名将。“广居右北平,匈奴闻之,号曰‘汉之飞将军’。避之数多,不敢入右北平。广出猎,见草中石,以为虎而射之,中石没镞,视之石也……。广所居郡闻有虎,尝自射之。及居右北平射虎,虎腾伤广,广亦竟射杀之。”“右北平”,《汉书》卷二十八下《地理志》:“右北平郡,秦置,莽曰北顺,属幽州。”在今河北省兴隆、隆化以东及辽宁省建昌、建平以西地区。按:此亦有所寓意。

  “李广一醉老蹉跎”二句,朝宗自喻。贾开宗等评曰:“跌宕豪举,言勿深思。”按:“勿深思”者正欲人深思其寓意也。朝宗所谓“徒自苦”,亦正为力不足以“射猛虎”而“自苦”也,非心不欲射之。

  寄魏大敏祺二首

  魏子文章伯,飘零晚更奇。张衡愁作赋,阮籍醉能诗。老眼观时拙,狂名托我知。遥怜岁云暮,潦倒忆南皮。

  别后苏门啸,幽栖孰与闻。自注辛卯,同魏子游苏门。行藏怀老友,去住惜离群。旧舍今仍在,新书晚欲焚。冯公头幸白,原不用终军。

  笺注:

  ①“魏大敏祺”,《夏邑县志人物儒修魏敏祺传》:“魏敏祺,号用熙,邑学生,资性颖异,读书一目十行,博学多识,贯综古今,邃于理学,其于《西铭》、《太极》之书,皆能解悟精微。为制义根柢理要,规矩先正,才气纵横而归于法,雪苑文士推重之。尝见知于学使者朱增城先生,曰:

  ‘子文名世,传世无不可也。’为人古貌朴心,懿言矩步,骨鲠岸异而复不露圭角,所谓澄之不清,挠之不浊者,邑人咸矜式焉。生平不问生计,箪瓢屡空,宴如也。所著制义并古文词名《来智堂集》,阁学彭羡门先生征辑授梓。”此诗作于顺治九年末,由江南寄往夏邑。

  ②“魏子文章伯”,“文章伯”对善写文章者之尊称,犹言文学界的巨擘。《全唐诗》卷百十八孙逖《故右丞相赠太师燕文贞公挽词二首》其一“海内文章伯,朝端礼乐英。”《壮悔堂文集》卷一《赠王子序》云:“郡之属九而其以人文称者太丘、黍丘为最。黍丘有魏君敏祺,学古行高。”又卷二《王瑞信文序》:“黍丘之文更有魏子敏祺。”

  ③“张衡愁作赋”,《后汉书》卷五十九《张衡传》:“张衡字平子,南

  阳西鄂人也。”“衡不慕当世,所居之官,辄积年不徙。”张衡有《四愁诗》,其自序云:“张衡不乐久处机密,阳嘉中出为河间相。……时天下渐弊,郁郁不得志,为《四愁诗》。”又有《归田赋》、《文选》卷十五《归田赋》李善注:“归田者,张衡仕不得志,欲归于田,因作此赋。”

  ④“阮籍醉能诗”,《晋书阮籍传》:“(籍)本有济世志,属魏、晋之

  际,天下多故,名士少有全者,籍由是不与世事,遂酣饮为常。”《文选》卷二十三阮嗣宗《咏怀诗》李善注:“颜延年曰:说者阮嗣宗在晋文代,常虑祸患,故发此咏耳。”

  ⑤“遥怜岁云暮”以下二句,“岁云暮”,指朝宗渡江南访,时届年终之时。“南皮”,县名,秦置。汉属渤海郡,曹丕及建安诸子雅聚于此。《文选》卷四十二魏文帝《与朝歌令吴质书》:“每念昔日南皮之游,诚不可忘。

  既妙思《六经》,逍遥百氏;弹棋间设,终以六博;高谈娱心,哀筝顺耳;驰骋北场,旅食南馆。浮甘瓜于清泉,沈朱李于寒水;白日既匿,继以朗

  月,同乘并载,以游后园。舆轮徐动,参从无声,清风夜起,悲笳微吟,乐往哀来,怆然伤怀。余顾而言,斯乐难常,足下之徒,咸以为然。今果分别,各在一方。”

  “别后苏门啸”,“苏门”,山名。《清一统志卫辉府》一《山川》:“苏门山,在辉县西北七里,一名苏岭,即太行支山也。”《晋书阮籍传》:

  “籍尝于苏门山遇孙登,与商略终古及栖神导气之术,登皆不应,籍因长啸而退。至半岭,闻有声若鸾凤之音,响乎岩谷,乃登之啸也。”方域自注

  曰:“辛卯,同魏子游苏门。”辛卯,清顺治八年也。按,明崇祯十五年,李自成农民军打开封,开封为黄水所淹,河南乡试贡院移置卫辉府之苏门

  山麓,清初因之。至顺治十六年,贡院才又移回省城开封。清顺治八年秋,方域被迫参加乡试,因与敏祺有苏门之游。

  “行藏”,出处,行止。《论语述而》:“子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唯吾与尔有是夫。

  “冯公头幸白”,用汉代冯唐典,比魏敏祺。《史记》卷一百二《冯》:“冯唐者,其大父赵人,父徙代,汉兴徙安陵。唐以孝著,为中郎署长,事文帝。文帝辇过,问唐曰:‘父老何自为郎?家安在?’唐具以实对。……七年,景帝立,以唐为楚相,免。武帝立,求贤良,举冯唐,唐

  时年九十余,不能复为官。”《文选》卷二十一左太冲《咏史八首》其二:

  “冯公岂不伟?白首不见招。”按:以头白为幸,道出对清廷的态度。

  “原不用终军”,“终军”,亦比魏敏祺。《汉书》卷六十四下《终军传》:“终军字子云,济南人也。少好学,以辩博能属文闻于郡中。年十八,选为博士弟子。至府受遣。……军揖太守而去,至长安上书言事。武帝异其文,拜军为

  谒者给事中。……南越与汉和亲,乃遣军使南越,说其王,欲令人朝,比内诸侯。军自请:‘愿受长缨,必羁南越王而致之阙下。’军遂往说南越王,越王听

  许,请举国内属。…军死时年二十余,故世谓之‘终童’。”按:军必欲系蛮夷之南越王,故本为异族之清朝原本不会任用,此不足奇。

  四忆堂诗集校笺卷之七    遗稿

  何事

  何事竟头白,青春一放翁!乾坤羞髀肉,日月误雕虫。藜杖侵苔润,药栏啄鸟红。经年常晏起,非是避墙东。

  笺注:

  ①“何事竟头白”以下二句,言自己本像狂放不羁的陆放翁那样,又是因为什么事情使自己青春的鬓发变白了呢?“青春”,此喻年轻。《文选》卷二十四潘尼《赠陆机出为吴王郎中令》诗:“予涉素秋,子登青春”。李善注:“素秋喻老,青春喻少也””《李白集校注》卷十八《送李青归华阳川》诗,:“伯阳仙家子,容色如青春。”练贞吉《四忆堂诗集序》:“又数岁,复与朝宗遇之于禾水。朝宗是时,较潘岳《秋兴》之年,不过加其三,而乃鬓有二毛”。潘岳《秋兴赋序》:“余春秋三十有二,始见于二毛”。三十二加三,时(按:清顺治九年,朝宗过江南访,与练贞吉遇于嘉兴即禾水)朝宗三十五岁,头已花白。“放翁”,《宋史》卷三百九十五《陆游传》:“范成大帅蜀,游为参议官,以文字交,不拘礼法,人讥其颓放,因自号“放翁”。本诗作于清顺治十年。

  ②髀肉”,髀骨(大腿上)生起肥肉,喻人肥胖了起来,建立功业无望。详前本卷《咏史五首》其三“鸩毒脾(按:脾、髀通用)肉早”句笺注。

  ‘

  “日月误雕虫”,整日雕章琢句,吟诗作赋,延误了建立功业的大好时光。扬雄《法言吾子》:“或曰‘吾子少而好赋?曰:‘然,童子雕虫篆刻。’俄而曰:‘壮夫不为也。,李轨注:“悔作之也。”“刘勰《文心雕龙铨赋》:“然逐末之俦,蔑弃其本……遂使繁华损枝,膏腴害骨,无贵风轨,莫益劝戒,此扬子所以追悔于雕虫,贻诮于雾者也。”

  ④“藜杖侵苔润“以下四句,前三句写表面上的隐士生活,后一句又否定自己是个隐者故徐作肃评曰:“开首叫起一篇,完‘何事’二字,妙合章法。”徐作肃之评,因当时政治环境险恶,只能言其章法;实际上是讲:僵卧孤村,表面上像个隐者,过隐居般的生活;实则忧心于明朝兴复之大业,以此愁白了头,与开头“何事竟头白”一句遥相照应,故曰:“妙合章法”。“避墙东”,《后汉书》卷八十三《逸民传逢萌传》:“(王)君公遭乱独不去,侩牛自隐。时人谓之论曰:‘避世墙东王君公。,《庾子山集》卷四《和乐仪同苦热》诗:“寂寥人事屏,还得隐墙东。”

  偶作呈宋二

  精悍推徐五,飞腾忆贾三。每当穷正变④,细与辨青蓝。万卷攻吾短,千秋愧汝谙。幸为乘少壮,努力事幽探。

  笺注:

  ①“宋二”,指宋荦。荦为宋权第二子,故云。此诗作于顺治十年春,时方域主盟雪苑六子社,与贾开宗,徐作肃及宋荦探讨诗、古文。《壮悔堂文集》卷四有《与宋牧仲公子书》、《古文遗稿》有《雪苑六子社序》、《宋牧仲文序》、《宋牧仲诗序》,本诗集前卷五有《再别宋二荦》诗,可参阅。

  ②“徐五”,徐作肃。本卷前有《寄徐五作肃》诗,其生平见其笺注。

  ③“贾三”,贾开宗,前卷五有《寄贾三丈开宗》诗,可参见其笺注。

  《壮悔堂文集》卷三《与任王谷论文书》:“近得贾君开宗、徐君作肃,共相磋磨,乃觉文章有分毫进益。贾精于论,徐老于法,二君尝曰:‘此系何等事,君不惨淡经营,便轻率命笔!’仆佩其言,不敢忘。”

  ④“正变”,《诗经》之正风、正雅与变风、变雅及其创作原则。《晋书》卷五十《庾峻传》:“常侍帝讲《诗》,中庶子何劭论《风》、《雅》正变之义,峻起难往反,四坐莫能屈之。”此指雪苑社诸子,探讨诗文创作规律。

  ⑤“万卷攻吾短”以下二句,宋荦《西陂类稿》卷四十六《筠廊二笔》下:“侯朝宗以文章名天下,睥睨千古。然每撰一篇,非经徐恭士点定,不敢存稿。一日,灯下作《于谦论》,送恭士求阅,往返数次。恭士易‘矣’字、‘也’字数处,朝宗大叹服。时夜禁甚严,守栅者竟夜启闭不得眠,曰:‘侯公子苦我乃尔!’此事徐曾向汪钝翁、王阮亭言之,共为称快。钝翁常语人曰:‘闻牧仲(宋荦字牧仲)谈朝宗遗事,令人神往。

  “努力事幽探”,“幽探”寻幽探胜,此言探讨诗文幽深之奥密。《全唐诗》卷三百八十四张籍《和李仆射西园》诗:“虚坐诗情远,幽探道侣兼。”徐作肃恭士曰:“二首直如说话,千淘百洗,一尘不留。靖节云:‘秋气澄余滓,杳然天略高。’有可想像而已。”

  送何三杲[自注]何,龙眠人①。

  回首论交十五年,旧游常自忆龙眠。飘零何逊官无兴,潦倒侯嬴地最偏。老计相怜狂能拙,清时莫负酒杯贤。送君明日东门道,谩听《骊歌》是偶然。

  笺注:

  ①“何三杲”,自注:“何,龙眠人。”按:“龙眠,本山名,在安徽桐城,这里代指桐城。“何杲”,排行三,字次德,明末诸生,复社成员。清顺治十年春,自北京返归金陵时,途经商丘,拜访朝宗。临行,商丘雪苑六子社诸子皆赠之以诗,并“推方域为之序,”详见《壮悔堂文集遗稿送何子归金陵序》。在清顺治十三年侯朝宗诗文集的“家刻本”中,本诗附于

  《壮悔堂文集遗稿》之《送何子归金陵序》后,从后来的“本衙本”开始,方将本诗编入《四忆堂诗集遗稿》卷内,此后各本仍之。

  ②“回首论交十五年”,崇祯十二年,朝宗赴南京,与次德一起入南雍,参加该年乡试,并共同与阉党余孽阮大铖进行斗争;崇祯十七年即清顺治元年,阮大铖柄政,大兴党人狱,次德逃武昌左良玉军中,朝宗逃扬州史可法军中,方免于难。此后清兵占领江南,二人长期分离,至清顺治十年方有幸聚首,前后相计,恰十五年。故朝宗《送何子归金陵》云:“余之见于天下兴亡盛衰之故,友朋生死聚散之感,既已多矣;又尝与何子少同学,中同患难,今又幸存而两相遇,其可以无言哉!”

  ③“飘零何逊官无兴”,此以何逊之才比次德。《梁书》卷四十九《何

  》:“何逊字仲言,东海郯人也。……逊八岁能赋诗,弱冠州举秀才。南乡范云见其对策,大相称赏,因结忘年交好。自是一文一咏,云辄嗟赏,谓所亲曰:‘顷观文人,质则过儒,丽则伤俗;其能含清浊、中今古,见之何生矣!’沈约亦爱其文,尝谓逊曰:‘吾每读卿诗,一日三复,犹不能

  已。’其为名流所称如此。”历任建安王、安成王参军、记室。“官无兴”,朝宗《送何子归金陵序》:“何子有管、乐才,宜出为世用;然十年以来,犹以布衣奔走周道,此其何故欤?”

  ④“潦倒侯嬴地最偏”,此以侯嬴自此。“侯嬴”,战国时魏国之隐士,修身洁行,有正义感,曾帮助魏公子抗暴秦,解赵围,闻名于世。《史记》卷七十七《魏公子列传》:“魏有隐士曰侯嬴,年七十,家贫,为大梁夷门监者。(魏)公子往请,欲厚遗之。不肯受,曰:‘臣修身洁行数十年,终不以监门困故,而受公子财。’魏安釐王二十年,秦昭王已破赵长平军,又进兵围邯郸。”赵急,数请救于魏。魏王畏秦,终不肯发兵往救。侯嬴为魏公子设计夺魏将晋鄙之军,前往抗击暴秦,终解赵围。“地最偏”,婉谏也。陶渊明《饮酒二十首》其五:“心远地自偏”以上二句是说,君才可与何逊比,本“宜出为世用”,时至今日,“犹以布衣奔走周道我也穷困潦倒,像侯嬴那样僵卧僻地。这其中自有友朋相怜之意;然所处非时,亡国遗民,身处异代,实应像陶渊明那样,“心远”方能“地偏”,此中亦有挚友间推诚婉言的相谏意。

  ⑤“骊歌”。《骊驹》之歌,逸《诗》篇名,本为告别之用,此泛指离别之歌。《汉书》卷八十八《儒林传王式传》:“(江公)心疾式,谓歌吹诸生曰:‘歌《骊驹’式曰:‘闻之于师:客歌《骊驹》,主人歌《客毋庸归》;今日诸君为主人,日尚早,未可也。,师古注:“服虔曰:‘逸《诗》篇名也,见《大戴记》。客欲去歌之。’文颖曰:‘其辞云:“骊驹在门,仆夫具存;骊驹在路,仆夫整驾’也。《李太白集》卷十七《灞陵行送别》:“正当今日断肠处,《骊歌》愁绝不忍听。”徐作肃曰:“空浑人情,是送忘形之交之作。”

  闻蝉和宋二荦

  晓起鸣蝉静,秋声动远空。披襟宜永日,入户况凉风。群命亦云得,孤音非所同。庶几饮清露,戢翼托高丛。

  笺注:

  ①“宋二荦”,见前《偶作呈宋二》诗笺注。此诗作于顺治十年秋。按:此以蝉自喻,亦以勉宋荦。

  ②“秋声动远空”,宋欧阳修《居士集》卷十五《秋声赋》:“欧阳子方夜读书,闻有声自西南来者,悚然而听之,曰:异哉!初淅沥以萧飒,忽奔腾而砰湃,如波涛夜惊,风雨骤至。其触于物也,铮铮,金铁皆鸣;又如赴敌之兵,衔枚疾走,不闻号令,但闻人马之行声。余谓童子:‘此何声也?汝出视之。’童子曰:‘星月皎洁,明河在天,四无人声,声在树间。’余曰:噫嘻!悲哉!此秋声也。,

  ③“戢翼托高丛”,“戢翼”,翼。“托高丛”,寄托高树之丛,此喻退隐也。《艺文类聚》卷五引三国魏刘桢《大暑赋》:“兽喘气于玄景,鸟戢翼于高危。”《文选》卷三十六任彦升《宣德皇后令》:“在昔晦明,隐鳞戢翼。”徐作肃评此诗曰:“寄深而笔旷,一读有超然之致,再读有幽渺之思。”

  群盗

  草木艰难已奠居,谁令群盗更乘虚。营田本欲归戎马④,浚壑须防纵巨鱼。自注时有屯田、挑河之役。岂谓民劳关至计,终于帝力望新除。即今枢相巡行日,驿使应先痛哭书。自注时命洪太保南征。

  笺注:

  ①此诗作于顺治十年秋。

  ②“奠居”,安居。宋李纲《靖康传信录》卷一:“于是金人如惧,游骑不敢旁出,而自京师城以南,民始获奠居。”此言历经战乱,刚刚安定下来的中原人民也。

  ③“谁令群盗更乘虚”,“群盗”,指被繁重的劳役所逼而反的老百姓。“乘虚”,趁空虚不备而兴起。

  ④“营田本欲归戎马”二句,“营田”,屯田。“浚壑”,挖河。自注曰:“时有屯田,挑河之役。”此二句是说:营田本应是军队的事,为什么要农

  民出役呢?挑河而动用民力也须十分谨慎,要防备放纵巨鱼!“巨鱼”,即指上句之“群盗”。此二句紧承第二句“谁令”而来,回答“群盗更乘虚”

  的原因。

  ⑤“岂谓民劳关至计”二句,“民劳”,劳民,役使百姓。“至计”,长治久安的根本大计。“帝力”,朝廷皇帝的恩德。“新除”,新拜官职。这二句是说,不是说劳民之事关乎天下长治久安的根本大计吗?终于还要希望皇帝施加恩德新命官员来革除这些弊政。

  “即令枢相巡行日”,“枢相”,指洪承畴。自注:“时命洪太保南征。”蒋良骐《东华录》卷七:顺治十年五月,“命大学士洪承畴为太保、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兼太子太师、内国史翰林院大学士、兵部尚书,经略湖广、广东、广西、云南、贵州等处地方,总督军务兼理粮饷,听择扼要处所驻扎,抚提镇以下悉听节制。”

  “驿使应先痛哭书”,“驿使”,传达官方文书之使者。此句是说,你洪太保就应先派驿使痛哭上书,反映民情,革除这些弊政,以杜绝“群盗”所乘之“虚”(即群盗)滋生的根源。

  隋堤

  隋家天子绿杨堤②,万古春风野鸟啼。几处吹箫云漠漠,经时拾翠草凄凄。龙舟想象牙樯入,彩袖虚无簇仗齐。寂寞宋城南向望,老人独自杖青藜。

  笺注:

  ①此诗最早见顺治十七年刊《归德府志》。“隋提”,《商丘县志》卷三

  迹》:“隋堤,在旧城外三里,即汴渠旧堤也。筑于隋,故名。”雪苑社友贾开宗、徐作肃都有同题七律诗。此诗作于顺治十一年春。附:贾开宗

  《隋堤》诗:“隋家大业正承平,谁令锦帆万里行?撰记初来通异域,开河偶尔到芜城。绿杨夹道浓阴合,御脚牵风翠缆轻。吴语东都欢未了,已传堠火遍西京。”徐作肃《隋堤》诗:“望极绿杨更不生,隋堤此日尚为名。樵通牧马春风暗,照入荒陴野水清。千步锦帆归寂。万骑红袖委逢迎。中原龙战自今古,漫注天涯数变更。”贾、徐二诗采自顺治本《归德府志》卷九《艺文》上。

  ②“绿杨堤”,即隋堤,隋炀帝开通济渠(即汴河),旁筑御道,并植杨柳。白居易《隋堤柳》诗:“大业年中炀天子,种柳成行夹流水。西自黄河东至淮绿阴一千三百里。”(《全唐诗》卷四二七)杜牧《隋堤柳》:“夹岸垂杨三百里,只应图画最相宜。”(《全唐诗》卷五二三)。

  ③“龙舟想象牙樯入”二句,《隋书》卷三《炀帝纪》”辛亥,发河南诸郡男女百余万开通济渠,自西苑引谷、洛水达于河,自板渚引河通于淮。庚申,遣黄门侍郎王弘、上仪同于士澄,往江南采木造龙舟、凤艒、黄龙、赤、楼船等数万艘。……八月壬寅,上御龙舟幸江都,以左武卫大将军郭衍为前军,右武卫大将军李景为后军,文武官五品以上给楼船,九品以上给龙蔑舳舻,相接二百余里。”旧题唐韩偓《开河记》:“龙舟既成,……于是取吴越民间女十五、六岁者五百人,谓之殿脚女,至于龙舟御楫,即每船用彩缆十条,每条用殿脚女十人,嫩羊十口,令殿脚女,与嫩羊相间而行牵之。时恐盛暑,翰林学士虞世基献计,请用垂柳栽于汴渠两堤上。一则树根四散鞠护河堤,二乃牵舟之人护其阴,三则牵舟之羊食其叶。上大喜。诏民间有柳一株赏一缣,百姓竞献之。又令亲种,帝自种一株,群臣次第种,方及百姓。时有谣谚曰:‘天子先栽,然后百姓栽。’栽毕。帝御写赐:‘垂杨柳’。姓杨,杨柳也。时舳舻相继,连接千里,自大梁至淮口,联绵不绝,锦帆过处,香闻百里。”(见明嘉靖《归德州志》)

  ④“宋城”,即商丘县,隋开皇初,改郡曰宋州,改县曰宋城。按:汴河,即通济渠,直通扬州。“寂寞宋城南向望”,望扬州也。扬州既为隋炀帝所死之地,又是史可法抗御清兵、英勇献身之所。翘首南望,历史之兴亡,浮想连翩,不能释怀。

  题宋牧仲古竹圃

  悠然过竹圃,长夏有清阴。何处孙登啸③,偏宜向秀林。善交翻闭户,高卧本从心。浊酒劳相劝,今知静者深。

  笺注:

  ①“古竹圃”,郦道元《水经注睢水》:“睢水又东南流,历于竹圃,水次绿竹阴渚,菁菁实望,世人言梁王竹园也。”《商丘县志》卷三《古迹》:“竹圃,在城东南。”宋荦自撰《漫堂年谱》:“(顺治)十一年甲午,余二十一岁。九月葺东郊古竹圃。……刻《古竹圃诗集》。”诗中有“长夏”云,知此诗作于顺治十一年六月,徐作肃有依韵同题诗,诗曰:“胜迹怜无恙,青青十亩阴。凉吹长夏雨。幽入乱鸣禽。养疾封三径,开樽时一吟。知应同潦倒,遇我顾情深。”(《偶更堂诗稿》卷上《宋牧仲古竹圃》)。

  ②“长夏”,农历六月。《素问六节藏象论》:“春胜长夏,长夏胜冬。”注:“长夏者,六月也。”

  ③“孙登啸”,见前本卷《寄魏大敏祺》诗其二笺注。

  ④“向秀林”,向秀字子期,晋河内怀人。清悟有远识,雅好老、庄之学。《世说新语任诞》云:向秀与阮籍、嵇康、山涛、刘伶、阮咸、王戎,

  “七人常集于竹林之下,肆意酣畅,故世谓‘竹林七贤。

  “善交翻闭户”,《论语公治长》:“晏平仲善与人交,久而敬之。”

  子力命》:“世称管、鲍善交者,小白善用能者。”“翻”,反也。“闭户”,意即不与世交、不仕清。

  “高卧本从心”,陶渊明《归田园居五首》其一:“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按:皆不愿同异代合作之辞也。

  梁园怀古

  驱车荒城隅,昔是梁王园。当日宾客馆,离离百草蕃。邹枚自奇士,文采何翻翻。遂使辞赋业,远托金石尊。况彼经术子,菁华有本根。著述非所愿,谁肯谋饔飧?岂知梁王死,委弃不复论。赫赫连城贵,非不壮维藩。游从虎豹群,踔厉撼昆仑。千里飞食肉,书生但声吞。所好在大剑,毛锥安足言?

  笺注:

  ①此诗最早见于顺治十七年刊《归德府志》。“梁园”,梁孝王园,在河南商丘东北。亦名东苑、兔园、雪苑,见前本卷《越水遇李大元素》诗笺注,参见《史记》卷五十八《梁孝王世家》,《归德府志》卷三十二《古迹园亭》。本诗约作于顺治十一年。

  ②“荒城”,指商丘。《壮悔堂文集》卷一《赠江伶序》:“余因感于雪苑盛时,乌衣朱桁,门第相望。当时亦有相国沈氏,其族如仪部君譔,尤

  以文采自命。为豪举,辇千金三吴,招呼伎乐,如江生者,皆衣轻纨,歌

  《子夜》。暇则鸣珂走马,富贵儿竞而效之,南邻北壁,钟鼓不绝,如此者遂历三纪。识者以为雪苑风气,于是尽矣!侈极而衰,固其所也。无何,果为寇所破(按:指崇祯十五年李自成率农民军破商丘一事),向之门第相望者,或存寡妇弱儿,或遂辗转灭没,不知其姓氏。”本诗集前卷二《禁旅十首》徐作肃注:“崇祯十四年冬十月,刘元斌率羽林兵救豫驻归德(按:即商丘)南郊,时诸寇在陕洛。元斌留四十日不进,(商丘)城门昼闭,纵诸军大掠,杀诸樵者,以首功闻。已而欲攻城,索贿乃免。南阳破,乃拥(所掠)妇女北去。思宗命御史清军,元斌仓皇,皆沈之于(黄)河。《禁旅》诗云:“久戍临春近,荒城户昼扃。经年闻野哭,有日畅皇灵。”又曰:“令后无鸡犬,军前市马牛。”按:从明末以来,商丘历经战乱,特别是经明朝官军的烧杀掳掠,已成“荒城”一座。

  ③“当日宾客馆”,《史记梁孝王世家》:“(孝王)招延四方豪杰,自

  山以东游说之士,莫不毕至,(有)齐人羊胜、公孙诡、邹阳之属。”《汉书》卷五十一《邹阳传》:“是时,景帝少弟梁孝王贵盛,亦待士。于是邹

  阳、枚乘、严忌知吴不可说,皆去之梁,从孝王游。……卒为上客。”《西京杂记》卷四:“梁孝王游于忘忧之馆,集诸游士,各使为赋。”

  ④“邹、枚,即邹阳、枚乘。“邹阳”,《汉书》本传:“邹阳,齐人也。汉兴,诸侯王皆自治民聘贤,吴王濞招致四方游士,阳与吴严忌、枚乘等俱仕吴,皆以文辩著名。久之,吴王以太子事怨望,称疾不朝,阴有邪谋,阳奏书谏”。书上,吴王不听,去而之梁。阳为人有智略,慷慨不苟合,介于羊胜、公孙诡之间。胜等疾阳,恶之孝王。孝王怒,下阳吏,将杀之。”于是从狱中上书梁王、梁王见书,知其贤,立出之,卒为上客。其

  《谏吴王书》、《狱中上梁王书》,不仅为当时所称许,而且流传至今,故下云:“远托金石尊。”“枚乘”《汉书》本传:“枚乘字叔,淮阴人也,为吴王濞郎中。吴王之初怨望谋为逆也,乘奏书谏吴王不纳,乘等去而之梁,从孝王游。吴王举兵反,乘复以书谏。“吴王不用乘策,卒见禽灭。汉既平七国,乘由是知名。景帝召拜乘为弘农都尉。乘久为大国上宾,与英俊并游,得其所好,不乐郡吏。以病去官,复游梁。梁客皆善属辞赋,乘尤高。”《汉书艺文志》著录其赋九篇,今存《七发》一篇,在汉赋发展史上有开创意义。

  ⑤“翻翻”,文彩飞动貌。

  “况彼经术子”二句,“经术子”,研究《六艺》之文以经世为用的人,此指儒者。“菁华”,精华。《汉书》卷八十八《儒林传序》:“古之儒者,博学乎《六艺》之文。《六艺》者,王教之典籍,先圣所以明天道,正人伦,致至治之成法也。……仲尼既没,七十子之徒,散游诸侯,大者为卿相师傅,小者友教士大夫,或隐而不见。故子张居陈,澹台子羽居楚,子夏居西河,子贡终于齐。如田子方、段干木、吴起、禽滑氂之属,皆受业于子夏之伦,为王者师。是时,独魏文侯好学。天下并争于战国……孟子、孙卿之列咸遵夫子之业而润色之,以学显于当世。”

  “著述非所愿”二句意谓,皆不愿老死于寒窗之下,以著述谋食为业。“饔飧”,《孟子滕文公》上:陈相道许行之言曰:“贤者与民并耕而食,饔飧而治。”注:“饔飧,孰食也:朝(食)为饔,夕(食)为飧。”“飧”,音孙。

  “岂知梁王死”二句意谓,自从梁王死后,辞赋之士与经术之子,

  皆被委弃于世,无人重视择任。“论”,择,选拔。《国语齐语》:“(桓)公曰:‘处士、农、工、商若何?’管子对曰:‘……论比协材。注:“论,择也;比,比其善恶也。”《吕氏春秋仲春纪当染》:“故古之善为君者,劳于论人,而佚于官事,得其经(按:经,道也)。”

  “赫赫连城贵”二句,“连城贵”,价值连城。《史记》卷八十一《蔺相如列传》:“赵惠文王时,得楚和氏璧。秦昭王闻之,使人遗赵王书,愿

  以十五城请易璧。”“维藩”,藩国,此指梁孝王所封之梁国。《诗经小雅节南山》:“秉国之均,四方之维。天子是毗,俾民不迷。”《大雅板》:“价人维藩,大师维垣。大邦维屏,大宗维翰。”

  “游从虎豹群”二句,言昔日梁王同豪杰之士同游,其腾跃之力可

  以撼动昆仑山。

  “千里飞食肉”二句,《后汉书》卷四十七《班超传》:“班超字仲升,扶风平陵人,徐令彪之少子也。为人有大志,不修细节。……永平五年,兄固被召诣校书郎,超与母随至洛阳。家贫,常为官庸书以供养。久

  劳苦,尝辍业投笔,叹曰:‘大丈夫无它志略,犹当效傅介子,张骞立功异域,以取封侯,安能久事笔研(砚)间乎?’左右皆笑之,超曰:‘小子安

  知壮士志哉!’其后行诣相者,(相者)曰:‘祭酒,布衣诸生耳,而(通尔’你)当封侯万里之外。’超问其状,相者指曰:‘生燕颔虎颈,飞而食肉,此万里侯相也。“书生”,指以抄书、著述为业之人。“吞声”,指穷困潦倒,吞声而泣。

  “所好在大剑”二句,《旧五代史》卷一百七《汉书史宏肇传》:‘宏肇不喜宾客,尝言:‘文人难耐,轻我辈,谓我辈为卒,可恨可恨。“翌日,因窦贞固饮会,贵臣悉集,……宏肇又厉声言曰:‘安朝廷,定祸乱,直须长枪大剑,至如毛锥子,焉足用哉!,“毛锥”,毛笔,此代指“书生”之事。附录一  旧刻诗集序文

  四忆堂诗集序贾开宗

  侯子刻《四忆堂诗》成,贾子叙曰:呜乎!诗之存亡,岂不以人哉!《易》曰:“修辞立其诚。”诚者性情,辞者体要。吾闻古圣贤之徒,诚发为辞,而诗命焉。非知道,莫或几也。《尚书》以乐和诗,以教胄子,以和神人。孔氏断自商周,定篇三百。疏宕者《风》,庄严者《雅》,奥质者《颂》,尽辞之变矣;非是,则无辞也。端木赐《传》、卜商《小序》,传也,序也,非作也。孔氏亡而诗亡,汉、魏、六朝,作者间出,然求其旨归于《四诗》者鲜也。千余载而唐始有杜甫。杜甫者,非唐三百年一人也,孔氏删诗后一人也;同时当在端木、卜商之上。旧论谓山东李白与甫齐名,然白以气韵雄,未为知道;甫独能极众眩曜,折以法度。披其全文,《小雅》讥小己之得失,其流及上,庶几近之。杜甫亡而诗又亡。其后七百年,明有李梦阳、何景明登其堂,正始在焉。今流俗之议之者,以为优孟衣冠。夫世有金谷瑶室,居然天府,即明珰琇莹,间未充斥,非探其层复者,固未易知也,亦泱泱乎大观矣!彼刻意清垩,虽露台犹不获与未央宫等,而况塕然起于穷巷庶人之风乎!呜乎!庆、历以还,言诗者众矣,其与二公之得失,为何如也?二公亡后,又百余年而有余友侯子,殚心讨论,垂二十年,避难归里,始厘定诗章。一言之不类于道者皆去之。侯子曰:“杜甫者,非唐三百年一人也,孔氏删诗以后,源流在此也。”今夫世之尊杜甫者,非知杜甫也,耳治也。若侯子者,可谓知杜甫矣,可谓知道矣!先是洛阳有相国王公铎,又稍前则侯子仲父大司成公恪,其诗颇与甫合;然集大成者,其侯子乎!武威贾开宗记。

  四忆堂诗集序宋荦

  漆园氏称犛牛大若垂天之云而不能搏鼠,蜩与莺鸠翱翔蓬蒿之间而不能抟扶摇而上九万里,物各有其分,信哉!孔子删诗,有《雅》有《颂》有《风》。《雅》、《颂》之言,欲大而普,犛牛若垂天之云之类也;《风》之言,欲幽而悉,蜩与莺鸠翱翔蓬蒿之间之类也。汉、魏而下,唐三百年,如杜甫诸人,有时应制、郊庙及名山大川、边塞之什,与夫赠送将相、有关治乱之作,则其言大而普;有时丘壑花月、饮酒纪离之吟,则幽而悉,致相兼也。晚唐、宋、元数百年,号为作者,鄙而不能大也;纤而不能幽也,而诗亡矣。明三百年,刘基、高启诸人而后,蔚兴于李梦阳、何景明。今观景明之诗,沈郁顿挫逊梦阳,固也;其与梦阳论诗诸书,气象之后,益以清新逸俊,故梦阳之诗,全体杜甫者,景明之力也。其后,太仓、历下诸子,犹能守其宗风;浸淫以降,失其义类。寻常宴集,动引国事;闺中禅房,杂缀风尘。充其类,至于有《雅》、《颂》而无《风》,相沿数十年,而不足厌服天下骚人墨士之心。公安、景陵辈起而诋之,遂尽变其调,而不自知其入于轻俗寒瘦之僻。充其类,又至于有《风》而无

  《雅》、《颂》。故梦阳而后,全体杜甫者,戛戛乎其难之。予友侯子,以诗名者二十年,先后著作,凡历数变,要皆慎而求焉,以杜甫为宗。荦受而读,所谓明之梦阳,庶几近之,其必传无疑也。世之学诗者,诵法太仓、历下,则有侯子应制郊庙及名山大川边塞之什,赠送将相、有关治乱之作,所谓大而普者也;即不能跂反公安、景陵之说,则有侯子丘壑花月、饮酒纪离之吟,所谓幽而悉者也;非独有关于世道之绝续,亦将使海内学诗者知所法也。

  同里社弟宋荦撰。

  四忆堂诗集序练贞吉

  先司马公与侯司徒公相善,以故两家子姓,咸若昆弟也。司马公长于司徒公八岁,今朝宗乃长于余八岁,其莫逆一如两公。朝宗早以文章风雅,擅宇宙大名。余时尚孩童嬉戏,辄闻而震惊之。司马公亦数数言:“侯公子轶尘超影,小子可不勖诸!”甲申,朝宗罹皖江党人之狱,避司马公邸中,始与余定交。慷慨悲歌,醉后留一诗为别,今集中《别练三》者是也。余每恨当时不知诗,虽幸与朝宗交,闻其论当世大略,而未得究《风》、《雅》之旨归,一念及快快者久之。未几,遭天下改革,聚散不常,与朝宗遂相失。又数岁,复遇之于禾水。朝宗是时,较潘岳《秋兴》之年,不过加其三,而乃鬓有二毛。余更七尺潦倒,无以谢故人。呜乎!不有吟咏,何以陶写!昔人之赋《五噫》《四愁》者,未知视吾两人遭际何如也。邸次中,时时论诗,谬为朝宗许可,乃出其全集俾余订之。余窃谓诗人,固无不学,即具才,亦大约左右追随之间,未有全相倍屣(按:应作蓰)者,惟是识之所至,不可复强,则分优劣耳。少陵之空其群辈者,有独识也,余之服膺《四忆堂》以此。至于源流正变,则贾、宋二子论之详矣,兹不赘也。社弟练贞吉记。

  四忆堂诗集序彭宾

  人生每多不见古人之恨,如梁孝王者,不得与之同时,亦一恨也。假令生当其时,与梁园宾客倡和,必有可观。曩者,万年少相订为中州之游,吊梁王旧址,凭眺嵩岳,观二室之奇,介余于侯氏之族,谓此中有长华、朝宗,赋诗宴客,不减梁园,余窃心动。嗣后,蒋黄门楚珍、周文学勒卣,相继往游,归述梁园人物之盛,如霖苍、让伯、赤社、孝先、静子、恭士其选也;而首推服者,则称道朝宗勿绝云。余甲戌交朝宗,读其文,景慕其为人。壬午之秋,把臂白门,意气浩落,才锋四起,以为一代文人,倜傥非常之概,固宜如斯也。壬辰冬,朝宗渡江而南,访孝先于禾城,复与余遇。极论当世治乱、古今成败之故,晓畅精详,皆素所谙练,与耳食者异;及言故人往事,感叹悲泣,然后叹其赋性渊笃,用意深切,不可徒以文人目之,而余向乃知吾友不尽也。朝宗齿方壮,才名早著,亦已二十年矣。以其作史之才,开馆援笔,可备文献,顾其学乃时时见于他说,何也?儒者多不知前代故实,与夫党户源流、仕官邪正及将相功罪、边疆虚实、大小寇乱所由起。朝宗侍司徒公宦游,身历兵农之政,故言之洞悉,若指诸掌。余尝于其所作传记中窃睹之,以备良史,何愧焉?若其缘情赋景,即事造端,著为风》、《雅》之辞,体则各备,动法古人,悯乱似少陵,咏史似义山,怀古似用晦,(按:许浑字用晦),出其凭吊之篇,与《秦州》(杜甫《秦州杂诗》首)、《马嵬》(李义山(马嵬》十首)《骊山》《金陵》(许用晦《骊山》《金陵怀古》)比而较之,未知孰胜?一唱三叹之间,有变而不失其正者。语余曰:“是刻也,编年而成,凡若干卷。编年者,以验学之日进,亦以考时之代更也。”二十年内,兵寇流离,奔窜琐尾,而刻阴穷晷,著作不辍。其所目击心怆,人物之存亡,不知凡几矣。是以朝宗之叙余也,感念陈、夏,皆已零落,余又安能已于让伯、霖苍西州之痛哉?吾两人虽老壮不同,然灵光之存,有同感矣。云间盟社弟彭宾题于吴兴萧寺。

  重刻《四忆堂诗集》序陈履中

  子卿遭困,爰著《河梁》之篇;《潘岳》善愁,遂成《闲居》之赋。少陵欲摅忠悃,语便惊人;太白自写牢骚,诗能泣鬼。盖正气遭夫阳九,忼慨类托悲歌;而雄才限以数奇,讴吟辄多感叹。萧萧易水,壮士寒心;渺渺湘沅,孤臣掩泣。情既郁而思喷,技亦穷而后工。若夫灞岸旗亭,探锦囊之佳句;歌筵舞榭,抒绣被之新词。乐府翻成,弹催鲍老;宫词谱就,歌付雪儿。折杨柳而消魂,曲传三叠。赋梅花而落魄,恨致九歌。撷琼琚以投人,缀金石以吊古,莫不情怀肮脏;写幽怨于难言,音节悲凉,舒愤懑于无尽者矣!余外祖壮悔公,簪缨世胄,绣阀名家。吐文凤于英年,唾皆成玉;擅雕龙于壮岁,笔尽生花。作赋梁园,直忝皋、乘之座;选词邺下,高踞璩、玚之班。顾乃谤起青蝇,屈邹阳而械系;网罹白雉,诬范滂以株连。诚为造物忌才,遂致谗言构祸。智能决策,奇谋竟老夷门;辨可解纷,秘计终藏平国。以故豪情愤发,逸态横生。五字坛前,要盟独执牛耳;七言台上,赓扬悉据龙头。备体制于三唐,洗沿按:应为铅华于六代。)片辞题咏,能令纸贵洛阳;一字迁移,浪教金悬秦国。洵诗家之宗匠,而律学之楷模。履中少窃耽吟,长思学步。梦中授管,敢云得自张华;醉里成诗,未必真如庾信。惟是遣编漫漶,将虑误添鲁鱼;旧帙雕镌,不致字吞脉望。庶几珊瑚架笔,想见曩者衿怀;玳瑁装书,永作后人风雅。

  乾隆十五年岁在庚午夏六月,外孙陈履中拜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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