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梦想之城的创造与死亡:敖德萨的历史

2025-03-06
“我非但不会像乔治那样签署十三个殖民地的割让书,”叶卡捷琳娜二世提起与自己同处一个时代的英国国王乔治三世(George Ⅲ)时说道,“我还会一枪崩了自己。”

早在1783年,叶卡捷琳娜就正式吞并了克里米亚半岛,取消了这一地区不到十年前获得的独立地位,从而使帝国疆界又向南推进了一步。

18世纪70~80年代,随着帝国南部边疆地区的飞速发展,波将金成为首席规划师。被叶卡捷琳娜取消首选情人身份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一直坚守这一岗位。他在沿岸新建了多所海军兵工厂,其中包括现在仍然由俄罗斯帝国黑海舰队驻防的塞瓦斯托波尔港。日耳曼人、阿尔巴尼亚人、希腊人等都获得了特权,可以在大草原、赫尔松(Kherson)和尼古拉耶夫(Nikolaev)等海滨小镇及沿河港口建设农场或贸易社区。

落入叶卡捷琳娜军队之手的地区被集中划入一个新设立的行政单位,取名“新俄罗斯”。与新西班牙、新法兰西和新英格兰一样,新俄罗斯是一场帝国植入试验。殖民者被派驻到新的领土上进行探测和定居。学识渊博的圣彼得堡学会派出了地图绘制员和地理学家,对自然宝藏和异国土著进行造册登记。成片的土地——边界不清、附着物不确定——被赏赐给穿长筒袜和褶边服的贵族,他们又可以在自己的荣誉单里加上外国侯爵或从男爵的头衔。“他们糊里糊涂地获知,自己被分给了好几个贵族,”一位新地主谈起本地的鞑靼牧羊人时说道,“但……他们根本弄不明白那是怎么一回事儿。”

为了表明大草原和沿岸地区的巨大变革并将其变现,波将金于1787年冬末春初组织了一场大规模的帝国盛况展示活动。仿照克利奥帕特拉(Cleopatra)的风格,叶卡捷琳娜大帝从圣彼得堡出发,向着南方进发,开始了出游之旅;她穿过欧亚大陆交界处的平原地带,来到第聂伯河畔;在这里,她的随从人员踏上水路,朝着黑海方向,一路蜿蜒穿过乌克兰。由14架马车和184部雪橇组成的护驾队伍载着达官贵人,踏上冰雪覆盖的大草原。一行人马抵达基辅(Kiev)后,一个由7艘大型帆船和80多艘其他船只组成的船队,连同3000多名水手和卫士,顺着第聂伯河驶向终点站,即鞑靼可汗位于克里米亚巴赫奇萨赖(Bakhchisaray)的旧王宫。

宾客队伍是名副其实的欧洲贵族“名人汇”,上至波兰国王、奥地利皇帝,下至各种类型的亲王和伯爵。大帆船上的包房配备了中国丝绸和东方式沙发。每当有宾客离开或归来时,一支由12位音乐家组成的小型管弦乐队就会发出迎来送往的信号。抵达巴赫奇萨赖后,安排给宾客们居住的住房,一度由克里米亚最后一任鞑靼可汗占据,就连最见过世面的旅行家也会对这样的待遇感到十分心动。

为了款待随从人马,以及多达数千人的观礼者,波将金沿出行路线准备了不少喜悦和惊奇之事。他在处女地般的大草原上布置了英式庄园,并移栽了一棵棵成年大树。用作宴会厅的大帐篷挂满了花环,缀满了珍珠。由哥萨克人和忠诚的鞑靼人组成的兵团从叶卡捷琳娜的面前列队走过,以表达对她的尊敬。来自高加索山脉的银装骑兵一边呼啸而过,一边表演着军事技能。树林里挂满了灯笼,篝火照亮了夜空。即将抵达第聂伯河畔的克列缅丘格(Kremenchug)城时,雄壮地再现了维苏威火山(Vesuvius)喷发的场景,宁静的草原上落下了火焰和硫黄。

不同于同处一个时代的玛丽·安托瓦内特(Marie Antoinette),波将金没有建造功能完善、符合理想的农民村庄。不过,他凭着热情,用最好的颜色装点南方大草原,倒是催生了“波将金村”(Potemkin villages)这个讽刺标签,用以描述那些好玩的娱乐活动、几乎无法住人的城镇和用来表达忠心的管弦乐表演;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他那位“可爱的母亲”(Matushka )——这是他在相当私密的信件中对叶卡捷琳娜的称呼,也是表达对女皇之爱的常用词语。

奥斯曼帝国近40艘战舰锚泊在卡吉贝伊村附近的海面,其中包括两艘大型多桅战舰,均由船帆和划桨驱动。它们是驻扎在村子里的小股部队的后援力量。多年以来,土耳其人加强了这里的防御工事,加盖了一座由石墙砌成的大本营,外加几栋附属建筑物。为给部队提供军需补给,村子的规模有所扩大,而鞑靼游牧民仍旧在更靠后的草地上让自己的畜群过冬。不过,这几栋渺小的建筑物很难配得上奥斯曼人给这个边疆地区取的好名字:叶尼·杜尼亚(Yeni Dünya)或“新世界”。

战争快要结束的时候,随着奥斯曼帝国在1792年缔结的和平条约中做出放弃的承诺,这座村子正式成为俄罗斯帝国领土的一部分。

1794年5月27日,她向德里巴斯下达一道指令,认可“黑海之滨的卡吉贝伊所处的有利位置,以及由此连通四方的种种便利”。她还下令把它建设成一个商业和航运中心,并亲自委任德里巴斯为该项目的最高长官。她说道:“随着我国在该地区的商业活动蓬勃发展,这座城市很快就将人满为患。”

德里巴斯可能就是那个建议用“敖德索斯”(Odessos)来命名这座城市的人;这个名字取自一处古希腊殖民地,它曾经存在于离此很远的黑海岸边。他可能对古物情有独钟。因公元79年维苏威火山喷发而被掩埋消失的庞贝古城,直至德里巴斯出生前一年才在他的家乡附近发掘出来,于是激发起人们对古代世界的广泛兴趣,并使那不勒斯在艺术、文学和哲学领域成为新希腊主义(neo-Hellenism)的前哨。

不管怎么说,“敖德索斯”都将符合俄罗斯帝国在沿岸地区重塑古代传统的新兴实践。波将金新建或扩建的其他城市都获得了俄语化的希腊地名,而且一个比一个花哨。两个古老的鞑靼村庄分别更名为“塞瓦斯托波尔”(意为“八月之城”)和“赫尔松”(意为“黄金之城”)。克里米亚变为“塔维利达”(Tavrida),是“陶里斯”(Tauris)一词的俄文写法,而欧里庇得斯(Euripides)和希罗多德都可能熟悉这个名字。

黑海沿岸和大草原上的新建城镇全都拥有霸气十足的名称。俄罗斯帝国历史上最有权势且具有自我意识的叶卡捷琳娜二世下令,“敖德索斯”应该改为“敖德萨”,而这样的女性版本将永远让人联想到机智的古代武士和航海家奥德修斯(Odysseus)。到1795年1月,当圣彼得堡终于抽出时间,为早在三年前从奥斯曼人手里夺取的土地正式发布地名公告时,它颁布的文件明确指出,这座“被鞑靼人称作卡吉贝伊”的小城将被坚决地改名为“敖德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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