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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录 ·登场人物 ·第一章 难启之门…… ·第二章 “救命!” ·第三章 不期而至的来访者 ·第四章 真的就没有别人了吗? ·第五章 九指的双胞胎 ·第六章 两个流冰馆 ·第七章 该有的东西和不该有的东西 ·第八章 肥皂泡的勇气 ·第九章 需要烧毁的东西 ·第十章 尸体也消失了 ·第十一章 出租车之谜 ·第十二章 犯人在死者中 ·第十三章 被穿透的动机 ·第十四章 十人到齐之后 ·第十五章 被发现的现场 ·第十六章 谁是双胞胎之一 ·第十七章 两种推理、一个犯人 ·第十八章 善人还是恶人 ·第十九章 地下室的三段论法 ·第二十章 小说的结局 【作者简介】 雾舍巧,1963年出生于神奈川县横滨市,驹泽大学推理小说研究会出身。1999年以封闭之门研究会一众成员为主角的系列长篇首部《Doppelganger Palast》(二重身宫)获得第十二回梅菲斯特奖,正式踏入推理小说界。其后再发表的作品如2000年的《Kaleidoscope Island》(竹取岛)及《Rangnarok Cave》(影郎洞)等,都同样是属于具备古典风格的解谜推理,使用被封闭起来的馆、自成一国的岛、与及外界隔绝的洞等传统的故事舞台,而气氛则以轻松逗趣取代了阴森恐怖,新颕的手法配上传统的谜团,雾舍巧可说是把新旧本格融为一体的代表作家。除《“难启之门”研究会》写列作品外,还有《加雷斯克普岛》、《拉谷那罗库洞》、《马里奥乃特园》以及《私立雾舍学园神秘白书》系列等作品。 《二重身宫》受到岛田庄司《斜屋犯罪》和绫辻行人“馆系列”的影响。将流冰馆以及“二重身”馆作为小说的舞台,由“难启之门”成员鸣海雄一郎和后动悟在“二重身”馆和流冰馆两地充当侦探角色,借助模仿杀人营造“无人生还”的场景,整体来说成就不凡。《二重身宫》的最大特点就是层出不穷的诡计谜团以及富于独创性的解答。在这部篇幅并不很长的作品中几乎囊括了所有本格推理小说常见的谜团和诡计:暴风雪山庄(变型)、不在场证明、密室杀人、不可能消失、双胞胎诡计、作中作、暗号和文字游戏、模仿杀人等等。 【内容简介】 大学中的侦探社团——“难启之门”研究会,一天由于一个教师的请求介入到一场推理比赛中。比赛的策划者——流冰馆的主人——冰室流侃,召集了很多人来完成这个推理比赛——寻找他的孙女冰室凉香,先期进入的社团成员鸣海雄一郎和比赛的其他参与者却神秘失踪。紧接着,随后而来的社团成员后动君等人和鸣海雄一郎在两个地方同时发现了尸体!凶杀案不断展开,究竟鸣海雄一郎身在何处?凶手又是谁? 【登场人物】 “难启之门”研究会 后动君-------------------会长 鸣海雄一郎---------------自称“名侦探” 大前田丈-----------------具有“无‘锁’不摧”的特长 森咲枝-------------------具有超能预见力 由井广美-----------------广报担当 二本松翔-----------------书记 纯德女子学院高等学校 冰室凉香-----------------女高中生、冰室流侃的孙女 野野原凉子---------------女高中生、凉香的朋友 李冈智里-----------------女高中生 中尾美玲-----------------高中毕业生 远峰幸彦-----------------国语教师 推理研究班“隔壁的房间” 冰室流侃-----------------主持者、“流冰馆”主人 寒川英明-----------------眼科医生 青山稚代-----------------女性推理作家 头木保-------------------高中生 其他 飞岛飞鸟----------------刑警 三仓井端午--------------药品中间商 涩谷进平----------------建筑师 泽木--------------------冰室流侃的秘书 小吃店的老板娘 出租司机 千叶县警察头目 【正文】 第一章 难启之门…… 我发现那扇奇妙的门完全是出于偶然。 就门本身来说,和等距离排列在走廊上的其他十几个门没有任何分别。似乎为了和奶白色的墙壁取得协调,门一律呈浅蓝色,向右开,左端配着圆形的把手。名片大小的塑料牌挂在与视线相齐的位置,上面写着门里面人的名字。 那天,我为了找个人,走进了那座大楼。大楼一共5层,每层有十几间彼此独立的房间。 我挨间对照着要找的人的名字,但一无所获。走到走廊尽头时,我发现了那扇奇妙的门。 “难启之门……?” 我不经意间念出上面的字,却不解其意。 由于某种原因而被封的房间,天长日久没人再知道其中的原委时,渐渐地被称为“难启之屋”。所谓“难启之门”,恐怕也有类似的原因吧,我想。大凡这类事情,都伴有幽灵的出没,或者杀人狂行凶之类的恐怖传言,但我一直认为,即使是在这样的房间里,只要过正常人的生活,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实上,从出生到现在这20年中,我无缘邂逅这样的房间。 但就在此时此刻,它活生生地出现在我的眼前。 “难启之门……” 我又一次念出了声,接着半信半疑地“难道这就是,难启之门?” 心中满是狐疑。我头脑中所描绘的“难启之门”应该是旧公馆的一间地下室,或者荒废了的中学理科实验室,或者身败名裂的豪门家中的一间废屋等等,总之至少应该是块腐败不堪的朽木。我没法认同面前这扇涂着淡淡蓝色的门,堂而皇之地以“难启之门”自居。 但我又不得不承认眼前这扇门的确是“难启之门”,因为—— 门上写得清清楚楚…… 白板比一般写着室主人的名牌大两圈,用浓墨横写着“难启之门”。 我把来此的目的抛在脑后,凭着好奇心的驱使,手伸向了门把手。 “啊……” 因为接下来的事情出乎意料,我不禁叫出声来。从“难启之门”联想到的是,门是上了锁的——这场景无意识地浮现在我的脑海里。与此同时,我也猜测门是否会顺从地打开呢——尽管没有任何根据,但我的确这么认为。如果是喜剧电影或者漫画的话,在我拉门把手之前,门就会从里面自动打开,给可怜的来访者来个措手不及,不过这次没有这样展开。 “这是怎么回事?” 我盯着握在自己手中的门把手。不管门是否打开,从一开始门把手就已经掉了下来。 由于向后拉的用力过猛,我被狠狠地蹲在地上,这样的结果和屁股的疼痛让我觉得有些恼火。 ——对!一定是谁的恶作剧。 我联想起前几天在电视上看到的“吃你一惊”的节目。故意在坡道上撒苹果,让自来水管不流水等,看当事人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我坐在走廊的地上,左右观察,寻找隐蔽摄像头的位置。不过我马上意识到摄像头是很难被轻易发现的,于是为了不让全国的观众看到我这副窘相,我像模像样地站了起来。 我是有常识的。这类节目一般会备有两台摄像机,一台放在稍远的位置,为了拍下全景,一台则设置在离对象较近的位置。 “如果是这样的话,摄像机应该在这儿吧。” 我很得意自己的推理,说话时仿佛就站在话筒前,心情就好像名侦探在宣布“你终于被我逮住了”一般。头脑中甚至浮现出,自己被邀请到电视台的演播室,被主持人问道“您是怎么知道摄像机的位置的?” 于是,我把头靠近可能安放摄像头的“圆孔”。 “构思很巧妙。直到最后一刻,被害者都无法知道摄像头的存在。只有等门把手掉下来以后,一切才可以真相大白。” 我一边想,一边向可能放摄像头的位置——门把手掉下后留下的空洞看去,那里应该有架超小型CCD摄像机。 “哇!” 我感到特别惭愧,又一次坐到了地上。 ——完了,难道又上当了? 尽管失态窘相已经无法挽回了,但从门洞中伸出人的手指,的确是意料之外。 “怎么这么吵呀?” 这时,随着说话声“难启之门”从里面打开了。 “哎,这是怎么回事?” 一个男人从门后探出头来朝我这边看,样子和他的声音一样稳重。眼睛稍稍下垂,脸的下半部有些浮肿,可能是因为脸部太大的缘故,头发看上去很少。整个人就像一只打瞌睡的大河马。 “大前田君,有事吗?” 接着从屋里传来了女人的声音。低缓的、娇婉的声音中,有一种可以吸引男性的力量。从容的语调让人联想到应该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女性,可当门大开时,却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孩。 “哎呀,这是怎么回事?” 她友善地向坐在地上的我伸出手来。然而我却没碰她的手,而是以极快的速度站了起来。 “哦,没关系,我没事。” 我感觉自己面红耳赤,心里一边祈祷着对方别看出自己在脸红,一边假装没事,故意拍了拍并没被弄脏的牛仔裤。 “摔倒了吗?如果受伤的话就麻烦了。可以的话,进来说话吧。” 如果受伤了的话,她可以帮我在屁股上敷热毛巾——从她温柔的语气中,我得出了这样的结论。以前只是耳闻而已的“楚楚动人的女性”,现在就站在我的面前。 她眉毛又浓又粗,眼睛大而美丽,脸部丰腴得恰到好处,天真且纯洁。头发垂到肩部,露出一边的耳朵,两鬓的头发显得俏皮而可爱。 “没礼貌!在所有来到这里的人中,你是最过分的。” 刚一进门,就听到了这一番责骂。对面的是另外一个女孩,站在门的阴影里,抱着双臂,做出要大加评论的架势。 “过分?你指什么?我到底做了什么?” 我反驳了对方没有根据的诽谤。 “过分就是过分,不然你把手放在这里试试。” 她把食指放到了我的鼻子下面。意思是……看看鼻子有没有变长【注】。我有些无所适从,连我自己都感觉到浑身在发烧。 【注】在日本鼻子变长是对女人垂涎三尺的意思——译者注 “你这笨蛋,你的脸还在发烧,快说实话吧。” 她再次以言相击的时候,我竟然有些犹豫了。 “不好意思,千万别介意。由井说这话其实没有任何恶意。” 靠墙站着的男人,嘴里叼着烟卷,这样说道。他穿一身浅茶色西服,背头。 “你看,由井的表情,更是满脸为难呢。” “由井”似乎是刚才奚落我的那个女孩的名字,从她的表情中的确很难察觉出敌意。眉目清楚……大眼、大嘴、大耳朵。长长的睫毛向上翻卷,乌黑的头发一直垂到肩胛骨附近。作为女性不是魅力十足的那一类,但具备一种吸引人眼球的气质。 “是个本性善良的女孩,请你原谅她吧。”身穿西服的男人说道。 “你在说什么呀,好像把一切都看透了一样。鸣海君和大前田君刚来的时候,不也是和这小子一样,眼里只有咲君吗?” “是啊。所以由井你每次都有相同的反应呐。” 我边听边把他们说到的人名和面前的这几个人分别对号入座。 首先,这个女孩叫“由井”,穿西服的叫“鸣海”,最初让我着迷的那个女孩叫“咲君”,像大河马的那个叫“大前田”。 “那么,你叫什么呢?”鸣海问我。 “我吗?” 可能看到了我莫名其妙的表情,鸣海摊开双手,半表演似的解释起理由来。 “刚才从我和由井的对话中,你已经知道了这里所有人的名字。你一边搜寻着记忆,一边对应着每个人的长相,这点从你的眼神中能够看出。” 我并不是有意识地依次去看每个人的脸,但被他这么一说,好像确也如此。不管怎样,的确我在头脑中整理着这些人名,所以也只好承认这个事实。 “你说的没错……” “你肯定在想,即便如此,我又为什么非把名字告诉你们不可呢。”鸣海的思维方式和说话的语气,就好像推理小说中名侦探的角色。一个有点爱刁难人的名侦探。 “就好像一个名侦探吧……” 这回又被他抢了先,鸣海又一次说出了我的想法,我感到有些摸不着头脑。 “作为名侦探,首先就应该询问对方的姓名啊。” 原来如此——这位鸣海君本来就是以名侦探自居,事情变得有趣起来。 “首先自报家名如何呢?”我索性投其所好,说出了侦探小说中再陈腐不过的台词。 “噢……”可能因为正中下怀,鸣海高兴地点点头,“我叫鸣海雄一郎,在这里担当究源解谜的思考人物。大家都叫我名侦探。” 我吃惊不小。不是因为和名侦探面对面,也不是因为有名侦探存在这件事本身。大千世界,胜任名侦探的应该也不在少数……只是没见过这样到处招摇惟恐人不知的名侦探。但那种坦率和自信,可能是名侦探特有的气质。 “这个女孩是……” 鸣海就好像做自我介绍一样,开始介绍“咲君”小姐。 “她叫森咲枝,她吗……”名侦探故意皱了皱眉,用右手的拇指顶住额头,把点燃的烟卷挟在食指和中指之间。 ——啊,“思想者”! 其实并没有太多的相似之处,不过他恐怕想做出有些为难的架势。 “鸣海君,不用为难。你怎么想就怎么介绍好了。”咲小姐和蔼地笑了笑。 “假灵媒师,伪灵能者。”由井代替鸣海回答道。这种介绍的方式似乎对咲小姐来说显得有些失礼。 “不错。”但是咲小姐好像并不在意,朝我微笑点头,“所以,我在这里其实没什么作用……” “不,不是这样的。”鸣海似乎意识到自己有些出言不逊,要极力补救。 “没事,鸣海君。的确如此……连我自己,都不相信所谓‘通灵’能力的存在。” “即便如此,假灵媒师,伪灵能者是指那些明知自己没有那种能力,却故弄玄虚骗人的人,咲小姐你和这些人有着本质的不同啊。” “鸣海君压根就不相信灵或者超能力的存在,你可不能说这样的话呀。”否定鸣海发言的是咲小姐自己。 “如果没有鸣海君这样立场的人的话,这里存在本身也就瓦解了。” 从开始大家都在说“这里”,究竟这个屋子,这群人在做什么呢——这个问题一直在我头脑中打转转。 “如果说没用的话,由井比小咲更……”鸣海的话说到了半截,原来是因为被那位“没用小姐”踩住了脚。 “女孩是不需要做那些事的。”小咲立刻安慰道。但“没用小姐”此刻已经是气得满脸通红,并不道歉。 “没用,你说得太过分了!” ——不会是真的吧。 我定睛看着。眼泪居然在她眼里打转转。虽然动感情,但也不至于哭吧。 “对不起啦。”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反应,鸣海不慌不忙,并没有故意讨好,只是平平淡淡地道歉,“那么,由井你自己做自我介绍吧。不然我可能又会出言不逊了。” “是呀,广美。”咲小姐也表示赞同。 “好吧。” 我只知道她叫由井,咲小姐所说的“广美”可能是大家的爱称吧。我虽然不解“广美”和“由井”之间的联系,但她们之间的关系更让我摸不着头脑。究竟关系是好是坏…… 由井的眼泪已经不见踪迹,现在是满脸的笑容:“我叫广美。18岁,在这里年龄最小。但是,会员资格最老,会员号是1号。” 原来姓“由井”名“广美”,名字之谜揭开了。可是更让我不解的是,会员号是……这里难道是一个什么组织吗? “喂,广美,你又杜撰什么会员号了?”鸣海看着广美说。 “因为是研究会,那其中的成员自然就是会员喽?因为我是第一个入会,所以会员号1号……难道不合情合理?” “话不能那么说。难道有编号的必要吗?这究竟是谁的决定?” “我的现场决定。”由井广美显得颇为得意,“因为鸣海君刚才出言不逊,所以我想有必要明确上下级的关系……和年龄、能力无关,早入会的算元老。所以才排号的。可不能对元老不敬喔。”由井说着调皮地挤眉弄眼。 “那我应该是2号。”小咲也表示支持。 “3号是大前田君,4号是鸣海君。” “哎,我是最后。” 两个女孩相视而笑。究竟她们的关系如何呢……总之,我的忍耐已经达到极限。 “啊,对不起。我一切都实话实说,请你们告诉我这到底是哪?刚才你们在说研究会……难道这不是北泽大学教授的研究楼吗?而且门上也没有教授的名牌,而是叫做‘难启之门’……” “没错。”鸣海表示肯定。 “门是开着的,大家都在里面。所以既不是什么‘难启之门’,也不是什么‘难启之屋’。” 我好像一个蒙冤的犯人。这次,不仅是鸣海,小咲和由井也疑惑地看着我。 “你在说什么?这里本来就不是什么‘难启之屋’呀?”由井显得有些生气。 “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鸣海突然拍手道,“肯定是因为那块牌子又掉下来了。” “啊,对!真不愧是名侦探!” 得到了由井的赞许,名侦探正要走出门去。走廊中出现了一张新面孔,带着答案走了进来。 “这玩意又掉下来了。”是一个四方脸,带着眼镜的男人,声音有些沙哑。手里拿着一块白色的牌子。 “真是这样啊。” 鸣海一边接过牌子,一边把正面给我看。 “……研究会” 我读出了牌子上的字。我觉得这笔迹和牌子都很眼熟。毫无疑问,这和门上贴的“难启之门”的牌子是一对。 “也就是说,这里是‘难启之门’研究会?” “对,写着‘研究会’的牌子总会掉下来。所以,你可能只看到了‘难启之门’的部分。再加上掉下时是背面朝上,和走廊中亚麻油毡【注】的颜色相近,所以没被发现。” 【注】用拌有树脂和栓木粉的氧化亚麻油来涂棉或亚麻的衬垫物 对于这种推理和这个结果,名侦探鸣海雄一郎显得很满意。 “我来介绍一下。”由井抓住进来人的手兴高采烈地说道。她的样子让我联想起终于等到父亲回来的小孩子的兴奋劲儿,“这位就是我们的后动君会长。聪明睿智、和蔼可亲、沉稳礼貌、真正的有实力者。而且还写了一手好字……” “你还有什么可奉承的呀?”鸣海似乎有些不耐烦。 “别吵,对于后动君,因为是超人,什么语言都难形容。” “是啊。对于广美来说,后动君就是位超人,一点没错。”小咲远远地微笑着看着两人。 “那么对于小咲来说,后动君是怎样一个人呢?” “嗯……”小咲君眼望着远方,若有所思地说,“应该是救命恩人吧。和广美是一样的。能像现在这样生活,多亏了后动君……” 我有些不理解她们的话了。这些听上去仿佛是虔诚地对于教主的赞美之词。就连自信满满的鸣海君也未置异议,可见后动君在他心中的位置。看来她们的话并不是对后动君的夸大宣传。 “啊……” 我受了这些人的感染。想更深入地了解。此时此刻,我希望知道这些人今后的行动。 “我能成为第5号吗?”我问由井。 “5号?” “对,第5号会员。” “啊,你是接着刚才的话?” ——她已经把刚才的话忘到脑后去了。 真是没办法。明明是自己排出的会员号,自己首先就忘了。“请让我当第5号会员”本来是作为希望入会的申请,再合适不过的台词,结果对方却没反应过来,真是煞风景。将来哪个男人要是向她求婚的话,可真够受的,我这样想着……但是,她的这些出乎意料的举止,可能也正是她的魅力所在吧。于是,我又说了一遍。 “我想入会,可以吗?” 这样直截了当地说总会明白吧。 由井没说话,凑过来,睁圆了眼睛看着我的眼睛。不,不是眼睛,她在盯着我鼻子的下方。 ——对不起了,你再怎么凑近,我也不会动心的。只有小咲君例外。 我不露声色,更加谦虚地问:“可以吗?” “嗯,不行。”由井干脆地回答。我一时有点晕头转向,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拒绝。 “原因呢?” 尽管无济于事,我还是不得不问。心情就好像是被女孩宣判了死刑的追求者。 “能不能把理由告诉我?” 由井没有回答,只是从粉色连衣裙中掏出了一块手绢。 “给你。” 金黄色棉质质地上绣着樱桃的图案,这让我搞不懂。 ——难道我哭了吗? 我急忙眨了眨眼睛,没有湿润的感觉。 “很抱歉。”由井说道。就好像是电视剧中追求者的爱情告白被拒绝后的女主人公的台词。我心里还真有了些失恋的感觉。 但是,手绢并不意味着“很抱歉”,这是我从她之后的行动中知道的。 “出血了。”说着,由井换了一只手拿手绢,压在了我的鼻子下方。这时我才感觉到,嘴唇上边在隐隐作痛。 “这是我刚才用指甲抓的。”她仰着头说。 “啊,就是刚才……” 我看小咲君看得正入神时,她伸过手来说,“你的鼻子都长出来了。”就是那时…… “我早就该剪指甲了。” 她折了一下手绢,放到我的嘴边。 “稍微舔一下好吗?” “哎?” 我一时不知所措,僵直地站在那里,由井见此情形,于是伸出舌头,舔了舔。之后,把沾湿的部分放在我的伤口上抹了抹。 我明白她是想把沾在皮肤上的血迹擦掉,但是众目睽睽之下,由井却没有丝毫难为情。这回,她用嘴叼着手绢的一端,设法把手绢弄得再湿些。 “啊,谢谢,不用了。这点伤没什么的。” 我满脸通红,从由井那里走开。用手沾着唾沫往鼻子下面抹了抹。如果这时被大家笑话的话,反而更自在些。可是“难启之门”研究会的成员,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只是安静地看着而已。 事实胜于雄辩,大家仿佛在说这就是由井广美的性格。对于她来说,似乎没什么,但是对此缺乏免疫力的我,只是一连串的大惑不解。 我的入会要求被拒绝了。恐怕再难见到小咲君了,让我觉得有些遗憾,但一想到由井的所作所为,也就正负相抵了。想到这里,我有了个巧妙的方法退出。 “对了,请问心理学国广教授的研究室在几层?” 这才是我来此的真正目的。我想他们恐怕也不知道,但是只要给我个回答就行。可是,大家这时面面相觑。 “你找国广教授有什么事吗?”后动问道,满脸奇怪的表情。 “我久闻国广教授是推理小说研究会的顾问……刚才在学生部查了一下,今年不招收新会员。” “学生部没有解释原因吗?” “我没问。因为入学介绍中,写着教授的名字。所以,我想直接请教教授本人。” “因为入学介绍还是去年夏天的版本,所以只能介绍当时有活动内容的研究会的内容。”后动犹豫地说,“你不知道吗?国广教授去年年底已经去世了。” “推理小说研究会的几名成员也已经去世,研究会已经是名存实亡了。” “是因为事故还是其他的原因?” “是杀人案。” 无论何时,什么情形,小咲君的声音总是很温柔。但是,我仍然吃惊不小。 “鸣海君直到去年一直在研究会,所以有很多不愿想起的回忆。” 去年年底,正是我全力备考的时候。我因为一些原因,比一般人晚了两年,所以大学入学考试志在必得。电视、报纸,一律封杀,两耳不闻窗外事。 “这么说的话,这个大学里,既没有推理小说研究会也没有神秘研究会……兴趣会、爱好会等等什么也没有了?” 我有种万念俱灰的感觉。 “刚才不是都说了吗!”鸣海非常生气。 我也不是只为了学习才上大学的。能够和喜欢推理小说的人一起阅读、写作、海阔天空地评长论短……这才是我所憧憬的,没有这些活动的话,我怎么会选择这所大学呢。结果却被告知研究会已经不存在了,真有些欲哭无泪。 我知道自己做得有不对的地方,知道自己的话勾起了鸣海痛苦的回忆。但是…… ——无关者禁入。 我难以再承受大家的眼神,于是痛下决心——没有过去的异端分子是没有资格入会的。 “有啊。”由井的声音打破了难熬的沉寂。最后的最后,她的行动在我的预料之外,“以往的推理小说研究会虽然没有了,但是还有推理小说研究小组呀。”说着,她给予我真诚的微笑。 “在哪里?”我不假思索问道。 “这里。”她用抓伤我的食指指着自己的脚下。 “这里……?” “对,这里。‘难启之门’研究会。”刚刚拒绝了我的入会申请的她这样说道,“‘难启之门’研究会的会员必须是具备特殊能力的人。所以,刚刚才拒绝了你。” 被她这么一说,我就更不明白了。这几分钟内,我并没有发挥什么特殊才能,而且本身也没有那种能力。 “你不是想入会吗?和一般人相比,已经足够了,很特殊。” “但是,不是已经有鸣海君了吗。再有我的话……” “名侦探难道能自己封吗?”由井突然似乎要挑逗鸣海。可名侦探只是看看她而已,“‘难启之门’研究会最初是我和后动君发起的……目的是帮助后动君收集毕业论文的资料。”由井表现出最了解后动君的姿态,继续说,“研究的内容是为什么日本民间会存在‘难启之屋’的说法,民俗学的发展过程……日本人生活的变化、因袭、村落的存在……诸如此类的调查。” 后动君对于由井的说明苦笑了一下,但是并没有做出纠正,看来大体上是没错的。 “在调查中经常会碰到幽灵的传说和猎奇的故事,因此有着通灵神力的小咲君和自信以推理能力见长的鸣海君才被允许入会。” 除了后动君,对于别人没有一句赞美之词。 “那么,他呢?” 我看着那只河马说。自从他从门把手的空洞中伸出手吓唬我,就一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背向我们,也不说话。 “大前田君……还没有给你介绍吧。”由井指着他宽大的后背说,“本名叫大前田丈。特技是可以打开所有的锁,无‘锁’不摧。” “原来是这样的组合。无‘锁’不摧的大前田,洞悉超群的小咲君,以及神探鸣海。” 看到我的疑团解开了,由井也高兴地点点头。 “你领会得还挺快。总头领是后动君。负责最后下结论。但是,已经没有必要准备毕业论文了。毕业也已经有5年了。” “那么你们活动的目的是什么?不是教授,却可以占用这里的房间?” “这些问题是不许问的。”出乎意料,委婉而坚决回绝的人,居然是小咲君,“今后你自然就会知道了。没有这样察觉力的话,是不能成为我们中的成员的。” “房间的使用,是和大学有一个租借合同。”后动的话中似乎有弦外之音,他把脸转过由井一边,“由井,会员资格这东西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 “现在。”她调皮地伸出舌头。 “由井好像对你很满意。”后动的话让我觉得后背发凉。 “但我最初被拒绝了啊。”因为我并不想认同后动的说法,所以提出异议。 “但现在不是希望你加入吗?如果以入会资格为理由,拒绝你的要求的话,直接说不就行了。”后动满足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由井,“那么,由井广美,你究竟有什么特技,才入会的呢?” 被后动这么一问,由井满脸通红。 “我应该知道她的才能。”我并不想诚心替她解围,只是脱口而出,“具体我也说不太好,但我感觉,只要有她在,人们之间的关系就可以比较融洽。”我故意用了比较委婉的措辞,如果简明易懂地解释的话,一下就会被由井知道,我会很不好意思。 “能看出这点,你已经充分具备入会资格了。”后动仿佛为征求大家的同意,环视了一周。 “是啊。重要的不是理解力本身,而是能够理解他人的能力。这才是人生中最重要的。”小咲君这样说着,视线一直没有离开我的眼睛。真是不像我们这个年纪的人能够说出的话。能够有这样达观的人生态度,她一定有着丰富的人生经验。 “刚才不好意思啊。”鸣海主动和我握手。和任何语言相比,这个举动就已经让人感觉到温暖了。 “等等,你有你的任务,因此才允许你入会的。”由井试图表现出充当我的大恩人的姿态,“你要入会的话,就一定能写推理小说了?” “马马虎虎吧。反正不讨厌。” “那就这么定下来了。任命你担任我们研究会的书记官一职。” “这官可真不小呢。” 我听到了后动和小咲君的低声耳语。 什么理由都无所谓。被由井广美开玩笑倒没关系,关键是我喜欢这里的成员。 “我还没有自我介绍。我叫二本松翔,刚刚报到入学,今年20岁。请大家多多关照!” 没有掌声。当然也没有通常在大学校园上演的入会仪式中的叫好等大肆渲染的场景。这样平静的气氛,反而让我觉得舒服,看来我们之间是脾气相投的。 “这么嘈杂,真是不好意思。” 一直站在门旁边的大前田君终于开口说话了。如此安静的光景,他居然能够用“嘈杂”来形容,真不愧是研究会的一分子。 “大前田君……你先停一停,到我们这边来怎么样?”由井拍拍大前田的肩膀,“我的手指拔不出来了。” 大前田好像有点恼火,只把头转向了我们这边。刚才让我摔倒在地的手指,如今还困在那个门把手留下的洞里。 “好像漫画一样。”由井天真的笑了起来。 “究竟是谁的主意?一定要换门把手。这我本来就不拿手嘛。”大前田撅着嘴,脸气得鼓鼓的,不过因为原本就鼓鼓的,所以很难分辨。 “应该怨谁?不是明摆着嘛。”鸣海说道。就连初来乍到的我都马上明白了。这种异想天开的想法,只能出于一个人无疑。 “究竟是谁?”不知是故意恶作剧,还是真不知道,后动问大前田君,似乎怕犯人跑掉一样。 “管他是谁,又有什么关系?”由井反问道。 我原本以为由井会向后动君承认错误,结果却反咬一口……我对这种强词夺理的态度颇为反感。 我喜欢那种有礼貌、有勇气承认错误的女孩子。当然也反感那些没有勇气认错的女孩,但是我总觉得由井应该属于有勇气的那一类。所以,当预想落空时,我不禁说道:“话可不能那么说。” 由井停下来好几秒,似乎不能理解我的话的意思,一个劲儿地盯着我看。 “对不起……”我看到她的眉毛渐渐成“八”字形,于是赶紧补充道,“你看……大前田的手指,好像很痛苦啊。” “傻瓜!”由井边喊边用右手给了我一记耳光。 真是不可思议。 真好像漫画一样啊。 我故作坚强,夸张地揉着肿起的脸,为了掩饰因为肉体上的疼痛就要流出的眼泪。 “傻瓜!”由井再次喊道。满脸肿胀的我总算控制住了泪水,而大打出手的她却委屈地哭了起来。 “由井,你也太没经验了。如果不知道怎么打男人,就别感情用事,打人家耳光。”鸣海不慌不忙地说。 “要记住只能打脸蛋的部分。如果连眼睛带鼻子一起打的话,谁都会流眼泪的。再没有比在女人面前流泪,更让男人丢面子的事了。不管理由如何,让女人打耳光,都是男人的不对。但是让男人保持自己应有的自尊,才算是个好女人呀。” 我把视线转向了这一番冷酷哲学理论的鸣海君。 ——太危险了。 我这样认为,现在的情形和我被打之前没有什么分别。 “难道不是因为你让大前田换锁,事情才成这样的吗?” ——不行呀,这样下去的话,鸣海君身上又要上演我刚才的那一幕了。 “好了,别说了!”由井的右手抬起的同时,被小咲君制止了。 “傻瓜!” 由井又骂了相同的内容,扫兴的是,鸣海君没有受皮肉之苦。当然,并不是因为小咲君的劝阻。不管神经反射多么灵敏的人,都不会在行动过程中嘎然而止。 其实……由井根本就没打算打鸣海君。证据就是,她的右手已经放到了要放的位置。我在质疑“为什么偏打我”的同时,更对她的举动大为不解。 她把手放到自己的胸前,拽下了垂在胸前的项链。我已经记不清具体是什么东西了,只记得她右手握的不是一条链子,而是类似鞋带的细绳状的东西。 她抓住那条细绳做的项链,背朝我,向走廊方向走去。这时她的举动再次出乎意料——临出门时,她把项链塞进了大前田君空出的另一只手里。 “对不起。”她小声说道。 “真让人为难呀。”后动君边叹气边说。 确实如此啊——我和鸣海君本打算附和一声的,却又停住了。 后动君把头转向小咲君皱了皱眉。因为让人为难的不是由井,而是小咲君。 “原因在你,不是吗。”后动君的问话,果真不出所料。 “真对不起。”小咲君果然是一个有勇气承认错误的人,我果然没有看错。但现在不是沾沾自喜的时候,首先要搞清楚为什么原因在小咲君身上。 “后动君,正好借这机会,向二本松君讲讲你分析和思考的过程。这样,也可以见识一下后动君了不起的推理能力。”鸣海君说道。我只能理解为他假借我为幌子,想知道识别事情真相的方法。这可真是高举名侦探大旗的人的可悲的自尊心呀——我这样想着,为了满足自己的自尊心,于是我试探着问。 “为什么……原因在……小咲君?” “你是问为什么犯人是小咲君吗?” “犯人”一词,后动君脱口而出。 “如果了解由井的性格的话,结果就一目了然了。” 这话就好像没说一样,对于我来说,由井是世界上最捉摸不透的人。 “她看到大前田君痛苦的样子,开玩笑说‘好像漫画’,只这一句就知道她不是犯人。如果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大前田君的手指拔不出来的话,她会马上说‘对不起’的。” 难道由井广美真是那种人吗,我半信半疑。这时我的鼻子隐隐作痛起来。 “对了,这么说起来的话……” 我忍住痛痒,突然想起来。那时的确如此。鼻下的伤连我自己都没意识到,由井看到后,突然中止了所有的谈话,立刻说“实在对不起”。如果从那时的行动看来的话,大前田这件事上也该如此。 和她初次见面不过半个小时,我就已经预测出那种场景下她会采取的行动……我太相信她了,以至于当她的举动和我的预测不符时,不由生起气来。我为什么会那么了解她呢? “二本松君,没有比她的行动更容易懂的事情了。”后动君双手交叉放在桌上,满意地说,“那孩子感情单纯,语言和行动上没有一点虚伪。” 的确如后动君所说,不愧是更胜鸣海君一筹的大侦探…… ——对了,等等。 我想起了重要的一点,当时大前田君的话—— 大前田君面向由井说道,“这究竟是谁的主意。”从当时的情况和内容上来看,“这究竟是谁的主意”就等同于“还不就是因为你吗”这句肯定的问话。 “不过……后动君,”大前田君终于开口了,“换门把手的事情,的确是由井本人和我说的……”话语中含有“推翻了您的推断,实在对不起”的语气。 这样的话,后动君的“由井的举动再单纯不过”的发言也就没有立足之地了。我这样想着……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眼镜后面后动君的瞳仁中有一丝隐隐的笑意。 “那我是知道的。” 好像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原来是这样的。” 突然,名侦探鸣海加入进来。好像眼看着到手的猎物马上要被人抢走一样,他终于看清了事情的原委。这时还蒙在鼓里的我只能洗耳恭听。 “的确大前田是受了由井的委托才拆下门把手的。同时,真正希望更换门把手的人却不是由井——只要找到可以使这两个命题同时成立的条件就可以了。” “没错。也就是说,要求更换门把手的是另有其人。那个人是通过由井向大前田君传达更换门把手的请求的。” 后动君又抢回了被夺走的猎物。鸣海君接着说:“就在由井被怀疑,被责备的时候,真正的犯人不忍看下去,大声喊‘别说了!’” 我认为其实没有这么大肆渲染的必要,可能是由于名侦探的本性,鸣海描述得栩栩如生。 后动君一边笑,一边说:“如果大家都有这种牺牲精神的话,恐怕世界上的犯罪也会大大减少了吧。” 这番总结陈词看似陈腐,不过在当时的状况,再合适不过了。小咲君为了澄清由井的委屈大声地喊出了声,由井呢,在被怀疑时,如果说我是受小咲君之托就会万事大吉,可是却充当代罪之身……没有否认,只是反问“管他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富有牺牲精神的人们——后动君温暖的概括。 ——唉? 我突然意识到,这根本就不构成犯罪。不过是些日常生活中的琐碎小事而已。这时,我觉得被由井打过的脸又疼了起来。 ——即便如此的话,为什么一定要打我耳光呢? 我为自己的遭遇而感到愤愤不平。 后动君对于我感情的变化——可能表现在脸上了吧——明察秋毫。他说:“刚才我也说过了,由井好像特别中意你……被你怀疑感到特别难过,所以才会有那样的举动。” 如果难过的话,哭着跑出去不就行了。即使有委屈,也不至于非要和满怀好意的我打个平手啊——我单纯地认为。 “喂……现在重要的是,我现在怎么做才好呢?”可怜的大田君朝这边看过来,手指还卡在门洞里。 “用用那个不就行了。”后动君没有站起来,只是动了动下巴。 “哪个?你是指这个吗?”大前田张开左手,手里是那条刚才由井君塞给她的项链。 “这不就是一个香水瓶吗?”鸣海君伸手过去。 “由井这孩子,情窦初开,总是带着这些东西。” 那是一个大约一盎司容量的袖珍小瓶,是一种在夏威夷经常能够看到的名牌货,为了能挂在脖子上,口部缠着细绳。项链的形状是出于由井的创意。 “瓶盖可以拧开吧?”后动君边看着鸣海君手里的瓶子,边说。 “把里面的液体倒进门洞里。” “香水难道有那种作用吗?”我不由得发出疑问。肥皂水可以帮助摘下紧套的戒指,我不知道香水也可以代替肥皂水使用。 “那里面可不是什么香水。” 鸣海听后,打开瓶子闻了闻:“这里面是中性洗剂的水溶液。” 后动君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大家没有注意到吗?由井君的脖子上总是挂着一个小瓶子,书包中总备着吸管。” 不知为什么我浑身不由一惊。遗憾的同时,心生感动。 “那是为了……随时吹肥皂泡用的吗?” “多好的一个孩子啊。你不这么认为吗?”后动君眯缝着眼,仿佛在赞许精心培育的孩子。 第二章 “救命!” 1 第二天下午,我恰好没事可做。 入学教育说明会昨天已经全部结束。本以为从今天开始就可以正式开始大学生活,但上午的两节课全部是教授们的自我介绍和杂谈,以及本学年的课程设置等等。那些无聊的内容不需要90分钟的讲义时间,我们11点刚过就放学了。下午的第二外语课也在公告栏中贴出了停课通知。 我和其他同学一样,都在为不用上课而高兴。而且,接下来上完一周课之后,紧接着就是黄金周【注】……除了学习有很多课外时间,因此必须找点事做,不然可能会害上五月病呢,这正是病灶的所在。 【注】日本的“黄金周”从四月底到五月初——译者注 “为了不害上五月病,想办法度过有意义的大学生活吧。” 我故意说给自己听,给自己打气。不用说,目的地是“难启之门”研究会,昨天的这个时候去过的地方。但是,我又有些犹豫不决。因为有点害怕和由井广美见面。 “主要是不知道见面后该说些什么,来缓和昨天的僵局。” 男孩挨了一巴掌,女孩哭着跑了出去——如果发生在恋人之间的话还好,对于初次见面的我们来说,似乎像在写电视剧本。如果是电视剧的话,可能两个人会走到一起,但现实生活中的我,对于那样的结果想都没想过。 “今天还是干脆先回家吧。” 我知道这是缺乏勇气的表现。 “一切从明天开始。”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大脑中总有一个“二本松翔希望留下”的想法,双脚还是不听使唤地朝研究楼走去。就在我停下脚步,要沿原路返回的时候—— 那一瞬间,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我背后划过。春风的话,力量大了些。可能是因为心理作用,感觉肩膀被“嘭”地拍了一下。 我追寻着风的轨迹,向后弯腰,身体转动了半周,想看个究竟……但一不留神,连脚也被“连根拔起”,身体一下瘫软在地上。在旁人看来,就好像一个突然四肢无力发作的病人,或是一上台就演砸了的舞蹈演员。 “你还挺结实,翔君。”一个很熟悉的声音。我躺在柏油路面上,身体扭着,寻找着她的身影。 “由井……” 语调中颇有些怨气。但说实话,我终于松了一口气。和昨天一样,她满脸天真的笑容。随便地称呼我“翔”倒比一见面双方都很尴尬来得自然。 “干什么,不许这么随便地称呼人家。”她双手叉腰做出一副凶狠狠的架势,但在我看来这时的她倒是多了几分可爱。不知我的心情是否被她看穿,于是气势更胜一筹,“好吧,为了昨天的事情,我向你表示抱歉,所以特许你这么叫我。” 哪有什么特许呀,大家还不都是这么称呼吗,当然我没有把这话说出口。 “那好吧,我也允许你称我为‘翔’。” 连我自己也没想到谈话会进行得如此顺利。而且是在人头攒动的校园里,以这种四仰八叉的姿势。 “真是遗憾。你可能没看到吧。” 我被她这话搞得莫名其妙,正准备站起身的我,发呆地看着她。 白衬衫配深蓝色百皱裙。她的双手交叉放在裙子前面。难道她所说的“没看到”就是这个意思吗。原来,由井认为我是出于不轨动机故意跌倒的吧。 “你以为大家都像你一样耍把戏呀……” “那我就先去研究室了,你可一定要来呦。” 她的举动和以往一样捉摸不定。不一会儿,她已经向研究楼方向走去了。 系着白色蝴蝶结的马尾辫左右摆动,白法郎色的高跟鞋跟“咔咔”作响。 “真是个野丫头。” 我感觉到有些得意。真是“春风撩人”呐,由井的短裙轻轻飘起,头上蝴蝶结的白色、脚下高跟鞋的白色、点缀着心形装饰的耳环的白色,春风把这些白色全部都送入了我的眼帘…… 2 “研究会”的牌子又掉下来了。我再一次站在“难启之门”前,振作精神。我是个男人,以前的不愉快已经随着春风烟消云散了,我又兴奋起来。 “真早啊,翔君。上午的讲义结束了吗?”走廊另一端传来了鸣海的声音。 和昨天一样穿着茶色的西服——不,昨天是接近驼色的浅茶色,而今天是咖啡色。样式相同,都是单排三扣。领子是很少见的剑形尖领。因为很少能在商店里看到,所以可以推测一定是定做的样式。鸣海家一定很有钱,抑或是做服装买卖的。 让我高兴的是,鸣海也很随意地叫我“翔君”。双方没有任何生硬的感觉,反而感觉这样更加自然。 “有什么好事吗?”他看着我说。 “哎,你怎么知道的?” “男生女相。” 我正踌躇时,鸣海已经把门打开。门里边出现由井和小咲君。 “看!被我说中了不是!”和昨天一样,由井最先开口。 “真的!”天哪,这话居然是从小咲嘴里说出来的。原来都是由井搞的鬼。她把全部都告诉了小咲,然后等着我掉进圈套,然后大加嘲笑…… “你们在说什么?”这时,我只能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面孔。 “大家都听说了,翔君。”我很感动她能这么称呼我,但目前最重要的是,消除误解……我一定要澄清事实……我慌忙地走到她身旁。 “别误会,小咲。是风的缘故……” 小咲和昨天一样,坐在后动君的桌子旁边,可能那是她的固定位置吧。我跪在她的椅子旁边……好像参见女王的步兵。 小咲还是笑容可掬的,把嘴凑近我的耳朵,然后小声说,“你们两个能和好,真是太好了。广美君也特别高兴,她看到你也是满脸喜色,有点不好意思,所以就先跑回来了。” 我终于松了一口气。原来广美就告诉了小咲这些,根本就没说我的那件糗事。 但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当我正沉醉在和小咲咬耳朵的小小的幸福中时,突然留意到由井在和鸣海君嘀咕些什么。 “对了,翔君,”鸣海君攻其不备,“由井的短裤是什么颜色的?” “应该是白色……” ——完了,中计了。 和小咲说话,让我放松警惕,然后再突然出击。好厉害的欲擒故纵的战略呀。 “哎,中了一计吧。”说话的是坐在房间窗户边的后动君,恐怕是这个大好人给由井支的招吧。 “真不愧是后动君呀!”由井也高兴得不得了。 “小咲,鸣海君,感谢大家的大力支持。至此,‘日本第一品行欠缺者’的证据已经充足了。” 怎么听这个“日本第一品行欠缺者”和我的名字“二本松翔”发音相近,语义双关。【注】 【注】日语中,“日本”和“二本”发音相同,“欠缺”与“翔”发音相近。这里是由井在取笑翔君——译者注 总之,都是和我过意不去。我已经丧失了抵抗力,只好忍气吞声,被置身在受害者的立场上。就在我失望的时候,又是小咲关切地走过来。 “不过,翔君,就像我刚才说得那样,广美的心情很不错噢。” 这些温柔的话碰撞我的耳鼓,不知是话的内容的缘故,还是小咲的声音的缘故……恐怕是因为后者吧,我的气一下子消了不少。鼻孔中还有清香的气息在飘荡,当然,是小咲的气息。 我安静地看着她,她正高兴地看着由井兴奋得手舞足蹈的样子。从那包容的笑容中,我想刚才的那些话,可能完全是出于她的创作。多么了不起的女性啊。在幕后默默地维护着我和由井的自尊心……昨天小咲被称之为假灵能者、伪灵媒师,如果我是神的话,会把所有的能力都赋予给这样的女性。 “小咲……” 我还没想好如何来表达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就开口叫了她的名字。但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就在小咲转过脸来时,响起了敲门声。 我条件反射地把头转向门的方向。 接着,和我一样新的门把手上一只熊脸雕像也歪过脑袋。 “熊……?” 真是让人难以理解。 “那怎么变成了熊?”我看着小咲寻找答案。 “嗯。”小咲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 千真万确,“难启之门”研究会的门把手已经变成了熊脸的图案。 3 门把手是一只熊脸。 既不是在门把手上挂着小熊的吉祥物,也不是给门把手套上小熊图案的布饰,而是门把手本身是一只木雕的熊脸。还好嘴里没叼着大马哈鱼。不知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么一只不合时宜,而且并不可爱的熊脸。 那只熊,当然完全是出于偶然,就好像照镜子一样,在我头倾斜的时候,它的脑袋也同时转动。因为镜像中的熊下面没有身子,所以准确地说,它的头恰好向右倾斜90度。当然,在它自身看来,是向左倾斜90度。这些都无关紧要,问题是,就是因为为了更换这个门把手,昨天我居然吃了一记耳光,真是越想越不服气。 “打扰了。” 有一个低沉的男人的声音。只要发现熊脸扭动的事实,况且之前又有敲门声,所以可以预测门外有客人。熊的头歪过去,说明门把手从外面被人转动。 “我听说这里是调查难启之门的研究机构……” 称我们这里为“机构”的人,看上去40岁出头,一看便知是极认真的那种。头发三七分,银边眼镜后是一双稍稍上吊的眼睛,刚烫过的衬衫,商店橱窗中模特穿的那种三扣一排的春装。如果再拿个公文包的话,俨然是一个穿着讲究的公司职员。因为手里没拿东西,空空的放在身体前面,就像是不受欢迎的相亲影片上的男主角。 “您是从哪里知道的?”后动君奇怪地反问道。离开窗户边,向来人那边走过去,“我们这里的确叫‘难启之门’研究会,但不过是几个感兴趣的人集合在一起罢了……没有组织过任何的对外活动呀。” 后动君边说,边让来人在折叠椅上坐下。房间里,进门有一张120cm左右的钢制桌子,周围按照人数摆上几把椅子,因为是折叠椅,按照人数,备用的就放在房间里面的位置。今天因为大前田还没来,所以刚好够。 后动君也在其中的一张椅子上坐下。 “我们既不是志愿者团体,也不是营利组织……只是稍带有学术研究性质的一个爱好者的团体罢了。所以,任何业务都……” 后动君拒绝了任何“业务”。没有问来人的来访目的如何,就先行做出了回绝的表示。恐怕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了。也许正是因为接受了这样的业务……有过不愉快的经历,才培养出如此先发制人、一概回绝的态度。 “您刚才说这里不是营利团体?”来人的左眉稍稍抽动了一下,“那么这又是怎么回事呢?这是从我家的信箱里发现的。”男人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个没有字的信封。后动君接过信封,看看反面,没有寄出人的姓名,“请看里面的内容。” 来访者催促道。信封是打开的,后动君用手指从里面夹出一张纸。然后一边叹气一边说:“由井,这肯定又是你干的好事吧?” 后动君边说边把纸展开放在桌子上。B5大小的便签纸上,写着圆圆的手写体的“为您调查‘难启之门’”。下面接着写着: 1、完好开启“难启之门”。 2、调查“难启之门”的真相。 3、调查“难启之门”的历史。 4、调查“难启之门”的真伪。此外,还可以回答您有关“难启之门”的相关问题,费用面谈。 最后,还附有大学的地址,以及从正门进来后的路线图,只是没有电话号码。想得多么周到啊! “本来就是嘛,我们这么多精英聚集在这里,怎么能够无偿劳动呢?”撅着嘴嘟囔的是由井,不可思议的是,后动君的脸上没有一点责备的颜色。 “那么,由井君。你就来说说咱们的收费标准吧。” 我不禁愕然了——居然会有这种事情?尽管昨天才入会的我有很多不能理解的事,可是刚才后动君明明说“不接受一切业务”的呀。 这时,我看了看最可相信的小咲的表情。 ……唉? 小咲君不也是满是不解地看着后动君和由井吗!再看看鸣海君,也是一副不得要领的表情。就连由井,也是一脸难色,把眉毛皱成了八字。 原来是后动君特有的惩罚方式——让由井自己来收拾现在的局面。 但是,由井却更胜一筹。 “这回嘛……特别为您免费服务!”接着,她把我拉到来访者的面前说道,“这次是翔君的特别入会纪念,所以本周为您免费调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不解地看看由井。她满脸媚笑,向我暗送秋波。 即便如此,秋波传递之前,并没有丘比特之剑。这不是那些老掉牙的漫画情节。分析起来,她的笑容里仿佛在说,“快来帮帮我!” 我想自己也别胡思乱想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以及组内成员会采取的行动,要远远高于我这个平常人的预料。 于是,我抛去了刚才的种种推测,附和着由井的笑容,朝来人笑了笑。虽然脸上还在发烧,还有些不好意思,但已经好多了。 “那么能问一下您来的目的吗?”后动君居然对由井的做法给予了肯定,“您的名字是?” “我叫远峰。” 来人掏出了名片,上面写着“远峰幸彦”。 “您是高中的老师啊?”后动君接过名片问道。 “我在私立女子学校教国语。” “说起纯德女子学院,那可是女子学校中的最高学府呢。”鸣海君站在一边边看名片边说,表现得好像有些兴奋。看来名侦探的嗅觉果然灵敏,“恐怕那里只有有钱人家的小姐吧?” “嗯……可能是因为学费太贵的缘故吧。”远峰老师有些自嘲地说。 “一个年级只有一个班。一个班三十人。全部住校……而且宿舍的条件竟超过一流的酒店。每年日本全国的大富豪们都设法让自己的千金进入贵校学习……” “嚯,鸣海君,你知道的可真详细呀。”由井挖苦道,“不愧是名侦探,知识渊博……” “的确如此。有关我们学校的情况……请恕我出言冒昧,只有上流阶级有所了解……去年,我们学校有个组织把有关情况透露给一个小报,从那以后,我们就开始拒绝一切媒体的采访。您却能了解得如此详尽,看来我这次是找对门了。” 远峰老师认为鸣海君一定是通过特定的情报网得到的情报,因此佩服之情溢于言表……可在我们看来,鸣海君一定是看到了那份小报才知道的……一想到之后来自于由井的挖苦,我作为旁观者,有些替鸣海君担心。 “您来的目的是?比如女校中有间神秘的礼仪教室什么的……?”为了不让对方占主动,鸣海君迅速转移话题。谁知这下事情更复杂了。 “您果真是不一般呀。我们学校里的确有茶道教室和礼仪教室,如果是一般的男性,是肯定不会知道的。” “既然做了侦探,自然要具备多方面的知识喽。” 在我们看来,鸣海君不过是在摸着石头过河,可是在远峰老师眼里,鸣海君简直就是当代稀有的名侦探。所以,他说话的对象,不是正对面的后动君,而是斜对面的鸣海君。 “实际上,一年前我有一个学生失踪了……但是因为她的监护人说她在家里自学,所以也就没有报警。” “该不是得了厌学症吧?”鸣海从口袋里掏出Zippo打火机,大动作地点燃了香烟,“不只是你们学校的学生,社会上也经常见到类似的事情。这种事是不值得惊动警察的。” “警察也是这么说的。即使在家里被软禁,也不过是个家庭问题,很难现场调查取证。” “我就说吧。只要不是恶性的虐待事件,或者真的失踪了的话,警察是不会出动的。” “但我是有证据的。”远峰老师目光尖锐,从西服口袋里又掏出了一个信封。上面清楚地写着收信人的姓名,邮票上还盖着邮戳,“这是三天前寄到的……请看这里。” 他把其中的一张纸展开放在桌子上。 “救……命……” 大家都小声地读出了纸上的文字。 很自然,这是一个求救信号。也就是说,远峰老师看到这张纸之后,坚信学生被监禁,向自己发出了SOS的求救信号。 “这是怎么写上去的呢?” 最初对于字面意思以外的事情表示出兴趣的是后动君。一看便知那是一张copy,问题是原始书写工具是什么。全部文字的构成都是直线,显然不是为了隐藏笔迹,故意用尺子画上去的。 “如果用尺子的话,文字的构成也全都是直线。但是那样的话,字的形状和大小会比较协调,但是这张纸上的文字却不是。”后动君又凑近看看纸上的字,接着说,“从纸上看,有印刷后留下的特殊的黑色沉淀,因此一定在复制时作了增黑处理。”与其说是说给众人听,还不如说在边说边引导自己的思路,“也就是说,原稿的字迹很浅。因此,即使复制,笔迹的线条还是很模糊。” “特别是‘す’的部分特别模糊。”我把自己发现的指出来。 “虽然模糊,但是能看出线条有一定的弯度,从这点上也可以推断出没有使用尺子等工具。二本松君,你认为是怎么写上去的?” 后动君征求我的意见,让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是不是用快没有墨水的圆珠笔写上去的呢?” “从线条粗细微妙的差别上来看恐怕不是。线条的粗细可以通过用力调节。当然线条是一气呵成的,因此笔尖有一定硬度是先决条件。” “比如,钢笔什么的……” “有这个可能性,但是似乎没有必要用那么正规的工具。” “为了模糊笔迹……” “看一下文字,不过4个字。在那种危及的情况下,为什么要模糊笔迹呢?” “不要再兜圈子了,后动君,快说出结果吧。” 由井有些不耐烦了。但是,后动君不肯定地说:“还不能最后确定,有两种可能性。一是使用正规的书写工具,但是写字的人受到了制约。比如双手被绑或者被监禁,为了求救,只能用嘴衔着笔写字。” “原来如此,那样的话,既不存在力量上的制约,文字的大小也很难统一。”我充当了断案家的角色,“还有一种就是没有使用书写工具书写的情况。比如火柴头、沾了泥巴的小树枝……在有纸却没有书写工具的情况下,出于求救的心理,只能使用能找到的现成的工具。” “没有使用泥巴或者木炭的可能性。”一直沉默的远峰老师突然开口了,“我一年前拿到了原稿。那时已经被水浸泡过了。因此,不可能是水溶性的物质。” “原稿……那么,这张纸是远峰老师您复印的喽?”后动君抬头看了看对方的脸。舒了口气,插手靠在椅子上,“看来我们有些吹毛求疵了。那么,远峰老师,请您从头开始说起吧。” 4 “我有个学生叫冰室凉香,去年刚升入高中二年级就离开宿舍回家去了。”远峰老师重新整理了思路,要点明确地开始讲述事情的原委,“她家在千叶县靠近太平洋的一个小海角上……有一个叫‘流冰角’的海角,因为是私人属地,所以在地图上找不到。那里有一栋叫‘流冰馆’的二层西洋建筑,那里就是她的家。” “‘流冰角’和‘流冰馆’有什么区别吗?” 由井不禁有感而发。我受她的影响,甚至想问“那座流冰馆的形状是倾斜的吗?”显然是把小说和现实生活混为一谈。 “因为她的祖父叫做冰室流侃,所以就命名为流冰馆。” 真是名副其实的国语老师。 “40年前,那位冰室流侃通过出售山林和建设高尔夫球场,累积了巨额财富。凉香只有一个哥哥,她父母生下她不久就相继病死了。有人说,是冰室家赚钱的方法太卑鄙,人们的怨念咒死了他们。” 我发现小咲的表情严肃起来,一定是对于“怨念”这个词的反应。 “怎么样,森君?” 后动君特意征求了坐在里面的小咲的意见。远峰老师似乎不知道为什么要征求她的意见。如果这时依靠灵感或者超能力的话,一定会引起远峰老师的怀疑。 小咲轻轻地摇了摇头。后动君满意地点点头。 “只凭这些就能知道了吗?” “怎么可能知道呢?” 小咲向我伸出舌头,眨了眨眼睛,颇有几分姿色。 “……这些都是我从冰室凉香的入学登记上了解到的。”刚才好像是为了打下伏笔,这时远峰老师进入了正题,“一年前为了见到离开宿舍的冰室凉香,我特意去拜访。马上就再次见到了她……” 我还以为他一定会吃闭门羹呢,看来不是。 “当我问她为什么不去上学时,她说,不是说了我要准备一个重要聚会吗。当时搞得我哑口无言。” 我也吃惊不小……完全一副小姐架子。 “原来每年的那个时候,都会召开一个由冰室流侃主持的名为‘隔壁的房间’的恳谈会。因为流冰馆只有流侃和秘书两个男人,所以忙不过来。” “请稍等一下!”鸣海突然说道。我还以为他是对富豪们的私生活感兴趣,其实他不是这个意思,“您刚才说到了‘隔壁的房间’?” “是的。” “那是一个推理小说研究会吧?” “对,当时她是这么说来着。” “鸣海君,那个研究会很有名吗?” “那里一个叫青山雅代的女性推理小说作家是我的朋友。” 除了鸣海君,我们这些推理小说的爱好者,却被搞得云里雾里…… “然后呢?”后动君言归正传。 “冰室先生说,恳谈会结束后,再过两天一定让孙女返校。当时恰好周五……转天周六,学校放假。如果周一返校的话,就会违反宿舍的管理规定。我想把利害关系告诉他。” 这时,远峰老师抬头看看天空。 “如果那时我想方设法把凉香君带回来就好了。然而,我却接受了冰室先生……不,还不如说是凉香的请求。作为交换条件,我要求周一必须提交一篇作文。 “因为当天已经太晚了,我就在流冰馆留宿了一晚。转天中午有一个会议,所以第二天一大早就离开了。于是,我发现了这个。”远峰先生集中了大家的注意力,用中指指着放在桌子上的纸条说,“这张纸是我从河的……不,是在入海口的河堤上发现的。那条河发源于一片小树林,流经流冰馆的后边,前面是一片茂密的树林。我不知道纸条是从哪漂过来的,于是又折回流冰馆。我当时也觉得可能是谁的恶作剧,但心里却非常不安。” “您可真细心呐。”后动君把手放在太阳穴的位置,用怀疑的眼光看着远峰老师,“一早急着往回赶,却能在沿途发现挂在河堤上的纸条……” “啊……是我没说清楚。”远峰老师脸上没有一点愠色,反而很谦逊的样子,“从流冰馆返回市中心,只能乘坐从海角始发的公共汽车。因为间隔很长,所以为了消磨时间,我就在附近随便走走。于是,偶然……” “这样说来的话,就容易理解了。” 其实,当然其中还有很多疑点。但如果从现在就开始怀疑的话,下面就很难进行了。 “冰室先生看到纸条有什么反应?”后动君接着说。 “在冰室先生之前,‘隔壁的房间’的成员先走了出来,他们好像谈了一夜,据他们说,这是他们的一个加演节目。” “加演节目?” “恳谈会上有很多节目,这张纸条是一个破案的线索……” “比如捉犯人、寻宝等等的游戏。所以,这张纸条只是一个道具。” 鸣海君点了点头:“那远峰老师怎么做了呢?” “我于是拜托他们把纸条交给冰室先生,于是就回去了。” “那您也太不负责了……”由井说道。 “不许胡说,由井。现在因为凉香的失踪和奇怪的纸条,才会注意到这件事。一年前不过就是一个不起眼的纸条吗?” “两天后,因为冰室凉香没有按照之前的约定返回学校,所以我又回到‘流冰馆’询问纸条的事情。” “冰室先生怎么说?” “‘不知道什么纸条的事情。我孙女说不想去学校。如果你再来捣乱的话,就让你丢饭碗……’” “那,那也太不像话了!”这回由井开始责备冰室流侃了。 “去年,我听说冰室凉香一年级的时候,曾经被人轻度欺负的传言。所以,怀疑是不是导致她得厌学症的原因。” “轻度欺负……那是没有轻重的区别的。首先,避免欺负同学和厌学症学生的出现,是作为老师的职责。”这次,由井的矛头又指向了远峰老师。她愤怒的矛头到处游走。 “你说得没错。我当时也想,就算向冰室先生低声下气……至少应该确认凉香平安无事。”远峰老师攥紧了拳头,“一年之后,送来了这封信。我才确信那时的纸条是冰室凉香的SOS的求救信号。” “也就是说,暂且不提在学校里受到的欺负是不是真正的原因,首先要确认冰室凉香是否被祖父囚禁在‘流冰馆’中——这是远峰老师的考虑吗?”后动君问道。 “是。我想借这次机会去做一下调查……”他边说边把和写着“救命”的那张纸条装在同一信封里的信摊在桌子上。信纸一共两张,一张是打印的邀请函,另一张是手写体。 后动君首先拿起那张邀请函。开始读给大家听: “兹定于4月17日至19日,于‘流水馆’举行今年的推理节活动。(一等奖100万元)衷心希望您能在黄金周前的百忙当中,抽出宝贵时间,参加此次活动。今年邀请函的送达对象仅限于去年参加活动的成员。具体事项请参考随附信函。” 后动君读到这里,停下来,抬起头。 “下面是去‘流冰馆’的路线图、地址、电话号码。集合时间是4月17日下午7点。” “4月17日,不就是今天吗?”鸣海君愤愤地说。的确,这样连和第三者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哇,奖金100万日元。后动君去的话,一定可以得第一名!”由井可能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兴奋地叫出声来。她甚至要从身后把后动君抱起来,结果被我制止了:“把远峰老师的话放在一起考虑的话,现在不是为奖金的多少兴奋的时候。” 由井显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她看看天花板,又凝神思考,试图找出答案。 “对了,后动君因为没有参加去年的活动,所以今年是没有参加资格的。” 不知道她脑子在想些什么,为了让她保持安静,还是不告诉她的好。 “随附信函是解题线索的话……也就是这张写着‘救命’的纸条。”鸣海君满脸不解地说。 “把去年的提案作为今年的解题线索,是否可以看成是他们周到的考虑呢……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这张纸条并不是什么冰室凉香的求救信号,而是冰室家这次活动的推理游戏的线索。” “但是一年前冰室流侃却说不知道纸条的事,这不就和对远峰先生说的话自相矛盾了吗。” 后动君皱着眉头点点头,接着又拿起了第二封手写体的信: “想必您一定收到邀请函了吧。冒昧给您写信,请您多多原谅。如果您届时能够出席的话,我保证让您和休学一年的孙女——冰室凉香相见。 您作为老师,一定公务繁忙。望您为了凉香,出席首日的聚会。谢谢!” 读完这封信,后动君表情严肃。 “应该如何理解冰室流侃的真正意图呢?”他自言自语地说,“真是煞费苦心呀。奖金也好,参加资格也好,和凉香见面也好……这些都是想方设法要把去年的成员召集在一起的把戏而已。” “远峰老师打算去吗?”小咲突然问道。 “我考虑了很长时间,不如相信他们,即使为了冰室凉香,我打算去一趟‘流冰馆’。”远峰老师勇气十足,不过似乎有些不计后果。但作为老师,也许这是当然的行动。我心里对他有一种莫名的敬佩之情。 “我认为最好别去。”小咲的发言出乎意料,“凉香君已经死了。”似乎她也意识到说得太绝对了,“……我总这么觉得。”小咲有些惊讶于自己的发言,于是委婉地补充道。但是,说出的话已经很难收回了。 “你看到了什么,森君?”后动君表情严肃地问道。小咲胆怯地看看后动君,轻轻摇了摇头。 看上去好像在说“不”,但我感觉实际上在向后动君传达“是”的意思。 “根本没这回事。小咲,快收起你那套通灵预言的本领吧。”由井否定了小咲前面的发言。 “不好意思。我们的组员有时出言鲁莽。”后动君一边说一边满脸带笑。 “您别在意。她有些冲动……要不这样吧?”由井又要出场了。这时我可能又有苦头吃了——在这里仅仅两天,但再清楚不过了。 果然,她拉过我:“要不,让翔君代替您去一趟‘流冰馆’吧。您在学校静候佳音吧。” 我只能缄口不言。虽说是“假通灵”,比较小咲的预言力和由井的判断力,如果问我更相信哪一个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但是,如果现在说出我的想法的话,只会增加远峰老师的不安。 “多谢你们的好意。但我还是想亲眼看到冰室凉香平安无事。”老师说完,注视着被拉到面前的我,“不过有一件事,请您帮忙……这也就是我来这里的原因。” “什么事?”我问道。 “我尽量在这边牵制住冰室流侃,希望你在其间能够找到凉香被囚禁的房间。” 原来是非法进入他人住宅进行搜查? “我虽然不知道冰室流侃叫我去的真正意图是什么,但是我认为,即使我去了,他也不会让我顺利地见到冰室凉香的。所以,才拜托你们代为侦察。”远峰老师抓住我的手继续说,“可能房间是上了锁的,也可能监禁场所本身就是一间暗室。” “明白了。”后动君肯定地说,“就让鸣海君和远峰老师一起去吧。” 我想后动君的人选肯定是不会有错的,但还是有些不解。 “难道我们大家不一起去吗?”由井抢先一步提出了我要问的问题。为了预防万一,如果冰室流侃是个杀人狂的话,大家在一起能够安全些。 “当然,我们明天就动身。”后动君接着解释道,“今晚集合。由井君你做好出发准备了吗?如果今天就出发的话,你打算在外面露宿?” “是啊,马上就可以动身的就只有鸣海君一个人。他是开车来学校的,可以作为我们的先行官。” 由井立刻就明白了,于是开始在脑子里盘算着。我想,她一定在想回去怎么整理行装的事情。 “鸣海君,那就全拜托你了!”后动君说。 “放心吧。我会以名侦探——鸣海雄一郎的名义……”真好像漫画中的台词。 “橘黄色……”小咲突然迸出这么一句话来。 “怎么了?”后动君的反应很灵敏。我和由井也都觉得事态不一般。 “远峰老师,实在不好意思,我们还有些事情要商量。您能不能先在楼道里稍等片刻。”后动君的语气很礼貌,但其实是下了“逐客令”。 “鸣海君,千万不要勉强。”门关上的同时,小咲说道,“男人也好,名侦探也好,千万不能太逞强。” “放心吧。今天晚上我不会莽撞行动的。等到明天大家一到,我们再同时出击。而且,我会把情况通过手机随时报告给后动君的。”鸣海君看到小咲严肃的表情,故作轻松地笑道。 “森君,你刚才说的橘黄色的意思是……?”后动君问道。 小咲摇头说:“我也不太清楚。只是看到了橘黄色,和鸣海君重叠在一起……” “今天你的幸运色是橘黄色。如果穿上橘黄色的西服,可能比较好呦。”由井取笑说。 鸣海接着说:“我又不是漫画家。我自认为是拥有西服的日本大学生,遗憾的是,却没有一件橘黄色的西服。” “那么,这个怎么样呢?”由井从自己的化妆包里开始翻找起来。她从浓咖啡色绸缎做的化妆包里拿出一条项链。是由几个直径2厘米左右的橘黄色的珠子穿起来了,“这是今天来的路上买的。” “这能当作护身符吗?”鸣海问小咲道。 “不乐意要的话,就还给我好了。如果你被冰室流侃杀了的话,可是没有我什么关系。”由井居然若无其事地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清楚,总之,带在身上也许会有好处。”小咲认真地说。 “好吧,那就借你这个一用。”鸣海笑着从由井手里接过项链,胡乱放在上衣口袋里,“那么我就先走了。”他故意不去看由井,而向后动君和小咲点头示意。然后,在我耳边小声说,“由井,就拜托你了。” 在那种复杂的气氛中,我只有点头。究竟应该怎么理解这些人的举动呢?小咲的能力究竟有多大,大家的可信度究竟如何呢? “千万别胡来。”后动君和小咲再次叮嘱了一番。 只有一件事是很明显的,大家都在祈求着鸣海君平安无事。 “明天我们去之前,名侦探,你先把问题解决掉。然后我们一起露营、烧烤……” 就连初来乍到的我,都能体会到大家担心的心情。 第三章 不期而至的来访者 1 李冈智里跟在尘沙飞扬的汽车后面,大声喊着:“等一下!还有我呢。” 姑且不提那位民营公共汽车司机是否听到了她的喊声,在他的头脑中,只知道必须按时间发车。 6点刚过。但是,看看站台上的时刻表,最末一班车已经开走了。开往流冰角的汽车一天只往返四次。这是她从来过这里的远峰老师那里听说的。智里怎么也没想到从最近的地铁站走到这里需要花30分钟。 “要不回去吧。”她有些害怕,不过马上摇头,“不行不行,必须要把误会解释清楚。” 她好像在说给自己听,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如果原路返回的话,还有好几趟电车。最好就是找到能够打到出租车的地方。 但是,智里没有那份勇气。倒了好几次地铁终于来到了开往流冰角的汽车站——除此之外的方法,她提前没有查过。向其他人打听路,或者随机应变地乘坐其他交通工具,她想都没想过。平时出门,都是自家的小汽车,如果没有人跟着,就哪也去不了。直到18岁,她还很少自己出过门。李冈智里的成长过程,就是所谓的“大家闺秀”的典型代表。 从幼儿园到中学,都是车接车送。上了高中,又是寄宿制,而且一切的外出活动都被禁止。当然,学校里也有同学在周末时结伴偷偷溜出去逛街。因为大家的经历相似,在她们看来,去逛街简直就是一次冒险。 智里高中一年级时的冬天,也曾经出去过一次。那是期末考试刚结束,寒假开始前的事了。大街上智里看到的同年龄的年轻人,远远超出了她的想像。虽然她平时被禁止看电视、听广播、看流行杂志,但还多少了解一些外面的情况。比如性感内衣、一夜情什么的。 从小就穿着讲究的智里,对于化妆没有任何抵触。但当她走在大街上,看到那些女高中生的化妆时,真是大吃一惊。她们都把眉毛修成细细的、怪怪的形状。也许是流行的样式,但在智里看来,就像电影里的怪物或巫婆的形象。而且,还听到发音奇怪的词语,抑扬难解的对话,还有女孩子操着男性用语有说有笑。 更令智里不解的是,这些年轻人在大街上或者电车上,居然和公司里的叔叔们,或者买东西回来的家庭主妇共处一个生活空间。再看年轻人们的表情,好像谁都不会在意这些事情。看来这对于大家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以至于大家都已经习以为常——这是让智里感到最为惊讶的。 那天当智里站在一个站牌前时,有个人过来搭话。只见是一个身穿灰色粗呢短大衣,戴黑色针织帽,挟着一个画夹的人。 “我是制作这个的,希望您能帮忙。”他把画夹中的作品一页页地翻给智里看。 “这是什么?”智里有些不解。全部都是身着校服的女孩的插图。她们的脸有些相似,但是身上的校服没有一件重复,“您是漫画家?” 听到这个提问,男人感到有点为难,抓了抓头:“实际上我在收集资料。刚才我偶然注意到,您的大衣下面,好像穿着薰衣草颜色的校服……” 智里就好像内衣被人窥探到一样,急忙用手合拢大衣。 “您不用担心,我绝对不是坏人。而且,还会付给您少量的取材费。”说着,就熟练地把手伸向智里的大衣。 “请别这样。”她只是嘴上这么说,头脑中却不知道该如何做出抵抗的表示。男人很轻易地解开了大衣的扣子。 “哇,这我是第一次看到,你是哪个高中的?”男人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之后,发出了诸如太可爱了、太漂亮了之类的赞美,“请让我给您的校服拍张照片吧。” 他从大衣口袋里掏出相机,把智里拉到大楼的阴凉处。 “如果让学校知道了的话,麻烦就大了。”智里终于想出了这么一句。虽然只是被人解开大衣,拽过去,但她觉得好像受到了莫大的凌辱。 自然男人会说,可是大家都是这么做的呀。但是,这对“与世隔绝”的智里来说,只能是相反的效果。 “这是为了‘性感内衣’的宣传吗?”智里问道。 男人不禁失声大笑:“哎呀!原来你是担心这个呀!我只是为了收集女高中生的校服插图。所以,才希望您能允许我拍照的。” “那么我不脱也行吗?”智里把手放在胸前。 “当然了。我只希望您能把大衣脱下来。如果再多的话,我也会很为难的。” 虽然没有太大的区别,但终究不是自己预测的最坏的结果,智里舒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但是拍照是不行的。” 她是违反校规偷偷跑出来的。被拍照的话,就没法向学校交待。 “我不照你的脸行吗?” “但是……” 看到面前的智里犹豫不决,男人干脆盘腿坐在地上。 “那好吧,你就站在那里别动,这总行了吧?” 男人从腰间的书包里掏出一支粗芯铅笔,开始在纸上画了起来。 “你在画吗?” 男人没有回答智里,已经开始了素描。有时夹杂些有关学校生活的问题,但是手里的笔一直没有停下来。男人技艺熟练,不到十分钟就完成了作品。 回宿舍的路上,智里的心里第一次感到莫名的兴奋。一个执拗的青年画家和一个不谙世事的女孩,就好像是恋爱电影中的情节。如果发展顺利的话,也许会升华为美好的初恋情节。 但随着第三学期开学,一本杂志寄到宿舍,一切都发生了变化。那个自称“校服观察员”的插图作家是业界有名的人物。当然,书的内容既不违法,而且也不涉及任何黄色内容。 如果是一般高中的话,根本不会成为问题。但是,智里的高中是全宿制,而且禁止一切和外界的接触。正因为是一本流行的杂志,所以之后种种谣言接踵而来,比如“当了模特,拿到钱之后,就两个人一起到酒店去开房间”啦;或者是“内衣被卖到性感内衣店”啦;还有“去拍三级片”等等。而且,问题的关键是,这本杂志没有寄给李冈智里。 当时,完成素描后,临别时,男人问了她的名字。 “李冈。” 她只回答了自己的姓。对于陌生的异性,告诉自己的名字,她总有一种抵触情绪。 “李冈小姐呀,不错的名字。” 在自己的姓下面加上“小姐”的称呼,多少觉得有些奇怪。但是,智里并没有更正。 那个插图作家,结果误会地把“李冈”当成了她的名,并且把杂志寄到了她们所在的宿舍。宿舍的地址,是从高中名册上查到的。他想即使不知道姓,只要邮寄到宿舍,仅凭名也能查到收件人。他完全是出于感谢的心情,才邮寄杂志的。 但正是这件事,成为不幸事件的导火索。纯德女子学院的所有信件,一律要经过校方审验。因为插图作家把“RI-O-KA”误听成“RYO-KA”【注】,恰好学生中有个叫“冰室凉香”的女孩。 【注】日语中“李冈”的读音为“RI-O-KA”,而“凉香”的读音为“RY-O-KA”,二者读音相近——译者注 2 被一个人留在车站的李冈抽抽搭搭地抹着眼泪。为了再见到冰室凉香,才冒险跑出来的,结果却到了这般田地。她甚至想到,干脆就死在这荒郊野外算了。车站上有把木头椅子,和一个遮雨棚。身上的这件蒂罗尔风衣或许还能挡些夜晚的冷风。 “看来弄脏校服也没办法。” 她边说边用手掸了掸沾在薰衣草色裙子下摆上的尘土。 就在这时—— 智里眨眨眼睛。分明有一辆黄豆粒大小的汽车正在朝这边驶来。 智里站在狭窄的道路中央,全然顾不上什么危险。这里只有一条路,那辆车一定会经过这里。一定要让司机停下来,哪怕被他轧过去。 随着汽车的靠近,能够看出是一辆出租车。智里站在路边,单手挥动着。蓝白色的出租车开过了一些,又退了回来。 “您去哪里?” 停下的同时,后面座位的门自动打开,传出了司机的声音。一位年轻的、20多岁,满脸和善的男性手握方向盘。浅绿色上衣的前排扣子没有系,脖子上套着一条胭脂红和苔绿色相间的领带。歪戴着帽子,看上去没有任何恶意。 “这前面就是冰室家的宅第,您能带我去那里吗?” 智里边坐上车,边指着车窗前方说。前面别说是宅第,就连一个建筑物都没有。只有一条田间小道和无边的庄稼地。如果说有一个人造物的话,就是并排的几个塑料蔬菜大棚。 “说实话……究竟有多远,我也不知道。”智里试探地问。 “是流冰馆啊,我知道。就在流冰角那边。不过到那里有很远的路,你带的钱够吗?”司机的意思是不会白带她去的。可是,在学校里是不需要花钱的。 “2000元够吗?” “恐怕不行啊。” “但是我必须去那里。因为没赶上末班车,所以现在只能拜托您了。”智里得知司机知道流冰馆的位置后,已经放心多了,“到达目的地后,我会让那家的人想办法的……而且,我的老师也会去的……难道还不行吗?”智里努力央求着。 “真的吗。你认识流冰馆的人。你没说谎吧。” 智里用力地反复点头。 3 “这么说,你这么远一个人来到这里是专程来向那位冰室凉香小姐道歉的?”李冈讲了两年前发生的事情,出租车司机惊讶地问道。 “对。我的老师和另外一个同学也去了。” 另外一个同学——两年前发生的事,除了被弄错的“李冈”和“凉香”以外,还有一个误会。 不知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杂志的事被一个叫中尾美玲的毕业生知道了,她一下便闯进了宿舍楼。 “看看你干的好事!真是给纯德女子学院丢脸呐!”美玲没敲门就闯了进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中尾美玲是财界大亨中尾家的独生女。一副大小姐脾气,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连老师都得让她三分。只要稍有不满,就会不择手段,排除异己。除了依仗父亲的势力外,还在同学中制造舆论,捏造事实,甚至采用残忍的体罚手段。自己不出头,在背地里陷害他人,据说是她父亲的遗传。她还经常在女子学院这个相对封闭的空间里,制造、传播害人的舆论。因为大家都惧怕她,所以她上学的时候为所欲为,横行霸道。 美玲对杂志这事显然非常恼火,于是闯进了宿舍楼。好像马上就会有一场血雨腥风的厮杀。 纯德女子学院的宿舍没有房间号。按照年级分楼层居住,只是在自己的房间外贴上自己的名字。当然在入口的前台,有入住者的姓名一览表。 但不幸的是,来势汹汹的美玲根本没有查阅一览表,只是问门卫冰室凉香的房间在哪里。在她认为,杂志是寄给冰室凉香的。而且,当时,流行用罗马字把自己的名字贴在宿舍门上。冰室凉香的隔壁,住着一个叫野野原凉子的女学生。“RYOKA”和“RYOKO”【注】两个人住隔壁,一下电梯,首先是凉子的房间。对于手写的小写字母“a”“o”——被愤怒冲昏头脑的中尾美玲根本很难区分。 【注】日语中“凉子”读作“RYOKO”——译者注 如果野野原凉子告诉她找错人了,事情也就过去了。不巧的是,她也是得理不饶人的人,叫住了搞错房间的中尾美玲:“喂,随便闯入别人房间,在这里胡闹,然后就打算没事人似的离开吗?”然后又连珠炮似的,“你究竟打算怎么办?到底有没有常识?至少也应该说句‘打扰了,对不起’之类的话吧,这不是最基本的礼节吗?!” 凉子的话没有错,但是美玲是决计不肯认输的人。别的房间的人也一起出来看热闹起哄,她有点骑虎难下。 “唉?那不是美玲学姐吗?”周围的人小声议论道。 “行,我算是记住你了,野野原凉子。”美玲只说句这话,就离开了。把原本去声讨冰室凉香的目的抛在脑后,忿忿地走了。 第二天,美玲的株连复仇计划就开始了。她上学时就有很多追随者,毕业后,在校学生中还有为数不少的她的信徒,这些人就以冰室凉香和野野原凉子为目标,开始了复仇计划。 但是,她们并没有实施体罚或者任何能够留下证据的报复行动。只是在全校学生中,施加无形的压力,彻底孤立两人。也许是美玲的计策,平日里两个人在表面上看不出被孤立。她两个人说话时,大家都给予应答,如果有必要,还主动和她俩搭话。但很明显,这一切只不过流于形式,没有任何的朋友之情。大家的态度都是“其实我们也想和你们像朋友一样交流,但是之后就会倒霉,所以也没办法。”虽然中尾美玲已经不在学校了,但是她所制造的恐怖政治,仍然还有极强的威慑力。因为学校全部是寄宿制,凉香和凉子很少有机会接触家人和外界——所以,身心上受到很大的伤害。 4 单调的农舍和道田风景过后,汽车开始爬坡。 这时,对面开来了一辆汽车。原来是同一个公司的出租车,车顶上放着“城西交通”的车灯。车体也是蓝白相间,驾驶席上坐着一个同样穿浅绿色夹克,身体健壮的男子。两车交错时,两个司机抬起手,摆手示意。 “流冰馆好像还有其他客人呢。”司机通过后视镜笑着和智里说道,“那个中尾美玲后来怎样了?” “之后就再没来过学校。” “那报复事件就一直持续吗?” “等三年级学生毕业以后,就好转多了。野野原凉子也能像其他学生一样生活。” 说到这,智里有些奇怪,自己竟然说了这么多。对于很少和男性进行单独对话的她来说,简直不知自己居然有这么大的勇气。一定是在自己走投无路的时候,得到了他的帮助,出于感谢,才说了这么多的——她自己分析道。这些不能告诉人的烦恼,向一个没有任何利害关系的第三者和盘托出,心情一下子轻松了许多,就好像是在教堂刚刚做完忏悔后的心情。 “另外一个同学呢,怎么样了?”充当神父的司机可能是由于职业的敏感性,不失时机地问道。 “冰室凉香回家后,就再也没回来。” “那你这回去流冰馆的话,‘李冈’‘凉香’‘凉子’你们被搞错的三个人就能见面了吧。” “对。”和刚才不同,这回智里只是无力地点点头。 “对了,你刚才说要向凉香道歉,这么说你还没有对她解释过被欺负的原因?” “是的。”她一边说,一边摸了摸戴在右手小指上的戒指,若有所思地说,“不知凉香会不会原谅我……” 可能两个人都有些累了,司机也沉默了好一会儿。 山路开始下坡。大约又走了20多分钟,和刚才丢下智里的那辆民营公共汽车擦肩而过。汽车的终点就是流冰馆所在的流冰角,所以知道流冰馆应该不远了。 “问你一个奇怪的问题吧。”司机突然开口说。 “你穿的校服的颜色是?” “薰衣草色。” “这种颜色在一般的女校中常见吗?” “这种彩色色调的应该只有我们学校有吧。”突然被问到这个问题,智里感到有些奇怪,但是很得意校服样式的她没有想得更多。 “素色外衣和长袖衬衣组合得很巧妙。绿色的蝴蝶结也很可爱……” “怎么?” 司机好像没有听到智里的话,继续问道:“像你们学校这样的校服别处还有吗? ……能给一个不了解时装的人,留下如此深刻印象的服装,还有类似的吗?” “您是什么意思?” “比如一年后,不是你,而是一个和你穿着相同衣服的人坐我的车,我一下子就应该认出是你们学校的学生吧。” “我不太明白您说的意思。” 司机摘下帽子,挠挠头,踩了刹车,转身向后说到:“我一年前也拉过一位同学。”他紧盯着智里的脸,好像在威胁,“你刚才所说的冰室凉香,可能就是我把她拉回流冰馆的。” “那可真是奇遇了。” 智里这样想着。但司机摇摇头:“果真如此吗,仅仅是奇遇而已吗?”他从驾驶席上站起身,用力拍拍智里的肩膀,盯着智里的眼睛,似乎要求得到她的同意: “你刚才说凉子和远峰老师是收到邀请函才来流冰馆的,你知道邀请函的内容吗?” “不清楚,好像是说,如果来的话,就可以让冰室凉香回学校之类的话。” “没给你送邀请函,因为他们不知道你和这件事的联系。不知道因为你的原因,才有了杂志上的插图事件。因此,没叫你来流冰馆。” 智里皱着眉,看着司机。 “的确,包括冰室凉香在内的冰室一家人都不知道。我只和野野原凉子说过。” “一年前,回到流冰馆的冰室凉香就再也没有回来。马上,把她送回流冰馆的我、希望把她带回学校的老师、和作为报复行动起因的你,马上就要在流冰馆集合了。” “是一个偶然吧。” “当然是一个偶然。所以,才有点可怕。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在操纵着……” “没什么好害怕的,是为了让凉香重返学校,有一个新的开始,老天爷导演的巧合吧。” 智里显得很乐观。但是司机的表情却渐渐严肃起来:“野野原凉子和冰室凉香彼此认识吗?” “当然了。她们两个一起被人欺负,自然经常在一起。其实,我本来也想加入她们的……”说着,又把视线落在了右手戴的戒指上,“总之,必须先去看看。” 司机踩紧了油门。 5 汽车从土路驶入了沙石路,轮胎碾压小石子的声音和左右摇摆的感觉,让人心情愉快。 “到了,这就是流冰馆。”司机表情有些紧张,回头对坐在后面的智里说道,神情特别认真。 “没关系,别担心,我一定会付你钱的。”智里笑着说。 “不,那倒不是因为这个……”司机匆匆记下载客记录,就慌慌张张地下车了。 在能停十辆车的停车场上,除了一辆很低的运动跑车之外,还有一辆美国产的轿车和一辆四方形的老式轿车。四周是高大的常绿树,树叶茂密,修剪得非常整齐,如果在晚上,甚至可能会误认为是一堵墙。 和那堵绿色的墙一路之隔的是一座西洋建筑,智里不无感慨道:“这里就是凉香的家了。” 独特的哥特式建筑的尖尖的屋顶,看上去比一般的二层建筑要高出很多,有种直冲云霄的上升的效果。可能是为了炫耀建筑美的本身效果,故意把窗户设计得很小,而且全部都贴着不透明的窗纸。嵌在墙上的小灯发出橘黄色的灯光,和水银灯一起衬托出夜晚中建筑物的威容。 流冰馆整体呈向左倒的“T”字形,玄关就在“T”字的左端。 门是开着的,司机和女高中生这个奇怪的组合,慢慢朝进门的方向走去。进门处有个观音像,没有门铃或者风铃之类的东西。在右边的门上,装饰着经常在电影里看到的狮子形的叩门环。 智里刚要去叩门。 “去年冰室凉香曾经说过,只要站在这里,传感器就会工作,里面的人就能知道外面有人。现在监视器正在检查我们呢。”出租司机说道。 智里轻轻地点点头。她联想起自己家里也有同样的安全装置。 “不过,这简直和一年前一模一样啊。我站在这里,旁边是身穿校服的高中女生……”可能是精神紧张,司机的脚居然发起抖来,“这样吧。不管谁出来开门,我们都先开口说话。不让对方占取主动权,这样对方就不能察觉我们的不安情绪了。” “不安?” 智里有些不解。她并没有感到不安,害怕的只有司机一个人呀。 ——于是,她看看他的脸:“不过就是一个巧合而已吗?” “所以才可怕。”司机叹口气说,“这难道不是恐怖的巧合吗?” 智里只能保持沉默。她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要害怕。 “反正你怎么想都无所谓。”司机得不到认同,似乎有些生气,说出这么一句。 这时,门在两人面前左右打开。 从里面出来一个身着正装的老人。那个人刚要开口。 “一年不见了。您就是冰室流侃先生吧。”按照预先安排的,司机抢先开口。他凭借身高的优势,抢先一步主动和老人握手,“您可能已经不记得了,我就是一年前送您孙女回来的司机。”他说着,有点气势凌人的架势。 “我不知道你有什么事,我办完自己的事就马上回去。” 老人似乎完全被控制,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看着智里说:“你是?” 可能因为身体被司机挡住的缘故,刚才没能从监视器中看到智里。 “她叫李冈智里,是凉香的同学。因为没赶上末班车,又想见凉香,所以我就送她来了。” “冒昧打扰您了。”智里低头致敬。 冰室流侃一直盯着出租司机的脸,虽然嘴上什么都没说,但满脸责备的表情。 “请原谅。这不是司机师傅的错。我和他纯粹是偶然碰到的,是我执意要让他带我来见凉香君的……司机师傅说,这个巧合不吉利,本来不想来的。” 智里极力维护着司机。她再也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让别人受牵连的事情再次发生了。 “行了,小姐,您请进来吧。” 流侃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司机的眼睛。智里觉得,就好像相扑比赛开始前,选手对视时的表情。 6 “请原谅,我并不是怀疑您的人品,请允许再次确认一下您的身份。”冰室流侃先生边说,边把智里带到了流冰馆的一间房间里,“司机师傅,请您在此稍候。” 司机被留在大厅里,流侃把智里带走了。走廊分成两个方向。一边径直延伸,一边向右弯曲。智里被带进了右边走廊旁的一间房间。 “李冈!” 刚一进屋,就看到了远峰老师。 旁边的野野原凉子也跑了过来。虽说今天中午刚刚见过面,但当时见面的亲切感还是让智里掉下了大滴的泪珠。 “老师,是……是我不对。是我接受了那家杂志的采访。”智里边说,边把事情和盘托出,“虽然凉子原谅了我,但是一直没有机会和凉香解释事情的真相……所以,我想无论如何也要见到凉香,所以就跑来了。实在对不起。” 远峰老师一时有些理不出事情的头绪。自己的学生在自己面前嚎啕大哭,要完全理解她说的话,要花些时间。 “好了,我知道了。你别再哭了。” “好吧,就让你也去见凉香吧。”冰室流侃看到他们见面时的反应,已经能够确定女孩的身份,因此对于这个不期而至的来访者做出允许她留下来的决定。 就在这时—— “放开我,我只是迷了路而已……” 楼道里传来了嘈杂的吵闹声。 第四章 真的就没有别人了吗? 1 冰室流侃嘱咐李冈智里、野野原凉子、远峰老师不要离开房间,于是就出去了。 在走廊尽头通向二楼的楼梯的地方,有几个男女围住了一个陌生的年轻人。 “发生什么事了?” 流侃声音低沉地问道,其中一个人回答:“泽木君抓到了一个形迹可疑的人。” 一听便知,那人话语中的用词已经过时。再看时,是一个60多岁的男子正在得意洋洋地向流侃报告。他穿白色Polo衬衫,方格裤子,是在高尔夫球场上经常见到的装束。 “这可能也和破案有关系吧?” 那个男人得意地征求完流侃的意见后:“不是吗,翔君【注】?” 【注】小说中的“泽木翔”和主人公“二本松翔”同名不同姓——译者注 “翔君?你也是翔君吗?”被抓的犯人表情奇怪地问道。 “如果你不满意这个名字的话,那么直接称我为泽木好了。”泽木扭着入侵者的胳膊,问道,“你刚才在那干什么?”他用下巴指了指楼梯。非法入侵者在楼梯附近徘徊时,被当场抓住。 通常,楼梯的下面,从建筑上大体分为两种。一种是纯粹的空间;另一种是通过安上门,当作储藏室,以有效利用下面的空间。 流冰馆属于后一种。但是没有门,而是一面墙壁。那个所谓的入侵者敲击墙壁去听里面的动静。 “你的名字?”冰室流侃听完抓捕犯人时的情形的叙述后,开始审问。 “……”那青年似乎在闹情绪,闭口不答。 “你随便闯入别人的家,究竟企图干什么?如果这种态度的话,那只能把你交给警察处理了。” “如果你们觉得可以的话,反正我无所谓。”青年横下一条心,表现出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挣脱开泽木的手,笔直地站在那里,“我的名字叫鸣海雄一郎,是一个名侦探。这次是为了调查失踪一年的冰室凉香的事情而来。”初次亮相后,开始指出问题的所在,“我发现那扇墙壁后有一个密室,想把它作为线索。如果你们没有监禁凉香的话,那就叫警察来好了。” 滔滔不绝地讲完之后,鸣海拨开人群,走到圈外。双手做出喇叭状,对着楼道深处喊道:“远峰老师,我终于找到了。名侦探鸣海雄一郎一定会把凉香君找出来,证明给你看。”接着,他双手握拳,喘息着。 2 “您是鸣海君呀。刚才出手鲁莽,实在抱歉。”冰室流侃低头示意,“他刚才也不是出于恶意,请原谅。”边说边叫来了刚才绑住鸣海的青年,“他是我的秘书泽木,是这里的执事。” 泽木穿着衬衣,没扎领带,两只袖子挽起,露出发达的肱二头肌。与其说是秘书,还不如说是保镖,鸣海这样认为。 “请您随便叫我‘翔’就可以。”保镖露出亲和的笑容,深深鞠了一躬。就仿佛讨人喜欢的烤肉店的老板——鸣海改变了对泽木的评价。 “翔君会让我联想起另外一个人,请允许我叫你泽木君。”名侦探也还以友善的微笑,和对方握手。 “请稍等一下。冰室先生,翔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刚才报案的那个男人不解地问道,“他本来是一个非法入侵者,为什么又要放了他呢?而且好像还很欢迎他的到来?” “英明君,我们应该欢迎这位侦探先生。”流侃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接着向鸣海介绍道,“也许你们能成为朋友。他就是日本屈指可数的眼科名医寒川英明先生……” “不是‘E-I-ME-I’而是‘HI-DE-A-KI’【注】。寒川英明,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注】“E-I-ME-I”和“HI-DE-A-KI”是日语中“英明”的两种读法——译者注 寒川好像很介意自己的名字被叫错,所以特意进行更正。至于“名医”的称号,似乎是默许的态度。 “您可能已经听说了。我曾经组织志同道合者成立了一个名为‘隔壁的房间’的推理小说研究会,英明先生是高级推理小说家……” “在男性阵容中,的确如此。我也承认。” 话出自一个女人之口,她补充的内容似乎有些挑衅性的意味。不知是故意烫的乱发,还是睡觉后没有梳理好的缘故,头发蓬乱,深红色的口红格外刺眼。从粗糙的皮肤上看,已经有35岁以上,也许是手里拿着的香烟的作用。 “您应该就是青山雅代女士吧?”鸣海看到商标似的金边眼镜,想起了作品上的著者近照,“真是太意外了。早就耳闻青山女士的大名,没想到能够在这遇见……” “我也一样,没想到能够遇到现实生活中的活生生的名侦探。” “这种讽刺的语气,倒是很像您作品中侦探神金明的风格。” 鸣海从后背头中捡出几缕头发,搭在额头前面。这是青山雅代作品中侦探神金明的典型形象。 “真是个傻瓜。居然要讨好一个既无姿色又无气质的阿姨。这位阿姨只会说你不爱听的话。” 一个站在青山雅代身后的女孩刚一说话就挖苦起人来。的确,青山雅代也只能被称为阿姨。不管是从露在无袖连衣裙外边的手臂,还是从膝盖以下没穿袜子露出的小腿肌肉的紧绷度,抑或是淡妆下的皮肤纹理来看,她在皮肤护理上花了大量的时间和金钱。 “我叫中尾美玲。” 开口就骂人的她,只有在说自己名字的时候,能够表现出大小姐的风度。看到鸣海没有一点反应,冰室流侃马上补充道:“这位是建筑界大亨中尾财团的千金,也是凉香的学姐……” “本来我是不打算参加这么低俗的聚会的。但因为家父和冰室先生交情深厚,所以才来到这里。” 其实她的真实目的是——想弄清自己是冰室的孙女凉香受欺事件的幕后指使者的这一事实,是否已经被知道了。在真相大白之前,美玲打算一直深藏不露。 “靠老爸的钱生活,自然不得不任由老爸摆布喽。”青山雅代口吐烟圈。可能是被烟呛到了眼睛,美玲使劲眨眼睛。愤怒之情溢于言表。 “别找别扭。你因为年轻、美貌比不上我,就自恃有才作为攻击人的武器。还不如把这多余的时间和金钱花在掩盖自己衰老上呢!” “以姿色来衡量女人的魅力。你的魅力哲学也太肤浅了吧。” 这时,鸣海雄一郎给争吵打上了休止符:“有人曾经说过,如果树林中只有一种鸟的话,那么会多么乏味呀……” 美玲气得咬牙切齿。但鸣海接着说:“应该记住你在看不起别人的同时,别人也在更加看不起你。因此,不要简单地评价别人。不论贫富贵贱,尊重他人才是最关键的。” 不知是因为鸣海的这番话,还是接下来流侃说的:“如果大家都能这么想的话,那么也就不会出现欺负人的事件了。”说到这,美玲变得平静下来。 表面上的战斗结束了,于是寒川英明又回到了最初的话题。 “究竟为什么呢?冰室先生,答应他留下来?” “因为所破的案子和他的目的是一致的。如果谁能够破案,就能得到100万的奖励。”流侃指着鸣海说道。 “也就是说,让大家共同找出被监禁的冰室凉香的下落?”鸣海食指交叉,在和流侃确认。 “不要听传言,说什么凉香被监禁……不过只是把凉香找出来而已。”流侃接着说,“为了鸣海君能够和他人公平竞争,也应该给你一份破案线索。”说着,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来,写着“救命”的字样。 “我已经在远峰老师那里看过了。因此,我们才认为,凉香君一定是被人监禁了。” “我们?”流侃极为敏感,立刻对鸣海所说的复数人称表示了质疑。 “我的意思是,我和远峰老师。”鸣海判断,因为还不了解对方的真正意图,所以最好不要透露明天大队人马即将开到的消息。 “那张纸是真的吗?” 这个新的声音,似乎要打断流侃进一步的询问。对于鸣海来说,这个人的加入简直就是求之不得。 在走廊的对面——两条走廊的交叉点上——站着一个人。一个身着立领学生服的青年正面朝向这边。 “保君。”流侃眯缝着眼,一副满意的表情,“如果这张纸是原稿的话,对于你的推理有什么帮助吗?” 一种试探询问的方式。这个被称作保君的少年,却不动声色地反问道:“这个谜底和上一期‘黑暗中的告发状’的答案是否同出一辙呢?” “‘黑暗中的告发状’,你是指向读者的挑战计划书?”寒川英明问道。 “那只有问题篇。解答在下一期刊登,应该没有谁知道其中的玄机。” “真笨呀,原来就是保君写的呀。”青山雅代做出了看似最为合理的解释,“挑战计划书的作者匿名,在解答的时候才会揭晓。看来保君已经提前说出自己就是作者了。” “不,不是我写的。”保君仍然不失冷静,“正因为我读了问题篇,知道了其中的玄机。所以,才问流侃先生,是不是相同的玄机。” “是什么小说?”泽木的提问缓和了一些紧张的气氛。 “在没有书写工具的密室里,一个留下临终遗言的男人的故事。”保君简洁地回答完,接着问流侃,“我能看看那张纸吗?” 但是,流侃却不为所动, “很遗憾,这也是复印件。去年,你不是已经看到原稿了吗?” “不,流侃君,保君没有看到。”说话的是寒川,“那天晚上,他的确和我们在一起讨论那件事。但是,中途他就坐着睡着了……只是嘴硬,但孩子毕竟是孩子……保君一直到早饭的时候才醒来。” 鸣海雄一郎一边笑着听着寒川的叙述,一边对照着从远峰老师那里得到的证言。 ——难道邀请这个少年是流侃的失误吗? “难道是这样的吗?” 不知保君是否和鸣海得出了相同的结论,突然如梦方醒:“莫非……”欲言又止。他尽量要装出若无其事,但是内心的动摇可以从表情中清楚地看出。 大家都在等候下文,终于保君慢慢抬起头,凝视着流侃:“莫非那篇只刊载了上篇的小说,也和这次的聚会有关系?” 刚才应付自如的流侃,这时显得有些为难,缄口不言,看着少年。 “这里有那篇小说的作者吗?”保君问道,“我也不是一定要知道答案。只不过,能否告诉我谁是作者?” “喂,保君,那部小说,你究竟说的是哪一部?除了上一期的‘黑暗中的告发状’以外,难道还有什么挑战书吗?”寒川说道。但是从他抽动的脸部肌肉看,似乎隐约明白了保君的意思。 “没有明确说是挑战书。但是,确实有一篇作者匿名,只有上篇的小说不是吗?” “噢,你是不是指那篇呀?”青山雅代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那篇是我写的。不过也算不上是推理小说。不过是一些有关怨念、妖怪等的诡异传奇而已。保君已经读过了吗?只有上篇,写了有关比如可伸缩的脖子、走动的断指、能勒死人的衣服……没有那样的推理小说,不是吗?” “请不要自我安慰了。为了消除不安,就说是自己写的。您这样说的本身,就证明已经预感到什么了,不是吗?”保君盯着雅代,“一般刊载的不过是一些有关推理小说的故事罢了。如果只是一般的鬼怪小说的话,是不会起那样的题目的。”少年慢慢地说出了小说的题目,“那个……‘真的就没有别人了吗’的题目……” “哈哈哈……”故意发出笑声的是鸣海君,“真是考虑周密啊!这次的加演节目居然能够考虑到如此微小的细节。”他边鼓掌,便走近保君,“演得不错!” “不!我的确这么认为……” “我知道。但是,如果现在就和盘托出的话,不就没意思了吗。” “我认为不对。第一,你不觉得奇怪吗?如果把去年的内容作为破案线索的话,为什么那时一下子要改变计划,没有举行任何活动,就让我们都回去了呢?” “一定是去年准备不充分,现在条件具备了,才把我们大家又召集到一起。” 鸣海没有同意保君的意见。大家听到他这个乐观的分析,场上的紧张气氛缓和了许多,大家纷纷自由地发表着自己的想法。 这时,鸣海不失时机地在保君耳边小声说:“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过早行动,恐怕会先引火烧身。”鸣海只说了这些,于是为了让大家都听到,说,“这小子想得倒不错,不过有些异想天开。”于是好像对待自己的兄弟一样,他爱抚地用手掌拍拍保君的头,“你叫保君,今年多大了?” “头木保,今年18岁,高中三年级。” 保君身高不过一米六,可能是因为身体小巧的缘故,看上去甚至有几分女相。 鸣海君左手继续抚摸着保君的头,谁也没有意识到这个动作是为了转移大家的注意力,他的右手已经悄悄地伸到上衣口袋,按下了手机上已经设置好的“难启之门”研究会的后动君君的电话号码。 刚一来到这里,就已经确认过这里有手机信号,至于能否从放在口袋里的手机中,清晰地听到这里的对话,鸣海自己也没有这个把握。但是,现在可以和外界联系的手段,就只剩下这一条了。鸣海故意提高了声音说:“也就是说,现在房间里的人有,冰室先生和秘书泽木先生、中尾美玲、还有三名‘隔壁的房间’推理小说研究会的成员——寒川英明、青山雅代、头木保……这就是全部吧?” 虽说这段话显得有些唐突,但大家的头脑中还在想着刚才“真的就没有别人了吗”的事情,所以谁也没有留意鸣海君的发言。 只有冰室流侃似乎没有受到保君发言的影响,立刻订正了鸣海的发言:“另外的房间里,还有学校的远峰老师,和两个同班同学。” “两个同班同学?是凉香君的朋友吗?” “对,一个是……” “一个是野野原凉子。” 突然,从鸣海身后传来了一个响亮的声音。回头看时,原来是一个穿着薰衣草颜色的校服的女孩。 “不好意思,冰室先生。您刚才告诉我不要出来,但是我刚才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嚣……据我所知,这么卑劣的人就只有一个。”说着,凉子朝声音的主人的方向看去,“好久不见了,中尾美玲小姐。” 一瞬间,清秀的脸上,掠过一道尖锐的目光,凉子笑了笑。之后,便一言不发。美玲也只是无声地反抗。 “还有一个同学是……” 在一触即发的气氛中,流侃开口说道:“刚才有一个叫李冈智里的同学,说是一定要见凉香,现在也在会客室里……”说到这里,老人的表情有些不自然,“那个……送李冈小姐来的司机还等在大厅里吧。”流侃回头对泽木说道,“她好像没带够钱,泽木,你去把剩下的钱付给他。” “连出租车都坐不起,真是纯德女子学院的耻辱。”美玲嘲笑着说。 “纯德女子学院有你这种仅凭金钱和地位评价人的毕业生,才是最大的耻辱呢。”凉子针锋相对地反驳道。 “好了,好了,小姐们。”讨厌吵嘴的鸣海君想中止两人的争吵,“再没有比女孩们大声说话,更能破坏谈话气氛,叫人感到不快的事情了。” “好吧,我们下面去客厅吧。”冰室流侃说道,“按计划,饭后看录像。录像的内容和破案密切相关……鸣海君,也请一起来。” “那么我们也可以去吗?”野野原凉子满是好奇地问道。 “请吧,大家一起。我去问问远峰老师去不去,你们先过去吧。中尾小姐,如果愿意的话,也一起吧。” 也许是因为自己被排到了最后心里不满,中尾美玲哼了一声,转身朝客厅走去。 “好了好了,真没办法。但是,录像会还是按计划举行。请大家放心。” 流侃走过客厅,朝大厅的方向走去。 看着流侃的背影,鸣海对于“按计划”特别不解。不错,邀请的人已经“按计划”集合起来了。录像会也是“按计划”举行。但至少自己和李冈智里的出现,是计划外的事。而且,他还发现,恐怕邀请头木保也是计划着的一个失误。如果冰室流侃有什么企图的话,那么他将怎样处理这些“计划外”的人呢?是纳入计划呢,还是排除出去呢…… 这时,鸣海听见头木保自言自语道:“我、冰室、泽木、寒川、青山、中尾,再加上远峰老师和两个同学,还有鸣海的话……”少年正掰着手指头数着,“那么恰好十个人。” -------------------- 另一方面,杀人事件计划的策划者现在也正在想如何安排计划外中的两个人,让他们充当什么角色。 舞台上的角色只有十个……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但杀人者相信,老天在一步步地帮助他实施计划,不然的话,是不会这么顺利集合起十个人的。杀人者相信,不论出现什么情况,一定都会有办法。没有丝毫的怕失败的担心。只是一点有些让他伤脑筋,如何让他、她们消失——所采取的方法。如果乱杀一气的话,不过是杀人魔鬼的作为。要制造恐怖和猜疑的气氛,最后以至于让其彻底绝望。否则的话,就算计划的失败。真的就没有别人了吗——为了达到这个最终目的,杀人者也不惜舍弃自己的生命。 第五章 九指的双胞胎 1 我在住处接到后动君的电话的时间大约是下午7点刚过。4月份以来,我一直住在这个木灰混合的二层楼房里。听说,明年要拆掉重建。这里除了房租便宜以外,一无是处。 惟一的一部公用电话就在走廊的尽头,谁听到电话铃声,就先去应答,之后再转达给相应的人。 在这里住着的人,除了我以外,大家都配有手机,所以这部公用电话,倒好像成了我的专用电话。 所以,我第一个接到了后动君打给我的电话。 “计划有所改变。如果准备就绪的话,现在就到学校的停车场来。” 从电话那边听不出非常紧急的口气,但变更明天出发的计划,肯定是事出有因。 “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知为什么,我故意压低了声音,担心隔墙有耳,又似乎看见在磨砂玻璃的后面有个人影在晃动。 “鸣海君好像被流冰馆的人发现了。只打过一次电话,之后就再没有音信了。打他的手机,能接通,但是没有人应答。即使是放到静音,但考虑到无法接电话的情形,总让人觉得担心。” “明白,我立刻动身。”我更加压低了声音,用手捂着话筒说。接着故意对着偷听者大喊,“怎么,奈良的大佛不见了?!好,我马上乘三号飞机出发。” 不知情的人肯定被搞得莫名其妙。在他没有被好奇心驱使,打开房门之前,我放下电话,跑回房间。 2 “我能问个问题吗?”坐在租来的开往“流冰馆”的大轿车上,我终于得到了提问的机会,“研究室的门把手……为什么要换成一只熊呢?” 我不知应该问谁好,所以就放大声音,让坐在驾驶席上的后动君和副驾驶位置上的小咲都能听到。 “那你去问由井好了。”大前田君回答道。 大前田君白天不在,通过紧急联络网……被由井打电话叫了出来。他的住处,和我的方向相反,离学校的距离差不多。小咲住在学校的指定女生宿舍,所以他们三人立刻就集合到停车场。只有由井的家距离学校大约1个小时的路程,所以我们在去“流冰馆”的途中,接上了由井。 “你问门把手是熊的理由?” 由井也是不得而知的表情。“熊的”从用词上说,应该属于形容词吧,国文专业的我经常考虑些不着边际的问题。 “你还是去问问小咲吧。” 由井最终没有回答我。我的问题被推来推去,就连小咲也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 “我总觉得门把手必须是木质的——” “唉?”我惊讶地问。 “小咲说话,有时就是这样……我们已经习惯了。”由井抱着胳膊,显出很老成的样子。如果嘴里有烟的话,这时一定会从吐出烟圈来。 “那么,和超能力有关系吗?比如如果不是木制的,就会有人死什么的……” 怎么可能呢——我想她一定会当场否定我的猜想。 “也不敢肯定没有关系。”由井嘴边露出微笑,“小咲说的话,不到最后关头,是不会知道结果的。比如,去年梅雨的时候,我穿了一件白色的连衣裙,小咲说看到了茶色的水珠。结果,在路上,被驶过的汽车溅了一身的污水。好好的衣服被弄脏了。” 我猜测由井会说:“谁想到,中午买猪肉便当的时候,调味包怎么也打不开……” 用调味料来充当“茶色的水珠”,比较和由井编造的轶事相符。但是如果真是编造的话,那么小咲的预测力是不能应用于现实生活的。有些事情是出于巧合,有些则是说些左右逢源的词语,然后生拉硬拽。当然,小咲得不到任何的好处。 “我是这么认为的。”后动君终于开口了。他一边手握方向盘,目视前方,一边把身体向这边侧侧,“森君,往往无意识地在一瞬间能够观察到各种各样的,我们凭借一般的判断力、推理力、想像力所难以得到的东西。但是,反映在大脑里的只是最终的结果。所以,对于自己都不明白的东西,是很难具体解释给我们听的。结果只能是,把大脑中的形象用最接近的词语描述出来。”后动君一气呵成,稍微放慢了节奏,“这也只不过是,我个人的无聊的解释而已。就好像一定要用科学理论去解释一些超常现象一样。”后动君的身体回到了原来的位置,接着说,“比如‘说曹操曹操到’的说法。谁都有过这种经历。一般人只会把这种现象解释为一种巧合。但是,还有一种解释——我们的头脑中,通过某种方法可以预测到和某人的不期而遇。所以,才会提起这个人。” 原来如此,因为预测到了,所以才在无意识中谈起。原来是逆向思维的方法。 “但具体的预测方法不得而知。可以用灵感一词来解释,也可以用超时空的介质物质的存在来定义。总之,我认为森君身上具备这种能力。” 小咲低下头,面露难色。坐在后排的我看她看得出神。 “有关科学难以解决的浪漫的解释,如果试图从科学的角度进行分析的话,那么分析的出发点本身,就已经坠入了理论推理的范畴。”后动君用了“坠入”一词,而不是“升华”,是坠入了理论推理的范畴。 “二本松君,千万别误会。”后动君似乎预见到了我的想法,马上补充说,“我否定理论面上的解释,并不是排斥的态度。而是说千万不要崇尚理论至上主义,教条地套用理论……或者所谓的科学……那种判断方法是有失公允的。区分思维方法的对错,强求高级的思维方式,我认为这种思维的本身就是低俗的。没有必要排除异己,更没有必要区分思维方法的优劣。” 我觉得后动君在进行说教,况且我本来就没有偏颇的思维方法…… “好了,后动君。你说了这么多,还不是在为小咲辩护吗?”由井巧妙地岔开话题。这时的我,切身感受到,由井的确是这个团体中不可或缺的一员。 “广美君,不许开玩笑。”小咲的口气就好像在说别人的事。 “但是,本来如此呀。”由井好像不肯退步。 “那么我能否说‘刚才广美说的话都是在为翔君辩护’呢?”不管事实怎样,小咲更高一筹。 由井捣了一下坐在旁边的我的右手:“因为事情的根源在翔君嘛。”她不讲理地说,最终的矛头终究都会指向我。 “你们闹完了没有?”后动君继续说道,“我们能否这样考虑呢?” 我怕由井再出其不意,绷紧了肌肉,随时做好御敌的准备。 “二本松君,可能你昨天很奇怪为什么我会接受远峰老师的委托吧?” 对于这个意外话题的展开,我只好点头。目视前方的后动君,虽然看不到我,但一定认为我是做了默许的表示。 “由井非常敬佩远峰老师的关心学生的精神,因此特意查找他家的地址,如果我们不帮他的话,就算不上朋友了。” “我只是跟在他后面,其实也没怎么费力……” 但是,一般可以从站前派出所得到消息,难道不是吗? 我不得不打断后动君和由井的跳跃式的谈话:“稍等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一点都搞不明白。” “刚才所说的小咲的超能力,其实也是一回事。”后动君的话题又跳跃起来,“因为是从结论说起,所以不明过程的二本松君,自然摸不着头脑。” 我想我明白了后动君的意思。原来后动君使用了神探们惯用的战术。神探福尔摩斯虽然一眼便知对方的职业,但却不问“你是不是证券经纪人?”,而是“最近某某矿山的塌方事故让你很痛心吧。”也就是,站在证券经纪人的职业角度,从深入的结果推论开始谈话。其实,也是一种侦探们自我炫耀的手段。 “但是,关于远峰老师的事情,我可是一概没有和后动君讲过啊。”由井说道。已经太迟了——直到现在才说。 “请解释给我听!”我只能说出这样可怜的台词,“那封信仅仅是由井出于好玩,才放进去的吗?虽然放在信封里,却没有收信人的姓名,当然也没有贴邮票,信封口没有涂胶水。这就可以知道,这不是那种大量投递的信件。但是,怎么就能断言是专门投递给远峰老师的呢……?”我按照自己的推理思路提出疑问。 “信上不是写着‘为您调查难启之门’的字样吗?” “那封信是手写的。所以,可以推断,信不是大量散发的。因为即使当事人没有打字机,也可以在图书馆、便利店进行复印。但那封信是手写的。” “是啊,这么说来这封信一份足矣。”后动君通过反光镜点了点头,“至此为止,全部都是正常推理。下面需要一点思维的跳跃。也就是,由井是通过什么途径知道远峰老师的苦恼的呢?由井了解到了他的苦恼,所以才想借助我们的力量伸出援助之手。你想想,我们作为一般的市民平常在什么地方讲这些事呢?” 因为我之前已经听说了“站前派出所”,所以这时候必须要举出些别的地方。 “好像还有年轻女生听叔叔们讲述烦恼的心理诊所吧。” 这回由井使劲拧了一下我的大腿:“我才不会去那种地方呢。” “我也认为大前提是由井和远峰老师之前没有一对一交流的机会。如果之前见过面的话,远峰老师就不会以这种方式找到我们了。也就是说,由井偶然听到了远峰老师向第三者讲述的话。” “还有在街头算命,在咖啡店和知己聊天,向心理医生咨询等等可能。但是,想来想去还是派出所的可能性最大。” 于是,我也直接跳到结论:“是呀,远峰老师也说过‘警察也不肯出动’的话,这就是证明呀。” 我为能够发现埋下伏笔的线索感到欣慰的同时,也觉得把大学研究室里的谈话作为判断要素是有失公允的。 “你也意识到了吧。派出所是由井和远峰老师的接点,这一点仅靠那封信是无法知道的。如果把未知的结果作为‘我为什么会接受远峰老师的委托呢’作为这个问题的答案的话,就错了。同时,那也不是我的本意。我的本意是想知道,你在听了我和由井君的交谈后,受到的启发和产生的感想。” 我回想起来,确实在听到了他们跳跃式的交谈后,我有一种云山雾罩的感觉。 “我真正的目的在于说明,这种高速、直达结论的方法,正是森君超能力的体现。”后动君又一次通过后视镜看了我。 “但是这些只不过是后动君的推理而已,不是吗?” 由井靠过来,似乎马上就要贴到我的脸上。我虽然明白,她是想通过后视镜和后动君说话,但是行动单纯得有些过分。大前田君一边说“太近了”,一边把我拉了过去。 “唉?” 就在我的头伏在大前田君膝盖上的那一刻,突然想起:“熊?” 于是我立刻坐起来,由井“倏”地离开了。 把门把手换成木质,是小咲受到的启示。但为什么做成“熊”的形状,谁也没有告诉过我。 “反正刻刀不是在大前田君的工具袋里。”由井隔着我向大前田君发了句牢骚。 “我的脑海里……突然涌现出熊的形象。” “我似乎被告知,如果要搞清楚这件事,就应该把把手做成熊的样子。” 是被谁告知的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经过怎样的推理,才能搞清这件事呢? “一下看出那是一只熊的,只有翔君一个人呢。”小咲笑着说。 “由井曾经说那是只熊,简直是个宇宙性的错误。可是,翔君一下子就能够理解,真是厉害呀。” “宇宙性……广美君和翔君。” 小咲接着大前田君的话,无意识地说了这么一句。我觉得小咲的话,似乎在笑话我对于艺术的愚昧无知。她边说,便解开绸缎质地的茶褐色半旧的手包,从里面掏出红色变革封皮的本子,取出笔,写着什么东西。 “小咲,你在干什么?”由井从后排探出身子问道。 “刚刚想到的。” “这是什么?”她把纸放在后排的座位上。 纸上字体清秀,写着“宙美”“流星”。 “宇宙的‘宙’和‘广’发音相同。”由井解释道,接着又把视线转移到我身上。 “飞‘翔’过宇宙的流星。……可能这种说法有些牵强。” “倒是很浪漫。”由井刚一说完,就开始脸红了。好像意识到了“宙美”和“流星”是指我们俩的名字。 “小咲,你想说什么?”说这话的,当然不是作为当事人的我们,而是大前田君。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我只是说了从我脑子里一闪而过的东西。” “至于大前田君的名字,似乎很难和宇宙联系起来……” “你是不是看到,我和翔君两个人夜晚露营,仰望星空的场景。”由井的想像力总是很丰富,“或者是在山里遇难,被困在山洞或者沼泽里……” 我不禁觉得她的不着边际的想像有些可笑,但所有的想像中都是我们两人单独相处,有一种不知是高兴还是害羞的感觉,左右为难。 “如果那样的话,我会去救你们的,不要担心。”大前田君说道。好像是无意中说出口的话,但确是不错的台词。 “不行,大前田君只会开锁。”由井回答了一句无情无义的话,“那个时候,我……”她看着我的眼睛,“我要后动君帮我。” “好了,不要说那些不着边际的话了。先把肚子填饱吧,还没吃晚饭吧?” 从驾驶席传来了后动君的声音。抬头看见路的左边有几面写着“小吃店”的旗子,好像沙漠中吸引骆驼队的海市蜃楼。 确实是不着边际的话——我也这么认为。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对于由井的感情,而且无论如何也不会说出刚才大前田君那样的台词。而且,我也知道,大前田君下午之所以没来研究会,就是在赶制现在由井脖子上挂的项链。 就是昨天那个一盎司香水的小瓶子。大前田君在瓶子上套上了一个金环,又用链子穿了过去。如果有钳子、镀锡和金属锉的话,是不会很难的。但是,我没有那本事。就像由井说的那样,大前田君论体力逊人一筹,但是却可以用一双巧手来弥补。 “怎么了,翔君,该下车了。” 听到大前田君的话,我才回过神来。大家都已经下了车,走进了“小吃店”挂着的布帘中。门口有一只用链子拴着的身体消瘦的狗,贪婪地看着我们。我想它恐怕已经饿了好几顿了。 这里几乎没有住家的灯火,也没有一望无际的农田,自然或者人工的建筑一概没有,好像是被造物主遗忘的土地一样,除了土地还是土地。后来听说,原来这里本打算建造关东地区最大的高尔夫球场,但由于泡沫经济的解体,这块土地也就一直这么荒废着。 在这么荒郊野外,能够碰上这么个“小吃店”,简直是个奇迹。看看表,已经是晚上10点了,小吃店恐怕也快打烊了。 当然,在我们车上,后动君为了能够自给自足,也预备了从学校徒步野营俱乐部借来的露营帐篷,还有可以做些粗茶淡饭的用具。但是,考虑到准备和收拾时候的麻烦,我们没有理由不光临这个眼前的小吃店。我想,即使店面再小,也应该有咖喱饭或者拉面什么的。 3 “老人家,您知道这前面有个流冰馆吗?”后动君向正在写菜单的老女人问道。 “什么?”老人目光斜视,看着我们,“你是问流侃先生吗?” “您知道冰室流侃吗?” “认识又怎样?” “能跟我们说说吗?” “我和你们说?” “可以吗?” 一段简单疑问句的会话。 “当然知道了,流侃一家,都是我带到这个世界上的。” 后动君稍稍停顿了一下:“您是产婆吗?” “这一带的孩子都是我接生的。” “那么冰室家的孙女冰室凉香也是吗?” “我不知道名字。”老女人口气很冷淡,“我那是第一次接生双胞胎……其中一个死了,不过不是我的责任。” 我们听到“双胞胎”“死了”这两个词,思维一下子停滞了。 “也就是说,冰室凉香这对双胞胎,其中一个是死产?” “刚出生时,还活着。据流侃说,两三天后就死了。”老女人慢慢地把茶杯放在桌上,茶杯是半透明的塑料杯。 “流侃对于死去的婴儿,什么也没说吗?” “因为母亲身体太弱。好像在怀孕时吃了什么药,所以是九指畸形。” “少了一指?” “好像是小指。” 后段君点点头,好像在慢慢输入数据。接着又问:“您最近去过流冰馆吗?” “没有,我只在最大和最小的孩子出生时去过。”老女人的话中省略了很多内容。 后动君一边补充,一边慢慢地推进谈话:“冰室家的孙辈……双胞胎中的一个人死了的话,现在一共两个人吗?” “大的是男孩,小的是女孩……相差6岁。” 冰室凉香失踪是高中二年级的话,算起来,现在应该18岁,哥哥应该24岁。 “流冰馆中,除了冰室流侃和兄妹俩人以外,还有谁生活吗?”后动君希望从这里能够得到尽可能多的情报。 “不清楚最近的情况。自从兄妹二人的父母去世之后,流侃就很少让人接近了。” “也没有客人吗?像我们这样前往流冰馆的人,这里应该是最后的休息地了吧?” “对了,傍晚的时候,有一个年轻人过来问路,和你们相同的方向。” “他是不是开一辆改装的红色跑车?他是我们的朋友。”应该是鸣海君。开一辆改装的跑车,后动君曾说,一眼便知有改装的痕迹。 “就是辆像草鞋的汽车吧。”老女人一言切中要害,“除了他以外,还有一个坐出租车来的女中学生。” “应该是凉香的同学吧?”我小声地征求后动君的意见。 “也许吧,只是时间太晚了。”后动君转过头来,看看手表说道,“鸣海君从学校出来,到达这里是晚上6点左右。集合时间是晚上7点,还算可以。问题是,这之后再乘出租来的话……说明女孩的出发时间已经比较晚了。既然老板娘说是个女中学生,肯定是因为她穿校服的缘故。” “为什么6点钟就已经晚了呢?如果学校再有小组活动的话,应该是正常的时间呀。”由井插进来说道。 “因为是坐出租车来,所以肯定不住在附近。也就是说,事情办完之后,还要返回市中心。在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一个女孩子要一个人返回学校,难道不晚吗?” “是这样啊。” 这次由井很容易就安静下来。如果刚才是我的意见的话,肯定又要提出一大堆的异议。对于后动君的意见,她都是无条件服从的。 我们说话的工夫,老板娘进去了一会儿,马上就把饭菜准备好了。表面浮着油的拉面,黄色汤汁的咖喱饭,还有颜色发黑的炒面,感觉即使吃进去,也不会对身体有任何的好处。 “老板娘,傍晚来的女学生身上穿的是这样的校服吗?” 大前田君从书包里掏出胶版印刷的相册,封面是两个身穿校服的女生正在一边聊天一边走路的插图。上面的题目是“全国女学生校服图鉴”,大前田君手指其中一个女生说道。 老板娘看了一眼,似乎在搜寻着记忆。 “啊,这就是远峰老师所说的讨厌的小报吧。”小咲插话说。 “别误会。这是鸣海君的东西,我只是借来看看而已……”大前田君慌忙解释道。借来看其实也是一样的,我想有这种想法的恐怕不只我一个人吧。 “唉……终究是男人呀!”恰如所料,由井感慨道。 “是个误会。鸣海君忘在了我那里,我没看里面的内容……我是觉得可能带来会有用,所以才拿来的。”好像越描越黑—— “我不记得细节了……”老板娘突然说道,“那个女学生的确穿着校服。” “那就没错了。因为关东近郊,这种颜色校服的只有纯德女子学院。”可怜啊,大前田君推翻了之前的话。 “你怎么连颜色都知道呢,大前田君。这本书不是黑白的吗?”被由井问到,大前田有些语塞。 “由井,你仔细看,插图旁边附有说明。”只见旁边写着“制服采用高雅的彩色调紫色。”杂志上的小字,只有真正认真的读者才能看到。 “对了,老板娘,那个女学生也是要去流冰馆吗?”不愧是后动君,没有纠缠于小报的细节上,“有没有说要去哪呢?” “怎么了,后动君。就好像流冰馆要发生什么事一样?”小咲担心地皱了皱眉。 “如果那女学生也和远峰老师一样,是通过那封信被邀请的话,那里恐怕已经发生,或者将要发生什么事情。” 我沉默地看着后动君,是希望他继续解释的沉默。 “你们看,首先那女孩是远峰老师的学生。”后动君竖起一只手指,“而且,去年参加的成员今年又被召集到流冰馆。”说着,又竖起一只手指。这是推理的第二个因素。“一年前,远峰老师偶然前往流冰馆,并且在那里留宿一晚。”他的第三只手指还没有竖起来,“在远峰老师的谈话里,并没有提到去年去流冰馆的人中,有自己的学生。”说着,竖起了第三只手指。 “虽然还不知道一年后把以前的成员召集起来的理由,但为什么又会有新的人选呢?” “那么结论是什么呢?”由井有些等不及了。 “有可能和……昨天远峰老师无意说过的一句话有关系。”后动君犹豫地说。 “他说,冰室凉香一年前曾经遭人欺负。” “为了报复?”由井好像很生气的样子,“为了出气,把欺负人的人召集到一起,然后进行复仇?”由井紧逼后动君问道,“如果那样的话,我是不允许的。对于那些欺负人的人,还有凉香,以及那个远峰老师。” 我被由井突然变化的态度吓了一跳,甚至要失声笑出声来,但是看到她那认真的表情,又忍住了。 “对了,那个女学生7点前又回来了。”老板娘突然说道,似乎在回答后动君刚才的问题。 “唉?”我们异口同声地说。 老板娘接着说:“6点左右,她们来向我打听去流冰馆的路。7点又返回来,和司机一起吃饭。” “去流冰馆有什么事吧?” “一般司机是不会和客人一起吃饭的啊。” “是啊。” 后动君继续问道:“那两个人,能肯定其中一个就是出租车司机吗?比如您看到两个人一起上车,或者有什么证据吗?” 是啊,连老板娘也承认自己的眼睛不好。也许那个男人仅仅穿着类似于出租司机的服装而已。 “绿色上衣,白色帽子。”果然,老板娘的回答不出所料,“我没有看到两个人上车。我们这里不是高级的料亭,所以不接送客人。” 是啊,日本应该不会有这么简陋的料亭。 “那时我恰好出去给小翔喂食,所以看到出租车停在门口。” 小翔应该就是那只门口的小狗的名字吧。由井会意地笑了笑。为什么会和我的名字一样呢? “也就是说,那辆车肯定是出租车无疑了。”后动君又确认了一次。 “你以为我真的老糊涂了吗?眼睛再不好,也看得出那是一辆出租车。而且门也是自动开的。” 的确,一般情况下,同乘者会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一个人坐在后排,应该是出租车,况且门是自动的。老板娘有一定的观察力。 后动君表示相信老板娘说的话,于是又改变了问题:“已经可以确定那人是出租司机了。但是,我还是很难理解司机为什么要和客人一起吃饭。” 老板娘听到这话,撇了撇嘴说:“你们还是年轻呀。表面上是一起吃饭,关系融洽。其实,那是司机在监视女学生呢。” “难道是怕她不付车费跑掉吗?” “从市区到流冰馆要翻山越岭,又是往返的路程,需要很多钱。借口吃饭,结果溜之大吉的人,也不是没有。我因为担心他们吃饭不付钱,还一直盯着他们呢。” “就是说,看上去出租司机在监视女学生吗?” “不是看上去,而是确实如此。两个人点了拉面,只有女学生吃了,司机只喝了一口汤,根本就没动筷子。” 我却认为其实是司机喝汤之后,就已经没有了食欲。我们现在也是谁都没动筷子。 “他们没有说要去流冰馆干什么吗?” 老板娘的眼力虽然不好,但后动君好像很欣赏老板娘的洞察力。 “那个女学生好像并不聪明,她问了司机的名字。” “是吗。” “居然连那名字都读不出【注】。” 【注】日本人的名字,即使写法相同,也有很多种不同的读法。比如,这里出租司机的名字写作“春日”,就有“KA-SU-GA”和“HA-RU-HI”等读法,前者是常见的读法——译者注 “读不出?” “在这个位置,应该有胸牌吧。”后动君比划着说。 应该是吧,我心想。至少列车的乘务员,都带着胸牌。出租司机也一样吗。我搜寻着自己的记忆,但是作为学生的我,很少有坐出租车的经历。 “在出租车上,虽然有附有照片的驾驶证,一般也应该有胸牌吧?”大前田君提出了同样的疑问。 “可能因公司而异吧。”后动君好像没有很注意这个问题。的确,与其这样没有根据的猜测,还不如姑且相信老板娘的话。 “那女学生一定认为那名字读‘HA-RU-HI’,其实应该读‘KA-SU-GA’,看来一定是在历史课上没学过‘春日局’这个人。”——春日局是德川家光的奶妈,看来老板娘的学问也不可小瞧呢。 “老板娘,真是太感谢了!您已经给我们提供了很多帮助!”后动君深深地低下头表示感谢,“去流冰馆,是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吗?”他指着左边的方向说。我觉得根本没有问路的必要。前后左右只有这一条路。况且,我们并没有绕路到这“小吃店”,只是顺便停在路边而已。即使想改变方向,也是不可能的。当然,如果要改变目的地的话,另当别论。况且,坐在副驾驶席上的导航员小咲的眼睛,是不会错过流冰馆的。 之所以提问,是为了避免老板娘劝我们把桌上的拉面吃完这样的尴尬局面的出现。以此为契机,离开这里——我不禁暗暗佩服后动君的举动。 “但是,你们还没吃饭呢?” 果然不出所料。其实,全部剩下也不是我们的本意。只是,想到我们还要去调查“难启之门”的事,所以还是觉得身体重要,因此不敢冒险吃下这些东西。 “谢谢,不过因为我们还着急赶路。”后动君巧妙地回绝道。 第六章 两个流冰馆 1 我们开始感觉到道路两旁的树木的压迫感。 随着离目的地越来越近,紧张感也越来越强烈。眼前忽然豁然开朗。右边平整的空地上,依然矗立着曾经在世界史教科书上看到的中世纪的大教堂似的建筑。道路的左边是停车场。汽车在两边树木茂密的道路上前进。 “这就是流冰馆了吧。”后动君转过脸来说。灯光昏暗……也许是故意这样,制造出建筑本身的高大效果。看上去,流冰馆就像高高耸入无际的夜空。 “是哥特式建筑。”大前田君说,“窗户很小,而且数量稀少,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效果。这种上升的视觉效果,无可挑剔。”大前田君以评论的语气说,我不知道,除了开锁以外,他对建筑也这么在行。 “看!鸣海君的车!”由井把头探出车窗相反的方向,看到了停在停车场上的“像草鞋”一样的汽车。 “这么说,这里就是流冰馆了。”后动君最先下车,一脚踏上了敌人阵地。 随后下车的我们仰望着流冰馆,越靠近越感受到了它的森严。 只有后动君一个人,为了观察内部的情况,在四周走动。窗户玻璃上,全部贴着不透明的窗纸,所以从外边很难知道里面的情况。 后动君拿出手机,拨通了鸣海君的电话。 “不行,还是没人接。这里本身有电话信号,但是鸣海君却无法应答……”后动君表情严肃,“没有时间犹豫了。应该正面突破!”说着,后动君走到看似建筑物入口的位置。站在远处的我们,看到大门上有叩门环。 但是,后动君好像没打算用叩门环。 我旁边的由井小声说:“后动君,那里有……” 她一边说一边就要朝后动君的方向跑过去。这时,传来后动君严肃的声音:“别过来!谁也不要靠近!”接着,命令站在离车子最近的我说,“二本松君,把车里的手电拿来。” 我于是迅速行动。速度之快,连我自己都感到惊讶。因为不能随便走动,所以我把手电扔了过去。 后动君接过手电,马上照了照自己的脚下。然后,好像追踪线索一样,一步步向我们这边靠近。走到我身边时,我才看到:“是血迹?” 后动君神秘地点点头。从玄关一直延伸到流冰馆四周的树林旁。 小咲嘱咐后动君要加以小心:“我去看看血痕一直到哪结束,你们在车里等着。” “一个人去太危险了,我也去吧。” 如果能说出这样的台词的话,会很像英雄。但是,这时的我,因为惊吓,早就第一个钻进了车子里。小咲却在我后边才上的车。如果要骂我“你这个胆小鬼”,其实也一点也不过分。但是,这时的小咲却说道:“翔君,你就留下来保护我们吧。” 多么令人振奋的话语呀。听到这话,我感到了作为男人即使舍弃生命也应该保护女人的责任感。 “那咱们也应该赶紧换好衣服,做冒险的准备呀。” 由井似乎一点也不紧张。事到如今,还把“冒险”挂在嘴边。可是,换衣服又是什么意思呢?由井自己钻到驾驶席,忙个不停,好像真的在换衣服。要是偷看的话,一定会被她大骂,我于是一动不动。 “翔君,你在干什么?还不赶紧换衣服?”说着,由井把一堆白色的东西扔给了我。原来是一件半袖短衫,和由井穿的颜色一模一样。由井最后戴上用同样颜色的布包着的帽子,打开头前的照明灯。 “你究竟要去哪?”我用手挡住刺眼的灯光,问道。 “翔君,你先穿上吧。”小咲也意外地劝我说道。但我仍然有些犹豫,“广美,真是太好了,终于找到这套衣服的主人了……”语气就好像是说这是情侣装一样。不过,我却没有一点那种心思。 “不愿意穿就算了。”由井看看我,故作平静地说道。 2 过了一会儿,后动君和大前田君回来了。 “血迹一直延伸到海岸。那里有一个水泥的河堤。就在那里消失了。”说着,后动君看看我的装束,“最后这套衣服还是被二本松君弄到手了。” 这话似乎有言外之意,我旁边的大前田君满脸羡慕的表情。 “这衣服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知道,既然已经穿上,再说什么也是无济于事了。 “水晶鞋。”小咲说道。我意识到自己又被卷入这些人的什么游戏里。于是,只好主动改变话题。 “也就是说,受害者可能被用船带到什么地方去了?”我说出了看似最为合理的推论。但是—— “千万不要先入为主。”后动君说道。究竟如何呢?存在多种可能性。我并不认为我刚才的发言存在什么偏颇之处。 后动君随后解释了其他情况的可能性。 “流血的人不一定就是受害者。也可能是犯人本身,或者根本不是人。当然也存在不是血液,而是其他物质的可能性。千万不要限制在一种可能性中。” “其实这我也是知道的。” “从流冰馆到海岸,也不一定是血滴原来的路径。也可能,流血的人从海岸进入了流冰馆。两种可能性五五分。当然,通过鉴定,是可以知道血液的滴落方向的。” “那就快点确定下来吧。”由井说道,没错,百闻不如一见。 3 流冰馆的大门没有上锁。大理石玄关旁有足够的脱鞋的地方。但却没有看到拖鞋一类的东西,看来这里是可以赤脚进入的。 走廊分为两条,一个笔直延伸,一个向右拐过去。墙壁上的灯等距离地排列着,下面放着夕阳甲胄、大青瓷壶等装饰品。电视上经常看到,一些有钱人家里,经常会摆放些看似高档,其实没有任何美学和收藏价值的陈列品。但是,这个宅第不同,这里就像一家美术精品陈列馆。前提是,如果地板上没有血迹的话。 沿着血迹,我们进入了走廊的里面。 “有人吗,打扰了。”后动君站在大厅里喊道。 “没人回答的话,我就进去了。”这是由井。一副探险的装束,我也和她一样打扮。 后动君打开了最近一间房间的门。 “这是怎么回事?”后动君的话把我们都吸引过去。 可以看出这里好像刚刚开完宴会。左手的墙壁上还挂着液晶屏幕。放着6把高背刺绣靠椅,全部面向屏幕的位置。桌子上放着6只茶杯,按照颜色应该是葡萄酒、橘子汁、还有威士忌或者乌龙茶。 “好像吃完饭,大家一边喝酒一边看电影的场景。”小咲说道。就好像正在宴会高潮时,大家突然离开座位一样。 “好比玛利·塞莱斯特号的故事。” 日常生活的场景栩栩如生,但乘客和船员一下子都消失了。只剩下在大洋上飘荡的空船。但是,没有人有任何反应。可能他们不知道这个故事,也可能这个故事太有名,大家已经不屑一提了。 “如果有碳酸饮料,就可以大致推断他们离开的时间了。”后动君遗憾地说道。 “即便如此,应该没有离开多久。因为室内还留着强烈的香水的气味。”大前田君说道。 的确,刚一进屋,就感觉到一股强烈的香味。一种香甜的、缥缈的香味。说不上醉人,但却是一种身体上难以抵御的香味。 这时,后动君好像被谁拽了一下,立刻走到墙边,试图打开窗户。但是室内的窗户全都封闭,即使想打碎玻璃也不太容易,因为防盗措施严密,每一层玻璃都有相当的厚度。 “不好,大家快点出来。”后动君意识到窗户打不开后喊道,“屋子里充满了氯仿。” 4 我们一起来到空气流通的停车场。 “被召集到流冰馆的人,吸入氯仿后,丧失了意识……”后动君说道。大家看着停在停车场上的红色跑车,接着说,“车还在这里,不知人已经被船运到哪去了?” “鸣海君可能也在船上面吧?”小咲不安地说。 “可能是吧。他在寻找暗室时,被人发现……”后动君只说了这些。但是,我却想像到了下面的可怕的场景:“冰室流侃本来打算杀死一行人。结果不想入侵者鸣海君出现了。为了防止他破坏计划,或者报警,所以还不如连鸣海君也……” “住嘴!”由井喊着,堵住了耳朵,“为什么要说那么恐怖的情节呢?即使开玩笑,也要有个分寸!” 的确如此。但这不是我所喜欢的推理小说,而是现实中可能发生的事情。 “对不起。”我向她低下了头。 但由井没有看我一眼,说道:“不是有给远峰老师的信吗?这只是一个游戏而已。因此,冰室把大家带到游戏地。鸣海君被发现的时候,肯定会说‘我是名侦探——鸣海雄一郎,能不能让我加入游戏呢?’” 那时,我心里一紧。 此时此地,我感到了生命的短暂。然而,这时后动君按下了手机的应答按钮。说了一两句之后:“请稍等……” 刚接电话时,后动君向大前田君做了个手势,大前田君会意地从背包里掏出东西,这会儿他已经准备就绪。那看上去好像一个立式充电器,其实不是。是一个同样可以和手机组装在一起的,一手可以拿的话筒。后动君把导线插到手机侧面的耳机插空里。 “可以了吗,后动君?” 这时,话筒里传来了鸣海君的声音。 “没事的,我们大家都在这里。”后动君对着话筒说道。看起来话筒具有麦克风的功能。这样手机就可以当作扩音器和麦克风使用了。我从来没有在商店里见到过这些东西,可能这又是大前田君的发明吧。 “太晚了,不好意思。” “现在可不是说这话的时候。你一直没有消息,大家都很担心。” “你还活着呢,真够顽强的呀。”由井首先说,很显然言不由衷。 “鸣海君,你没事吧?”这次是小咲。 “我没事。名侦探可能会陷入困境,但绝不会轻易死去的。”——因为看不到他的脸,不知他是否真的那么坦然。 “现在在哪?”我问道。 “翔君,我当然在流冰馆了。” “等等,鸣海君。你现在在流冰馆吗?” “为什么连后动君也这么问呢?” “流冰馆的哪个房间?” “我们被一起叫到了客厅……” “是挨着大厅的客厅吗?右手边有一块液晶大放映屏幕?”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后动君看看我们,又皱皱眉,好像在说该怎么办:“那里真的是流冰馆吗?你们是不是被催眠了?” 鸣海君沉默了片刻,之后好像有些忍俊不禁,最后终于大笑出声来。 “怎么,你们以为这里是‘二重身’之馆吗?” 他用开玩笑的口气说着。在心理学上,把自己能够看到自己映像的现象称之为“二重身”。由此而来,现在所在的“另一个流冰馆”,就被叫做“二重馆”了。 有点像玄幻小说。不知鸣海君是否知道,在心灵世界中,能看到二重身的人,一定会遭受死亡的命运……只有本人能看到作为死亡前兆的二重身。如果真有“二重馆”存在的话,那么一定是要夺取所有人生命的“恶魔之馆”的异名无疑。 “这样啊,虽然比较奇怪……但姑且如此。”鸣海君依然很冷静,接着说,“现在一片漆黑。想把灯打开,却没有找到开关。” 在那种情形下,居然能够保持头脑的冷静,我不禁非常佩服。 “也就是说,我们在流冰馆的客厅里被催眠后,被搬运到了别的地方……” “从刚才你的话分析……应该是和流冰馆客厅构造相同的另外一个地方。” “真不知这些有钱人是怎么想的?” 原来鸣海君还在把它当成游戏,后动君苦笑了一下。但是,没有提到血迹的事。 “你没受伤吧?” “没有,因为是客人,所以看来搬运的时候加了小心。我问了大家,身上的东西也都一样没少。我的包一定还留在那里了吧,后动君?” “还没有去看,应该吧。” “那么,少的是我的烟……放在上衣口袋里的,可能掉在半路了吧。不过也还只剩两根,没什么可惜的。” “就是的,鸣海君平时抽得太多了。这会儿也该戒烟了。”由井插嘴道,“快点回来吧。回来后,让你抽个够。”她的表情有些半哭半笑。 “远峰老师呢?大家都在吗?”后动君再次确认那里的情况。 这时,电话被交给了远峰老师。 “后动君吗?我没事。这里还有我们学校的,野野原君,她是冰室凉香的同学。” “初次见面,我是野野原凉子。我也是后来才知道远峰老师也在这里的。” “野野原凉子君,你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呢?” “因为我收到了凉香爷爷的信……说是来到这里,就可以和凉香君见面。” “见到了吗?” “还没有。” 我听到这里,感到很难过。尽管没有已经不可能见到凉香君的证据。但为她这种天真的想法感到难过。 “你是坐出租车来的吗?”后动君改变了话题。 “是,因为换乘地铁和汽车比较麻烦。” “你在途中和司机一起吃饭没有?” “没有,怎么,这难道也是线索吗?” 这时,鸣海君为了消除大家的不安,故意把现在的情形设想为推理小说的一环。但并不说明,鸣海不觉得目前情况的可疑。 “那可能是智里吧?”电话那边的野野原凉子说道。新人名的登场引起了后动君的重视。 “还有别的同学吗?” “还有李冈智里,是我们的好朋友,我们三个戴着一样的戒指……” “她也是被冰室流侃叫来的吗?” “不,她是听说我要来,之后才赶过来的。” “能让她和我说话吗?”后动君表情严肃,语气温和地问道。 “智里不在这里。因为她不是被邀请的,所以好像已经回去了。” “好像……你没有亲眼看到她离开吗?” “刚才我们在另一间房间谈话,正好翔君……” “翔君?”大家都把视线集中到我身上,当然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初次见面,我叫泽木翔。是冰室流侃的秘书。”——声音中掺杂着鼻音。 “刚才是小狗,这回又是秘书。就好像是翔君的赔本大甩卖。”由井小声说。如果是你,会买哪个翔君呢?不过,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手机里又传来了野野原的声音:“翔君在楼道里抓住了非法入侵者。后来才知道,雄一郎君是个侦探……”她好像有初次见面就直接称呼男性名字的习惯,“名侦探被问道,你是否一起参加推理游戏活动呢。于是录像会就开始了。” 尽管中间有些跳跃,至此,我们已经大概掌握了情况。她们因为要看录像,被召集到客厅,结果因吸入氯仿而昏倒。 “那么李冈智里为什么要跟着你赶过来呢?仅仅因为是冰室凉香的好朋友吗?”后动君继续问道。 “其实……智里和凉香的关系也不是那么亲密。” “那不就更加奇怪了吗?” “最初,是我和凉香的关系好……”说着,她突然沉默下来。 “我们了解你们学校有关欺负同学的事情。”后动君安慰地说。可能是因为这话起了作用,野野原凉子微微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正是因为那件事,我和凉香君被大家疏远了。也正因为如此,我才和智里成为了朋友。” “能否再具体一些呢?” “凉香君离开学校以后……随着原来学生的毕业,以前的恐怖气氛也慢慢被冲淡了。那时,智里君经常主动来找我说话……” “和被大家疏远的同学说话,那是需要很大勇气的呀。”由井说,“真是个好人,智里同学。” “我们再回到原来的话题上,被叫到客厅的只有你和远峰老师吗?”后动君调整了谈话的方向。 “不,我是被叫来的,但不知道远峰老师的情况。进来以后,立刻困意大生……莫非我们被灌了安眠药?对身体会有影响吗?” “并非被打了毒品,没关系的。”说到这里,后动君对我们说,“氯仿是液体,只要用注射器从钥匙孔打进去就可以。这样房间里的人就会马上入睡。” “啊,我和李冈君以及野野原君在同一个房间里。” ——电话交到了远峰老师手里。 “野野原君最先出去了,之后冰室先生又来叫李冈……之后,我好像不知怎么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经和鸣海君他们一起在客厅里面了。” 远峰老师的话就好像小学生的流水账作文。和他相比,刚才野野原君的话更加条理清楚一些。但为了保全远峰老师的面子,后动君说道:“我们已经掌握情况了。对不起,能不能把电话交给鸣海?” 后动君的表情变得越来越严肃,鸣海君一接过电话,后动君就问道:“刚才野野原君所说的都是事实吗?知道了你来的目的后,冰室表示欢迎?” “是。” “但是,你来的目的是为了救出被监禁的凉香君。如果被拒绝才是正常的,怎么会有被欢迎的道理呢?”后动君的怀疑是合理的。怎么会有开门放敌人进城的国王呢。 “因为这次推理游戏活动的主题,就是为了找出冰室凉香。” 原来如此……我表示理解,可是后动君的表现却不同。 “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和你来访目的相同的李冈智里也会有参加资格,为什么要让她回去呢?” “因为……” “怎么?” “不,也没什么事。”鸣海君含糊地说。 “不好说吗?怕说出来,引起周围人的不安?” “是。” 我不得不佩服后动君的洞察力。 “对了,进客厅前的情况是……”这次,鸣海君突然改变方法,好像在想方设法回答后动君刚才的问题。这些人……绝妙的组合!“冰室先生让泽木君去付出租车费。如果是公共汽车的话,不过几百日元。”鸣海君说道。 后动君立刻进一步展开:“从流冰馆到纯德女子学院没有公共汽车,出租车的费用和汽车票是不能相比的。也就是说,出租车不是冰室先生为了送李冈回去专程叫来的。是谁……谁没赶上公共汽车……是谁来流冰馆时的出租车。作为主人的冰室先生付出租车费,说明那人身上没有带够钱……” “至于多少钱,我也不清楚。可能要比一个月前的翔君的月生活费少一些吧。亏了我是开车来的,这里的确很远,也许真的应该坐汽车来。” “知道了。上个月的二本松君还是个高中生。也就是说,一个高中生是坐出租车来的。而且,在刚才远峰老师的话中提到,野野原凉子早就到了……所以,不可能让司机等那么长的时间。所以,坐出租车来的人就只剩下李冈智里了。” “之后,冰室先生把大家都叫来客厅看录像。来到客厅后……因为太黑,无法知道谁在场,谁不在。” “事情应该是这样的吧。冰室先生首先让出租车回去,之后去了李冈君在的屋子。如果是打算送她回去的话,就有些本末倒置了。那样的话,即使想回去,也没有车了。就连远峰老师,去年因为交通不便的缘故,还留宿了一晚。那么让出租车回去的话……说明冰室最初就没有让李冈智里回去的打算。然而,她现在又不在现场。” “已经可以判断冰室流侃就是犯人!”由井叫道。我也表示赞成。犯人是冰室流侃,不幸的是,血迹是李冈智里的。 “鸣海君,能不能让泽木接电话。我有些事要问他。”后动君没有说出任何推论。只是注意搜集情况。 “您有什么要问的吗?”电话另一面传来泽木的声音。可能是出于职业的原因,显得恭敬而礼貌。 “出租车费是多少?”后动君单刀直入地问道。 “一万日元,有一点找钱。来到这么不便的地方,本来想把找钱作为等候费用的,他却不收。”秘书简洁明了地回答。 “那是冰室先生的指示吗?” “是。” “能不能让冰室流侃先生接电话?请别误会,我没有任何怀疑你的意思。我们只是受到鸣海君的感化,也想一起加入你们的推理游戏中。” 为了不让对方怀疑,后动君装出一番好奇心极强的样子。有了身边的由井广美做榜样,这种演技并不难。 后动君的战略是这样的。问冰室,泽木的话是否可信。给他我们怀疑泽木的印象。其实,我们的目标是冰室流侃。也就是,如果他的回答是“是”,那么说明出租车没有送李冈回去。这样,冰室流侃的画皮就被拨开了。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而已。但是—— 电话里,只有泽木为难的声音。 “但是……主人现在不在。录像会一开始,就离开了……之后,就再也没回来。” “泽木君,能否麻烦你让房间里的人依次接电话。”后动君的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啊,你好!” 男人的声音有些沙哑,听上去上了些年纪:“我叫寒川英明,是眼科医生。在‘隔壁的房间’成员中,是仅次于冰室先生的年长者。兴趣是写推理小说。” 从自我介绍上看,这位老人的确是把活动当作了游戏来看待。 与之相反,下面的女人满腹狐疑。 “我叫青山雅代,小说家。有言在先,你们这些业余侦探,最好别参与到这些事里来。” “有言在先”——多么令人反感的语言。自己居高临下,来教导我们,明显是贬低对方的语言。我能够理解她的立场,但是对于她傲慢的语言,感到很失望。难道这就是推理小说家——青山雅代的本来面目吗?虽然很喜欢她的几篇作品,但刚才的话就好像对她的小说迷们说,我不在乎你们对我的小说的评价。 “等等,我为什么非要接电话不可呢?”这回是比青山雅代还要刻薄的声音,“不要再玩什么侦探的把戏了。赶紧叫警察来吧,就说中尾美玲被绑架了……” “请您别介意。”这是野野原凉子的声音。她好像夺过了电话,“她就是我们学校引以为耻的前辈,疏远我和凉香的始作俑者。” ——原来是欺负同学事件的元凶。 我看了看由井。嫉恶如仇的她恐怕已经难以克制住了。要制止她发作,要比训练一只小狗还难。不过—— “请保持理智。”小咲的话起了作用。她伸出双手抓住由井的左手。饱含着慈母般的温柔和严厉。 “我知道,我知道现在不能给后动君和鸣海君捣乱……”由井笑着说,小咲满意地点点头,放开了手。 “一共这些人。”鸣海君说道。在我看这两个女孩的举动看得入神时,电话中的自我介绍也已经结束了,“再有就是,刚刚说过话的,野野原君、泽木君和远峰老师,一共7个人。” “是不是少了一个?”后动君说。好像最初就知道成员的构成。 “不愧是后动君,明察秋毫。录像会开始后,就有一个人不见了。就是那个叫头木保的高中三年级的学生。” “原来真是这样。” “你是怎么知道他也被邀请的?” “不,我不知道。只是刚才在客厅时,看到椅子和玻璃杯都是6个,主持人冰室君和秘书泽木君应该不包括在内,远峰老师也说醒来后才发现自己和你们在一起。现在的7个人中除去泽木和远峰老师的话,还剩5个人。可是杯子是6个……也就是说少了1个。” 我感慨道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得出的判断。 “鸣海君,你发现有什么地方异常吗?” “我还没有从客厅出去过,房间的窗户全部都是从外面遮挡住了。我的记忆中,窗户的位置和形状都是相同的。玻璃外边嵌着铁板,听不到任何声音。” “只有打火机可以照明吗?有没有蜡烛?是否可以从房间里出去。难道门也被从外边反锁了吗?” 第七章 该有的东西和不该有的东西 1 鸣海君从客厅出来,站在大门前的时候,后动君则站在了我们这边客厅的大门前,手里拿着手机。 “如果除了客厅的其他构造也一样的话,左手应该有玄关的门厅。”后动君慢慢向大理石质地的玄关转过身。我们只是远远地看着他。 不一会儿,就听到了鸣海君的声音。 “的确是有。只不过,这里的玄关好像没有大门。”声音中没有一丝沮丧,好像是预想之中的结果。 “好,那就沿着墙一直向前。”后动君右手拿电话,左手扶墙。用电波连接的另一边的鸣海君肯定也在做着相同的动作。我感慨道人类真是发明了了不起的机器呀。不,与机器相比,使用它的人更加伟大。 “已经到头了。”传来了鸣海君的声音。站在屋里的我们看到——后动君也恰好走到了房子左边的一角。 “刚才走了几步?” 突然问几步,谁会留意去数呢……我心想。 “7步半。”鸣海君立刻回答。 “我也一样。就以这样的步幅向右转90度。” 多么默契的两人啊!事先没有任何的商量…… “从这开始是一条笔直的走廊,除了门把手之外,没有任何障碍物。燃料有限,先把打火机关掉吧。开始走吧。”后动君说道。两个人一起边数边前进。 走到头,再沿着相反方向的墙壁返回。好像是破解巨大迷宫的方法。在玄关门厅的右侧,还有一条笔直的走廊。这里的走廊尽头,有一段通向2楼的楼梯。 “等等。”后动君打断了鸣海,“你那里可以直行吗?” 听到鸣海君肯定的回答,后动君点点头。 “是呀,不管怎样相似,二层楼是不能模仿的。” “你那里应该是有楼梯的。” 鸣海君回忆起来:“我就是在那附近找密室的时候,被泽木君发现的。” 如果有密室的话,那的确是个容易被怀疑的地方。 “向前走4步,一直到拐角的地方。”后动君站在楼梯前,等待着鸣海君的回答。按照他的推测,到拐角应该有4步。 这样,我们就清楚地知道,我们所在的流冰馆和拟流冰馆除了在玄关大门和通往二楼的楼梯的差异外,在尺寸和房间的设计上简直一模一样。 “好,下面。”后动君好像余兴未尽,“一直走到玄关大厅。” 这回没有任何的先导。鸣海君也没有任何的疑问。刚才的步测,他们已经大体掌握了房间的结构。 “到了。” 后动君表情更加严肃:“鸣海君,打开火机。” 这时,传来了打火机特有的清脆的声音。 “照一下地面……有什么异样?” 我全身颤栗。不知那个流冰馆的情况如何,这边因为有灯光,可以看到地面上的点点血迹。我们正是追寻着血迹才来到这里的,所以没有感到什么意外。 不过—— “后动君……”鸣海君的声音有些抖动,“好像有什么东西滴在地上。因为太黑,没办法看清楚……可能是血。” 我又一次浑身颤栗。 “天哪!”由井大叫起来,可以理解,就连我都要叫出声来。这么可怕的事……决不会是偶然。一定是受到什么人意志的左右。黑暗中有一只恶魔的手在操纵着。我不禁要呕吐出来。 2 血迹在两个流冰馆向相同的房间延续。只有一点不同,这边的门是锁着的,而鸣海君那边的门是开着的。 后动君立刻叫来大前田君,让他把锁打开。接着说:“这血迹可能只是路标的作用。但是,万里有一,如果加害者受伤后逃进这间房间的话,可能会突然攻击我们。” “明白。”电话那边鸣海君说,“我已经把泽木君叫来,他是这里惟一能帮上忙的男人。” 后动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能不能问问泽木君,这里是流冰馆的什么房间?” “是浴室。”泽木回答道。 “浴室啊……一种不祥之感。”——这时,大前田君已经打开了锁——“鸣海君,进去吧。” 本应做好御敌准备的我,却浑身瘫软。更衣室和淋浴房之间的门是开着的,灯也是开着的,里面的场景一清二楚。 一个很大的浴缸,两具尸体跪在浴缸边缘。衣着整齐,双手放在浴缸里。这样的姿势即使死后也可以保持良好的平衡。肩部以上在浴缸中,露在外面的仅仅是背影而己。从体型和服装上来看,应该是一男一女两具尸体。不用靠近,仅从姿势和血迹上来判断,他们已经死亡。 “后动君……”传来鸣海君的声音,似乎他那里也上演了同样的惨剧,“浴缸里是刚刚被割下的人头。” 后动君似乎被这个报告震动了。鼓起勇气,走近这里的尸体。 “鸣海君,这里尸体的头已经被割下去了。” 原来最初看来,两具尸体的头是埋在浴缸里,其实并非如此。就像后动君所说得那样,已经被割掉了。 “你记得起这两个人吗?”后动君问道。 “不,是一男一女两个头颅,但是哪个也不认得,脸已经被血迹污染,表情也已经扭曲。如果只是见过一面的人的话,是很难认出的。” 我的脑海里想像着,昏暗的打火机的光亮下,两个表情扭曲的头颅…… “不是刚才在客厅里失踪的那个少年吗?” 鸣海君很冷静,回答道:“不是。” “这不是刚才的出租司机吗!”泽木有特点的声音盖过了鸣海。 “不出所料。”后动君说道。他把电话交给我,自己把手伸到死者腋下,做了个好像相扑里的姿势,把尸体反转过来。尸体在浴缸中一览无余。 “被血染过的绿色西服,斜格领带……” “啊……” 心理的恐怖让我的言行似乎也有些失控。 “我是在说那个斜格领带。蓝色底色,上面有红绿花纹,起源于英军战旗。” 后动君赞赏地看看我。尽管不合时宜,我还是有些沾沾自喜。 “西服上还有徽标,没错,是城西交通的制服。” 然而,我却对城西交通制服的事,一无所知。徽标上写着“JOSAI”【注】,就像小学生运动服上绣着的名字和班级。 【注】“JOSAI”是“城西”的日语发音——译者注 “鸣海君,能否把野野原凉子也叫来,我想确认一下那个人头是不是李冈智里。”说着,后动君已经把另一具尸体也反转过来。 “虽然有血迹,但可以看出是藤色。”大前田君开口说道。 “这一定是纯德女子学院的制服。” 就在这时—— “智里!”我手里的电话里传来了惨叫声,后动君立刻夺过电话:“没错了,鸣海君,被害者是出租司机和李冈智里。” “对,已经经过了野野原凉子和泽木君的确认,而且还有学生证和工作证。” “是吗。” “女的是纯德女子学院高中三年级的学生,男的是城西交通的职工,叫‘和流石’。” “出租车钥匙也在这里。” “这恐怕就是犯人的意图。鸣海君,你不动声色地把钥匙带走。” 不知为何,后动君发出这样的命令。 “留下钥匙,说明犯人在向众人宣布自己的存在。” 鸣海君没做任何回答。但是并不表示不同意后动君的意见。这是因为完全同意,所以才没有回答的必要……为了不增加身旁的泽木和野野原凉子的不安,沉默地握着手里的钥匙。 “鸣海君,一定小心,犯人不是一般的杀人犯。敢在有限的人员中宣言自己的存在,说明他有足够的不暴露的把握,或者是另有别的企图。也许暴露自己的存在就是计划的一部分。” 鸣海君只是不动声色地回答道:“嗯。” 这时,完全出于偶然,我发现了一样东西。不,准确地说,是发现了一样本应该有却没有的东西。我无意中看时,发现没有。除了头部以外,流冰馆的两具尸体上,还有一样东西被割了下来。 与此同时,在另一个流冰馆,鸣海君注意到了一样不该有却有的东西。 我和电话那边的鸣海君异口同声地说:“是手指……” 3 我指着两具尸体对后动君说道。两个人的右手手指都是从根部被截下。李冈君的是暴露着的状态,出租司机是连同白色手套一同被截下。 “后动君,两个人头的嘴里都含着手指。”鸣海君报告说。 “因为手指前端被放在嘴里,虽然看不出是哪只手指,但能确定是手指无疑。截断面暴露在外,怎么看也不像是人工制品……” “手上戴着戒指吗?”后动君问道。 “李冈君的指根的位置有一个银环,怎么……” “刚才野野原凉子不是提到过,她和李冈君以及凉香君都有相同的戒指。” “原来如此,我们这边的无头尸体上留下来的手指的确没有带着戒指。” 如果不听他们两个人的对话,我是决计想不到的。我又一次不得不佩服他们两个。 那边传来了野野原凉子的声音,她显得很憔悴。当然,如果不是硬撑,恐怕我也早就倒下了。 “司机嘴里的手指上好像缠着白色的布。” 鸣海君断断续续地汇报。后动君向他解释,那是白色的手套……这些是留在我记忆里最后的话,之后我就晕了过去。 第八章 肥皂泡的勇气 1 我做了一个梦。因为不是纯粹的睡眠,所以与其说是梦,还不如说是妄想而已。不管哪个,也都只是个恶梦。 就像电视上的现场直播一样,在我大脑中的屏幕上,同时摆放着两个浴缸,一个里面有尸体,一个杀人狂挥舞着板斧。就在斩首时的一瞬间,落下的头颅一下子消失在浴缸里。 几乎同时,消失的头颅突然出现在另一个浴缸的上方,掉了进去。 这时,我的身体晃动了一下。 “没事吧,翔君?”睁开眼睛,看到小咲关切地看着我。 “你一定做恶梦了吧?” 大前田君朝这边看来。我的眼睛无意识地搜寻着由井的身影,她不在房间里。 “这里是……”我坐了起来,没有感到任何的身体不适。 “流冰馆的一间房间,好像是为客人准备的。” 这时我才意识到自己原来睡在床上。室内贴着木纹壁纸,屋子里陈列着南国风情的木雕,和避邪的假面道具。 “这个房间叫做玻利尼西亚。”小咲说道,“流冰馆的每个房间都有各自的主题,展示着冰室先生收集的来自世界各地的工艺品。” “展示”一词用得恰到好处。在流冰馆楼道的陈列中,我就注意到流冰先生的艺术感觉。 “旁边的房间是中世纪欧洲的主题,再旁边表现的是日本的安土桃山时期的文化。此外,还有中国、非洲、爱琴海……尽管各种各样,但是有一个共同点,这些装饰不会缩小居住空间。” 小咲环视了一周,说道:“这里也是,摆放装饰品时,首先以人的居住为大前提。一般的收藏家,在收藏的过程中,逐渐会被埋在收藏品中。但是,这里的主人显然不同。” “当然,这也只能有钱人才能做到……但至少,冰室流侃是一个懂得有效利用金钱的富翁。”大前田君插着双手,羡慕地说道。 “宅第的窗子全部都是封闭的。为了防盗,外面还有双层的钢化玻璃。而且,为了避免日光,特别是紫外线的照射,窗户上还特意贴上了遮光窗纸。虽然良好的采光是哥特式建筑的特点,但是为了保护这些艺术品,尽量缩小窗口的考虑也是可以理解的。为了保持空气流通,楼道直至厕所都有完备的换气装置和中央空调。这里的温度、湿度调节措施会让高级的美术馆、博物馆瞠目结舌。虽然只有两层,却设有电梯,可能是为了完好地运输这些艺术品。” 原来在我昏迷时,大家已经对这里做了彻底的勘察。 “对了,鸣海君那里怎样了?”我突然想起来。 “那边的翔君,几乎同时昏倒了。”大前田君说道,那边的翔君也就是泽木秘书,“因为那边没电,所以先睡到明早,以便养精蓄锐。” “到明早?到了早上,阳光能射进去吗?鸣海君不是说从外面都钉着铁板吗?” “不错。那种地方光是很难射进去的,即使到了早上也很难察觉。不过鸣海君说,会上闹铃,所以不用担心。” 2 门开了,由井和后动君走了进来。 “真是吓了一跳。我还以为被关在里面出不来了呢。”由井一开口就说道,看到我的样子,一句关心的话也没有,“电梯停住了……” 她兴奋地讲着自己冒险的经历。 “怎么按向上的按钮,门都不开。只有‘1’‘2’的按钮,‘2’的灯亮了,按‘开’,门却不开。后动君,我当时真有点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她好像在征求自己保护者的意见。 “那结果是怎么出来的呢?” “不知道。过了一会儿,‘1’的灯亮了,我就出来了。”由井扫兴地说。 “也就是说,不是门一直不开了。” “但是,我还没去二楼呢。电梯一直停在一楼。” 我觉得那不过是个故障而已。 “的确,如由井所说,事情确实很奇怪。”后动君与其说是在跟我们说话,还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冰室流侃表面上打着‘寻找孙女冰室凉香’的旗号,把推理小组的人召集到一起。先不论集体失踪是不是在计划之内,难道就会搁置这个故障电梯不理吗?” 一般的答案是否定的。况且,从这里房间的装饰可以看出冰室的性格,因此答案无疑是否定的。 “电梯其实并没坏。也就是说,电梯的作用不是为了向二楼移动。”后动君说完之后,好像自己都很难接受这个结论,“如果,这里就是二层的话……”说到这里,立刻收住了口。如果我的观察正确的话,后动君是看到由井的表情之后收住口的。而且,由井也被后动君这意味深长的话激起了好奇心。 “二本松君,你感觉怎么样了?”很明显,他在转移话题。我回答,没关系,“那么我们就回到车上吧。如果警察来了,看到第一发现者的我们正在杀人现场闲聊的话,是很不好的。” 后动君首先出了房门。我起身铺平了床单,感到一下子回到了现实中。也许,在我昏迷的时候,后动君他们已经报警了。这原本就不是作为业余侦探的我们就能解决的问题。即使可以解决,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不允许我们有过分自信的轻举妄动。 “你可以扶着我的肩膀。”由井走过来,把我的右手放在了她的左肩膀上,做出支撑的姿势。我对她的行为感到不解。不知她又会有什么举动,看到她向我微笑,我更加确信了自己的判断。 “翔君,关于刚才后动君说到的……”果然不出所料,由井说出了要说的话。后动君为了不激起她的好奇心,特意改变了话题,看来已经晚了。 “咱们一起乘电梯去地下怎么样?” 我很吃惊。没想到她有这样的想像力。的确,如果电梯的目的不是去二楼的话,那么只剩一种可能——地下。后动君刚才的话,也正是这个意思。 “你刚才不是说身体已经没事了吗?”由井正在把我引入歧途,“如果那里有冰室凉香的话,我们就可以得到一百万了!” 一等奖一百万——我早就忘到脑后去了。 “那个电梯一定是一个关键。这样有钱人的家里,设置什么机关都不过分。” 设置什么机关都不过分——的确如此。 “由井,我突然有个不大可能的推测。”我一边说,一边整理着思路,避免前后矛盾。但是,马上就有了答案。不矛盾,与其他的可能性相比,目前这种情况最有可能。 “鸣海君他们就在与这个房间结构完全相同的房间里。”我盯着由井说道。 “怎么一下子表情变得这么严肃!好像催眠巫师一样!” “鸣海他们被催眠的时间大概3个小时。” 我做出看手表的姿势,刚好凌晨1点刚过。我们是2小时以前,大概晚上11点到达流冰馆的。 “犯人杀死了出租司机和女学生,同时割下了他们的头颅和手指,转移到别的地方……只花费了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 “也就是说,鸣海他们在距离这里移动时间1个小时左右的地方。” “这就是问题的所在。在这么空旷的地方,再建一座和这相仿的建筑,而且彼此的距离是1小时之内的路程。你认为犯人会这么做吗?” “不会。但是实际情况是……” “我也确信不会。犯人不会冒这么大的危险。” “那么在更远的地方?” “恰恰相反。在更近的地方。” “鸣海君他们就在这个地下!”我直指地面。虽然有些像在演戏,但是心里却非常得意,“你想想。如果就在这地下的话,建一个格局完全相同的建筑,不是太简单不过了吗。然后,可以轻而易举地把昏睡中的人们转移。如果是别处的话,仅仅运输,就会大费气力。因此,那个电梯也是用来搬运的。” “翔君,你真行!”由井高兴地拍拍我的后背。 这时,从里面传来了叫骂的声音:“冰室流侃到底在哪?” 3 “快说!冰室流侃到底在哪?”那边传来了讨厌的训斥声。 我和由井一边走一边密谈,所以还看不到那边走廊上发生的事情。走在前面的后动君、小咲君和大前田君正在被那人喝斥。 “如果有任何隐藏的话,就立刻到警署走一趟。”从男人的声音上判断,立刻就知道是个警察。 “您搞错了,我们是打110报警的呀。”后动君辩解道。 “要是撒谎的话,立刻就会曝光。110都是有据可查的。”报警的人居然被怀疑,看来这警察好像并不是接报后赶过来的。 “您是来调查无头尸体案的吗?”后动君和对方确认道。 “你在莫名其妙地说些什么?我们是为三仓井端午杀人案,来逮捕嫌疑犯冰室流侃的。” 听到“无头尸体”,对方没有任何反应,只是说着自己的事。真是单细胞的性格。如果想不生气的话,最好不要和这种人打交道。 “谁是三仓井端午?” 当然男人是不会回答后动君的问题的。我能感觉到他在向我们靠近,于是立刻抓住由井的手说:“我们走!” 与遭遇那种讨厌的人相比,我毫不犹豫地去选择了和由井去冒险。电梯在楼道尽头的左手边,看上去和普通房间没有区别,转动门把手,眼前是一个电梯箱。 关上木头门,和普通电梯一样的金属门自动关上,完全形成了一间密室。门上方的墙上写着“1”和“2”。现在,“1”的灯在闪烁。右边的墙上并排向上、向下两个三角形按钮,下方是“开”“闭”两个圆形按钮。在按三角形按钮之前,我先尝试着按下“开”的按钮,门左右打开,刚才我亲手关上的木头门呈现在眼前。 我看看由井,由井好像遵照我的意思一样,用纤细的手指按下了“闭”的按钮。和昨天一样的白指甲油,只是一点不同。 “你剪指甲了吗?”我问道。 “嗯。”她微微地点点头,好像被人看到裸体一样,害羞地把手藏到了身后,“但并不是因为抓伤了翔君才这么做的,我早就想剪了。” “哦。“ 我沉默地按下了向下的三角形按钮。我感觉鼻子里痒痒的,可能是因为精神作用吧。 电梯没有声音、没有晃动……这可能是出于我的主观原因,因为精神高涨,所以感觉不到震动。这时,“1”的灯灭了,当然“2”的灯从来就没有亮过。 “刚才晃动了吗?”我问由井。 “嗯……”她也是满脸疑惑。 但是,不可能没有晃动。流冰馆怎么看也有20年的历史,在这样的建筑物里,无法想像一个小电梯能够做到没有晃动地移动自如。可能,在由井的内心同样受到震动,所以感觉不到身体的震动……或者是,只是指示灯灭了,实际上电梯根本没有移动——答案应该是二者之一。 我为了得到答案,按下了“开”的按钮。门自然地左右打开,外面是木头门。再看由井时,她只是向我点点头。我不清楚她究竟是什么意思,但现在只有前进了。 我伸出右手,转动门把手,一种冰凉的感觉,立刻可以知道和刚才的木头门不同。 “我可要打开了。” 与其说是对由井说,还不如说是在鼓励自己。虽然心里有些害怕,但还是大胆地迈步走了出去。由井的小手,下意识地抓住了我的左手。 借着从电梯里透出的灯光,视野里是一片漆黑。肌肤上能感受到发霉的、潮湿的空气。 “由井,灯。” 为了继续前进,我命令由井打开头盔上的照明灯。这会儿,原本游戏性质的探险服派上了用场。眼前马上亮了起来,但是场景却与我的想像大相径庭。这里只有我刚才睡觉的卧室一般大,绝对不会是鸣海君他们被监禁的“另外一个流冰馆”。 我首先想到的是:“如果在地下,是不会有手机信号的……”我看着由井,“怎么办,现在就开始调查凉香在不在这里?” 这并不是什么挖苦的话。虽然我的推理落空了,我在想由井的猜测是否会应验呢。而她只是紧紧地攥住我的手,漫长的沉默——我想她一定很生我的气——于是迟疑地看了她的脸,听到了抽泣的声音。 “翔君,我们回去吧。”由井在哭。她只说出了这句话。恐怖的黑暗已经让他不敢挪动,说不出话。而我却毫无察觉,“对不起,是我不好。” 我为自己找不到合适的安慰的话而急得焦头烂额,但现在不是反省错误的时候。我马上转回身,面朝木头门。 但是—— “哎?门把手呢?” 我失声叫了出来。想坐电梯,可是门上却没有把手。虽然在墙壁和电梯门之间有个手指粗细的缝隙,但是门是碰撞金属扣珠的构造,所以没有门把手,是不可能打开的。难道这就是“难启之门”吗? “我们被关起来了吗?”由井轻声说,和平时行为过激的她相比简直天壤之别,这让我感到罪恶深重。 “没关系,如果我们不回去的话,后动君他们马上会来救我们的。” 这不是不负责任的乐观推测。我想到了电梯的玄机。后动君也早就想到了,他之前的发言也证明了这一点。来这里救援,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有窗户。”由井说,看过去,果然在不大的地下室的里面,有一个采光用的窗户。试着熄灯之后,发现居然有淡淡的月光照射进来。 “虽然是地下室,却有光亮……” 我疑惑地走到墙边,伏耳倾听,有流水声。由井抬起脚,恰好可以从窗户看到外面。没有窗格,身体娇小的由井可能恰好可以从这里爬出去。 “怎么办?要不从窗户爬出去吧?”我边说,边弯下腰,做出人梯的架势。 但是,由井却拼命摇头,笑着说:“只要和翔君在一起,我就不怕了。我会待在这里等着大家来救我们。” 这难道是真实的由井吗?我忽然觉得她特别可爱。. 4 随着眼睛对黑暗的适应,关上灯没有了明暗对比,反而更加能看清室内的物体。我认真地开始敲击墙壁。好像内科医师听诊一样,“砰砰”敲击,比较声音之间的不同。但那只不过是电视或者电影中的情节而已,实际仅凭回音是很难区别的。只不过,现在如果不做些什么的话,就会被袭来的不安和恐惧所压倒。 “由井,过来一下。”我指着墙壁上的东西说,“照照这里。” 由井曲下身,面对墙壁,头上的灯光刚好照到墙上的字。墙上横竖交错地用蜡笔写着黑色的文字,字体幼稚,好像小孩子留下的笔迹。 “りゅうかん……” 我读出了其中的一个单词。把歪歪扭扭的假名拼凑起来,我确认那是“流侃”。 “这里有‘りょうか’,是‘凉香’的拼法。”由井说。就好像在玩从一段随意排列的文字中找出固有名词的游戏。但是,除了幼稚的字体很难辨认之外,从中抽出人名并不是困难的游戏。因为所有的文字都能够用上,所以不存在误导的答案。 “りゅうせぎ……りゅうせい” 这些是从“りゅうかん”很容易联想到的人名。 “最后,就还剩下这个了吧。”我指着没有被使用的两个字说道。斜排着的“るか”字。 “你觉得这些都是什么?”我想知道由井对这六个名字的看法。 “既然有了‘流侃’和‘凉香’,应该是冰室家的人名吧。” ——和我的想法相同。 “应该是家谱吧。虽然没有形成图谱,却记录了家族人员的姓名。字体幼稚,好像刚学会写字的小孩子到处写写画画留下的。” “嗯。”不仅是表示赞同,而且还有一些感情色彩,“翔君,真厉害呀,和后动君有些相像呢……” 我有些洋洋得意。 “因为凉香还有一个哥哥,所以可能是‘りゅうせぎ’或者‘りゅうせい’其中之一。剩下的一个人应该是她的父亲吧。” “那么‘りょうこ’就应该是她的母亲了?” “也可能是冰室先生的妻子。‘るか’只可能是女性的名字,所以应该和‘りょうこ’一起,分属于凉香的母亲和祖母。” “翔君,你真棒!”说完,把头歪了过去,头上的照明灯也一起扭了过去,“但是好像还少一个人。” 我也早就发现了由井提出的问题。 “她虽然还有一个双胞胎姐妹,但可能因为出生后就夭折了,所以没来得及起名字吧。” “但是按照常理的话,应该恰恰相反吧?”由井反驳说,“我经常听说,即使是死产,也会起名字的。更不用说是双胞胎了。作为父母,只给一个起名字,而忘记另外一个。这恐怕是做不到的吧。” “但是好像没有相配的名字呀。” 由井好像不知该如何回答,站在那里哑口无言,我却好像在被良心谴责“你有多么无情”。如果我是父母的话,也一定会给可怜的小生命起一个名字的。我想这么说,但是已经错过了适当的时机。可怕的沉默向我袭来。 5 也不知就这么沉默了多久……我俩在房间的角落里,彼此成直角,倚墙而坐。 如果是冒险小说中的主人公的话,在这种情境下,应该想办法逃离困境。由井的探险服装上也有紧急救险的装置,但是我们却不知如何使用。指南针显示窗户朝西,但是我却想不出求救的办法。 “后动君还没来救我们。”由井小声说。表针马上就要指向凌晨4点。 “没关系,马上就会来的。” 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这话已经没有说服力了。也许,后动君被刚才的警察带到了别的地方,现在已经不在流冰馆了。但是,我在感到不安以前,首先想到了由井心里有多么不安。当时,真想过去抱住她,让她别害怕,但是自己却没有那份勇气和自信。 “我中学时,曾经被大家欺负。”由井的话出乎我的意料。她摘下头盔,放在了小窗台上。走到我的身边,抱膝坐下,头轻轻地靠在我的肩膀上。 “被欺负……”我反问道,觉得这简直和由井不沾边。 “大家可能都把它当作简单的游戏,但是对于那个年龄的小孩子来说,却是件残酷的事情。” 我没有进一步问她究竟受到了怎样的遭遇。因为我不想再看到她那脆弱的样子。 “当时,我准备自杀。“她表情很平静,但是我的内心却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由井拿出项链上挂着的小香水瓶,右手拧开盖子,掏出上衣口袋里的小吸管,熟练地用吸管的前端沾了沾瓶中的液体。 “后动君曾经说过,要拿出肥皂泡的勇气……” 吸管里飘出了大小不等的肥皂泡。随着由井的气息不断改变着自己的姿势。我看着这些彩色的宝石,问道,“肥皂泡的勇气?” “对。”由井站了起来,向窗户外面吹肥皂泡,“这些小东西马上就会消失。落到地面上,或者碰到墙壁上,即使是一阵风也会摧毁它们……” 我坐在地上,看着月光下吹泡泡的少女的侧影,她中学时被欺负的情景不难想像。 “人也是一样——后动君说过。即使是碰到极小的障碍物,都可能垮掉。好不容易来到这个世界上,而且生命又如此脆弱,又怎么能够自己结束这宝贵的生命呢……就连肥皂泡都不会自己破裂,不是吗?肥皂泡虽然不能决定自己的去向,却一直梦想着被风带到一个新世界,不怕破裂,勇敢飞翔。” 刚才那个害怕黑暗的由井已经不见了。 “人类自身有着克服一切障碍的能力。与其自我毁灭,还不如拿出勇气,挑战未来。” 我听到这里,终于能够理解为什么由井总是把后动君挂在嘴边。 “喂——” ——可能是心理作用,我似乎听到了后动君的声音。 “由井君,你在那儿吗?” ——看来不是幻听。 “我在这里,后动君。” 由井透过窗户左右摇动手里的灯光。我这时终干意识到了由井刚才的冷静处理。她不是单纯地吹泡泡,而是在发送求救信号。放在窗台上的头盔,也是为了让灯光照到窗外。我不得不向月光下闪闪发光的肥皂泡和肥皂泡战略的实施者——由井低头称谢。 我小声说:“真是惭愧。一直逞英雄的我现在只能坐在这里。只能嘴上说,救援马上就到,却没有一点实际行动。妄想说些没有根据的希望,来给由井以勇气。” “不是妄想。” “怎么?” “决不是妄想。是你给了我勇气。”说着,由井从正面抱住我,双手紧紧地搂住我的肩膀。 “这就是……我从翔君身上获得的勇气之大的最好证明。因为有翔君在,我才不会被不安所束缚,想出求救的办法。” “……” “所以不要再说那些没有骨气的话了。” “知道了。”这是我惟一能说出的话。 “翔君,看!”由井突然离开我,向窗边跑去。猫着腰向窗外望去,眼睛一直盯着窗外,摆动右手招呼我。 我虽然觉得现在没必要非要猫着腰看夜空,但是脚已经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长方形的一小片夜空中,有几颗星星调皮地眨着眼睛。 “看来小咲说的话应验了。”由井高兴地说,“只有我和翔君两个人躺在草地上仰望夜空。” 当时,我真想抱住由井。我初次体会到了爱一个人的感觉。 “翔君,小咲和我,你更喜欢谁?”由井突然单刀直入地问道。她天真地盯着我。 我已经不能回避她的视线。但是她好像马上就猜出了答案,说道:“别勉强。其实我也一样,和翔君相比,心里更喜欢后动君。所以,翔君排在第二位。” “我也是。由井第二,小咲第一。” “我们两个都是第二名。” 边说着,但是彼此的嘴唇却碰到了一起。 “是第二名,怎么能够kiss呢?” “因为是第二名,就不要那么多牢骚了嘛。” 就好像是念经一样,我们讨论着第二名如何如何,却无法拒绝对方的诱惑。如果救援不来就好了——那一瞬间,我甚至这么认为。 终于,救我们的人来了。 “啊,是你们!” 大前田君——感觉比我更加爱惜由井的人,出现在眼前。 6 随着开门声,我们的身体也迅速地弹开。所以,大前田君应该不会察觉。 “唉,后动君呢?” “唉,小咲呢?” 心理紧张的我们不自然地发出这样的疑问。 “不好意思,是我。” 看不出大前田君表情的变化,但从声音上能判断出他不自然的表现。 “你们离开这段时间,另外一个流冰馆里又出事了……” “不是说,明早之前先养精蓄锐吗……?” 大前田君的语气,好像在责怪第二流冰馆里出事,完全是因为我们被困在地下室里造成的。 “都是翔君不好!” 这一次变成了直接的人身攻击。为什么都是我的责任呢? “大前田君,怎么会这样呢?翔君一直和我在一起呀!”由井追问道,她的举动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在被关在地下室之前,是很难想像到由井现在的样子的。 “不,是那边的翔君,秘书泽木。”大前田君被由井的追问弄得不知所措,立刻说出了事情的真相,“和我们的翔君一样晕倒的泽木君醒来之后,说餐厅里应该还有蜡烛。和这里的流冰馆构造相同,所以那里的餐厅里也有用来吃烛光晚餐的蜡烛。” “烛光下共享晚餐,多么浪漫呀!” 由井羡慕地说道。但是,那时的浪漫,应该是以电灯、蜡烛二者可以选其一为前提的。 “那么找到蜡烛了吗?”我继续问道,想像着“出事”时的场景。 “那边只有一个房间上了锁……” “我们不是问这个。” “对了,我还没有告诉你们呢。在翔君昏迷期间,发生的事。”大前田做出和盘托出的架势,“那个房间相当于这里的冰室流侃的书房。” “哪个位置的房间?” “紧挨电梯的那间。我们把它砸开了……” “砸开?” “那边和这里一样,在走廊上有西洋甲胄和斧头,他们是用斧头把门砸开的。最初用来把人头颅割下的东西,好像是这里的斧头。用过之后,又血淋淋地放回原处。” “破门而入之后,看到了什么?” “冰室流侃被杀害了。” 一瞬间,我不由得张口结舌。目前为止,我的头脑里,冰室流侃是犯人的第一候选。发信把去年的成员召集起来,并且把意外闯入的女学生和出租司机杀人灭口。之后,按计划把众人转移到另外一个流冰馆中。怎么想,都觉得他是第一嫌疑人。 “你刚才说他的房间是锁着的?”我固执地坚持着自己的想法。 “房间的窗户外面钉着铁板……应该也是一间密室吧。” “是一间密室。据鸣海君的现场勘测,死因是氰酸药品中毒。” “鸣海君作为业余侦探,居然能够判断出死因吗?”由井问道。 我回答说:“我是从推理小说上看到的,如果是氰酸药品中毒的话,会发出一种类似杏仁的气味。也许鸣海君就是通过气味辨认出来的。” “如果是杏仁气味的话,会不会是因为死前喝了杏仁露之类的饮料呢?” 我不能回答她的问题。杏仁露饮料虽然在日本并不常见,但在外国的电影里经常会出现这样的场景。不过,我不能确认氰酸的气味和杏仁露是否相同。 “不管你们怎么说,死于氰酸中毒这一点已经确定无疑了。”大前田君断言道,“你们在溜进电梯前,也一定听到我们在楼道里和刑警的对话了吧?” 他居然用了“溜进”这个词,不过因为我们自认理亏,所以也只好随他去说了。 “冰室流侃真的杀了那个叫三仓井的吗?” “三仓井端午。是一个没落的化学药品经纪人。”大前田好像对他的情况很熟悉,“原来是一个大的药品公司的职员,后来因为非法倒卖新药被解雇。后来就潜入地下,从事非法药品生意。” “冰室流侃杀了他吗?”由井问道。 “还没有证据证明是否是冰室流侃的行为,但是在帐单上他是三仓井的最后一个客人。” “你是说冰室从三仓井那里购买药品的账单记录?” “对,那里面就有这种氰酸物质。” “三仓井这个人,不仅贩卖药品,而且还根据顾客的需要,对药品进行改良。比如冰室购买的氰酸物质就是被装在胶囊中的。” “其他的药品呢?” “氯仿和液态尼古丁……这些原本容易挥发的药品,通过氧化改变它们的挥发性。” ——尼古丁的特性是与空气或者光接触后,就会变色,成为粘稠的液体,很难长期保存。 “此外,还买了汽油,是引火性远远高出一般汽油的化合物。这些都是冰室订货购买的。此外,他还定期购买类固醇类药物,好像为了治疗什么慢性病。”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我不禁问道。从刚才那个刑警的态度来看,是不会轻易把这些情报透露给一般人的。 “三仓井的账单上的药名全部是用德语写的,刑警不认识,是后动君帮他们翻译的。” “真不愧是后动君啊!”由井骄傲地说。 “但他们毕竟是警察呀,难道就没有能看懂德语的人吗?”我对大前田君说道。 “没错。但是,那个警察昨天晚上10点左右,接到了一个匿名电话,说是三仓井被杀害了。他急于立功,就单人独骑自己赶过来了。” 回想起来,那是我们正在“小吃店”休息的时候。 “即使是匿名的话,从110记录中不是可以有据可查吗?” “据说是直接打到了手机上。” “那样的话,范围就可以进一步缩小。可以从知道刑警电话的人员名单中查找。” “翔君,你真行呀,后动君也说了相同的话。” 我看了看由井。她大拇指向下,做了个鬼脸,又回到了以前的那个由井。看来,黑暗中的魔法已经消除了。 “那么刑警是怎么解释的呢?” “他什么都没说,就把我们赶了出来。”大前田君简单地回答道。怎么可能有这种事呢?真是忘恩负义,帮助他翻译了药品名称,结果却遭到这种待遇。 “再回到刚才,冰室流侃果真是因为喝了氰酸饮料,中毒身亡的吗?” “是被杀。”大前田君强调说。 “难道不是自杀吗?”我直截了当地问道,“门从里面反锁着,窗户外面钉着铁板,与密室杀人相比,自杀的可能性应该更大。” “这你必须去问后动君,我不清楚。因为后动君说是他杀,所以我只是尊重他的意见而已。” “翔君,你要和后动君抗衡,可能还得再等上20年。”由井戏谑地说道。 “姑且不去讨论这些……请讲一下发现尸体时的情形。” “发现时尸体坐在椅子上,上身趴在桌上。”——听到这里,我更加坚信了自杀的可能性——“鸣海君为了确认已经死亡,抬起冰室先生的尸体,让他靠在椅背上。” “也就是说尸体还没有僵硬,死亡还不到1小时。” 我似乎看到了后动君推论他杀的证据。我判断冰室是自杀的前提是,他是这个事件的元凶……至少,把大家催眠后,转移到第二流冰馆,切掉两个尸体的头颅和手指,之后自己服毒自杀。作为自杀的方法,选择起效很慢的胶囊是不明智的。如果有人醒来,发现蜡烛,破门而入怎么办?从自杀者的心情考虑,不去选择即可见效的自杀方法是很奇怪的。 但是另一方面,他特意把门反锁上,选择了一片黑暗的书房,又是为了什么?难道不是为了营造一个可以安静死去的环境吗? “翔君,别为难了。咱们快去找到后动君,不就清楚了吗?”由井说道。 于是,我们3人朝电梯的方向走去。 “不好……” 电梯的门是关着的。 “救人者反被困。”的确如由井所说,来营救我们的大前田君也被关在了地下室里。 “原来是一扇不能从里面打开的门啊。”大前田君平静地说,“看来这是一间专门用来监禁的房间。”他边说,边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金属扳子和刀具。 不一会儿,门打开了。 “大前田君,你可真行!”由井从后边抱住了大前田君。 “我不是说过吗,由井遇到困难的时候,我就会出现。” 很明显,这次大前田君在由井心里的分数提高了。我并不是嫉妒……但多少有些失望。不知是因为由井的行动而失望,还是因为自己的无能而灰心。 “走吧,我们一起去找后动君吧。” 这时的由井兴奋得就像一个要去春游的小学生。在电梯上时,由井一直握着我的手,她的这个单纯的行为,就已经把刚才的失望情绪一扫而光了。 下面,我已经做好了和后动君进行推理对决的准备。 第九章 需要烧毁的东西 1 从电梯里出来,我们首先看到一群身穿制服的人,原来是警察鉴定科的人员。原来我和由井被关在地下室期间,事态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你们,到这边来!” 我们在楼道里好像听到过这个声音。 “他就是那个忘恩负义的刑警吗?”由井小声问大前田道。只从声音,就可以确定无疑了。 “你们终于平安回来了!”后动君从刑警的身后走过来。 “后动君!”由井像小孩子一样跑了过去。一下子扑到后动君怀里。小咲站在那里微笑地看着这边,无论如何,我是不能喊着“小咲”,然后扑到她怀里的。 “介绍一下,这位是负责这里的刑警飞岛飞鸟先生。”后动君说道。 “请叫我‘飞鸟’好了。”他边说边递过名片,职务——巡查部长。 “如果有事的话,请打后面的电话。” 名片的后面写着手机号码和邮件地址。全部都是手写,字体和他高大的身材很不相称。 我们本来以为是个很讨厌的家伙,但是他热情的出乎我们的意料。 “我们已经和飞岛先生结成了同盟。” “和那些头脑僵化的刑警相比,后动君的头脑要优秀得多!” “那是当然了!”由井说道,“好吧,我们同意你的加入。” “请多多关照。” 他伸出手要和我握手,我没理由拒绝,也只好伸出手去。但是,我总认为他并不可信。这一切似乎都是在利用头脑明晰、判断准确的后动君的伎俩。不然,一个40多岁的刑警,怎么会对20多岁的后动君表现得毕恭毕敬呢?他一定是有所企图,我这样认为。 “我们呆在这里,会妨碍警察们的调查,咱们一起去看看你们刚刚被关进的房间吧。”后动君说道。 2 从地下室可以看到外边的风景,听起来似乎不可思议,到了现场就立刻明白了。原来这是一块高度不一的斜地,建筑的前面和后面有一定的高度差。因此,虽然我们被关在地下,因为后面的地势较低,所以透过窗户仍然可以看到外面的情况。 “在地下室里听到了流水声,原来就是这条河。” 我指着流经窗下的河说道。有一条河流经“流冰馆”的后面,远峰老师最初就和我们说过,但是还是第一次亲眼所见。 “如果那时,我听翔君的,从窗户跳出去的话,肯定就一头扎进河里面了。” 确实如此。可以说,河流和流冰馆是零距离,如果河面上涨的话,马上就会到达窗户的边缘。 “如果下大雨涨水的话,那么水会不会漫进屋里呢?”小咲担心地说。 “不会,这条小河是流入大海的……而且,前面还有一个冰室流侃修的河堤,涨水时,就开堤泄洪。”飞岛回答道。看来,他对这里了如指掌,“如果没有那个河堤的话,这条小河不过是个1米来深的溪流而已。” “不过这条溪流,已经相当混浊了。” 除去环境灯光昏暗的因素,这条河流的透明度的确很低。 “那个蓄水池都是如此,水不流动就会混浊起来。” “那为什么要这样做呢?”由井审问飞岛警官道。 “应该是出于消防的考虑。”飞岛似乎对她的态度并不在意,“因为这附近没有消防局,所以只能自建消防设施……”他手指接地的消防栓说道。 “原来如此。有那么多的收藏品,最怕的就是发生火灾呀。况且防盗、采光、换气等都考虑得那么周到,怎么可能不考虑消防措施呢?”大前田君点点头。 “但是,你们不觉得奇怪吗,消火栓的位置?”后动君提出了质疑,“从实用性上来讲,应该摆放在更容易拿到的位置,怎么会放在这杂草丛生的空地上呢?一旦发生火灾,是很难马上使用的。” “那只是最初的计划而已,很多年前就已经闲置不用了。”飞岛警官补充道,“当初的计划是在河上修建一个回廊,其上安装可以自由移动的灭火器。但因为台风等原因,回廊的柱子被刮断……于是考虑到,被台风刮断的柱子恐怕也很难承受灭火器的重量。曾经考虑改换为铁柱,但直到现在还没有动工。” “您了解得真详细呀!”后动君言外有意,“三仓井端午的杀人案最初也是打到了您的手机上,飞岛先生和流冰馆有什么关系吧?” 警官看看后动君,欲言又止。 “莫非,一年前的冰室凉香的失踪案,也是您调查的吧?”后动君问道。的确,这里是飞岛警官的管辖范围,如果一年前冰室凉香失踪的话,他很有可能被派去调查。 “但是当时并没有搜查令。”飞岛躲开我们的目光说道。 “您一年前就使用过名片吧?”那张背面写有手机号码的名片,搜查的时候,交给有关系的当事人再自然不过了。 飞岛警官把目光投向河面:“搜查令两天后就被撤销了……” 这时,后动君的手机突然响起。 3 “不好了,头颅被烧了。”电话里传来鸣海君的声音。 “怎么回事,说得再详细些。”后动君的电话上装着话筒,可以听见除了鸣海君的声音外里面还有周围人嘈杂的说话声。 “泽木君……一定要用力按住他!”鸣海君似乎在向泽木下命令,“对不起,我这边有点手忙脚乱……”这次,鸣海君转向了话筒这边的我们,“寒川放火烧掉了浴室里面的头颅。”鸣海君说道。 “不是,我只是去了书房,并没有去浴室。”——能听到寒川愤怒的喊声。 “鸣海君,能不能从头说起?你们不是分头回各自的房间休息了吗?”后动君设法让谈话变得有条理。 “是。后来我听见楼道里响起了脚步声。最初,我以为是谁去卫生间的声音,但后来察觉到声音的方向和卫生间的方向相反。” “所以,你也跟了出去?” “我看见书房里有亮光……在发现冰室尸体的时候,门被砸坏了,如果有谁进去的话,那么蜡烛的光就会照到楼道里。” 不管进书房出于什么目的,在黑暗中都是很难进行的。因此进入者必须带着蜡烛,鸣海君变黑暗的不利条件为有利条件,成功地抓住了犯人。 “蜡烛刚刚够每人一支吗?”后动君问道。 “一共10支。烛台也恰好10个。我们这里一共7个人,人手1个。” “知道了。拿着蜡烛走进书房的是寒川先生吗?” “没错。而且问题是寒川的房间紧邻浴室。”——也就是,食堂对面的房间。我的脑海里终于绘制出一张完整的流冰馆房间分布图。 “浴室的门开着?”后动君问道。 “不,门是关着的。但是,有一股强烈的东西烧焦的味道。” “只要到了楼道,就能闻见的刺激气味吗?” “是。”鸣海君自信满满地回答,“也就是说,寒川却无视这一切,仍然呆着书房里。一般的正常举动是,或者想办法灭火,或者把大家叫起来。我连楼道里的脚步声都能清楚地听到,如果他当时采取什么行动的话,我是一定会听到的。” 正是因为没有任何行动,所以鸣海君才怀疑寒川就是凶手。 “寒川君解释,他为什么对那气味没有采取任何行动的原因了吗?” 在后动君问话的同时,寒川喊道:“我是嗅觉失灵症。”——回答出乎意料。 “胡说!”鸣海君立刻否定了他的话。 “不信,你可以让你们的人去调查。我们医院有病历和医院检查的记录。” 寒川是眼科医生。一般医院同时设有眼、耳、口、鼻科室,看来他不像是在瞎说。 “鸣海君,寒川先生有没有说他的嗅觉失灵症的原因?”后动君问道。不久,电话那边传来了寒川的声音:“嗅觉失灵症的原因有多种。大脑障碍引起的嗅觉中枢异常、其他疾病或者中毒引起的末梢神经障碍等。我是由于鼻中隔畸形引起的嗅觉障碍,是物理性病变——这下你们满意了吧?名侦探的朋友们。” “满意。”后动君说道,接着在电话里和鸣海君说道,“寒川病情的真相,我们会进一步调查。姑且认为他所说的都是实情,现在与其质疑他的话,还不如相信他,进一步展开调查。” “不过……”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好容易落网的犯人,不能就这样算了……” 听了后动君的话,我才意识到鸣海君的一番苦心。最初,听鸣海君说“一切等明天早上起床后再说”的话时,我感到难以理解。其实,他的用意是先把大家分散开,然后安静等待犯人开始行动。让大家先睡下,自己保持警醒,听楼道里的动静。这是冒着自己和他人被袭击的危险,实施的战略。因此,现在怎么会甘心让到手的猎物跑掉呢。 “我明白了。”鸣海君回答。他已经开始理解后动君的想法。 “现在再让我问问寒川君究竟为什么要潜入书房。” 我这时已经开始体会到鸣海君和后动君作为名侦探的不同之处。两个人都有着超群的推理能力,只是后动君在前瞻性和把握事件全局的方面更胜一筹。与凡事穷根究源的鸣海君相比,后动君则保持着俯瞰事件全局的姿态。 “我之所以去书房,是认为冰室先生根本没有死。”电话里再次传来了寒川的声音。 “你以为冰室流侃的死是一个骗局?”后动君问道。 “我之所以被叫到流冰馆,就是为了来参加一个推理游戏的活动。”寒川直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那么你认为作为道具,还有一个完全相同的流冰馆吗?”后动君问道。 “如果是冰室君的话,这种猜测也不过分。两年前,他买下一个无人的荒岛,租下一列火车,又设计让车辆消失等等作为游戏的内容。” “冰室先生的想像力果然非常人所能及。不过,你能相信被杀的两个人,也是游戏的内容吗?” “最近,作为电影的道具,经常会出现与真人头一模一样的橡胶人头。” “但是,我们这里的确有两具无头尸体。” “我想那恐怕也只是一个计策而已。这样说对你们有些不礼貌,我甚至认为你们所描述的你们那里的流冰馆、无头尸体全部都是虚构的内容。你和鸣海君,不过是冰室君设计的故事中的人物而已。在推理小说中,经常利用电话,制造一个三元空间。我想这次推理活动也是如此。” “也就是说,冰室的死是骗局,头颅是橡胶模型,这里发生的惨剧只不过是捏造的情节,你是这么认为的吗?” 我不得不佩服寒川先生超群的想像力。 “那么,可不可以这样认为呢?”由井拽拽我的衣袖,在我耳边小声说,“鸣海君是主犯,电话那边的人都是同犯。其实根本不存在另外一个流冰馆,只是以被困在里面为借口,制造不在场的证据,同时正在别的地方实施犯罪……” 尽管只是个笑话,倒是又一个精彩的推理情节。 “但是,我现在知道其实不是个游戏。”电话那边,寒川接着说,“冰室先生确实死了,眼前被烧焦的头颅也不是人造的玩具。” “接下来继续讨论那个头颅吧。”后动君拜托他把电话交给鸣海君,“现在可以这样说话,估计火已经被扑灭了吧?” “不是被扑灭,是自然熄灭。”鸣海君显得有些不高兴,“用的是我的香烟。” “你是说只剩两支的香烟?”后动君问道。的确,鸣海君最初说道,醒来后惟一不见的就是他的香烟。 “两个人头的鼻孔里各插了一支。可能是先在头颅洒上汽油,之后把点燃的香烟插在鼻孔里……好像一个定时点火装置。” “你认为犯人为什么要那样做呢?”后动君征求鸣海的意见。 “按照常理考虑,应该是想烧毁什么东西。” “那么有什么东西被烧着了呢?” 当然是,人头——这是没有侦探头脑的我所能够想到的答案,果然,鸣海君有不同的答案。 “是工作证和学生证。一起被烧毁了。” “目的是毁灭一方的身份证明。但是如果只烧掉一个人的话,那么目的就会暴露无遗,所以干脆把两个一起烧掉。” “但是,昨天晚上,女高中生和出租司机的身份不是已经确认了吗?”我不禁从旁边问道。 “昨天只是确认了被杀死的分别是女高中生和出租司机,但是他们的身份是否和身上的证件相符这一点还没有确认。”后动君不动声色地向我解释着复杂的道理。 “道理我是明白,不过这样做会给犯人带来什么好处呢?” “这我也不太清楚。目前能够确定的是,仅仅存在这种可能性。” “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二本松君。犯人已经预料到那边的流冰馆早晚会被发现。” “特意把鸣海君他们带到那里,然后把第二流冰馆被发现列入计划的一部分。你不感觉前后矛盾吗?” “因为我们现在不知道犯人的全部计划,所以,只能是认为前后矛盾。但是,如果犯人有把第二个流冰馆隐藏到底的自信话,就没有必要烧毁身份证件,不是吗?” “为什么呢?” “因为那里没有灯光,只靠烛光,犯人的计谋是不会被戳穿的。但是在阳光下,一定会露出破绽来。” “难道身份证件是假的?” “有这种可能性。比如,身份证上的照片和人头长得极为相似……” “双胞胎……” 我终于明白了后动君的意思。在“小吃店”老板娘曾经说过,和冰室凉香一起出生的双胞胎,一生下来就夭折了。也许,她的姐姐或者妹妹还活着的话…… “因为某种原因,说双胞胎中的一个已经夭折,没有登记户籍,其实秘密把她养大的情形也是有的。” “这也正是秘密的地下室的存在,和冰室流侃不愿意让他人接近的旁证。” “后动君,”鸣海从电话另一边喊道,“手指不见了。女学生和出租司机嘴里的手指都不见了。” “果然不出所料。” “不错。” 两个名侦探达成了一致的判断,接着放下了电话。 4 “赶紧解释一下。”小咲首先开口说道。表情依旧和蔼,但语气不容争辩。 “事情是这样的。”后动君仍然保持着原有的节奏,“我们从头想想,犯人为什么要切断死者的小指呢?” “因为最容易切断?”由井天真地回答。 “小指留下了犯人作案的痕迹。”飞岛警官采用了推理小说中最常用的方法。但是,很难理解仅在小指上留下作案痕迹的可能性。 “因为对小指有种天生的憎恶?”小咲君说道,“一看到小指,就会勾起以前痛苦的回忆……” 这也是我的答案。这是基于我们已知的线索——冰室凉香的双胞胎姐妹天生九指——的基础上得出的结论。和前边两个人的答案相比,我有更接近正确答案的自信。然而—— “都不对。特别是森君和二本松君恰好中了犯人的圈套。”后动君的话,出乎我的意料,“犯人并没有切断小指。因为即使想切,被害者身上从来就没有小指。”后动君继续说,“冰室凉香的双生姐妹天生没有小指。这里需要注意的是,犯人怎么也没想到,尸体的第一发现者知道这个事实。” 后动君挨个看了大家的表情。 “让我们站在犯人的立场上来考虑。一个没有户籍,世界上根本不存在的人死去了。如果发现死者没有小指的话,警察把这个特征作为线索来调查,那么很快就会真相败露——犯人一定是这样想的。于是,他想出了个办法。把没长小指的A的小指指根部分切去,和四肢健全的B排在一起,再把B的小指切去。这样,造成A、B的小指都被切去的假相。” 看来,不是为了切去原有的小指而切去,而是为了掩盖没有小指的事实而切去——我们的确都中了犯人的圈套。 “不过,鸣海君不是说看到两个小指吗?”由井问道。 “知道了,另外一个小指是别人的,为了销毁指纹所以烧掉了尸体。” “那样做的话是没有意义的。只要通过DNA鉴定,就知道手指和尸体是不是属于同一个人。”飞岛警官回答道,真不愧是个职业警察。 “警官先生和由井都误解了。”后动君好像在谆谆教导迟钝的学生,“你们再回想一下鸣海君的话,他没有说小指被烧毁了,只是说不见了。” “难道是被犯人带到什么地方去了吗?……但如果那样的话,那边是个封闭的空间,总会被找出来的……”刑警分析道。 “寻找存在的物体只要肯花时间和精力是可能找到的。但是,证明不存在的物体的不存在性却是十分困难的。”这是后动君的回答,“原本存在的小指终究会被找到。但是,即使找不到另一只小指,也很难说它原来是不存在的。” 已经被拿走的小指,即使再去寻找,现在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不过……鸣海君最初不是看到两只小指吗?”由井说道。 的确,在鸣海君最初的证言里,说到两具尸体嘴里都分别有一只小指。那么,后动君又是怎么认为的呢? “鸣海君说,手指的横截面向外。也就是说,手指的前端被叼在嘴里。” “但是,既然能够看到,就说明手指有一定的长度。”我说道。 “只可能如此。”后动君赞赏地点点头。 “但是,另外的一只上面套着白手套。手套里面很可能是什么填充物。只在最外面的部分安上被切下的指根部分……” “那不就成了出租司机没有小指了吗?” “不能断言。”后动君否定了我们的推论,“黑暗中,打火机的灯光,不忍直视的头颅……这种条件下,谁还会去区分男女呢?而且,看到的只是横断面。而且,手指上还戴着戒指。谁还会怀疑那是男性的手指呢?” “也就是说,女学生的小指和出租司机的小指被掉包了……” 我不得不佩服犯人周密的计划。当然,能够破解这个谜团的后动君和鸣海君非常了不起,但是如果事前不知道天生小指缺失的人的存在的话,恐怕很难找到线索。因此,“小吃店”的老板娘是案情进展的关键。 5 “飞岛先生,请把这些情况通报给警察局。”后动君说。 “这些都是我们发现的新线索。难道有必要告诉他们吗?” 这会儿,很难区分谁是专业的刑警,谁是业余侦探了。我从立场上支持飞岛。抛开警察,直捣事件的真相——这往往是推理小说最引人入胜的情节。 “这不是游戏。”后动君斩钉截铁地说,“飞岛君可能为被排出在搜查主力小组之外而感到恼火,或者觉得很没面子。但对于我们来说,这些都无所谓。”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即使告诉他们这些线索,他们也不会礼尚往来地,比如提供给我们相应的线索或者一定会有什么答谢的表示。” “我没有指望他们能这样做。不管是警察,还是我们,谁先发现真相都很好。更极端地说,能否发现真相,其实对于我们并不重要。”后动君的话大大出乎我们的意料,“我们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希望我们的成员鸣海雄一郎平安无事。其他的事情,对于我们来说都不重要。” “后动君,太偏激了。”由井小声地说。 “你是说,只要你们的成员平安无事,其他人的死活或者失踪都无所谓?” 后动君没有回答,但是我已经开始慢慢理解后动君的心情了。原本派鸣海君单独前往流冰馆的是后动君。如果他真有什么事的话,会让后动君终生遗憾。 “只要鸣海君能平安回来,我可以做一切事。相反,我不想在调查事情真相这样的琐事上,浪费时间。” 后动君居然把调查事情真相说成是琐事。两个人已经被杀……加上冰室流侃,已经是三条人命,这居然是不值一提的琐事。从人道的角度上讲,可能这种态度会受到批判。但是,往往批判的人都是身处在安全的地方,置身事外的毫无责任心的旁观者。 “我能理解你的立场。”飞岛刑警深深点了点头,“我们的目的是调查事件的真相,而你们的目的不同。但是,如果不能掌握事件的全局,包括你们的同伴在内的所有人都很难得救。所以,后动君,我会向你们通报警方掌握的情报,也请你们能够鼎力相助。” 刑警深深鞠了一躬。我头一次感觉到他的高大。 “好吧,并不是什么交换条件,但是有几件事要拜托你们帮助调查。”一旦达成协议,我们“难启之门”研究会的会长就开始下达命令,“首先是,三仓井端午的预测死亡时间、以及当时所有人员的不在场证明……” “所有人员是指?”飞岛像下属对待上司一样,一边询问一边认真地做着笔记。 “全部,第二流冰馆的全部人员,包括3名死者在内。同时,在他们之中,是否有来流冰馆前就有小指缺失的人?” “明白了。还有吗?” “冰室流侃拥有的快艇的行踪,以及是否存在无人岛。” “什么?” “血迹从流冰馆的玄关一直滴到海边的栈桥旁。那里却没有船只。因此,一个可以运送大量人员的快艇是不可缺少的。另外,刚才寒川先生无意中谈到了‘废弃的无人岛’,所以有调查的必要。” “对了,还有寒川先生是不是真的嗅觉失灵症患者。”由井从旁边插嘴道。飞岛君一齐记录下来。 “还有,昨天晚上,离开流冰馆的纯德女学院的学生是否和事件有牵连?”我补充问道。 “我怎么没听说过?”刑警没好气地看着我。 “对了,好像老板娘说起过。我都忘掉了。”由井敬佩地看着我。我不由得沾沾自喜。 “也一起调查吗?”飞岛刑警征求后动君的意见。以人论事,看来我的信用度为零。 “那就拜托了。”直到听到这话,刑警才写在了自己的本上。接着问道,“那个女学生叫什么名字?” 我回答不出。 “也就是寻找不知名的女中学生了?” “不过,我知道出租司机的名字,好像是叫‘春日’。” “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大前田君举手提问,“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看看建筑的平面设计图。” “构造图,不是可以自己动手画吗?” “事过之后再画就来不及了,我想看看设计者的原始图纸。” “如果能找到的话。还有吗?” “最后还有一件事……能不能再让我们进到流冰馆的客厅里?我想检查一下录像的内容。”后动君明知这是个无理要求。因为一般人是不允许进入事件现场的。 “我想想办法。”看来彼此已经相当信赖。飞岛答应帮助我们,“但是,只能允许后动君一个人。别人要等在外面。” 这谈不上是什么不平等待遇。我们感谢他的特殊照顾。 这时,我们才发觉天已经开始蒙蒙亮。 第十章 尸体也消失了 1 我们站在流冰馆的玄关前,等待飞岛警官和其中一个千叶县警察负责人的交涉结果。很长时间过去了,没有一点消息。 流冰馆近在咫尺,里面没有警察局的人。在被矮树遮住视线的篱笆墙的另一面是停车场。那里有几名鉴定科的职员。昨天来访的客人的汽车和被杀的女高中生乘坐的出租车停在那里。 后动君请求进入的房间的窗户上贴着不透明的窗纸,从外面无法知道里面的情况。 由井小声对我说:“里面还挂着窗帘呢。其实根本用不着那么保密的,对吗?” 其实,那并不是为了保密,而是为了放映录像。但是,由井似乎忽略了这一点,所以才做出了错误的判断。 “如果我们看不见他们的话,他们也应该看不见我们吧。”她明知故问地说道。 “其他的警察都在停车场。没人会看到我们。” 由井狡猾地笑笑。我立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会儿,周围没有警察,后动君正在和鸣海君打电话。除我之外,没有人看着顽皮的孩子。 “翔君,我们进去吧。”——恶性的劝诱。 由井已经轻轻推开了玄关的门。几小时前被关在地下室时留下的教训,如今已经荡然无存。好奇心占了主导地位。 “为什么违反约定?”飞岛警官从对面的门里出来。满脸怒意,这时的由井自觉理屈,顺从地低下头。 “后动君,还是不行。警察以外的无关人员一概禁止进入。”刑警故意大声说道,“我只把流冰馆的设计图拿到了。”说着,把一个卷成筒状的蓝色纸卷扔了过来。 “不过,如果不看录像的话……”后动君遗憾地说道。 受到他的影响,我也不自觉地看了看半开着的大门。它好像正在召唤我们进入,旁边站着由井,一直朝这边招手。原来她刚才的表情是为了麻痹敌人,这样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靠近。以认罪的表情,好让对方放松警惕。我明知不对,却不由自主地迈开双腿。趁飞岛不注意,溜进了大门。 我想由井一定会跟来,可是门自然从外面关上了。我也想过是否从里面把门打开,让由井一起进来。但转念一想,决定一个人实施冒险计划。 于是,我迅速进入玄关旁的客厅,屋子里没人。我的心“咚咚”跳个不停。 一瞬间,我觉得天旋地转,但不是地震,是我的脚一直在抖。喉咙干涩,大脑发晕。我想,自己会不会已经成了犯人了呢? 我找到了录像机,按下播放按钮。 黑白录像中出现了一扇门。虽然画质粗糙,但是能看出是玄关的大门。画面右下方以秒为单位记录着时间。 “防盗监视器……” 这是门口的防盗监视器录下的画面。 我想起了入口右边的粗柱子。从录像的角度上分析,摄像头应该安装在那根柱子里。一般的监视器会从来访者的正面拍摄。这种从旁边拍摄的方法,只能拍到来访者的侧脸,或者只能拍到后面,而且拍摄主人画像是没有意义的。 “一定是在建筑完工之后,才把摄像头安上去的。” 我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盯着屏幕。时间的上面显示着拍摄的时间的年月日。是去年的录像。我不知道其中的用意,只能一直看下去。 最初,出现了一个单手拿烟、穿着正装的女性。从侧脸,和那个有标志性的眼镜框来看,能判断出是推理小说家——青山雅代女士。从里面出来一个年轻的男人,是秘书泽木。 画面突然切到玄关。因为摄像头是固定的,所以没有周围景物的切换,人像一下子消失了。就好像电视剧中的魔法设置——这个画面中出现了一个长发的女性,和刚才青山雅代凌乱的头发相比,这个女孩的头发去做洗发水广告都不过分。虽然是黑白录像,但仍然可以看出头发的光泽和飘逸。作为男性一定想看看女孩的正脸,但是因为角度的关系,未能如愿。但仅从背影来看,大概可以推断出来人物的身份。 “是冰室凉香。” 我虽然连她的照片都没见过,但是仅从背影上判断,应该是她。因为她和在浴室里被杀的女孩穿着一样的纯德女学院的校服。去年来这里的纯德女学院的学生,只可能是她。这是我基于已获得的信息基础上的推论。 迎面走来一个秃头的男人,可能就是冰室流侃。两个人见面后高兴的拥抱,这样就更加证实了我的推理。这时,从旁边插进一个身穿西服的男人,我最终没能看到少女的正脸。但是,我注意到她的手指上有一个闪闪发光的银环一样的东西,野野原凉子曾经说够,学校的college ring的事情,所以那女孩一定是冰室凉香。 接着出现了穿校服的少年和一个穿着得体的老绅士模样的人。从右下方的时刻来看,录像只剪切了有人来访时的场面。 录像结束了,但究竟要说明什么问题,我还是搞不明白。于是我取出录像带,只有让后动君看完后做出判断。想到我们的汽车里,有一个小的录像机设备,我决心实施这次“犯罪”。 为了尽快撤离现场,我轻手轻脚地向玄关大厅走去。现在就我的行为而论,已经构成非法入侵他人家宅和妨碍公务……然而大门却打不开。无论怎么转动门把手,都无济于事。几个小时前的恐怖开始复苏,但这次有灯光照明,而且被囚禁在一个宽敞的空间里,并且可以向里面的警察求救。 我又回到客厅,拉开幕帘。窗户被封上两层,即使声音传不过去,外面的人也可能注意到帘子被拉开了。 “哎?” 外面居然空无一人。虽然窗户上贴着不透明的窗纸,但是还不至于连一个人影都看不到的程度。而且,还能看到流冰馆的停车场和矮篱笆墙。 院子里果然一个人也没有。我曾想至少由井会等在外面。多么薄情的家伙。也许大家现在都站在和窗户的位置呈视觉死角的角落里,我安慰自己道。 我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想不出什么办法。又一次走到楼道里,试图转动门把手,仍然无济于事。就在我打算放弃,叫警察帮忙时…… “你在看什么,还不快出来!”飞岛警官推门进来,语调严厉,但似乎故意压低了声音。 “拿到录像带了吗?”后动君问道。 当时的我,好像深处地狱的人突然看到一根蛛丝,冲到了门口。 “你干什么呢?”由井一见我立刻问道,“这么长时间,我都等得不耐烦了。” “你为什么还要锁上门呢?”由井说。 “我没有锁门呀。”我反驳道。 后来我想到,可能我在转动门把手的时候,外面的人向相反方向转动,作用力相抵,所以门一直打不开。 “这个野丫头没有进去,只有你一个人潜入是我的计划之外,我还想是不是自己的计划落空了呢。” 难道是这样?后动君的入室申请遭到了警方的拒绝,于是飞岛警官就想利用由井的好奇心,让我们潜入房间。所以故意把大门敞开着,诱导我们拿出需要的证据,我和由井成了计划的实施者。为了让我们能顺利拿出录像带,故意把别的警察支开这时,后动君的电话忽然响起。 2 “是后动君吗?” 电话里不是鸣海君的声音,后动君诧异地回答。 “我试着按下重拨键,果然没错。” “您是远峰老师?” “对,我是。”声音有些紧张。 “怎么,鸣海君没有和您在一起吗?” “因为……” “难道他出事了?”后动君的脸上没有了血色。 “他不见了,失踪了。” “到底怎么回事?” “我们也不知道。” “不见了?” “最后看到他是在楼道里,之后就再没回来。” “最后看到鸣海君的人是谁?” “可能是野野原君。”说着,远峰老师把电话交给了野野原凉子。 “雄一郎君说是找到了救生衣,还说这下我们得救了,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救生衣,放在船上的?”后动君尽量保持冷静,把握事态。 “在那边的流冰馆的储物柜里应该也有救生衣。”一个男人回答道,可能是泽木君。 “你作为秘书还记得什么?” “和常备在主人快艇上的应该是一种。” “你们是在哪发现这个电话的?”后动君改变了问题。 “落在了走廊里。但我们四处寻找鸣海君,最终也没发现他。”远峰老师答道。是他首先发现了电话。 “我这里快没电池了,先挂了。”后动君想赢得一些思考时间,提议挂断电话。 “等等,死了。” 我们都打了个冷战。死了……谁?莫非是,鸣海君……? “中尾君和青山君。” 我们微微舒了口气。中尾美玲和青山雅代一起死了。 “刚才远峰老师说‘死了’,可否理解为‘并非被杀’呢?”后动君提问时的语气冷静的可怕。 “不,很明显是‘被杀’。但是,被不能杀人的人杀害,不会有这种事,所以一时不知该怎么说好。死人是不会杀人的……” 如果是推理小说的话,现在正是情节的高潮。杀人的死人是冰室流侃的话…… “您好,我是寒川。”远峰老师的话不能解释清楚情况,于是寒川继续补充道,“尸体首先是在客厅对面的房间里被发现的。昨天晚上没有被人利用的房间。两个人的内衣被撕碎了,用彼此的裙子勒住了对方的脖子。从现场的情况看,好像彼此脱下衣服作为凶器,袭击对方。” 原来是这样,这就是“死人是不会杀人”的意思。 “但是从物理角度分析,是不可能的。一定是另外一个人,脱下了两人的衣服,故意布置的现场。因为没有抵抗的痕迹,所以可以断定之前先用氯仿使二人昏迷,才实施的犯罪。” “能够断定是绞杀吗?”后动君问道。 “我是可以区分绞杀、扼杀、缢死的区别的。” 对于写推理小说的人,这些都是常识。即便是我,也可以从留下的痕迹上或者擦伤处判断出来。 “看来死因已经确定无疑了。” “很明显是窒息而死,我是个医生。” ——不过是个眼科医生,眼科医生是不常和尸体打交道的。但是,我们现在也只有相信他的话。 “大概死亡了多长时间?” “因为昨晚骚动的时候,她们俩没出来,可能那时已经死了。” ——如果是医生的话,我们更加希望遗体解剖学上的答案,看来寒川先生不具备那方面的知识。 “两个人的死亡时间至少在骚动之后。”后动君的意见恰恰相反,他捂着话筒,小声对我们说,“即使她们没起来,骚动过后,鸣海君也一定会挨个检查房间的。” ——看来只有侦探了解侦探。 “问题是为什么采用那种杀人方法呢?好像在效仿什么东西?” 这时寒川君大声喊道:“就是模拟杀人。‘真的就没有别人了吗’中的情节。” “怎么回事?”后动君问道。 “那是一本冰室先生编辑的杂志。上面刊载‘隔壁的房间’推理小说组成员的小说。上一期中有一篇题目为‘真的就没有别人了吗’的小说,说是在解答篇中揭晓作者……” “停!”后动君阻止道,“寒川君,你周围还有别人吗?” “只有我一个人,别人又去找鸣海君了。对了,我的包里有那本杂志,你拿出来看看就知道了。” “知道了。你安静地听我把话说完。”后动君的语气异常严厉。努力阻止寒川的发言,“犯人企图效仿小说中的情节,所以寒川君你们一定不要把自己当作登场人物。否则,等待你们的只能是小说的结局。” 小说的结局?……无一人生还。 “你们一定不要冲动,注意保护自己,不要上了犯人的圈套。” “明白了。” “请把电话交给远峰老师。”后动君急不可待地提醒大家注意,“一定要冷静对待。大家千万一起行动,不要采取任何个人行动。” “难道在我们身上也会发生什么事吗?” “很有可能。虽然现在还没有证据。但是你们要做好准备。现在,犯人正在凯觑着你们的生命。大家在一起的话,犯人就没有下手的机会。你们千万不要做替死鬼。”后动君不给对方任何说话的机会,“另外,远峰老师你要一直拿着电话。” “不允许别人用吗?” “那倒不是,只是要知道电话在哪里。还有其他人有手机吗?” “最初鸣海君也确认过,被杀的两个女性和寒川先生有手机,但是因为没有信号,所以鸣海君的手机是与外界联系的惟一方式。” “电池还剩多少?” “显示还剩一格。” “一定不要绝望。那正是犯人的目的所在。” 放弃生还的希望——没有比那更加可怕的事情。 “疑神疑鬼和绝望都是你们的大敌,不要给对手以可乘之机。”后动君挂断电话,仰望天空。 “鸣海君怎么样了?难道真的失踪了吗?”由井皱着眉头问道。 “应该没事。”后动君看着破晓的天空说道,“一定要坚信!” “坚信……坚信谁?” “坚信犯人……” 3 我们一起到了停车场,聚集在我们来时的轿车周围。警察已经完成了对所有车辆的勘查,用警戒线把现场围起来,禁止外人进入。一个穿制服的警察在一旁把守着。 飞岛警官和那个警察交待了一声,就又向流冰馆走去。我们走进警戒线以内,把守的警察当作没看见,做出默许的表示。 “那个警官真的帮了我们不少忙!”由井说道。 “把大前田君需要的的设计图拿给我们,而且还准备了后动君需要的录像带……” ——当然,我是最终的实施者。 “现在离开这里,可能也是为了继续完成后动君交待的事情吧。” 小咲接着说道,看来飞岛警官已经完全赢得了我们的信任。其实,他的行为也是出于对抗其他警察的一种方式。想到他被其他警察排斥在外的处境,我们不由得感到自己身上的责任重大。虽然这种想法有点杞人忧天。 “你们就是飞岛君说的业余侦探?”三个身穿便服的男人,笑着走近我们。 “给您添麻烦了。”后动君边说边低头行礼。我看到他的举动,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我们有个同伴被带走了。所以,希望您们能帮助我们。” “好吧,不过你们的私人调查最好不要妨碍到公务。”这话倒有些鼓励的意味,“不过就快见分晓了。我们已经和海上警察联络,马上赶往救援。”警官自信满满地补充道。 “已经知道冰室家的无人岛的位置了吗?”后动君问道。 警察并没有回答,接着问道:“你们的同伴不是有手机吗,赶紧把号码告诉我。” 后动君的表情有些僵持:“他们的手机快没电了,多余的联络只能孤立他们。”后动君的言外之意是你们的联络都是无用之功。 “你说什么?” 看到警察面带怒色,后动君缓和了语气:“请只在十分必要的时候和他们联络!” 于是,说出了十位数的电话号码。 4 警察一行人向栈桥的方向走去。后动君取出飞岛给的设计图,在宽阔的车前窗玻璃上铺开。每一个细节仔细观察。 图纸一共三页,乍看上去,完全一样。 “这两张有楼梯,另外一张没有。” 的确三张的房间位置完全相同,除了楼梯之外。 “两张是流冰馆的1、2层,另外一张是鸣海君他们被困的伪流冰馆。”大前田君说道。 “有一点可疑的是……”后动君把流冰馆的一层图纸和伪流冰馆的图纸重合,对着太阳看,除了楼梯以外,没有丝毫区别,“不可思议。” 后动君好像有些不满这种结果。又把图纸放回前窗玻璃上。 由井拿起图纸,效仿刚才后动君的样子,把图纸重合起来,对着阳光观看。 “你看,不一样,后动君。” ——好像有了大的发现。 “你看这边的书房大……而那边的书房小。” 我也看过去,果真不错。T字型流冰馆的纵边是较长的走廊,横边是较短的走廊。横边上依次排列着玄关大厅、客厅、餐厅、接待室、浴室、厕所等。纵边上分布着大小相同的客房。这些房间中惟一例外的就是,走廊最里面的书房,大小是普通房间的1.5倍……也就是多占了别的房间的一半的领土。隔壁的房间被当作了储物间,但是看上去大小要比我的宿舍大得多。 “后动君,你看,”由井说,伪流冰馆的书房和其他的房间一般大。因此,旁边的房间和其他房间的大小相同。 “你看错了,由井君。”后动君说道。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后动君对于由井这种不耐烦的态度。他正在专心考虑自己的事情。 “错了?” 由井不解地看着我。原来,她手里拿的一张是流冰馆一层的图纸,另一张是二楼的图纸。伪流冰馆的图纸还放在原地。如果把真伪流冰馆的图纸做比较的话,除了楼梯的部分,没有任何区别。 “不,没错!”后动君突然自我否定地叫了出来,“由井君,没错!” “怎么回事?” “鸣海君已经说过伪流冰馆没有台阶,楼道的宽度也和这里一样。房间的大小、设置都完全相同。那么从图上看,房间大小的差别,就在于流冰馆的一二层之间。一层和伪流冰馆的房间设置相同。问题在于一二层之间不同。” 后动君合十双手,好像看到了希望。 “二本松君昏迷的时候,我们已经检查了全部的房间。当时,在二楼看到了储物间。但是并没有什么异常,也没有救生衣,只是放着些卫生用具。” 突然,由井好像意识到:“二楼和一楼储物间的大小是相同的。”她睁大眼睛喊出来。 “对,一楼书房的位置是二楼的客房,其他的房间大小完全相同。” “也就是说,图上显示的只有普通客房一半大小的空间被封在了墙里。” “这里就是凉香的……” 我没有把“尸体”两个字说出口。但是,在我的潜意识里她的确已经死亡了。虽然证明她是否还活着是我们的义务之一。 这时,后动君的电话铃响了起来。 5 “我们是警察,你是鸣海君吗?”是刚才警察的声音。 “对,我是鸣海。”后动君说道。 “撒谎。你是后动君吧,不要和警察捉迷藏了。刚才你告诉我们的是你的号码吧。害怕我们和他们联络吗?” 原来,刚才后动君随机应变,告诉了自己的电话号码。 “查电话号码对于警察来说是小事一桩,你们这样可能因为妨碍执行公务而被逮捕,知道吗?我们已经查出了鸣海的电话号码。”接着说出了一串数字,从后动君的表情来看,好像没错。 “你们千万别乱来,不要打没用的电话。电池没了的话,他们就被完全孤立了。被孤立,就会丧失希望。” “恰恰相反。我们马上去救他们,给他们希望。” “先给予希望,再打破它……再残酷没有了。” “什么意思?” “我再说一遍。你们千万别胡来,那样没法救出他们!”后动君反复说道。我不知双方哪方正确,但是这时宁可相信后动君。因为鸣海君是我们中的一员,是后动君的同伴…… “放心吧,后动君。”飞岛警官在旁边说道。 “警方可以调查电话信号的来源。如果知道电话号码的话,就可以锁定电磁波源头天线的位置。这样,就能调查天线几公里以内的范围。刚才是为了确定电话号码的正误。” “并非如此。”后动君立刻说道,“我最初也想锁定囚禁场所不过是时间问题,只要交给警察就放心了。但是,你刚才也听到了,他们根本没有调查电磁波的来源,只是天真的认为那些人一定被关在无人岛上,正准备出海搜寻。” “那你刚才不是也让我调查无人岛的情况和快艇的去向吗?” “调查只是想了解全面的情况。我没有想到,警方连通话记录都不去调查,就采取轻率的行动。”说着,电话铃又一次响起。 这次是远峰老师打来的电话:“刚才接到了警方打来的电话。” 果然不出所料。 “他们正在来营救我们。” “但是,可能需要相当长的时间。” “可是他们说不会很久。” “因为他们为了让你们放心。即使很长时间救援不到的话,也一定不要绝望。” “你说的和警方恰好相反。不是已经确定我们被囚禁的地点了吗?”远峰老师问道。 “好的,知道了。” “如果就这事的话,我就挂断电话了。”后动君因为担心电池,想尽快切断电话。 “请等一下,我还有一件事,又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远峰老师接着说道,“这次是冰室的尸体消失了。” 小指不见了,鸣海君失踪了,这次连尸体都消失了。 “为了通知警察救援的消息,大家一起去叫寒川,因此房间里没有人……” “去叫他……我不是说让大家呆在一起吗?” 看来那个老人还是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与保护自己相比,他更想找出犯人。 “那么……不光是冰室的尸体,现在就连寒川也不知去向了吗?” “现在野野原君和泽木君去找他了。” “我不是说,让你们大家呆在一起吗?!”后动君喊道。 “我知道。但是,马上救援就会到了。已经没事了。” “不是没事!冰室的尸体不是已经不见了吗?”后动君一直在警告他们事态的严重性,“而且,鸣海君和寒川君不是也不见了吗?” “他们一定是找到了出口。”远峰重复着乐观的推理,“鸣海君找到了救生衣,还说我们得救了。这些都证明这是一个离流冰角不远的小岛。” “你们错了。鸣海君说得救了,不是因为那里是个小岛。而是救生衣的……” 这时,从电话那边传来了什么人的喊声。我对“救生衣的……”之后的话,特别感兴趣——不知道救生衣除了能在海里救命以外,还有其他什么作用。 “有窟窿!”——泽木君走近话筒——“救生衣上有窟窿。想到救援就快到了,我就去准备救生衣,希望能派上用场。数量足够,于是尝试着吹起一个,发现有窟窿。” 我们这边能够真切地听到泽木的话。 “也就是说,鸣海君……”远峰老师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鸣海君不会游泳!”小咲喊道。 “如果救生衣漏气的话,在大海里是起不到任何作用的。” “但是,鸣海君应该开始就能发现救生衣漏气。”大前田君说道。 但是,泽木给予了否定:“我为了检查,先试着吹起了一个,然后用力压,才发现漏气。如果只从表面上看,是很难察觉的。” 接着是一片可怕的沉默。还是后动君首先开口:“没事,我们要相信犯人。” 和刚才的话一模一样,去相信最不可相信的犯人。 “我相信他不会杀害没有任何冤仇的鸣海君。我坚信。” “那么,为什么要杀害送李冈智里来的出租司机呢?”我追问道。 “因为他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破坏了犯人的计划。” “因为看到了李冈智里吗?” 后动君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接着随口说出了闪现在自己大脑中的想法。 “后动君认为冰室凉香还活着。昨天最后到流冰馆的是冒名李冈智里的冰室凉香本人?所以,出租司机被杀害了。” “我知道李冈君的长相,绝对不可能和冰室凉香搞混。”对面的远峰老师立刻说道。因为是任课老师,所以恐怕不可能搞混吧。 “是吗,看来是我多想了。先把电话挂断了。”后动君主动挂断电话,与其说是担心电池电量,还不如说是不想让对方听到我们这边的谈话内容。 第十一章 出租车之谜 1 “二本松君,出租车司机是不认识冰室凉香的。”后动君确认手机的通话信号灯熄灭后,转过身对我说。 “那是当然。”我不太明白后动君此话的用意。 “冰室凉香即使说‘我叫李冈智里’,然后坐上出租车的话,初次见到她的出租司机是分辨不出她就是凉香的。” “啊,也就是说凉香根本就没有伪装的必要。” “但是,在流冰馆里有认识凉香的远峰老师一行人,用名字欺骗是没有意义的。”我开始明白了后动君的意思。 “难道远峰老师在撒谎?” 到达了推理的核心问题,后动君未置可否。 “这是一种可能性。如果远峰老师说谎的话,那么野野原凉子就是同犯。” “不过……”由井举起右手,好像课堂上的小学生,“冰室流侃和泽木秘书即便不认识李冈智里,也应该认识凉香君呀。”这句话触到了后动君推理的死角。 “不错,而且去年参加活动的‘隔壁的房间’的成员也可以发现问题。” “不过昨天晚上,见过那个少女的只有远峰老师、野野原君和冰室先生。” “而且,如果警方调查的话,不是马上就可以知道是不是真的李冈君了吗?” “尸体当然是李冈君本人,谁也不会去伪装尸体。” “难道昨天来流冰馆的是凉香君,而被斩首的是李冈君?”我沿着后动君推理的思路说道。 “如果那样的话,远峰老师、野野原君、冰室先生……三个人是同犯。” 我觉得这样的话犯人的数目过多了。 “还有凉香君,一共四人。” “二本松君,觉得很难接受是不是?一般的连环杀人案犯人只有一个。这往往才是最引人入胜的地方。” 我嘴上没说,心里的确这么认为。 这时由井反驳道:“后动君,现在与其怀疑远峰老师他们在说谎,还不如认为坐出租车来的就是李冈君本人。” “是啊。”小咲小声附和道。 这时,传来了飞岛刑警的嘶哑的声音, “我们已经从学校调出了冰室凉香、野野原凉子和李冈智里的照片。”一边说一边递到了后动君的手里。 “所以,现在确定昨天坐出租车的女孩的身份只是时间的问题。当然,也不排除不存在目击者的情形。” “还有一个方法可以证明,如果按照我说的方法去做的话。” ——会是什么方法呢? “检验无头尸体胃里的未消化物,如果有拉面的成分,就是李冈智里。否则,就不是。” “那个自称李冈智里的人在‘小吃店’吃拉面的时间是晚上7点左右,从死亡时间上推算,食物应该还没有完全消化。” “等等。”我打断了后动君,“昨天据小吃店的老板娘说,来吃拉面的是从流冰馆回来的两个人呀。” “那只不过是老板娘的错觉。因为6点左右有人来问路,所以当7点再一次出现,往往误解为已经返回。两次来的人,其实都是前往流冰馆的路上。” “两次如果是同一个人的话,恐怕有些疑点。如果是不同的人的话,事情就很自然了。” “老板娘也说过自己眼睛不好。她把穿着相同服装的人当成了同一个人。” 后动君向大前田君使了个手势,大前田君从他的百宝囊——里面总是装着开锁的7个必要工具——中掏出那本“全国女子学校制服图鉴”,指着上面的纯德女子学院的校服插图说: “两个穿着相同校服的女孩子先后来到小吃店,同样乘出租车,这就是助长老板娘产生误解的原因。” “那么两个女孩子所乘的出租车也是同一家公司的吗?”飞岛警官间道。 “即使不是,可能制服相似。而且,第二次老板娘看到两个人下车的场景。第一次只是问去流冰馆的路,可能只留下一个是个‘男性司机’的印象。目击者视力很弱。只是通过服装去判断,并不能确认服装的主体是否同一个人。况且,我们已知昨天在李冈智里之前,野野原凉子乘出租车首先来到流冰馆。” “第一次是野野原凉子,第二次是李冈智里。并非同一组男女组合的往返,而是两组男女组合分别路过。”飞岛警官满意地点点头。 “按照流冰馆监视器的记录显示野野原凉子的到达时间,6点左右路过‘小吃店’是合理的。” “如果野野原凉子和被害者乘坐的是同一家出租公司的车的话,那么只要调查城西交通的载客记录就清楚了。” 两个人显得异常兴奋。 后动君继续说:“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第二次去小吃店的人,不是从流冰馆返回,而是前往流冰馆。”接着,面向飞岛警官说道,“飞岛君,你这里有纸吗?” “警察日志行吗?”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接着又吩咐道,“下面我想请您把我所描述的情景用笔描绘出来。和我相比,没有先入为主印象的人应该更有说服力。请先画一条笔直的路。” ——就像在做心理测试。 “请随便决定前往流冰馆的方向。” 流冰馆的方向被设置在了右边。 “现在有一辆车前往流冰馆。沿路的路旁有家小吃店,车停在小吃店前面。请标上车和小吃店的位置。而且,马路窄到车没法调头。” 车向右行驶,因此从车上看,小吃店在左手的位置,也就是图中路的上侧。 “这时,车继续按照原来的方向,向前开行。至此,有什么问题吗?” 飞岛警官摇摇头。 后动君接着说:“下面进入正题。现在假设有一辆从流冰馆出发的出租车,同样在小吃店的附近停了下来。那么会停在哪里呢?” “一定是马路的对面。因为马路太窄,根本没办法调头。里面的人,只要下车,横穿过马路就可以了。” “没错。”后动君满意地说道。 “这时,给小狗喂食的老板娘出来。她视力极弱,但是能够分辨出马路对面是一辆出租车。原因是,她看见后排坐着一个人,而且门是自动打开的。” “那是不可能的。”飞岛马上说。 “如果出租车的门自动开启的话,只能是左边的门。而从老板娘的位置只可能看到右边的车门。即使是手动开启的话,因为日本是靠左行驶,所以客人在下车的时候,也不会开右边的车门。那么,所以只能是马路里侧的门开启,但是老板娘是不可能看到的。” “二本松君,你这下能理解了吗?”后动君问道。 “我明白了。如果老板娘目击的是事实的话,那么出租车的行进方向不是远离流冰馆,而是前往那里……” 我想起昨天晚上,后动君在离开小吃店的时候,向老板娘问路时的情景,原来那时后动君已经在思考这个问题了。 6点钟有一个女学生来问路,7点钟又有一个坐出租车前往流冰馆的女学生。后面的一个就是自称“李冈智里”的学生。她下车吃了拉面,因此只要分析解剖结果,就可以做出判断。 “翔君,我终于明白了。”由井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顺便说一下。”后动君接着说: “那个老板娘说司机胸前的‘胸牌’,其实可能是城西交通的徽标。” 听到这里,我想起在浴室里见到的尸体的场景。我当时觉得那就像小学生校服上绣着的姓名和班级的字样。看来,眼力不好的老板娘误解成胸牌,也是可以理解的。 突然,我意识到后动君推理中的一个漏洞。 “女学生曾经问到‘您叫什么名字’,对方回答说是‘春日’。但是被杀的出租司机姓‘和’。” 后动君想了想说道:“你说得没错。” “城西交通的员工名册里的确没有这个姓‘春日’的人。”飞岛警官补充道。 后动君凝神苦想了一阵:“被杀的出租司机名为‘SA-SU-GA’,是老板娘误听为‘KA-SU-GA'这倒是极有可能的情况,作为年轻人的我们,还经常容易在电话里混淆‘佐藤(SA-TOU)’和‘加藤(KA一TOU)’【注】。” 【注】一般“和”和“春日”都是日本人的姓。而“流石”一般为名。而且“春日”(KA-SU-GA)和“流石”(SA-SU-GA)的发音接近。出租司机回答女学生的问题的时候,说的是自己的名字(流石),老板娘误以为是姓(春日)——译者注 “那么我就去查查出租公司的员工中有没有姓‘和’的人吧。”飞岛警官说道。 这时,电话铃再次响起,案情有了新的进展。 2 “怎么样,后动君!” 电话对方表现得好像很生气。从声音听上去,应该是远峰老师。 “刚才警察打来了电话。” 后动君一言不发。 “他们已经到了冰室流侃的无人岛。上岸后,看到一座类似平房的简易建筑,窗户外面全部钉着铁板,他们说一定是我们被监禁的地方。” “多余的话……” 后动君的话似乎激怒了远峰老师。 “难道营救我们多余吗?因为你的同伴鸣海君被杀了,所以其他人的死活就无所谓了吗?” 后动君听到这话,瞪大了眼睛。 “鸣海君并没有死。难道是我让你们死的吗?”后动君一言相还,“而且,我不想再看到任何人在我的眼前死掉。” 我不了解后动君的过去。也不知道曾经在他的眼前发生过怎样的事情。但我想他之所以最初接受远峰老师的委托,帮助飞岛刑警查案,都是为了避免更多人的死亡。 然而,名侦探无法避免未来发生的事件,只能做事后的分析。我想起了这句有名的话。 “我所说的‘多余’是指警察们的举动。毫无任何根据地给你们以希望,之后再把你们抛入失望的谷底。如果你们被囚禁在岛上的话,难道有必要在窗户外面钉上铁板吗?之所以钉上铁板是因为,一旦摘下来的话,就可以知道身处的位置,找到逃生的手段。” “为什么你早不告诉我这些呢?” “因为我还不能确定具体的场所的位置,现在也是如此。我不能像警察一样,先给你们希望,再亲手把它打碎。” 的确,当时后动君说过,救援还需要很长时间。 “老师,不是还有一件更可怕的事吗?”是野野原凉子的声音。 “寒川先生被杀害了。” “我和翔君一齐去找寒川先生,发现厕所里面有烟冒出来。门没有锁,进去看时,是寒川先生的尸体。” “尸体从头部开始倒立在马桶里。只有头部被烧焦,已经很难辨认。”泽木补充道。 “既然很难辨认,那怎么能确定是寒川呢?”后动君问道。 “在马桶旁有他最喜欢的龟壳眼睛。只有一部分融化掉,但是没有太多的损害。犯人可能从头部浇上汽油,身体有一定的烧伤的痕迹。” “后动君,请您告诉我,汽油在屋里的什么位置?主人喝的毒药在哪里?使青山和中尾君昏迷的氯仿又在哪里?” “到底有没有秘密的隐蔽房间?”这次野野原的声音盖过了泽木。 “没有!”后动君斩钉截铁的回答让我感到吃惊。如果伪流冰馆完全仿照这里的流冰馆建筑的话,那么应该有地下室,那么入口是…… “泽木君,你知道本家的流冰馆有一间地下室吗?还有电梯的使用方法……”我问道。 后动君慌忙堵住了电话听筒,瞪着我说,“不要胡说。” “不,我不清楚。有地下室吗?我只知道,在最初建造流冰馆的时候,电梯因为故障,早就不用了。” “你别介意。我们知道根本就没有什么密室。刚才我们得到了这里的设计图纸,上面根本就没有。请大家耐心等候,不要好奇去寻找密室的位置。” 我很难明白后动君的话的意图。不错,图上没有显示出任何密室的踪迹。实际上地下室的存在也没有任何的标记。如果画在了图上的话,可能就算不上什么秘密了吧。 3 和另一个流冰馆的对话结束后,后动君吊着眉梢,对飞岛刑警说:“请把电话号码告诉我。那些扬言要救人,又把希望砸碎在谷底的警察们的电话号码。你一定知道吧?” 看来后动君要和出海搜寻的警察们亲自对话。飞岛警官有些被后动君的气势压倒,拿出手机查找电话簿。 “请马上回来!”后动君对着听筒大声喊道,“你们可能正在相反的方向搜寻,不要再做无用之功了。” “你这个业余侦探难道想指挥警察吗?”电话那边传来了反驳的声音,态度居高临下。 “专业警察也必须承认错误。尽快赶回来,在流冰馆附近搜查。囚禁的地方已经有3个人死亡了。” “这话不用你告诉我。我们现在正在向下一个无人岛前进。冰室流侃有几个无人岛,已经证明刚才那个岛不是……” “我早就说过不会有结果。难道你们要调查了全日本的无人岛才肯罢休吗?” “你不知道的话,我就告诉你。千叶县内海上手机信号能到达的区域只有从海岸起10公里的范围内。我们现在已经调查的是……” “又不是小孩子,难道我们还在这里捉迷藏吗?” “你不也是一直坚持己见吗?你有什么理由能说服我们监禁场所不在无人岛上吗?” 我知道警察也是明知故问。于是,后动君把刚才和远峰老师说的推理又说了一遍。 “仅凭那一点证据,是不能把我们从海上拉回来的。我们反而有更有力的证据证明他们是被带到了海上。”对方显得很有自信,“我们发现了漂流在海上的冰室家的快艇。” 即使不看,都知道说话那边人的表情得意得很。 “而且,那里面有一个昏迷的……” “鸣海君?!”由井喊了出来。从囚禁地方失踪的鸣海君在快艇中? “因为还在昏迷,所以不知道他的名字。身上穿着学生服。” 学生服?鸣海君穿的是西服。 “应该是头木保君,是立领制服吧?”后动君说道,语气又恢复到原有的平静。而且,不知为什么,对于快艇中的人不是鸣海君的事实,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失望。 “现在就更加清楚了,囚禁的场所不在海上。全部都是犯人的圈套。” “你在说些什么?血迹从流冰馆一直滴到栈桥,而且还在海上发现了快艇,里面有一个曾经被囚禁的成员。这些证据还不够吗?” “所有这些全部都是犯人的计策。”后动君的自信丝毫不亚于警察。 “那可不是一艘有桨划的小船呀。犯人难道会故意不把快艇拴牢吗?” 确实如此。即使犯人是个小团伙,要把所有昏迷的人从船内转移到岸上,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恐怕要反复搬运好几个来回。那样的话,是没有道理不把快艇拴牢的。 “除非是谁故意松开缆绳,否则的话快艇是不会自己漂走的。” “可是在里面有一个失踪者呀。” “那恰好是故意漂流的证明。” “为什么有必要这么做呢?” “很明显,就是为了让你们发现。误导你们,以为大家都被关在无人岛上。” “也可能就在要搬运最后一个人的时候,缆绳松开了呢。”警察无论如何把自己的观点放在优先考虑的位置,“我们不会被业余的侦探所左右,打算继续海上搜寻。”这是最后通碟。 后动君也还击道:“你们再浪费时间的话,被囚禁的人因为彼此怀疑而相互残杀怎么办?有人因为绝望而自杀又怎么办?你们怎么想我都无所谓,但是请不要固执己见,一意孤行!现在能救他们的,只有警察的力量。请尽快回来……即使赶不回来,请尽快下一道命令。调查鸣海君的通话记录,锁定电磁波发出的地点,展开地毯式排查……” “通过通话记录调查通话地点需要特殊的命令。在目前这种危急的情况下,难道还能浪费那么多时间吗?” 电话被挂断了。 后动君握紧了拳头。 “别担心,我会去调查通话记录的。”飞岛警官说道。 但是,后动君仍然沉默不语。 “我们没有时间再消沉下去了。”小咲鼓励大家道,语气很坚决,但是脸上仍然挂着阳光般灿烂的微笑。 “是呀,我们现在应该尽力而为,做好我们的事情。” 名侦探又振作起来。 第十二章 犯人在死者中 1 后动君进入车内,开始看我偷出来的录像带。 “已经查明了寒川英明确实患有嗅觉失灵症。”飞岛警官报告了调查结果。 不断有新的事情发生——刚刚是上午。距离最初发现尸体还不到24小时——大家很难把所有的线索综合考虑,似乎都把希望寄托在后动君的身上。 小咲按照后动君吩咐,坐在前排,阅读“隔壁的房间”的推理杂志,上面有寒川在电话里提到的“真的就没有别人了吗?”的文章。杂志是飞岛警官从遗留在流冰馆的寒川先生的物品中找到的。 坐在小咲身边的大前田君仔细地研究着流冰馆的平面图,还时不时下车用手机打电话,几分钟前,由井告诉我他的父亲是有名的建筑专家。 由井闲着无聊,一个人走到海边吹起了肥皂泡。小咲说,她感到困惑的时候,经常会这么做。 “三仓井端午的死亡时刻是昨天下午5点3分。”飞岛警官大声对正沉浸在录像情节中的后动君说道,似乎要引起他的注意,“地点在东京和千叶县交界的海边的私宅里,没有目击者。” 后动君眼睛依然盯着录像屏幕:“你刚才说死亡时刻,而不是推定死亡时刻,去掉推定两个字的理由是什么?确定5点3分的证据又是什么?” “三仓井那里为了观察试验用小白鼠的动向,安装了监视器,录像带中记录下了当时的时刻。” “那么犯罪行为是否被记录下来呢?” “因为小白鼠在角落的位置,所以只能拍下人的从胸部到腰的范围,无法看到人的长相。只看到杀人犯用刀尖沾了从三仓井那里得到的瓶装液体以后实施的犯罪。而且,分析三仓井的死因,也是由于速效毒药立刻侵入伤口而至。” “冰室曾经从三仓井那里购买过尼古丁吧?” “解剖结果还没有出来,但是据我分析,处于杀人灭口和试验药品效果的双重目的,他很可能这么做。” 目前为止,已经使用过氰酸、氯仿和汽油,还没有液体尼古丁登场。 “犯罪时刻是5点3分?”后动君又一次确认道。 “如果录像时刻记录无误的话。”飞岛警官自信地说。很明显,这一点已经经过证实。 “有关人员的不在场证明的情况呢?” “寒川英明和在快艇上被发现的那个叫头木保的少年,据推测,已经到达流冰馆。” “据推测?” “如果不开车,那么来流冰馆只能选择从地铁终点站再倒乘公共汽车,据司机讲,记得下午4点的汽车上,有一个老人和身穿校服的学生。” “那样的话,冰室和泽木秘书必须出来迎接……” “不知是否两人都在,但肯定有其中一人。” “其他人呢?” “野野原凉子在下午4点来到宿舍门口叫出租车,有相关的乘坐记录。从道路的拥堵状况分析,很可能下午6点到达小吃店。” “远峰老师一直和鸣海在一起,应该没有问题。” “青山雅代和中尾美玲都是单独开车来的,虽然没有不在场的证明,但是人已经死了,也就不成为问题了。” “不,即使死了也不能断言不是犯人。而且,两个人都是绞杀而死,不同于一般的被害者。”后动君说不能排除死者就是犯人的可能性。如果是共同犯罪的话,但是有可能在中途杀死同伴,杀人灭口…… “好吧,我去调查死者的不在场证明……”虽然飞岛警官也抱有同样的疑问,但也只能遵从“上司”的指示。 “已经确认李冈智里和野野原凉子于下午4点先后离开宿舍,还不清楚之后的情况。” “如果坐电车来的话,那么那个时间出发,赶不上来这里的最后一班汽车。那么很可能在汽车站附近乘坐出租车。” “从出租车的载客记录上看……” “从乘坐时间和费用上换算,她一定是在汽车站附近上的车。我们正在所辖范围内调查是否有目击者,以调查出租司机的不在场记录……” 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从载客记录和行驶里程上很容易知道出租车的路线,但是很难找到乘客去证明。就好像全国人民的指纹都记录在案,可是很难从付出租车费用的货币上留下的指纹中,追踪嫌疑人的道理相同。理论上是可能的,实际却很难实现。 但是,后动君说出了更加不可能的想法。 “不需要昨天的不在场证明,请调查一年前昨天的出租司机的不在场记录。”他的表情很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 “那很难。如此大的时间跨度……” “你们看这里。”后动君把录像向前退,按下了暂停按钮。 “是冰室凉香去年来到流冰馆时的场景。” 画面上,大门开着,里面站着一位老人—— “虽然面朝我们,但是很遗憾,因为我们现在不知道流冰馆中人的长相。但是,从种种情况分析,这个身穿整装的秃头老人应该就是冰室流侃。” 和我在客厅里看录像的想法相同。 “那个只能看到背影的长发少女应该是冰室凉香。” 后动君让录像步进,到了两人拥抱的场面。 “紧接着就是问题所在。” 就在能够看到凉香正脸的时候,忽然画面中闯入了另外一个人的肩膀,结果终究没能看到凉香的长相。 “这里。”后动君停住了画面,就在凉香的脸被人影遮住的一瞬间。 “从监视器的角度看,这个只能被照到肩膀的人,应该站在凉香的右侧,因为位置的关系一度从视野中消失。也就是说,一年前还有人和凉香一起来到流冰馆。” 后动君手指凉香的胸部的位置:“请注意这里。” “注意领结的地方。虽然是黑白画面,咱们原本知道领结是绿色,和在浴室中发现的女学生校服的领结是一个颜色。” “注意下面的明暗对比。” 后动君交互指着领结和从旁边进人画面的人的衣服。 “是一样的。”飞岛警官回答。虽然是黑白画面,但是可以通过明暗对比来区分颜色的不同。黑色和白色以外,全部用灰色来表示,通过灰色的浓淡来区分其本来的颜色。 “虽然不知道这个灰色所代表的本来的颜色,但是这两个颜色……灰色的浓淡……是相同的。也就是说,领结的颜色和人物服装的颜色……” ——已知领结是绿色。 “那么衣服也应该是绿色……”飞岛小声说道,似乎有了结论。 “从肩部的样式看,这人应该穿的是西服。而一般的西服是很少采用绿色的。” “一般只有制服才会用这种颜色,比如城西交通的……” “那么,后动君认为李冈智里乘坐的出租车,出于巧合,和一年前冰室凉香所坐的是同一辆?”飞岛警官说出了我的推论。 “所以,我希望您能够协助调查。”后动君说道。 “如果那个自称‘李冈智里’的人在出租车上发现……” 我终于明白了后动君想表达的意思。原来,后动君仍然认为昨晚的乘客就是冰室凉香本人。那样的话,和出租司机再次见面完全打乱了她的计划,于是…… “我去调查一下,看看能否找到一年前的载客记录。”飞岛警官说道。 “那就拜托了。”说着,后动君按下了录像的停止键。 2 这会儿,我的问题堆积如山。在名侦探的大脑中,经常能够从纷繁复杂的事件中理出头绪,找到切入的线索。 等到后动君关掉了录像的电源,我问了一个从我在地下室里就一直想问的问题:“后动君说冰室流侃是他杀,真的吗?” “你又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呀。”后动君边说边站起身,“时间宝贵,我们边走边说。我的确认为冰室的死不是单纯的自杀,但也不一定就是他杀。 “现场的门锁着,窗户外面全部钉着铁板。而且喝下了氰酸,一般自然会想到自杀。但是,有一点,冰室喝下的是氰酸的胶囊。如果被氯仿麻醉的人突然醒来找到自己怎么办?所以,不用起效迅速的毒药,而使用胶囊,是一个疑点。不过,为了防止别人突然闯进,在死前,从里面锁上房门……” “再有,为什么冰室流侃要专门把喝胶囊时用过的杯子收拾起来呢?” “我们在现场并没有发现送下胶囊时喝水用的茶杯。” “难道是为了制造他杀的假相?” “也不一定。先喝下胶囊,然后冒着被发现的危险收好茶杯再回到书房,锁好门,坐在椅子上,迎接死亡的到来。” “难道没有这种可能吗?冰室为了推理游戏不惜重金,为了设计自己的死,当然可能煞费苦心。” “二本松君,你知道胶囊溶解需要多长时间吗?” “不知道,你是说,可能还来不及收拾好现场,胶囊就已经溶解了?” “是啊。尽管有非胃溶性,而是肠溶性的碱性胶囊。但是,一般的胶囊进入胃里就会迅速溶解。” “这样说来,也确实如此。”我不得不佩服后动君渊博的知识。 “我是这么认为的,不知实际情况如何。”他补充道。 “即便如此,我的自杀推论也不能完全被否定呀。” “是吗?”后动君边说,边观察出租车里的情况。旁边有警察把守,所以只能从外面观察其中的情况。 “二本松君,你过来看。”后动君招呼我说,我的问题就被暂时搁置起来。 “后动君,我想听听冰室流侃并非自杀的具体证据。” “刚才不是说过了吗?” “可是,胶囊会迅速溶解,只不过是后动君的推测而已。” “所以,如果我是他的话,就不会费那么大力气去伪装现场。” “冰室也可能为了实施计划,专门研究了胶囊的溶解时间呢?比如实施人体试验……测算胶囊溶解所需要的时间。” “二本松君犯了一个根本的错误。”后动君直截了当地说。 “冰室流侃所使用的氰酸胶囊,是当天下午才从三仓井那里买来的。根本没有时间事先做实验。即使之前具体交待过需要什么样的胶囊,但是三仓井不过是个有钱就赚的商人,怎么可能把计划中的重要环节寄托在他的身上呢?所以,必须要提前做试验。” 但是没有这个时间——不用说,我也知道。 “二本松君,能接受吗?我们从可能的结果出发进行想像,结果推理的过程中出现了矛盾,于是对于结果进行否定。” “那么,后动君的意思是说,冰室的死是自杀吗?” “不,自杀还是他杀?关键是,我认为帮助把水杯收拾好的,另有其人。” 我的眼前马上浮现出相应的场景。冰室流侃用水送下了里面装有氰酸物质的胶囊,另外一个人从他手里接过用完的水杯。等到那人拿着杯子走出书房,冰室从里面锁上房门,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安静地等待死亡的降临。 “也就是说,有人帮助制造他杀的现场?” “或者说是,帮助制造自杀的现场。” 原来如此,两种情形的可能性各半。 “所以,在完全清楚犯人的意图之前,很难说就是自杀。”后动君边说,边环视出租车中的物品。 “如果不清楚犯人的意图,可能很难破案。” “你是说作案动机?” “解决问题的关键可能就在于发现动机。也可能和动机无关。但是,总之在目前的阶段,犯人的作案意图是很重要的。” 我一时无法明白后动君想要表达的意思。 “犯人究竟为什么要把众人聚集在流冰馆,之后又转移到另外的地方?这里难道没有特别的用意吗?” “为了制造恐怖……?”我随口说道。 “怎样的恐怖?如果是黑暗中的恐怖的话,那么集体在一个没有光亮的地方,是不会达到那种致人神经错乱的恐怖效果的。” “那么死亡的恐怖呢?” “对,无论什么时候,人类最恐惧的就是死亡。但是,实际杀人和制造死亡的恐怖是两回事。犯人至少已经杀了3个人。不仅如此,他还在流冰馆特意割下女学生和出租司机的头颅,带到囚禁的场所,好像在通知大家‘这两个人已经被我杀害了’。” “比如被囚禁的人曾经犯过什么罪行……但是,又缺少证据,为了让他们低头认罪,所以故意以恐怖相威胁。”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让鸣海把电话带到伪流冰馆,与外界取得联络,让第三者听到罪犯的告白。这样考虑的话,似乎顺理成章。” 我之前没有想到这一层面。确实如后动君所说,犯人很容易从昏迷的鸣海君身上取走电话,然而他却没有那样做。 “但是,那样的话,没有带走鸣海君的必要。冰室的死,两个被斩首的尸体,也变得没有意义。” “那样的话,犯人的目的就在于,为了杀掉所有的人,不让他们跑掉而把人囚禁起来。如果冰室的死是他杀的话……” “这是最有可能的结论。不过,问题是犯人的考虑。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企图杀掉所有被囚禁的人。即使把他们全都杀掉,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的话,他就满意了吗?” “恐怕他也能想到最终会被警察抓到吧。” “或者是有十足的不会被抓到的把握,是二者其一。” “怎么可能不会被抓到呢?” “死了的话,就不会被抓到了。” “难道是自杀?” “如果那样的话,问题也就解决了。英雄的杀人犯往往在实施完一连串的杀人计划后,采取的壮举。” “如果不是那样的话?” “那么只能是游戏性质的恶作剧。” “结束了杀人游戏之后,自己也不得不自杀,为了完成游戏最后的使命——也许这种结果很难被接受。也就是,为了最后的自我崇高目的而实施的杀人。杀人的同时,已经早就意识到自己不会获救——这种想法如何?”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如果是推理小说的作者的话,可以说是独具匠心的情节。” 我想起了后动君曾经对飞岛警官说过的话:“犯人在死者之中?” “自己死后,让死亡继续的话,速效尼古丁液体再合适不过。” “我想起了‘X悲剧’中的情节,在物体上涂上尼古丁,在食物上涂上氰酸……从遥远的地狱,操纵杀人案的继续。” 我想起了小咲正在车子里读的——寒川提到的,‘真的就没有别人了吗’这篇作品的题目。 这类小说的高潮,一般不同于一般的推理小说,不是以犯人对侦探,而是以作者对读者的图示展现特殊的视野。封闭在固定空间里的其他人都已经死去,然而最后留下的却不是犯人,这往往是情节的引人入胜之处。如果只是故事情节的话,每个人的死亡过程是封闭空间中的亮点。但是,在现实中,把人逐个杀掉,和用毒药一起毒死,对于外界的发现者来说,同样都是“全体的死亡”,没有任何的分别。小说中是以第三人称的口吻进行叙述的,但是现实中只能以第一人称审视事情的结果。 “众人依次被杀,但是不知犯人是谁……如果要制造这种效果,真正的犯人会怎样做?” 后动君似乎最初就没有期望能得到我的回答,立刻亮出了自己的答案。 “将见证了全部过程的目击者,从封闭的空间中释放出去用以证明。或者,通过电话把封闭空间中发生的事逐一报告给外界。当然,那样的话,一个人的联络是不够的,需要几名生存者的一致报告。” 我有些大惑不解,后动君所讲的和现在的情形简直完全相同。 “所以,后动君断言鸣海君没有被杀害?” “不过断言还为时过早。一个自称名侦探的人忽然登场,对于犯人的计划来说自然再好不过,又怎么可能不去利用呢?计划外的突发事件,被巧妙地运用到计划之中。” 后动君的意思是,鸣海君一定是被当作生还的证明人被放了出来。我终于可以理解,几小时前,后动君所说的,“一定要相信犯人”的话的意思。 尽管种种迹象支持了后动君的假说,但是仍然存在疑点,因为鸣海君的来访原本在犯人的计划之外…… “如果鸣海君不出现的话,计划又会怎样进行呢?鸣海君的来访最初并没有列入计划的呀?” “当然,计划是早就已经制定好的。” “那么,也就是鸣海君的代替者。以及接受外部电话联络的后动君的代替者已经早就有人选了吗?” “代替鸣海君的应该是那个叫头木保的高中生吧。” 是呀,我差点忘了那个在快艇上被发现的那个高中生。他既是“隔壁的房间”的推理组的成员,同时具备一定的推理能力,应该是个合适的人选。因为有了鸣海君的登场,所以最初就没有被带到囚禁的场所。 “那么代替后动君的人又会是谁呢?” 我紧跟着问道。如果后动君的假说正确的话,那么这个人在计划中是必不可少的。而且,这个人之后要把自己听到的内容报告给警方。因此,他的发言必须是值得信赖的,而且自身必须具备一定的推理能力系的人。 最重要的是,还必须是能够随时可以取得联系的人。 “也许,代替我的是飞岛警官。” 后动君回答。确实,飞岛本身就是警察,一年前因为冰室凉香失踪的案件来到过流冰馆。而且,那时一定留下了写着手机号码的名片……看来,后动君早就已经确认了这一点。自从我和由井被从地下室里救出的那一刻起——后动君就已经想到了这个问题。 那么既然冰室己经死去,那么手里有名片的就只剩下泽木秘书。 “有这样的可能性。如果真正的犯人和冰室是同犯的话,谁都可能通过冰室得到电话号码。而且,最初报告三仓井被杀的也不是真正的犯人,而是冰室的话,那么飞岛警官接到电话就自然会想到流冰馆。” “那么也就是说,谁都有可能是犯人?” 我的脑力已经达到极限。大脑灰质已经发出信号禁止主人进一步的思考。 “谁是犯人,哪些是真相,还都不清楚。现在重要的是,收集所有的线索和情况。”说着,后动君从副驾驶的窗户向内部观察,手指着计价器对我说,“你看能够证明驾驶员身份的准运证已经被拿走了。”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果然只剩下一个空的金属架子摆在那里。 “出现在‘小吃店’里的高中生,是看到了准运证上的名字,才会问司机名字的读法的。但是,现在却不见了。” 后动君的口气好像是有了重大的发现,而我却说:“司机头不是也被一起带到了另一个流冰馆了吗?那么为了证明人头的身份……” “倒是有这个可能……”后动君的表情有些失望,“我把这点给忽视了。” 就在我为自己的发现感到欣喜的时候…… “别臭美了,翔君。” 我感觉右边的小腿被人踢了一脚。这时才发现由井站在我的身边。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偶尔被你发现了而已。” “由井,有什么事吗?”后动君好像不喜欢这种小孩子吵嘴似的谈话。 “对了,刚才小咲说,看到了樱花……” 这个时候,竟然说出这种不沾边的话来。 “现在正是我和后动君进行推理论战的关键时刻。” 其实,真正进行推理思考的只有后动君一人,我的思维不过是在左右徘徊。谈不上是什么论战。 “在哪儿?”说着,后动君走了过去。 第十三章 被穿透的动机 1 小咲站在流冰馆的院子里,看着外边的道路和形成了一道矮墙的松树。 “小咲,怎么了?” 听到后动君的声音,小咲回过头,笑了笑。 “没事。后动君,你没事吧?好像脸色很不好看。” “由井说你看到樱花了?”后动君话刚一出口,就好像意识到其中有诈,回头看看由井。只见由井正伸出舌头,在一旁坏笑。 “由井,又是你的恶作剧!我刚才只是说,这么漂亮的院子,只栽松树的话,就太可惜了。如果有樱花的话,现在恰好是盛开的季节。” 院子里铺的全部是石板路,有几把特制的桌椅,显得异常的肃杀、清静。即使铺上些草地的话,至少也会给人些温暖的感觉。植物就只有修剪整齐的松树,除此以外,没有一花一木一根杂草。 “是啊,如果要是栽上樱花的话,那该多好啊!”我也不禁感慨道。 “对了,你在这里欣赏院子,小说是不是已经看完了?”后动君问小咲君道。 “不过是些无聊的故事。” “和现在的事件没有类似的地方吗?” “只是一个短篇的怪诞故事。东西结合,既有民间传说,也有学校怪谈,还有模仿X档案的情节……最初有长脖子怪物的情节,还有西洋的民间传说,说是睡觉的时候手指变身成一个小人,到处去做坏事。” 和小咲同感,我也觉得这些内容索然无味。 “X档案的情节,也就是人身体自然着火的现象?学校的怪谈,经常会和厕所有关……” “经常会说在某个小学里,突然有一种奇怪的声音。不过,我们已经过了听这种恐怖故事的年龄了。” “这些不都和这次发生的事件相似吗?”后动君大声说道,“长脖子怪物的头通常游离于身体之外。手指变成小人,也就是手指离开手掌的现象。”——我开始明白了后动君的意思——“厕所燃烧的是寒川的尸体,这和学校的厕所怪谈以及人体自然着火的现象有着惊人的相似。” “这么说……”小咲把手放到嘴边,“有关古装的怪谈……是把身穿古装的人,用连衣裙勒死…… “不用说,是青山雅代和中尾美玲死亡现场的原型。” “还有,会走动的尸体……” “和冰室的尸体消失的现象一致。“后动君听完后,叹了口气。 “还有其他故事吗?已经没有死者了,从下面的故事中,可以推测接下来的杀人方法,可以提起还活着的人的注意。” “没有了。一共6篇。下面的故事要见下一期……” 原来寒川先生在电话中也说过,现在只刊载了上篇的话。 “作者是谁?有没有笔名?” 后动君得到的却是否定的回答。 “小咲,每一个短篇都是独立的故事吗?”我问道。 “没错,每一个短篇自成故事,但是有一个贯穿全篇的话外音角色。那个话外音每次都是以‘下面的故事是……’展开情节,最后以‘下次进入下一个故事……’为结束构成。不论从目录上,还是从扉页上,都看不出上中下篇的标记。所以,‘下次’的意思恐怕不是下一期,而是等到有可写的内容的时候。”小咲回答道。 “在系列杂志中,经常会出现因为一时没有素材,暂时中断的现象。”我完全同意小咲的意见。 “不过,如果小说的作者就是这次事件真正的犯人的话,那么即使小说写出来,也不会刊登的。”由井反驳道。 “恐怕恰恰相反吧,如果不发表的话,不就没有模仿的对象了吗?” “已经有6个死了。如果被人察觉的话,大家就会有防备……”说到这里,由井似乎自己吃了一惊,立刻捂住了嘴。低下头,不停地发抖,“实在抱歉,都是我在胡说……”她突然跑开了,我呆呆地目送着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次小咲消沉地说道:“我最初也没有意识到,但是现在想来,其实广美说得没错。” “还有什么吗?” “有一个叫做《百物语》的故事,一百根蜡烛,逐渐熄灭,一片漆黑的时候,幽灵就会出现。” “刚才不是有一个话外音的角色吗?” 小咲的表情异常严肃,话题又回到了杂志上:“那个话外音,每一次说的一个像关键词的词就是‘10个人到齐以后’。” “现在小说中的人物只有6个人。” 也就是说还剩下4个人,要充当怪谈小说的主人公。 “翔君,拜托,一定要陪在广美身边。” 既然是小咲的托付,我自然不能拒绝。回想刚才的场景—— 大家在讨论小说的下篇是否已经写好的问题。由井说已经写好,小咲说没有。这会儿,小咲和后动君似乎都倾向于由井的意见。难道,最初由井因为大家都和她唱反调,所以生气了。原因这么简单? 我还是不明白,只能去追由井。 2 我来到海岸。没有看到由井,但是看到乘风飞翔的美丽的肥皂泡。我朝着它们指引的方向走去。 由井坐在小河口的木桩上,两眼寂寞地看着漫天飞舞的肥皂泡。看到我走来,表情中露出一些希望,但也可能是我自作多情。 我不知该对她说些什么。只见她欠身挪出一小块地方,好像示意我坐下来。 “翔君也吹吗?”说着,又拿出一根吸管,连同脖子上挂着的小瓶一起递给我。 “要轻轻地,不然会破的。”她笑着说。 我一边吹着肥皂泡,一边责备自己语言的贫瘠,不知道这时应该用什么语言来安慰身边的广美。 “就在这里吧。”由井小声说道,“写着‘救命’的纸条是在这里被发现的吧。” “是啊。” 我并没有太多的感伤,只是机械地回答道。心里只是为找不到合适的语言而着急。 由井接着说道:“刚才小咲说到的小说……” 我又想起了刚才的情景。由井说如果小说的下篇发表的话,那么就会引起人们的警惕,然后就跑走了。 “我考虑的事情实在太残忍了。原来我一直认为那10个人肯定会被杀害。” 我这时才如梦方醒。原来由井是厌恶自己的残忍性格。其实我的潜意识中和由井的想法是相同的。 “后动君一直在想办法救出被困的人。可是,我却认为那些人肯定会被杀害。”由井靠在我的身上,伤心的泪水落在地上。 “其实,我和你的想法是相同的。”我坦白地说,“我们的心情都好像在按照情节的发展在读一部推理小说。除了远峰老师以外,没有见过其他人的面,所以可能才会有这种事不关己的心理。” “但是,但是,我不想成为那样的人。” 我不知道这时候应该怎么劝慰由井,只能把自己想到的所谓的道理讲给她听。 “我们可以这样想,我和由井都不是名侦探。所以,也没有能力和诡计多端的敌人斗争,更不可能救出那些受害者。我们只能在现场把所想到的,代表一般大多数人的意见提供给名侦探作为参考。” “名侦探,你是说后动君吗?” 一般常人能够想到的,往往不是事情的本来面目。名侦探听了助手的推理后,可以从眼前的现象和一般的推理中找出其中的矛盾和欠缺,躲避犯人设下的一个个陷阱,最终找到惟一能正确解决问题的方法。所以,自古以来,助手往往都是没有任何特点的一般人担当的……同时,那些警察们的错误判断也为名侦探提供了宝贵的资料。单凭侦探一个人的力量,是很难找到解决问题的正确途径的。 “好像我们的话有些偏离主题。” 正如由井所说,我们已经开始讨论名侦探的话题了。 “好了,我知道翔君为了安慰我,已经绞尽脑汁。我也应该振作起来了。”由井害羞地靠在我的肩膀上。 “危险……” 被我们当作椅子的木桩,突然间失去了平衡。我们一下子被摔倒在地上。 如果木桩再靠后一米的话,我们一定会栽进河里。 ——就是这里。 我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由井刚才的话。 ——“救命”的纸条就漂浮在这里。 一瞬间,我直捣结论。 “由井,这条河的前面是哪?” “大海啊。” “不,是和大海相对的河的另一端。” “应该是发源于山上的泉水吧。” “不是源头。而是就在不远处。小河不是从流冰馆的后面流过吗?” “嗯,流经地下室的窗户下面。” 由井这回也注意到了。 “纸条是从窗户里面漂出来的。”如果没有这个入口的阻挡的话,一定会直接飘到海里。 “一年前,有人就和我们一样被困在地下室里,为了求救,从窗口投出了那个SOS意味的纸条,就像我昨天吹肥皂泡一样。” “纸条漂到这里,被远峰老师拾到了。” 我们两个就好像是突然找到了案件的突破口,不断推理案情的发展。 “远峰老师返回流冰馆,把纸条交给她的家人。结果接过纸条的人,没有把它当作求救信号,而仅仅以为是游戏的一个环节而已。” “结果,那个人最终还是死在了地下室里。” 推理迅速进展,超出了我的想像。 “知道了真相的人,一年后把有关系的召集起来,为了替死者报仇。” “我去告诉后动君。”由井拉着我的手。 “这些都是翔君的功劳。”由井好像比我还要高兴。不知为什么,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转。 3 后动君的观点是,只要能够解释出死者为什么会被关在地下室内,就可以说是一个比较完整的假说。 “飞岛警官也说过,一年前,两天之后搜查申请就被撤销了。” “就是说,两天后,冰室流侃发现了她的行踪。” “也许是发现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吧。”小咲心痛地说道。 “问题在于,为什么两天后才会被发现?”后动君说,“虽然泽木秘书说不知道地下室的存在——如果他的话可信的话……但至少冰室流侃是知道的。孙女不见了的话,应该首先想到,又怎么会过了两天才发现呢?” 没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 “可能的答案只有一个。”后动君自问自答,“冰室马上去了地下室,不过凉香不在那里。因此,向警察局提出搜查申请。发现尸体后,又撤销了申请。” “那么会是在哪发现的尸体呢?” 我有过被关在地下室的经验,知道很难从里面逃出来。 “地下室惟一的出口……就只有窗户。”后动君说道,我无法否定。 “不行呀,窗户下面就是河。根本没有站脚的地方。” “翔君,这里有个问题。”由井低声说道。 “我当时在出去之前,也没有发现窗户下面就是河。被关进去之后,首先想到的就是通过窗口逃生。当时,翔君不也说,要不你从窗户逃出去吧。” 没错,那个窗口的大小,恰好可以让和由井身材大小相同的女孩子钻出去。只是,由于身高的限制,没办法知道窗户外面的情况。 “冰室凉香从窗户逃了出去……” ——那时,我如果要从窗口跳出的话,就恰好倒栽在河里。 这是我想出来后,由井首先说出的话。 凉香掉在了河里,结果丧命…… “尸体可能已经被掩埋掉了,但是可能还遗留下一些证据。飞岛警官,请立刻开放河堤,降低水位。” 4 很明显,警官同意后动君的提议。河的水位迅速降低,已经和地下室的窗户的位置相平。“天哪!”小咲首先察觉了事情的异常,右手指着水面,另一只手挡在不断作呕的嘴上。 “不!”由井发出悲鸣。 “真是……”后动君看得有些发呆。 随着水位的降低,眼前的物体越来越清晰地展现在眼前。毫无疑问,是一具女尸。身上的白色连衣裙挂在从河底突出的木桩上,木桩锋利的一角穿透了后背。 “这是凉香的残骸。” 就在几个小时前,飞岛警官曾经说过,原本打算在这里沿河建回廊,在上面安装可以自由移动的消防栓。后来因为几年前的台风,建设中的回廊柱子被从中折断,尸体就被穿在那根折断的柱子上。 “真的是太悲惨了……” 后动君的表情没有愤怒、没有激动,只是平静地凝视着惨不忍睹的尸骸。不用等到法医鉴定,就已经能够断定是冰室凉香的尸体无疑。 “难道这就是动机吗?” 后动君一边说着,一边拨通了手里的电话。没有确认对方是谁,就说道:“我们已经发现了冰室凉香的尸体。看到了如此惨不忍睹的景象,我能够理解你的复仇的心理。你恐怕已经也不再打算活着出来了吧。” 原来,后动君在和犯人进行对话。 “但是,有一点希望你能够理解,现在即使复仇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仇恨会继续传播。你杀了他,他的仇恨会幽灵般地缠绕着你。即使你选择了自杀,死者的怨情会累及到你的家人和朋友。不尽的杀意只能给你周围的人带来无边的痛苦。” 后动君只说了这些,电话被对方挂断了。 “凉香为什么不等到别人来救她呢?”由井自言自语地说,“如果能够像我们一样,等到别人来救就好了。” “因为广美和翔君在一起,才能那么做。一个人处在黑暗里的凉香首先想到的是逃出去。”小咲难过地说道,“尽管如此,还是把救命的纸条投到了窗外。为了求救……”说到这里,“对了,凉香怎么会带纸进去呢?那个地下室里什么都没有。” “也许那时有,我们被关是一年以后的事情了。” “那样的话,也应该有笔吧。” 的确如此。远峰老师老师发现的纸条,不是什么广告的反面或者撕下的笔记本的一页,而是一张正规的B5白纸。如果有那么正规的纸张的话,也应该有书写的用具,可是为什么上面的字体那么凌乱呢? “纸是凉香自己带到地下室里面去的。”后动君说道。作为侦探,他在进行推理的时候,已经学会了不夹杂任何私人感情。 “难道就只带了纸进去吗?” “不,一定是把‘书写用具’一起带了下去。” “那样的话……” “只不过,这样东西无法在地下室使用。“ “那里没有电源吧?” 我曾经在地下室里仔细地检查过,既没有电源插座,也没有电灯开关,即使一年前有的话,也没有看到拆卸下的痕迹。 “因为没有光亮,所以才字体潦草的吗?”由井问。 “由井君,没有电,不只意味着没有电灯,而是没有可以由电源插座提供的一切电的概念。” 后动君的话引导着我的思考过程:“难道是打字机?”我回答说。 我们只想到了铅笔、钢笔之类的工具,却忽略了打字机这个最现代化的工具。这才是和BS白纸最合适的组合。 “那问题还不是一样?”由井反问道。 “没有电,打字机也无法使用,还是没有解决书写工具的问题。” “由井,你听说过热感纸没有?” “是专供打字机用的吗?不需要油墨就可以印刷。” “那你知道为什么不需要油墨吗?” “因为纸上涂有特殊的药剂。” “它有什么特性?” “通过感热就可以印刷。” “那么问题就解决了。”后动君满意地说。 “虽然没有任何工具,但是凉香自身可以制造热能。” “这也是一种热感纸……”说着,后动君拿出了超市的结账单。他把食指指尖伸到了由井的眼前,然后用指甲在纸上画了一道。随着指甲的移动,留在纸上的痕迹变黑了。 “摩擦热。”就好像是魔术师把谜底揭开的一瞬间。凉香就是用这种方法歪歪扭扭地把字写上去的。 “但是,凉香为什么要把打字机带到地下室呢?”由井提出新的疑问。凉香可能原本也不知道地下室的存在,就像我们当时误入地下室时的情形相同。即使可以解释她误入电梯,也没法说明为什么要带着打字机。 “整个流冰馆都被用作了推理小组活动的现场,她想找到一个可以安静写东西的地方,因此在家里来回寻找。”后动君说道。 “因为下周初必须要提交作文。” 这时,我想起作为留在家里的交换条件,远峰老师要求她提交作文的事情。 5 有关把我们带到这起事件中的纸条之谜,已经和冰室凉香的行踪一样真相大白了。但是,这于目前事件的解决好像没有任何帮助。想到这里,我不禁想,我们究竟是在研究些什么,心情不免消沉。面对眼前冰室凉香的尸体,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好。 “一年前,冰室凉香因为某种原因,被困在了地下室里。” 后动君现在肯定是这么想。就在几十分钟前,他还说现在的任务,主要是收集线索,但是面对如此惨状的尸体,他又不得不想办法加以解释。他不仅想得到我们的认可,而且希望得到飞岛警官的认同。 “她从窗口跳出……却没有注意到下面的河流,或者是注意到了流水,也认为跳进水里比跳到陆地上要安全。因为就在自家的围堰不远,所以估计水不会很深。但是,不幸的是,等待她的是河里恶魔锋利的爪牙。” 后动君的视线一时很难从冰室凉香的身上离开。 “既然已经投出了‘救命’的纸条,她应该曾经等待救援的到来。但是,后来她还是决定依靠自己的力量求生……那之间究竟经过了多长时间,是什么原因让她采取那样的行动,我们无从知晓。” “失踪两天后,冰室流侃撤销了搜查请求,因为是发现了凉香的尸体吧。”飞岛警官问道,后动君神秘地点点头。 “恐怕冰室先生希望让真正的犯人看到这一幕惨剧。对,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才没有通知警方发现尸体的事情,一直把现场保留到了现在。” 酝酿了一年的复仇计划……因为,愤怒的火焰一直没有熄灭,所以凉香的尸体也一直留存至今。 “推头刀……”小咲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不,可能是男士用的刮胡刀。” “你看到什么?”后动君问道。 “看不真切,也不知道是什么用途,而且从未见过……” 没有见过的物体是不会出现在意识里的,一定是在哪里见过。在无意识中留在记忆的深处……它的影像一直沉睡在双手无法触及的记忆的深处。即使,那个物体就在眼前,小咲也肯定会说是第一次看到。 “像电动刮脸刀的形状吗?”后动君问道。 “嗯。有手握的部分,前方稍宽。” “你们在说些什么?”不了解小咲通灵能力的飞岛警官不解地问道。 “难道你们在讨论几天前的话题吗?” “是的,没错。” 后动君立刻回答。我对此感到有些意外。尽管和飞岛警官进行了如此的合作,但他终究被当作了小组之外的成员。 就在这时—— “看那边!” 由井喊道。她手指着河流的一角——地下室外墙的拐角。 从我现在站的位置看,恰好是对面的视野死角的地方……可以隐约看到河上漂浮着什么物体。 我们本来打算过了桥,去对岸确认。但是可能因为无法抗拒湍急的流水,那个物体慢慢拐弯漂了过来。 物体很快就漂到了我们眼前,马上就要漂走。 “鸣海君!” 我大叫出来。那正是身穿救生衣的鸣海雄一郎。 第十四章 十人到齐之后 1 “他还活着吗?” 小咲问正在给鸣海做人工呼吸的飞岛警官。 “没事。只是晕过去了,并没有喝水。不会有生命危险。” 飞岛一直跑到堤岸边,跳下水把鸣海君救了起来。 “真是体能派啊!”由井拍着浑身湿透的飞岛警官的后背说道。 “他是不会死的。那个颜色……”由井说着看看小咲,又笑着看看我。 “哎?” “啊。” 我点点头。那个颜色……鸣海身上的救生衣就是漂亮的橘红色。 “你们在嘀嘀咕咕地说些什么呀?一般的救生衣不都是橘红色或者黄色的吗?这有什么稀奇。”不明其中原因的飞岛警官奇怪地看着我们。 “鸣海君的幸运色就是橘红色。”由井简单地解释了一个复杂而又神秘的理由。 ——我看到了橘红色。和鸣海君重合在一起。 ——我想只要身边有橘红色,就一定可以活下来。 昨天小咲的话又回响在耳边。鸣海君也一定记着这句话。所以,昨天在另一个流冰馆发现这个颜色的救生衣时——就像之前野野原凉子在电话里提到的一样——鸣海君高兴地说,这下得救了的话。 伪流冰馆的其他救生衣全部都有窟窿,惟有鸣海君的这件是完好的,也许确实是小咲给鸣海君带来了幸运之神。 其实并非如此。就像鸣海君说的一样,犯人最初就没有杀鸣海君的打算。犯人是把鸣海君放走后,才把剩下所有的救生衣扎伤窟窿的。这很好理解。 除此之外,还有道理以外的原因,就是我们都在为他的平安归来而祈祷——不能否认这种情感上的原因。 这时,后动君的电话铃又响了起来。鸣海君的眼睑条件反射似的抽动了一下。 “我是野野原凉子。”电话那边的声音显得有些拘谨,“您就是后动君吧。听雄一郎君说,您是个有名的大侦探。” “鸣海君他……”我想尽快告诉她鸣海君平安的消息。 但是,野野原君早我一步说:“我好像知道密室在哪了。” “等等,你们大家在一起吗?”后动君有些生气。 “没有,其他人都去寻找密室去了。” 她的语气很平静,好像还不清楚自己所处的危险处境。现在她们的对手不是小偷或罪犯,而是穷凶极恶的杀人犯! “野野原君,刚才你们没有听到我在电话里面说的话吗?” 就连后动君都有些难以置信,再次确认道。 “你刚才说的什么?” 我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后动君恐怕也是一样的反应:“你知道刚才是谁接的电话吗?” “我刚才看到了远峰老师和泽木君,他们什么也没说呀。” 恐怕接电话的人就是犯人。担心其他人会警惕起来,因此对于发现凉香尸体的事缄口不提。 “这个电话是怎么回事?我不是让远峰老师一直拿着吗?” “因为怕丢失,所以大家决定让我留在客厅里。老师做事一贯谨慎。” “凉子吗?”鸣海君醒过来了。 “难道是鸣海君吗?” “千万不要单独行动!”鸣海君走到后动君身旁,在电话里警告野野原君说道,“我们这就想办法去救你们,你们一定要耐心等待。” “雄一郎君,你没事吧?”野野原君的声音中满是欣喜,“快点来救我们呀。约好了要吹笛子给你听的。” “一言为定,一定要耐心等待。” “好的,我明白了。” 甜美、依赖、让男人心动的回答。 后动君最终没有告诉她发现尸体的事情。与其警告她潜伏的危险,还不如让她对鸣海君满怀信任——鸣海的忠告效果会更好一些。 “她会吹笛子?”小咲带着戏谑的口吻说道,“可能翔君还不知道吧,鸣海君理想的女性……就是比自己年龄小,个子不高,最大的条件就是必须会吹笛子。对吧,鸣海君?” 鸣海君未置可否。 “在认识的所有女孩子中,满足所有这些条件的人只有一个。”小咲说道。 “她就是广美。” 由井在一边一言不发,我对此感到非常的意外。即使满足了以上所有的条件,由井也应该是个例外。 “你会吹笛子?” “怎么样,人不可貌相吧。”她倒是一点也不谦虚。 “喂,由井。”鸣海君喊道,和刚才警告野野原君时相比,声音虚弱了许多。可能是因为消耗的精力太多的缘故。 “干什么?我有自知之明,根本不是鸣海君心目中理想的女性……别把小咲君的话放在心上,好好歇着你的吧。”尽管口气很强硬,然而我知道这是她特有的关心人的方式。 “我不是说那个。”鸣海君说着,把手伸进怀里,从已经湿透的西服口袋里,拿出那串橘红色的珠链。 “那是……” 我的心里涌起一阵莫名的感动。 鸣海君的手里握着临出发时由井塞进他手里的珠链。 尽管真正救了他的命的是那件橘红色的救生衣,但是,鸣海君却说多亏了这个护身符自己才平安无事。不知哪种说法是对的……小咲看到的橘红色的载体究竟是哪个呢?这些事已经无关紧要。 “我还得感谢自己的救命恩人呢!” 由井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子:“你现在已经有些寝食不安了吧?” “你就别臭美了。即使没有它,我也死不了的。”鸣海君好像更胜一筹。 “胡说。这么大把年纪还不会游泳!” 鸣海君不知哪来的气力,双手把湿漉漉的头发拢到脑后,底气十足地说:“因为我是名侦探!”样子好不威风。 名侦探只可能陷入困境,但是不会死去的——这是鸣海君的话。 “真像个傻瓜。” 由井只是一笑而过,满心欢喜地欣赏着眼前的这位“名侦探”。 2 鸣海君只是被氯仿熏晕了过去,尽管在水上漂浮了很长时间,但因为穿着救生衣,所以没有呛水。最近的救生衣经过改良,人即使昏迷,头也不会扎到水下。正是它救了鸣海的命。 就在他穿上救生衣时,被人从身后熏晕了过去。当然,他穿救生衣,并非找到了逃生的出口,只是想起了“放橘红色物体在身边可以保证安全”的叮嘱而已。 鸣海君先被安排在车上休息。 一个悲惨的发现,一个高兴的发现,我预感到事情正在向大结局的方向推进。后动君忙碌的身影,就是最好的证明。 尸体的身份已经被确认,我们被允许自由出入流冰馆。我们马上看了昨天流冰馆的监视录像。 “没有众人被带走的场景,明显犯人当时暂停了录像设置。完整的鸣海君潜入住宅的场景……没有李冈智里来访时的录像。” “冰室流侃和秘书不在场的证据怎么样了?”飞岛警官问道,似乎有些位置颠倒。 “正如飞岛君调查的一样,在三仓井被杀的前后,寒川和头木保已经来到流冰馆,冰室和泽木出来迎接。” “那么也就是说所有人都有不在场证据?” “还剩下李冈智里。” “目前清楚的是……” 飞岛警官拿出本子:“有人看见下午6点刚过,在末班车开出的车站,有一个和她差不多的女中学生。在车站旁干活的大棚里的男人回忆道,他还以为女学生不知道末班车已经开走了,正要去告诉她的时候,恰好有辆出租车经过,女学生站在路中央,去拦出租车。 “因为她拼命要拦住出租车,所以看样子她应该知道末班车已经开走了。正在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恰好有辆出租车经过,所以她那时肯定是不顾一切要拦下的。 “当然也有可能她知道旁边有目击者,才故意做样子……但是,这和之后冰室为她垫付车费的情节是相符的。 “而且,也和小吃店里的老板娘的证词一致。 “虽然,只有从6点开始的不在场的证明,在那以前有时间从三仓井的研究所到汽车站,但问题是,车站附近平时很少有人经过,故意制造不在场的证明,可以说是个危险的赌局。” “所以,不得不说她是清白的?”后动君说道。 飞岛警官也只能为难地点点头。 “虽然我不愿承认,而且不得不承认。” “并没有什么可以失望的,犯罪的时刻不可能全部都有不在场的证明。” 也许犯人在记录犯罪时刻的录像上动了手脚。 “出租车司机方面怎么样?有没有查到那个叫‘流石’的人?”后动君随之转入下一个问题。 “因为‘和’这个姓很少见,所以很快就查到了。公司方面也一直因为没能取得联络而担心是否遇上了抢劫。因为流冰馆停车场的出租车里有和在载客记录中相符的车费,所以很明显不是抢劫。从纯德女学院的宿舍拉野野原凉子来这里的司机已经找到了,因为是电话叫车,所以城西交通公司里留有记录。据司机讲,他在从流冰馆返回的路上,和同一公司的车子擦肩而过。因为他是武藏营业所的人,而‘和’姓的司机在千叶营业所,所以彼此并不认识。只是注意到,后排坐的人同样是纯德女学院的学生。” “先不说那个姓‘和’的司机,能够确定女学生是李冈智里吗?” “司机看了她的照片,但是很难确认。” “指纹怎么样?从出租车里,提取出相关者的指纹了吗?” “提取不出来。司机自然带着手套,但后排座位上也没有指纹,估计是被犯人擦去了。” 后动君点点头,和之前的预料相同。 这时,鸣海君从车里走出来。 脚步稳健,头发整齐地梳在脑后,衣服已经换过了。这次是相同款式的浅黄色剑领西服,粉红色衬衣,蓝色领带。恢复了往日名侦探时的风采。 “后动君,你看这个。”鸣海君手里拿着一个“四方形”的东西,“是从救生衣的里面找到的。” 也许是出于防水的原因,外面用塑料袋裹了很多层。因为关系重大,很难推测里面的内容。 “是磁盘?” 后动君似乎已经透视到了其中的物体,鸣海君神秘地点点头。 3 那个人手里拿着烛台,慢慢接近“秘密的房间”。 ——冰室流侃的书房。 那人在想,犯人究竟制订了怎样的计划呢?这次的事件姑且不论,但是犯人有一个回避不了的问题。 就是,如何一直不让“秘密的房间”被发现。比如,谁在不经意间摔倒了,撞在了房间的墙壁上等等的事件,而且犯人本身可能为了隐藏房间也煞费苦心。 并且,“秘密的房间”的入口应该就在冰室流侃的书房里。 “正是因为这里是最初发现尸体的地方,所以才最容易被忽视……”那个人一边想着,一边推开了房门。 立刻有种异样的感觉。冰室流侃的尸体消失了,而且室内的情况和最初发现时不太一样。 “桌子的位置变了?” 注意到这点,立刻意识到了“秘密的房间”的入口。 那个人走到最初椅子——尸体坐着的椅子——的位置,用手摸地板接缝的位置,指尖感到习习的冷风。 “这下面就是‘秘密的房间’的入口。” 就在认定的一瞬间,在他还没有站起身之前,“大门”从地板上开启了。 那个人因为注意力都集中在寻找“秘密的房间”的入口上,所以没有考虑到犯人隐藏在暗处的可能性。这就是“失败的原因”。“失败的原因”导致的结果只能是“死亡”。 从地板下发现的犯人用白布蒙着眼睛,这就是那人看到的最后的光景。 又是氯仿…… 最后的思考也随之中止了。 4 鸣海君发现的软盘中的内容可以通过放在流冰馆书房里的计算机读出。 里面保存有4个文件,分别是“第七个人”、“第八个人”、“第九个人”、“第十个人”。 “从文件名上来看,这肯定是‘真的就没有别人了吗’的下篇无疑了。” 我在说话时,后动君迅速调出了电脑中的文件。 “第七个人是葡萄牙女孩的遭遇。” 我曾经在电视里看到过有名的小说速读家的报道,眼前的后动君就是一个最好的实例。 “是有关少女和突然而至的飞刀搏斗的故事。”后动君迅速读完后,给我们讲述了大概的情节,“最终战胜了恶魔的少女,放心地入睡了。第二天早上,少女好像还在熟睡……胳膊从床上垂下来,手腕上一道深深的刀痕……” 给读者以战胜恶魔的少女恬静入睡的美好印象,却是一个被残杀的悲惨结局。看上去不过是30分钟恐怖片的脚本而已,但我的想法过于天真了。 “少女……现在被监禁的地方不就只剩下凉子一个人了吗?” 鸣海君意识到了这点。的确,如果犯人比照这部小说实施犯罪的话,那么第七个人暗示的就是凉子的死亡。鸣海从后动君手里把电话夺了过来。 “不行,接不通。”于是,又打了一次,“还是接不通。只能认为她现在所在的位置没有手机信号。” 意味着,对方的电话可能很快就没有电池了。 这期间,后动君读完了“第八个人”的故事—— “是一个有关客船幽灵的故事。” 鸣海一边抱怨着该死的电话,一边说道:“难道是有关我的?” 于是大步走近电脑屏幕。在我的记忆里,所谓客船幽灵就是溺死的人的幽灵的化身…… “故事的内容和民间的内容没有太大的差别……把时代设定在现代的话,就在客船即将沉没的瞬间,突然有个船员找到了救生衣。那件救生衣就是客船幽灵,对于生前积德行善的船员的赠与,是惟一的‘救命稻草’。船员因此得以九死一生,但是当他把聚集过来的其他船员一脚踹开的一刻,救生衣上开了一个窟窿……” “除了鸣海君以外,其他人的救生衣上都有窟窿不是吗?” 我想起了泽木君的话,无疑,犯人为了效仿这个故事,故意把其他的救生衣上都扎上了窟窿。 “犯人是不是给鸣海君穿错了呢?”我随口说道。 “本应该给鸣海君穿上有窟窿的,但是因为鸣海君是自己穿上的,所以犯人忘了扎上窟窿。 “不是这样的,翔君。”鸣海本人否定说,“犯人并没有搞错。尽管我自己先穿上了救生衣,之后昏倒。但是,犯人之后完全可以给我换上有窟窿的救生衣呀。” 是呀,犯人是放走了鸣海君以后,才把剩下的救生衣全部扎上窟窿的——我居然忘记了不久刚刚得出的结论。 鸣海君握紧拳头。和作为名侦探能平安生还相比,更加为自己成为犯人的利用道具而感到气愤。 “下面是吸血鬼的故事。” 后动君开始读第九个故事—— “故事本身很寻常。但是,结尾却很奇特。之前都是以向读者讲述的方式……最后成了吸血鬼的自身独白。” 叙述者是吸血鬼本人——正是因为有了这种设计,所以才选取了解说人叙述的方式,看来作者不可小视。 听了后动君的叙述,我有些毛骨悚然。如果忘掉现实生活和故事情节的关联的话,单就小说的结构来说我不得不佩服。最后被木剑穿心而死,对于吸血鬼来说应该算是王道。和在阳光下而死,是两大类型的结局。然而,在这篇小说中,在“第九人”的章节的最后,说道被木剑穿心的就是自己——整篇文章的叙述者。就好像最后揭开披风,展现给读者滴血的胸膛一般。 “那么第十篇呢,又会怎样?” 鸣海君说道。故事中的人物,全部死去了。那么作者下面又有何用意呢? “‘第十个人’应该针对读者本人吧。”后动君说道。 “里面写道,叙述者倒下之后,一根绳子从半空中垂下来。下面有块树桩,可以踩在上面,树桩上面放着一张字条。”——我似乎看到了结果。这是将读者带入小说的方式——“读了这本书的你的生命将被诅咒”,或者“这里写的都是事实,快来救救我!”,或者“这本书上涂着毒药”……这种例子屡见不鲜。为了把读者带人小说中,小说自身往往需要先投身到现实中。 “木桩上的纸条上只写着‘十人到齐之后……’”,叙述者不断重复的“十人到齐之后……”的关键词,终于还是在最后登场了。登场的九人已经全部死亡,那么第十个人,就是读者,最初就已经登场的第十个人。十人到齐之后,那么作为第十个人的你,应该做的也就很明显了,这就是“十人到齐之后……”的纸条的意思。 “十人到齐之后……紧接着的话应该是,‘意味着你的死亡。’” 在我无意间说出口的瞬间,马上意识到这话有多么可怕。逼读者自杀的小说,以此为蓝本,实施的连环杀人计划。接下来的就是“真的就没有别人了吗?” 后动君说出小说名字的一瞬间,电话铃响起来了。 5 那个人手里拿着烛台,慢慢接近“秘密的房间”。 ——冰室流侃的书房。 那人在想——犯人究竟制定了怎样的计划呢?这次的事件姑且不论,但是犯人有一个回避不了的问题。 就是,如何一直不让“秘密的房间”被发现。比如,谁在不经意间摔倒了,撞在了房间的墙壁上等等的事件,而且犯人本身可能为了隐藏住房间也煞费苦心。 并且,“秘密的房间”的入口应该就在冰室流侃的书房里。 “正是因为这里是最初发现尸体的地方,所以才最容易被忽视……” 那个人一边想着,一边推开了房门。 “啊?” 不禁大吃一惊。在进门左手的沙发上,发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物体。 一个闭着双眼好像熟睡的少女——但是,从垂落在地上的左手腕上的伤痕看,很明显,她已经死去了。 在煞白的手的前方,放着刚才的手机。他拿起手机,拨通了电话。 6 “太好了,总算接通了。“ 是个男人的声音。但是,很难区别是泽木还是远峰老师。 “电池已经显示没电了,我还担心已经接不通了。” “怎么,发生什么事了吗?” “对……” “……被杀害了……连她也……这个电话在旁边……” 声音时断时续,后动君再拨电话回去的时候,已经接不通了。对方的手机已经完全没电了。 “现在形势紧急,必须马上去救援。” 后动君动身向停车场走去。监禁的场所还没有确定,究竟应该去什么地方呢? “她被杀害了,然而在幸存者中只剩野野原凉子一个女性,她究竟是不是犯人呢?” 后动君转过身,气愤地对我说:“犯人是谁都无所谓,以后再考虑这些问题。现在要尽可能的多救一条命。“说着,就钻进了车里。 7 他把没电的电话放在地板上,离开了那里。看到她的尸体,他也很难过,但是还有一件事引起了他更大的兴趣。 那是他一进入房间,就注意到的。可以说她的尸体,不过是前往最初的目的地途中偶然发现的。 他的目的地——吸引他兴趣的东西——放在窗边的书桌。如果记得没错的话,桌子前面应该坐着个人。刚才之前,没有坐人的椅子上面,现在却坐着一个人。 他慢慢走过去,不知那人是死是活,绕到他的身后,打算看清他低垂下去的脸。冰室流侃的尸体去而复返的想法,是不合理的。他感到有些心惊胆颤。 他轻轻抬起那人的下颚,头部后仰过去,是死人特有的弯度。那人的面容暴露出来…… “原来……” 和他预想的老人的脸相同,他瘫倒在了地上。 扶在地板接缝处的手指,感到丝丝凉风。掀开地板,通往地下的出口展现在眼前。 他走下通往“秘密的房间”的楼梯。 “这间房子里除我之外只剩下一个生存者了……” 虽然不愿那么想,那人就是真正的罪犯无疑。这时,脚被什么东西绊住了。如果那人就藏在地下室里的话,很可能来袭击自己。大家一直寻找密室的位置,不知道敌人隐藏在哪里。 他手拿着烛台,向地下望去。除了飞扬的尘土,看不到别的东西。他屏住呼吸,试图观察可能躲藏在楼下的人的动静。 “我知道你就是罪犯。” 他想先发制人,然而过了很久,仍然没有动静。 他决心走下台阶。 眼前有一个人的身影。这个被认为是罪犯的人,就横躺在面前。 和书房中相同,有一个沙发。和书房中的少女一样,左手腕下垂。只有一点不同,少女的刀痕在手腕上,而地下室中的男人在心脏的位置。可能因为刀还插在里面,胸口只被染红了一小片。 “怎么会……” 他的神经接近崩溃。不管怎么冷静地考虑,这间房间里应该不会有人。 “除自己以外的所有人都被杀害了……” 他很清楚自己不是罪犯,有生以来从没杀过一个人。但是在目前的情况下,如果自己不是罪犯的话,眼前的情况无法解释。 “哦……” 一个想法在脑中闪现,再重新确认一次所有人的死亡。 8 “咱们究竟去哪里呢?” 我问已经坐在驾驶席上,开始发动汽车的后动君。 “不知道,从鸣海君漂过来的情况看,另一个流冰馆应该在沿河的位置。” 在没有任何胜算的前提下行动,后动君也一反常态,失去了应有的冷静。 就在这时—— “如果是另一个流冰馆的位置的话,我想已经清楚了。” 从座席后面传来了大前田的声音,已经半天没露面的他,一直呆在车里,研究铺在后排座位上的三张流冰馆的设计图。 就在这时,飞岛君闯进来。 “鸣海君电话信号的发出地点已经查明了。”说着,他伸出双手,“就在这里。鸣海君就是从流冰馆打出的电话。” 9 “结果还是,所有人都死了。” 只剩地下室里的“他”。 他鼓起勇气,又一次走进地下室。 相当于地下室大门的地板,挂在衣服上,也被拽了下去。也就是在他下到地下室的同时,门也随着关闭了。蜡烛的火苗随着风不停地摆动。 虽然没有完全被黑暗包围,但是摇动的火影显得更加恐怖。借着火光,他环绕一周,这时才注意到,架子上放着几只玻璃瓶。没有标签,但是很容易推测出其中的物品。 “难道这就是电话中所说的毒药吗?” 接着他发现了犯人设下的圈套,黑暗的角落里放着一张桌子,上面有一张纸,旁边预备着一把椅子,椅子上方,一根绳子从屋顶的位置垂下来。 他迅速看到了纸上的字。上面写着十个人的名字,除自己以外的人名旁边,全被打上了×。 一切都清楚了。 犯人已经死了。犯人自杀之后,希望他能完成这张表上的内容。不再有恐怖,但并不是因为犯人已经离开人世的原因。 “多么完美的结局呀,罪犯先生。” 他微微一笑,坐在地板上。 “蜡烛马上就要熄灭……不知救援何时能到……警察找不到这里……大家都已经死亡……所有的准备已经就绪……” 他从黑暗中站起身,走到横躺着的那个男人的身旁。 “‘他’就要死去。确认了所有的事情后死去,估计不会得到惩罚。”他对犯人说。 “‘他’不是真正的罪犯。虽说是最后发现的尸体,但不一定是最后死去。如果自杀,可以选择割腕的方式,不可能这么漂亮地把刀插入胸膛。” 他说出了这不知是轻蔑还是称赞的语言,确认了最后的死亡。 10 后动君马上向流冰馆跑去,鸣海君紧跟其后。 “后动君,别莽撞。我们应该和县警署取得联系……” 不知是没听到,还是来不及,后动君头也不回,打开了流冰馆的大门。 拿起装饰在走廊里的一把斧子——另一把已经在砍人头时被使用,被警方拿走——后动君拿起另外一把。 两手抱着斧子,跑上二楼的台阶。我们追上的时候,后动君已经站在那间房间里。 “这里就是入口,这个房间就是分割两个流冰馆的‘难启之门’。” 11 “他”摸了摸他的脉搏。手腕的脉搏,脖颈的脉搏,最后把手伸到那人的鼻子前。 “确定无疑,已经死亡。” 他确认了胸口插刀的人的死亡之后,走到了屋子的深处。 好像听到了有声音,但是,现在他对于将要做的事情,不再犹豫。踩在房间深处,已经预备好的椅子上,头钻进绳套里,这是他最后要做的事情。 他用记号笔在自己的名字前也打上×。 “一切都结束了。”他微笑着说。 这时—— “有人吗?” 和声音的同时,对面的墙被砸开了。刺眼的光线射了进来。一个四方脸,戴眼镜的男人伸进头来。 “得救了……”说着,他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从陌生的那人身后,走出一张熟悉的面孔, “泽木君,没事吧?” 是鸣海雄一郎的声音。 第十五章 被发现的现场 1 突入另一个流冰馆的我们立刻把泽木秘书保护起来。 把其后的调查取证工作交给其他警察的飞岛警官一直不离我们的左右。后动君和鸣海君不在,这里只剩下我和大前田君。 我们现在就在“真流冰馆”的二层的一个房间里。和图上显示的“密室”仅有一墙之隔。墙上有刚才后动君砸开的大洞,里面是泽木准备上吊的房间。也就是说,“真流冰馆”和“伪流冰馆”同在一个建筑物中,不过一墙之隔。 就像几个小时前,后动君在停车场做的那样,他把1、2层的图纸重叠起来。 “于是,我想既然两个流冰馆的格局完全相同,那么既然一个有地下室,那么另外一个也会有——” 大前田君抬起头。 “当时,为了休息一下眼睛,我走出车去看看外面的景色。在分隔停车场和流冰馆的高大篱笆墙的对面,能看到尖耸的屋顶。我想起了最初到达流冰馆时的情景。尖耸的屋顶制造出直冲云霄的效果——虽然这是哥特式建筑的风格,但是高得有些夸张。 “再走远些看……篱笆墙把1、2层的建筑都遮住了,这时我才注意到不单单是屋顶的建筑效果。 “流冰馆实际就是三层结构——能够被发现只不过是个时间的问题。于是,我马上知道了地下室的存在问题。3层的地下,当然是2层的部分。流冰馆的2层,有一个未被使用的——而且从2层无法进入的空间。” “难道两个空间共处一处?我们所在的‘真流冰馆’2层的这个房间和‘伪流冰馆’的地下室只有一墙之隔。在被监禁的人看来的地下室,其实就是我们所处的2层的位置。”飞岛警官插着手说。 “在我看来,应该还有机关。我们现在是破墙而入,但是从‘真流冰馆’应该有通往3层的正式的入口……如果按图上画的,没有其他的房间或者出路的话,惟一的线索就只剩下电梯了。” 大前田君说着,转身对着刚才墙上的窟窿的地方。从那里沿着陡峭的楼梯上去可以通往3楼。 2 就在大前田君踌躇满志的时候,有一个人却丧失了活力。 “只剩一个人了吗?”后动君呆呆地坐在地板上。 “振作起来,后动君!我们……不,后动君已经尽力了。如果后动君这样的话,连我们都没精神了。咱们得留足干劲儿,把罪犯的恶行暴露在青天白日之下。”鸣海君说道。他刚刚看完野野原凉子的惨状,几个小时前还约好给他吹笛子听的女孩子已经离开了人世。遭遇了这种场面的鸣海君勉强克制住自己的悲伤,鼓励后动君。 “是吗,我们可能也只能做到这些了吧。” “振作起来,后动君。”一向温柔的小咲,此时的声音格外的有力,“你是我所祟拜的男人,不能这么脆弱。”尽管语气强硬,但是仍然能够感受到其中的温暖。 “我看到了。” 小咲的声音又温柔起来,双手放在胸前,闭上眼睛,好像在演戏:“傍晚,后动君和我,鸣海君和大前田君,还有广美和翔君,我们坐在车上说着笑着,约定明天在大学的研究室里见……” 这不是预言,我闭上眼睛,也可以想像到这种场景。 “后动君,快点把问题解决。”小咲就说了这些,离开了,留下了淡淡的体香。 “后动君,对不起了!”飞岛警官深深低下头,“如果不是我一定要你们留下的话……你就不会遭遇这样的场面了。” “和那没关系。”以前的后动君终于又回来了,“我之前也在电话中和被囚禁的众人交谈过。即使鸣海更早些平安归来的话,我也会留在这里,和现在做相同的事情。我不会因为不关自己的事,就袖手旁观的。”说着,后动君走上通往3楼的台阶。 “那些海上搜寻的警察回来后,一定会把我们赶走的。因此我们现在要尽快搜查。” 后动君立刻走到书房的桌子旁。 3 坐在椅子上的老人已经死亡了。 “哎?电话里不是报告冰室流侃的尸体已经消失了吗,怎么还在这里?”我说道。 后动君补充说:“这和录像里冰室的印象不一样,首先,有头发。” “这不是寒川嘛!”鸣海君手指老人的尸体说道,“昨天的确是冰室的尸体坐在这里。怎么变成寒川了呢?而且,这件衣服也是冰室的。” “鸣海君失踪的一段时间内,冰室的尸体曾经一度消失。”我只说出了自己知道的事实,至于为什么消失,怎么又变成了别人的尸体,当然,我不能解释。 “赶紧,去厕所看看!”后动君说。 因为和流冰馆的格局相同,所以不会迷路,只是必须带着手电筒,非常麻烦。 “等等!”由井从楼下探出身来。 “这不是女孩子家看到的东西,在外边等着吧!”鸣海君让她回去。还以为她一定会反抗,可是却格外老实。 “知道了,侦探大哥。”由井笑着招手示意鸣海走过来。鸣海极不情愿地走过去,看着趴在地面上楼梯口的由井,她的头恰好露出来,就好像刚刚从窝里出来观察四周的小动物。 “把这个借给你。” 小动物说着,把头盔戴在了鸣海君的脑袋上。那是和我一起去地下室探险时戴的前面带着灯的白色头盔。 “加油啊,名侦探!” 讲究仪表的鸣海君,如果在平时的话,一定会拒绝这份馈赠,但是现在却无言地接受了。可能是因为害羞,他没说话直接站起身走回去了。 由井对着他的背影喊道:“千万别拖后动君的后腿!” 鸣海君没有回头,暗自笑了一下。 4 厕所里还有另外一具烧焦的老人的尸体。就像在电话中听到的一样,脸部扎进马桶里,被烧焦到已经无法辨认。 “这个才是冰室流侃吧。”后动君说道。 “在‘伪流冰馆’中只有两位老人,最初死的是冰室流侃,这是不争的事实。那么,接着发现的老人的尸体,就一定是寒川英明——人们一般都会这样想。” “反过来想的话,就是寒川制造了自己的尸体,然后隐身起来。” 鸣海君说出了奇异的推理。揭示了消失的尸体和尸体被掉包的谜底。 “故意更换两个人的衣服也正是因为这一点。” “也就是说,寒川是真正的罪犯?把冰室流侃的尸体放进厕所,销毁他的面容,为了掩盖秃头的事实,还特意用汽油烧掉了头皮。杀死了远峰老师和野野原凉子之后,坐在书房的椅子上自杀。为了不被人发现自己是真正的罪犯,存心不杀死泽木,诱导他自杀。” “翔君,你的推论好像合情合理,其实恰好中了犯人的圈套。” “如果仅凭这个尸体就能让大家认为他是自杀的话,那么他也太低估我们了。” “怎么?” “你是说是寒川以外的真正的犯人的所为?” “给你看个证据吧。”鸣海君又一次把我带到了地下室。 5 下了楼梯,旁边的架子上摆着4个玻璃瓶。 “架子上虽然落满了尘土,但是玻璃瓶却一尘不染。”鸣海君调整了探照灯的位置,灯光落在褐色的透明玻璃瓶上。和平时学校里装化学试剂的玻璃瓶没有太大区别,只是少了瓶上的标签,“翔君,你的化学知识怎么样?” “没有实践过,只是懂得一点点。一点点从推理小说中得到的知识。” “那么你就来分辨一下里面的东西吧。” 有一个瓶子是一目了然的,里面装着胶囊——是氰酸物质。 第二个是——打开瓶盖,一股呛人的气味冲入鼻腔。 “这是液体尼古丁。” 有了刚才的教训,我用手扇闻第三个瓶子。 “多亏我注意了,甜甜的气味应该是氯仿。” 我得意地看着鸣海君和后动君,两个人都赞许地点点头。我把第四个瓶子拿近,看到了里面的东西。 “最后这个肯定是汽油无疑。” 从三仓井端午那里买到的就是这4样东西。汽油特有的刺激性气味。 我骄傲地看着鸣海君,他皱皱眉头说:“没错,不过只可惜你不是犯人。” 那是当然,又怎么样呢? “没有贴着标签的完全相同的玻璃瓶,3瓶是液体。先不论是否有化学知识,寒川是怎么区分它们的呢?” “寒川是‘隔壁的房间’的推理小说组的成员,所以也应该具备这些常识。” “那么我问你,按照翔君的推理,寒川是用汽油烧掉冰室的尸体,那么他是如何从3个瓶子中,找出汽油来的呢?” “我想起来了。” “寒川英明患有嗅觉失灵症。” 我两手抱头,甘拜下风。 “这些都是罪犯的把戏,为了制造是‘寒川布置的厕所现场’的假相。” 我在接受这种观点的同时,仍然持怀疑态度。 “那么为什么呢?不这样做,直接杀掉不就行了吗?” “这样做,对于犯人是很有好处的。” 我却不这么认为。 “如果被识破的话,大家一定会认为‘寒川还活着,躲在什么地方’。” “那样的话,原本半信半疑的‘密室’的存在也就昭然若揭了。” 的确如此……我不得不承认。 “那么,这就好像在说,请去寻找‘密室’吧。” “是啊,这正是犯人所期望的。通过引导大家去寻找‘密室’以分散众人。” “……” “在杀人时,犯人最伤脑筋的就是,如何让每个人都单独行动。抱歉,二本松君,因为我想知道你的推理结果,所以一直没有告诉你。”后动君低头致歉,“因为你喜欢推理小说,所以具备一定的推理能力。我想知道一个推理小说迷的判断和罪犯的计谋之间的接近程度。罪犯原本就是计划让被困在里面的那个叫做头木保的少年来充当推理判断的角色的。” 我被当成了实验品。 “那么你对结果满意吗?”我有点失望地说。 “可能我还得看你接下来更加积极的表现哦。”后动君说得有些残酷,我似乎被当作了一颗被舍弃的棋子。 “加油啊,翔君,让我和后动君都见识一下你的厉害!” 鸣海君用鼓励的口吻说。不知不觉中,我已经能和后动君相提并论…… 6 我来到密室之后,就开始了现场勘察。 首先是横在沙发上的远峰老师,刀子深深插入心脏的位置。 “虽然刀子和木剑有所区别,但很明显是效仿了故事中的情节。” “‘真的就没有别人了吗’中的第九个人的场景。”鸣海君说道。 凶器的不同,给犯人带来了幸运。如果以木剑穿心的话,定会大量失血,刀子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起到止血栓的作用,所以并没有流出大量的血。 后动君托起远峰老师的左手,从胸部流出的鲜血一直流到指尖,但是并没有从指尖滴到地板上。 “只有食指上沾上尘土,说明凭借临死前的余力,指尖曾经触到地板。” 我也学着后动君的样子,观察了一下。的确,尽管血流到了大拇指、食指、中指,但是只有食指上有尘土。最长的中指却很干净。 “你可以自己试试,伸出食指,那么中指和无名指会自然弯向内侧。” 正如鸣海君所说,如果手自然下垂的话,食指和中指几乎同时触及地面,当然也不排除有人食指特别长的情况。 “你最初就知道这件事了吗?”我尊敬地问鸣海。 “我一直在思考,如果有疑问,就必须考虑是怎么造成这样的结果的,事实是不容争辩的,但是需要考虑的是所谓的常识是否符合实际。” 名侦探得意地说。 7 我们走到屋子的里面,是泽木在上吊前被救出的地方。 绳子挂在房梁上,绳子打出的结,和经常在电视、漫画上看到的相同。下面准备好当作踏板的椅子,只要头钻进绳套,把椅子踢开,就可以漂亮地死去。不用说,是效仿第十个人的死法。 “除此之外,还准备了……” 鸣海看到桌子上放着一张纸,上面排列着10个人的名字。 李冈智里 和流石 冰室流侃 青山雅代 中尾美玲 鸣海雄一郎 寒川英明 野野原凉子 远峰幸彦 泽木翔 名字上全部都打上了х。 “是不是每杀一个人就打上一个х呢?”我向鸣海君确认道,他马上说出了自己的不同的意见。 “这正是制造的假象,是为了逼泽木自杀做准备。”鸣海君断言道,“我虽然没被杀,但是名字也被打上了х,这是为了让不明真相的泽木君认为我已经死去的心理战术。” “但是х的大小各不相同,如果是一次画上去的话……” “那不过是一个小的伎俩而已,否则就会有被人发觉的危险。” 泽木君已经证实,发现这张纸的时候,除了自己名字以外,已经全部被打上х,于是他把自己的名字打上了х。 “最后的笔的粗细不同,是因为他用了这一端的缘故吧。” 我拿起横放在纸上的记号笔,是可以粗细两头使用的那种。 “犯人全部是用细的这端写上去,泽木君使用了相反的一端。” 大家似乎对这个并非推理的结论没有意义。令人惊奇的发现此起彼伏,事情很难按照希望进行。 8 接着我开始在书房里采集证据。于是来到野野原凉子的尸体旁边。 这次,不是在胸部,而是左手手腕留下了很大的伤口,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书中的“第七个人”的场景。野野原凉子的尸骸酷似故事中第二天早上被袭击身亡的少女。 在地板上有可能被当作凶器的刀片,上面还附着一种除鲜血以外的物质。 “这是在刀尖上蘸上尼古丁之后杀人的。” 后动君判断那种褐色的粘稠液体为尼古丁。 “和远峰老师相比,流的血更多,但是作为割脉自杀,出血量不算很多……” 鸣海君冷静地看了她的手腕,此时的他该有多么的坚强! 一瞬间我有些失声。鸣海君的心情一定不平静。他在哭泣,尽管在黑暗中看不真切。没有眼泪,是男人的哭泣。 “这是你的手机?”飞岛刑警问道。贴着鸣海君名字标签的手机放在尸体旁,“作为证据,先得交给警方。之后,你希望返还吗?”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留个纪念。” 尽管我是局外人,但是能够推测出事后警察一定会把手机归还。 9 接着是在桌子旁的寒川的尸体。正要走过去时,我被什么东西拌了一下。掏出手电看时,原来是一个红色的小塑料桶。 就在我准备扶起的时候,不禁一惊,那是一个黄色小桶,经常在画水彩画时测笔用,问题在于它的颜色。里面是红色,而且怎么看都不像是红色的原料。 “血!”我大声叫起来。 “是用来装割下人头时流出的血的吧。”后动君平静地说,“血迹一直从玄关延伸到栈桥,这就是犯人为了留下血迹使用的。” 听了后动君的话,我这时才觉得自己有些大惊小怪。 “现在要注意的是,可能氰酸撒到了外面。”说着,后动君把视线转移到桌子的位置。这时,我看到有两粒胶囊样的物质滚落在地上,旁边有白色的粉末,不知是尘土还是氰酸,但最好是不碰为妙。 “这恐怕正是为了制造自杀场景的良苦用心吧。”鸣海君看着胶囊说道。 “为了杀死被氯仿熏晕的寒川君,谁都会这么做的。”后动君的评价很严厉。 “那么这和最初冰室流侃的死亡条件应该相同吧。”我说道,“虽然后动君说一定要有人收拾用过的水杯,如果这样的话,就不需要水杯了。” “也许吧,但是需要有人收拾胶囊的残骸,事情是一样的。”后动君不动声色地说道。 “如果是胶囊的话,小到很难被发现。如果落在地板的接缝处,很难被找到。” “不信你可以试一试,胶囊的残骸是很难被发现的。”后动君走到窗边说,“事情渐渐清楚了。冰室流侃最终不是自杀,也不是在有人帮助下的自杀。他是被真正的犯人杀害的。不清楚这点的话,就很难看清事情的轮廓。” “那么后动君认为冰室和罪犯是共同犯罪呢?还是罪犯的单独犯罪?”鸣海第一次有了不同意见。 “是动机。可以想像,冰室不具备犯罪的动机。”后动君只说了这些。一般的侦探都会说,虽然不明动机,却可以确定犯罪的手段。 “如果是自杀的话,又是出于什么理由呢?因为孙女的死而痛心,没有了活下去的意义……那样的话,就不会等上一年的时间。如果仅把死因都归在无视那张‘救命’纸条的推理小组成员和在场的远峰老师和泽木身上,而不考虑自己亲手修建的密室和防火设施的话,这种考虑是很难理解的。” “所以在复仇之后,选择自杀……” “如果他留到最后选择自杀,是合情合理的。那么为什么要在之前死去呢?” “‘真的就没有别人了吗?’”鸣海君答道,“翔君,那篇故事里的惯用手段是什么?制造死亡的假象,在暗地里实施杀人。和囚禁者中的一人合作,制造死亡的证言。” “对。接着再杀掉知情人,这样就没有人知道罪犯的阴谋。这是一般采取的方式。” “这次的事件恰好相反。也就是,真正的罪犯把复仇的心理根植于冰室流侃。计划自己首先死去,之后至于圈外,实施杀人计划。冰室按照他的计划,把复仇对象集中起来,购买毒药等等。一切可能露出马脚的计划,全部由冰室来完成。而犯人自己充当客人,首先把冰室杀掉。” “我也是这么认为。”后动君说道。结果,两个侦探达成了统一的意见。因为事实真相就只有一个。 “从某种程度上说,冰室流侃并非同犯,从最初就遭遇了被杀害的命运。对于犯人来说,这原本就在计划之中,因为他对于冰室和推理小组中的成员相比,怀有更深的仇恨。” 也就是说,犯人对于冰室凉香有很深的感情。父母、恋人、朋友……名侦探正因为并非其本人,所以很难理解这种感情。尤其恋人和朋友的关系,可能没有在表面显现出来,所以很难分析出动机。 “那么,我们是否可以从密室的构造出发分析呢?”正如所料,鸣海君更换了分析问题的角度。 “是啊。” 后动君敲敲窗户。可能是因为太黑暗,刚才一直没有注意到,原来窗户上没有玻璃,铁板是从里面钉上去的,所以无法打开。即使能打开,因为是3层,不可能从这里跳下去,所以也没有意义。 “我想大前田君很快会想出办法的。”说着,从刚才的窗户中露出了光亮。如同帷幕渐渐被揭开一样,逐渐看到了外面的景色。 “铁板抬起来了。”我随口说出看到的事情。 “不对,二本松君,恰好相反。”——看起来的事实遭到了否定——“不是铁板抬起来了,而是窗户下降了。我们正在朝地面的方向下降。” 10 “这个建筑的整体可以看作是一个大的电梯箱。” 大前田君解释道。感到最惊奇的自然是我,但我发现后动君和鸣海君也在认真地听着。 “当然从1层到3层,内部的结构是彼此相连移动的。关键的装置在电梯间里面。由井和翔君从1层下到地下室的时候,本来下面已经没有楼层了,但是当按向下的楼层时,还是下降到了地下一层。” 确实如此。 “相反,当后动君按向上的按钮时,却没有上升到实际存在的2层,而是停在原地不动。于是,我想,1层的电梯是为了前往地下室,2层的电梯是为了前往3层而设计的。” “什么意思,电梯不就一部吗?”飞岛警官问道。 “一般的电梯是这样的,但是这里的不同。分成1、2层两个部分。简单地说,在1层电梯的上方,还有一个电梯间。” “两个电梯间?” “所以不能从1层上到2层,因为上面有东西挡着。” “但是,电梯都是靠轮轴拉动的,如果上面有障碍物的话,就没有安装链条的空间了。” 纸的效果,与难以区分白天和夜晚一样。最初来到这里的时候,就觉得窗户特别小,也是出于这种考虑的缘故。” “同样的考虑在院子中也有体现。”后动君说道,“尽量保持简洁,种上四季常青的松树。如果是樱花的话,随着季节的变化会带来很大的景观上的变化。而且,故意把篱笆墙修得很高,这样就不会看到停车场。” “是啊,否则的话原本停在车场里的车也许突然就不见了。” “啊!” 我想起来了。我一个人走进客厅去那录像带的时候,从窗户望去,外面空无一人。而出去的时候,由井就站在窗户前面。她说一直站在那里,看到窗帘一直挂着。如果当时,我相信她的话,再深究其中的原因的话,估计早就可以知道事情的真相了。 “请等一下。”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下雪或者下雨的时候怎么办呢?尽管窗纸颜色很暗,不能辨认外面的景物,但是至少是能看出天气的。” “没有必要在天气上做手脚。”鸣海君说道,“现在的天气预报都比较准确。只要提前一段时期知道天气的变化的可能性,是可以把计划延期进行的。” “更让设计者费心的是玄关大门的设计。”大前田君接着说,“大门是左右对开的两扇门,不能设计成两层,所以开合的部分仅在外层。2层本来就是墙壁,不存在问题,但是必须要解决1层和3层的出口问题。” “3层也有玄关大门吗?“我问道,听了刚才的说明,我已经知道了要达到3层,只要乘坐电梯就可以。但是,我仍然认为没有在3层开门的必要。 “翔君,3层的门并不是特别建造的。”大前田君说,“玄关大门在流冰馆的外壳只有一个。内部是……从1层到3层既没有墙壁也没有大门的构造。玄关的大门就好像是隧道通往外界的出口。” “我能理解这个构造,但是仍然觉得没有必要在3层设大门。” “这可能和冰室的游戏心理有关系。” “为了推理小说活动而不惜重金的冰室,很可能制造些让众人吃惊的花样。” 说得也是,流冰馆的实质原本不是作为杀人的舞台,只是被罪犯利用而已。 “那么这里的问题就是3层降到1层的玄关口的问题。” 看到我可以接受,大前田君接着解释道。 “1层地板的深度按照可以下降到地下2层的深度来计算。如果是窗户的位置的话,可以一直看到窗外的景物,但是玄关大门入口的位置却不同。也就是说,在流冰馆的内壁,设计了一个无法开启的大门的形象。大小和材质都与真正的大门完全相同。” 我又回想起几个小时前的经历。还是一个人潜到客厅的时候,曾经一度打不开玄关的大门。过了一会儿,又轻易地打开了。当时,我以为是内外同时转动门把手,力量相抵的原因,其实不尽然……当时一定是犯人在操纵电梯,如果当时一个被监禁的人站在大门前的话,那么很容易从里面出去。想到这里,我不禁产生疑问——犯人为什么会冒那么大的风险呢? “二本松君一定在想,犯人为什么会那样冒险去做呢?”后动君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可能那时候犯人正在把鸣海君放出去。” 的确,我出去不久,就有电话打过来,说鸣海君不见了。 “但是,从哪里呢?我们站在大门口,窗户又都是封闭的。”说着,我注意到——“难道是这里!”我看到刺眼的阳光照进窗子,“从书房的窗户……只有这里没有铁板。” 伸出头去看,下面就是一条小河。 被河堤截住的静止的河流,只要把昏迷中身穿救生衣的鸣海君放下去就可以了。 我们发现鸣海君的地方就在不远的拐弯处。当时因为开堤放水,所以鸣海君跟着漂到了河口。 “不知是否注意到?”飞岛警官问道,“即使坐小电梯的时候,还会有明显的升降的感觉,更何况这么大的电梯?” “恰恰相反。”大前田君胸有成竹地说,“正是因为小电梯,感觉才明显。大电梯反而不易察觉。” “即便是极小的晃动呢?” “当然,一定程度的晃动无法避免。”后动君说道。 “如果没有乘坐电梯的意识,那么很少有人去留意感觉地板的升降。即使有极小的感觉,可能认为是地震或者自己的心理或者身体原因。” 我听了后动君的解释,颇有同感。因为自己在单独去客厅的时候,就有过这种感受。 “但是,要带动这么大的建筑,起重机必须相当有力。如果是两层建筑的话,确实很高,但是三层的话,高度很有限。起重机的相关部件应该放在哪呢?”飞岛半怀疑地说。 “各个部件分散设置在各个部位,和一般的四角型的电梯不同,如果不在多点安装的话,很难保持平衡。”大前田君再次解释道。 “但还是不能解决高度不够的问题呀。” “建筑的整体没有必要很高,只要保证起重机的最高点吊在高处就可以。” “尖顶的地方,流冰馆的最突出处。”我回答。 “没错,这就是隐藏在哥特式建筑中的机关。”大前田君对于哥特式的建筑大加赞赏。 “不过,如果电梯出了故障,留在3层,或者处于地下1, 2层的人出不来怎么办呢?” “所以,这也就是密室存在的理由。” “那间密室——3层下的‘地下室’的本来使用目的……这次是为罪犯的计划所利用,原本是连接2、3层的通道。正如后动君所说的,如果出现了紧急情况,可以凿开墙壁。而且在1层和3层的楼道中都备有斧头。” 这时的大前田君显得威风凛凛。 “让我感到奇怪的是,至今为止,被囚禁的人中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机关的所在,操纵电梯。”鸣海君抱着手臂说道,“难道操作电梯,需要非常复杂的技术吗?” “操作本身是很简单的,只要按向上的按钮就可以。” “我尝试过,没什么。”后动君说。 “只是按下按钮之后,如果不做特定事情的话,电梯是不会动的。是一个乘电梯的人决不会做的事情……” “什么事?很困难吗?” 我们向电梯间走去。 大前田君走了进去,好像为了说明问题,开着门按下了向下的三角按钮。 灯亮了。 “我也是这么做的。”后动君说。当时,电梯为什么没有动呢? “当时的门是关着的吧?”大前田君说着,走出了电梯间,关上了电梯间外层的木门。 “怎么,不坐电梯了吗?”飞岛警官问道。大前田君没有回答,径直走到书房。书房一片漆黑,刚才满屋的阳光不见了。 也就是说—— “我们已经在3层?” 对于我的问题,大前田君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第十六章 谁是双胞胎之一 1 为了找个亮一些的地方,我们从3层下到1层。 除了书房以外的房间全部钉着铁板,所以,即使在1层,其他的房间也很暗。于是我们集中到惟一一个可以采集自然光的地方。 “我先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鸣海君首先开口,“刚才在讨论寒川身体掉包的问题时,谜团已经有了一些答案,但是我想从头说起。” 鸣侦探开始登场了。 “犯人就是……野野原凉子。” 我异常吃惊。不仅因为野野原凉子是犯人,更因为这话不是从后动君口中,而是从鸣海君口中说出。怎么会这样?刚才鸣海君不是还在为她哭泣吗? “坦白地讲,我只和她共处了几个小时,对于她也有好感。正因为如此,才想由我来揭露她的所作所为。” 鸣海君这么说着。他的心情我可以理解。 “杀死李冈智里和出租司机把头砍下运到这里的,以及把因吸入氯仿而昏迷的众人运到这里的是凉子和冰室流侃的所为。在他们是同犯这一点上,无可否认。虽然只是年轻的少女和年弱的老人,但是刚才通过大前田君的介绍,我们已经知道,转移众人根本不需要费很大力气。两个人可以先把众人拖到门外,再把3层降到1层,之后再拖进相同的房间。同时,把头木保连同快艇,一起拖到海里。因为他一年前没有看‘救命’的纸条,如果没有我的意外参加的话,他可能会被留在‘真流冰馆’里。” 之前并没有做任何商量,鸣海君说的却和几个小时前后动君对我说的一模一样。看来对于“联络角色”的考虑上,两个人的观点是一致的。真不愧是名侦探! “把大家运到3层后,割下两人的头颅。”说着,鸣海君手指书房角落里,刚才绊到我的小桶说,“其中一个人用这个桶采集血液,在从1层浴室到栈桥的路上一路留下血迹,另外一人从3层降到1层等候。然后,在3层留下血迹。” “为什么这么麻烦呢?”鸣海君问。 “很明显,是为了制造劫持到海上的假象。” “只为了这个目的的话,不至于把人头割下呀。” “为了告诉被囚禁的众人……为了表明死者的身份,只能割下头颅。因为这两个人和其他人素不相识,所以一并把可以证明身份的证件放在旁边。” “那么为什么要告诉大家两个人已经死了的事情呢?” “你千万不要忘记罪犯的最终目的——向和冰室凉香的死因有关的人复仇,把有关的人全部杀掉。”鸣海有些激动。 “全部都是为了迫使泽木自杀的目的,所有的工作都是为了让泽木觉得彻底绝望。当然,并不是说最初就计划让泽木作为最后一个人,在犯人的计划中,自己中途自杀,然后再迫使最后剩下的人自杀……” “为什么有那么做的必要呢?如果要复仇的话,先把众人全部杀掉,最后再自杀不是很好?如果犯人抱定了必死的决心的话,那样的方式会更加表明自己的动机。”飞岛警官仍然不肯罢休。 “她是不会这么做的!” 警官被鸣海君的气势压倒了。 考虑到了自己的家人。不管是什么样的理由,家族中出现一个杀人犯,都不是光彩的事情。不屈服于她人的凌辱,坚持自身正义的凉子……即便如此,世人的眼光也会毁坏她家的声誉。野野原凉子有一颗善良的心。” 这是和她同生患难几个小时中,鸣海君所体察到的。我没有资格妄加评论。既然他这么说,我也只好认为野野原君就是这样的人。 但是,鸣海君表现出的对于她的感情至此为止,他又回到了冷静的侦探的角色中。 “快艇漂流和留下到栈桥的血迹,都是为了把警察的注意力引向大海。冰室拥有几个无人岛的事实很容易被调查出来,考虑到警察可能会去那里搜查,于是让冰室提前在岛上建好流冰馆的模型。” “最初就能预见到这些?” “当然,警察到了那里,看到不过是一个模型,感到被戏弄,这些只不过是些小道具而已。如果不是后动君的提醒,飞岛警官,你恐怕也会被蒙骗的。” 真不愧是鸣海君。 “同样,在手机快没电的时候,她最后打了电话。泽木的电话打到一半,就因为没电中断了。这些都是为了切断和外界的联络,彻底打破泽木活下去的希望。” 的确,在最后一次联络中,野野原凉子谈到了多余的话——说起了笛子的事情,如果她是罪犯的话,那么电话的目的就在于拖延时间,耗费电量。那是被释放的鸣海君唯一一次和‘伪流冰馆’内部的通话,能够把他作为推理材料确实不简单。 “做好这些后,让泽木发现远峰老师的尸体,让所有人都已经死亡的恐怖氛围围绕着他,令他最终准备了上吊用的绳子。在旁边放上其他人的名字都被打上х的纸张。让一个正常人,神经崩溃——这就是她的目的。” 就在计划快成功的时候,我们破墙而入。 “尽管过程中有所省略,但没有什么疑点了。杀害冰室、寒川、远峰老师的方法都是最初用氯仿麻醉,之后用氰酸、尼古丁这些剧毒的毒药杀死。” “最后提一个问题可以吗?”飞岛警官举起手问,“野野原凉子究竟是冰室凉香的什么人?如果只是同学,只是一起受到欺负的朋友关系的话,不管关系有多亲近,我认为也不会实施这种大手笔的杀人计划。” “她们是血肉相连的手足。”鸣海君答道,“如果是双胞胎的话,怎么取名?凉香和凉子,难道不像一对吗?” “但是从照片上,看不出两人是双胞胎呀。” “不只有一卵双生的双胞胎。双卵双胞胎同时出生的话,也是同样年纪的姐妹。” “但是户籍上没有显示冰室凉香有双胞胎姐妹呀。” “那只是户籍上。实际上产婆说出生的时候是一对双胞胎。后来也许是过继给了别家。” “啊!” “我忘了一件事,现在才想起来。我在被关在地下室的时候,看到了墙上的字。在那个类似家谱的一大堆名字中的确有‘凉子’。” “怎么现在才说?”鸣海有些不满,但明显为自己的推论得到论证而得意。 “即便如此,还有小指的问题。野野原凉子的两手上的小指都是完好的。”总之,飞岛警官站在反对承认野野原凉子就是罪犯的立场上。 “没有小指的其实是冰室凉香。等到了河里尸体的检验结果出来之后,就可以见分晓。老板娘的证言中只是说,其中一个没有小指,之后就没再见过,只是听说死了。于是一般的推断都是没有小指的那个。” “实际可能没死吗?”飞岛警官尽管不服,似乎又不得不接受。 “不,凉香的十指也是健全的。”我说,“从去年的监视器的录像上看,她双手的小指没有任何缺失。” 因为鸣海没有看过那个录像,我有些得意。但是,鸣海却胸有成竹地提出反对意见。 “翔君,不要因为自己看过录像,就过早下结论。” “小指不单是指两手上的小指呀。”于是,鸣海接着解释。 “脚的……?” “是啊,老板娘只说少了小‘指’,并没有说是手还是脚。” 如果没加说明是脚的话,通常理解为手指。 看到我沉默不语,鸣海君转向后动君说:“怎么样,后动君?” 好像结束了自己的演讲的学生,最后加以总结一样。 2 “好吧,那么下面我就来说说吧。”后动君就像在学生的演讲中打瞌睡的教授,急忙说道。 “下面?已经结束了呀。” “如果野野原凉子是犯人的话,你心里好受吗?你不是对她有好感吗?给她这种不光彩的荣誉,她很可怜呀!” “你的意思是事实并非如此?” “事实是……犯人制造的表面的事实!”后动君手背在身后,“鸣海君说的大致的轮廓,我没有异议。所以,除了下面我更正的内容之外,只要把野野原凉子的部分替换成远峰老师就可以了。” “也就是说,远峰老师是凶手?” 难道是最初把我们带入到这个案件中的人? “刚才鸣海君的推理中最薄弱的一点就是,犯人是女高中生。不错,割头以及使用电梯转移众人,在冰室的协助下可以完成。问题是,杀死冰室以后呢?把电梯从3层降到2层,从里面锁上书房的门,然后从窗户跳出,再从大门进入,最后再回到3层。” 后动君一气呵成。 “问题是,对于一个女学生来说,不可能的是转移鸣海君。把昏迷的鸣海君从窗户送出,放到河里——这应该是男人的所为。还有,把冰室的尸体转移到厕所……其间,寒川也消失了,估计是被转移到了书房下面的密室。我觉得她不可能有那么大力气。” 确实,尽管可以在楼道中去拖动尸体,但是上下往返密室的台阶却很困难。尽管是老人的尸体,也非一个女高中生之所能。而且,尽管寒川的尸体死后还没有完全僵直,但是拖动时的重量可能会大于体重。 “如果她不是犯人的话,那么就只剩远峰老师了。犯罪的意图和过程和刚才鸣海君说的大致相同,省略不说。但是,远峰老师的高招就在于死在地下室。第三者在发现远峰的尸体之前,一定会路过书房,书房里有切腕的野野原凉子和饮鸩的冰室流侃,两具看上去是自杀而死的尸体。一般人都会认为,自杀者的其中一人应该是凶手。” “像远峰老师那样,刀插入胸口的方式……那种力量之强、意志之坚定的自杀很难相信。” “有道理。”飞岛说,“从我的工作中,看到过很多自杀场面。但是没有看到过那样死法的人。所以,能否说是他杀呢?偶尔刀子能插得很深,通常是咔嚓一下。其实,只要轻轻一下就好了,因为远峰老师的刀刃上肯定涂了液体尼古丁无疑。不能否定有可能靠一股猛力把刀子一直插到刀柄,但是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疑点。”飞岛警官并不忌讳,躺在了刚才野野原凉子横躺着的沙发上,“因为和地下室的沙发相同,就以它代替……”说着,飞岛做出右手拿刀的姿势,指着自己的心脏。 “这种姿势能死吗?”他抬了一下心脏上方的右手,“最后右手应该放在胸口,而他却是这种样子……”警官把右手放在后背和沙发的夹缝处,“就好像贴在身体侧面一样。” “相反,左手不是正常耷拉下来了吗……”后动君解释道,“是左手持刀刺向心脏,等待死亡。左手这边没有靠背,所以只能耷拉到地上……为了防止用力不够,在刀刃上涂上液体尼古丁。” “后动君,你的意思是说,远峰老师是左撇子。” 后动君立刻回答:“没错,远峰老师就是左撇子。鸣海君看到了吧,二本松君也是。” 我和鸣海面面相觑。 “想想看,那只熊!” 后动君本想征求我们的同意,我们一时没反应过来。 “怎么,你们已经忘了?由井雕的那只熊。” “啊?” 我想起了由井的恶作剧,却不知这和远峰老师是左撇子有什么关系。 “当时,门把手是不是向右转的?”后动君说道,“这是大前田君擅长的知识,我不好班门弄斧。门把手一般分为两大类。内侧和外侧联动和不联动两种。不联动的那种,即使从内侧握住把手,外面的人照样可以转动外侧的一端。我们研究室原来的就是这种。前天,大前田君更换的是联动的那种,内外由一根芯棒相连。” 说到这里,大前田君点点头。 “昨天,远峰老师来我们研究室的时候,熊的脸是向右转动的。” 我回想起来了。在我脖子向右转动时,熊的脸也同时右转。 “内侧向右转,说明外侧在向左转。 大家都现场模仿。我在头脑中想像着门把手的形象,用身体模仿它的转动。 “如果要向左转的话,必须用左手进行。” 这回大家分别进行左右手的尝试,确如后动君所说。 “昨天,远峰老师手里没有拿任何东西。” 我记得很真切。他双手放在身体前方,正规得像个准备相亲的小伙子。 “他是来委托我们办事的,所以来到门口,肯定会稍停一下,做好相应的心理准备。因为手里没拿东西,所以很可能用惯用的手去开门。” 很有道理。我尊敬地看着耐心讲解的后动君。 “还有问题吗?没有的话,分析就此结束。”后动君微微点点头。 “双胞胎呢?究竟在哪里登场了呢?”我问道,“难道根本没有登场?就像老板娘说的一样,可能早就已经死了?” “这次的事件里,如果没有另一个的登场的话,好像总觉得少了些角色……” 后动君也附和着我说道。的确,如果是双胞胎,必须和冰室凉香同年,现在登场的和她同年龄的女孩子只有两个,李冈智里和野野原凉子……这时,我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个念头。 “不一定都是一卵双生的双胞胎呀。”我借用了刚才鸣海君的台词,“如果是双卵的话,一男一女也是不稀奇的。” 我感到有些自豪。 “鸣海君,头木保也是高中三年级的学生吧?”我的记忆没错,如果冰室凉香还活着的话,也是高中三年级的学生。 “原来如此。” 后动君点点头,我心里很得意。 “推理小说迷,竟然会有这种不沾边的想法。” “无关痛痒的推理。” 后动君温和地说出了严厉的话。 “最初就被排除在事件之外的人,有关他的信息,只能起到混淆视听的作用,没有任何的帮助。” 想想也确实如此,在推理小说中,作者为了误导读者,会使用这种手段。但在实际中,不会有为这样的人物准备位置,我的发言,只是为了增加趣味性,而突发奇想。 我有些自责。 后动君拍拍我的肩膀说:“好了,我们走吧!” 第十七章 两种推理、一个犯人 1 就在我们要走出书房的时候,前面闪过一个人影。 “我刚才洗耳恭听了你们的谈话。” 是千叶县的刑警。我们有点后悔此时从3层下到1层,如果再在3层呆会儿的话,也许就不会碰到他了。就要走了,还要和这种讨厌的人谈话。 “不要以为这样就算你们赢了。”一个中年刑警代表说,“不要以为技高人一筹,没什么好得意的。你们那些推理,对于我们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也许吧。不去调查电话的通话记录,就莽撞地出海搜索。最后肯定会逮捕幸存的泽木君,指认他就是凶手。然后,在审讯进退维谷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凶手是另有其人。” 这些颇具讽刺意味的话出自飞岛警官之口。 “我们先告辞了。”后动君不改一向的绅士风度。 “等等。”刑警还是不肯放过我们,“已经叫来了出租车,你们坐车回去。昨天熬了一夜,自己驾驶出了交通事故,又得给我们找麻烦。” 瞬间,他好像有些难为情。 “英才早逝的话就太可惜了。” 我们吃惊地看着他。 “我不向你们道谢的。” “我们不需要。刚才的话,就已经足够了。” 后动君微施一礼,带着我们出了大门。 2 等在流冰馆外面的出租车的样子非常熟悉。 “城西交通。飞岛做得真棒呀。” 后动君夸奖道,由井跑过去:“我要和后动君坐在一起。” 这时,后动君已经坐在了后排的座位上。 “由井君,多亏了那个熊的门把手,事情才解决了!”后动君鼓励由井说,“正是因为那个,才知道远峰老师是左撇子。” “哎?远峰老师是左撇子?莫非当时写过什么字吗?” 我对由井这个离奇的回答报以苦笑。后动君对于这个答案,恐怕也是哭笑不得吧。这时,我才注意到后动君的表情突然改变了。 “等等,大家都下来。我们还不能回去。” 当时的表情就好像喝醉了酒一般,司机也皱皱眉:“到底怎么回事?已经走到这里了,好好坐着吧。” “你说什么!”可能是不满于司机的态度,后动君把身子探到前面,“什么叫走到这里?” “可能用词有些不当,但难道不是事实吗?” 司机并不屈服,后动君没有还口,而是拿起了计价器旁的驾驶证。 “只有你的是这么大的吗?” 司机说大家都一样,此时车已经停下了。 于是后动君叫来鸣海君问道:“你看看这个!你在电话里说的,工作证和这一样吗?” “不一样。” 还没等到鸣海君回答,后动君就跳下了车。 “失败!忘了检查浴室!” 于是再次冲向流冰馆,我们也急忙跟了进去。 3 后动君从浴室中走出来,环视大家一周。 “虽然已经很难辨认,但是无疑只有这样大小。” 他用两手的拇指和食指比出一个两张名片大小的长方形。 “工作证,一般就那么大吧。”鸣海君说。 “是啊,因为你说了是工作证,的确只有那么大。是我误认为是驾驶证了。” 我想起了在停车场时,和后动君一起观察出租车内部情况时的场景。当时,后动君说驾驶证不见了。我说不是发现和死者的人头在一起吗。当时,肯定是对后动君产生了误导。当时,我甚至还有点沾沾自喜。 “二本松君!” “对不起!”对于后动君的声音,我本能性的反应。 “带我去地下室,我要去看看你说的那些墙壁上的字。还有,飞岛君。你立刻去调查一下冰室流侃家族的户籍。那可能应该由千叶县警察局区调查……警察局只能调查普通的住民票,而且把每代人分开,没有我要的内容。” 4 后动君检查完毕地下室之后,又一口气跑上3楼。没有坐电梯,而是从二楼的楼梯爬上去。 “对不起,请让我再来调查一下事情的真相。” 他走进书房,微微点头示意。除了刚才的千叶县刑警之外,还有可能正在接受问讯的泽木。 “远峰老师是左撇子。”后动君好像在背诵警句,“远峰老师的左手……只有食指有尘土。” 刑警的目光集中过来,好像在说,那又如何?接着,后动君开始行动了。 “应该就在这屋里的什么地方。”说着,他钻进密室。拿出手电,趴在地上认真地寻找。 “有了!来,都过来看!” 后动君把灯光照在房间中央的桌脚的位置。 “好像写着什么。”刑警凑近说。 “是……‘犯人是野野原凉子’,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临死前的留言,远峰老师指出了犯人的名字。所以,食指上沾染了尘土。”后动君说道。 “死时……四肢无力时,如果一旦手指接触到地面的话,那么之后一定会留在地面上。死后僵直的发生非常迅速。食指一旦下垂,由于引力的作用,就不会再返回空中。也就是说,远峰老师手指的尘土,是死之前……被杀害之前,主动沾上的。所以,没有接触到地板的手指上会有尘土。” “不过,如果要留下犯人的名字的话,即使不那样做的话,只要用那个就可以了。”刑警说着,指了指房间里面的桌子,“那边有记号笔和写着全体人员姓名的纸,远峰老师只要在上面圈上犯人的名字就可以了。” “是啊。所以,我认为,当时,桌子上是没有笔的。”后动君说着自我认可地点点头,“纸也许最初就放在那里。至于笔可能是犯人作为道具后来放在那里的。否则的话,手指上的尘土无法解释。” “手指的尘土和记号笔,可不可以理解为,作为犯人的远峰老师为了扰乱思路的战略呢?”鸣海君说。 “不会,如果想扰乱搜查的思路的话,应该把临死时的留言写在更靠近身体的明显位置。”后动君站起身,“比如,在附近写下类似血书一样的东西。” “液体尼古丁是速效毒药,一旦血从伤口流出,来不及写字,人就会死亡。” “如果事前用别人的血写上去呢?” 后动君听到这里,僵持了一下。 “对呀,别人的血,我怎么忽视了这点了呢?” 5 “现在一切都清楚了。”后动君首先说道,“远峰老师临终留言,并没有指认出真正的犯人。远峰老师通过错误的推理,认定了一个错误的犯人。所以,才留下了这样的笔迹。” “那么这个笔迹岂不是没有意义了吗?” 刑警指出,后动君摇摇头。 “不,这个笔迹的确有很重要的意义。也就是,为什么远峰老师会认定野野原凉子是真正的犯人……这个理由是很重要的。”后动君恢复了往日的冷静,“换句话说,为什么认为‘还活着的泽木不是犯人’,而认为‘已经死去的野野原凉子是犯人’的理由。” “怎么解释呢?” 6 “只要想想为什么这个带着血的小桶在书房里,就可以看出犯人的圈套了。”后动君说道,“这个小桶是昨天晚上为了在地面上留下血迹时使用的。那么,为什么会到书房里来呢?最后使用的地点是浴室,当然也可以把它收拾到别处。书房是被发现的危险性最大的地方。于是,我想,这个桶可能最后在书房中被使用。” “书房里?” “这样想来,最初检查书房时发现,切腕的野野原凉子出血量异常少,地板上的血迹也很少,旁边有这个小桶。于是,用小桶采集血液的想法就浮现在我的脑海里。那么,那样做的原因又是什么呢?” “为了伪装尸体?” “对。犯人应该就是这么想的。如果只剩下自己和另外一个人的话,那人肯定认定自己就是犯人。于是,他就想自己先假装死亡,让另一人放松警惕。那人又清楚自己不是犯人,于是会怎么做呢?” “再次确认所有人的死亡!” “这也正是犯人目的之所在。假装死亡的犯人只要等待远峰老师来确认就行了。心跳也好,脉搏也好,安静地躺在沙发上等待远峰老师走过来。” “那么为什么断言这里就是现场呢?推测泽木在远峰躺着的沙发上实施犯罪的原因又是什么?为什么一定要在胸口上插刀伪装死亡呢?如果切腕不是也可以吗?” “可以推定伪装死亡的地点在沙发上,主要是从需要使用野野原凉子的血液考虑。如果把她的血不小心滴在地板上的话,他的行为就暴露了。为了回避这个危险,把远峰老师的尸体放在这里是最合适的。万一野野原凉子的血迹被发现,也可以理解为是远峰在杀害她时留下的。” 后动君的解释果真滴水不露。 “之所以把刀插在胸口上,是犯人效仿‘真的就没有别人了吗’中的故事情节,如果使用木剑的话,容易让远峰老师联想到伪装尸体的可能性。如果对方来确认死亡的时候,有所防备的话,那么出击时的危险性就会增加。为了让对方没有防备,使用刀作为伪装凶器更为恰当。” “这样的话……” 至此我可以理解,但是又产生了新的问题。 “用于伪装的、那件带血的衣服又如何解释呢?我们最初破门而入的时候,泽木身上的衣服并没有血。即使可以更换的话,那件带血的衣服又该怎么办呢?藏在3楼的话,终究会被警察发现,而且也不能扔到外边。” “只要烧掉就行了。”后动君简单地回答。 “最初,冰室的尸体在厕所里被烧,只要拿到那里,点上一把火就行了。用汽油的话,不用担心有残留物,而且警察也不会想到从灰烬中提取血样。对吗,泽木君?”后动君一口气说完之后,看着泽木的脸。 “泽木君……泽木翔君?”后动君满脸疑惑地喊道。 “难道你真是泽木吗?”后动君继续盯着泽木的表情看,“通过远峰老师的留言,可以断定你就是犯人。但是,同时产生了另一方向的推理。就是,犯人是不是你的人。” 7 后动君的视线离开泽木,转到我这边。 “昨晚被杀的李冈智里和出租司机两人,我们的注意力都过分集中在凉香的朋友李冈智里身上,可是我刚才突然发现一个奇怪的问题。李冈智里是乘电车来千叶县的,在汽车站旁打到的出租车。这一点可以从目击者那里得到证实,当时的出租车是空载。” “对啊。” 鸣海君首先明白过来。 “出租车在那种地方空载是很奇怪的。即使是在附近把客人放下的话,从汽车站到流冰馆只有一条路,把客人放下后,就应该返回,因为那种地方一般是不会有新的客人的。看来那辆车原本就是要去流冰馆的。” “我也是这么认为。也就是说,出租车不是为了送李冈智里才去流冰馆的,而是本来的目的地就是那里。来流冰馆是计划之中,能拉上李冈智里是计划之外。” 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去年来访者的录像中……不是有一个像城西交通出租司机的人吗。”——是送冰室凉香来的司机——“会不会是复仇者要把去年见过冰室凉香的人一网打尽,就连出租司机也不放过。” “那么犯人是如何确定送她来的出租司机呢?”鸣海君反问道。 总会有办法的,我心想,但是没有说出口。 “二本松君说的和现实对照,就会有矛盾产生。”后动君解释说,“如果被杀的司机是被叫来的话,直接来就可以了,没有必要制造不在场证明。” “不在场证明?”我还是头一次听说出租司机的不在场证明。 “出租车里,留有昨天白天完整的载客记录和相应的车费。” 为了制造是偶然来流冰馆的假象——这种行为是可以理解的。 “即使不载客,只要按照行驶距离,完成载客记录,再准备好相应的钱数,就可以不受到怀疑。”后动君继续说,“昨天到今天,总结在这个屋子里发生的事件……集中在这个屋子里的人的角色只有三种——‘杀人的人’‘被杀的人’‘推理的人’。在被邀请的人中,除了头木保君之外充当的都是‘被杀’的角色。主动来这里的人的角色是‘杀人’或者‘推理’之一。而后者是我们。” “那么,出租司机的目的是‘杀人’?” “现在只剩这种可能性。当然,也可能有意外被杀的情况。但是,根据推理这种情况可以排除。”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犯人是泽木、出租司机二人。虽然不可能,但也只能这么认为。”后动君手指泽木说道,“你既是泽木,又是出租司机。” 一瞬间,所有人都无法理解后动君的话。 “难道是同一个人?”鸣海君首先问道,“那么被杀的出租司机又是谁呢?” “他的替身。” “现在科学这么发达,是很难使用替身的。第一,作为出租司机,在公司里都会保留健康档案和血型记录等,很难逃过警察的眼睛。” “如果被杀的出租司机和泽木翔是双胞胎的话,又会怎样呢?一卵双生的两个人是很难被鉴定的。对吗,刑警先生?”后动君转向千叶县警的头目问道。 这是不公平的——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泽木和出租司机是双胞胎,从无根据的假设出发进行推论的话,是不合理的。我对后动君有些失望。 “证据是由二本松君发现的。”后动君却说。怎么?这个跳跃性结论有证据?而且还是我发现的? “在‘真流冰馆’的地下室的墙上写着很多名字。” 的确,那是我发现的。但是,应该没有什么和事件有关的发现。名字中有“流侃”和“凉香”,而且其中“凉子”是野野原凉子的可能性已经被排除了。而出租司机的名字叫…… “流石。” “但是,后动君,出租司机姓‘冰室’并不姓‘和’呀?”鸣海君说道,“我看到了他的工作证。应该是没错的。” “难道没有改姓的情况吗?” 结婚或者父母离婚?但是,并没有证据证明出租司机更改过姓氏。现在,我明白了刚才后动君委托飞岛警官调查户籍的原因。但是,却无法同意他的推理。 “确信出租司机更改姓氏的理由也在于二本松君以前的话。” 难道又是从我这里得到的启发? “当时,我们发现在停车场里的出租车的驾驶证件不见了。后来二本松君解释说发现和人头在一起,目的是证实死者的身份。其实,和人头在一起的不是驾驶证,而是工作证。” 这些事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和驾驶证相比,工作证上面的照片要小得多。这样照片和人头不一致的事实就不容易暴露。” 鸣海君回答。看来,他已经接受了后动君的“双胞胎犯罪说”的说法。 “但是,那也不可能成为是双胞胎的证据呀?”我的问题脱口而出。 “你说得没错。不过,我想证明的不是这个。出租司机的姓氏除了‘和’以外,还有一个。我当时想也许在驾驶证上写着‘冰室’……因此,犯人才把驾驶证带走。如果结婚后改姓的话,可能还有以前的驾驶证。一般工作证或者身份证是不允许有两个的,但是出租公司可能不会及时回收以往的驾驶证。” “回想小吃店老板娘说过的话,李冈智里问出租司机的名字的读法。他回答的是‘流石’的名,尽管最初被老板娘误听为‘春日’的姓。而一般情况下,别人问‘你叫什么’时,通常回答的是自己的姓。那么,为什么要回答自己的名呢?” 这时,似乎连我也明白了答案。 “因为,姓很普通,谁都可以读出来。” 我回答的同时,有一种落败感。 “没错,李冈智里看到的驾驶证上写的并不是难以读出的‘和’字,而是谁都认识的姓氏……但是,在犯罪时,为了掩盖存在两个姓氏的事实,犯人才把驾驶证拿出车外。” 后动君的推理如顺藤摸瓜似的展开。 “老板娘的话的确为我们提供了很多线索。但是,由于她的误解,或者我们的误听差一点掩盖了事情的真相……” 后动君看看刑警,开始了新的推理。 “在她的证言中,提到‘冰室凉香くん这对双胞胎’【注】。这也正是我们产生误解的最大原因。” 【注】日语中“くん”一般用来称呼男孩——译者注 我回想起了当时的谈话,但并没有认为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老板娘说不知道双胞胎的名字,而我们产生了就是凉香的错觉。后来,老板娘说冰室有两个孙辈,还有个比她大6岁的哥哥。但我们一直误解为,双胞胎一定是一对姐妹。” “但是,其中还是说出了‘冰室凉香くん这对双胞胎。’呀。难道会把男女搞混吗?” “你听说过辅音混淆的说法吗?”后动君问。我从推理小说中看到过相关的知识。 “是一种语言障碍。因为发不出K的音,只能发成T的音。” 比如,将“KI-RIN”说成“TI-RIN”。 “对。在说话人看来,已经将二者相区别,但是听话人很难听出其中的差别。当然,也许根本不是语言障碍,而只是一种误听。” “比如‘りょうか’和‘りょうた’之间的区别。这样的话,名字只有使用‘くん’的称呼,也就合情合理了。” 【注】“りょうか”,读音为“RYO-KA”,对应的汉字是“凉香”;“りょうた”读音为“RYO-TA”,对应的汉字是“凉太”——译者注 第十八章 善人还是恶人 1 “凉香出生后,父母就相继病死了。我被寄养到生父家,改姓泽木。凉香留在流冰馆,继承冰室的姓氏。”本以为泽木会继续和盘托出,结果他就只说了这些。似乎为了节省我们了解这些一查便知的事情的时间。 “也就是说,从出租车上拿出的驾驶证上,写的就是‘泽木流石’的名字?” “不清楚。”事到如此,泽木仍然是含糊其辞,佯装不知。 “泽木君,这些要靠你自己去发现。” “没错,凉香是这么说的。”泽木说出些神秘兮兮的痴话。 “你是什么时候结婚的?”后动君继续自己的问题。 “一年前。”泽木立刻回答。他似乎更喜欢这种提问一回答的形式。 “结婚也是计划之内的事情吧。做了上门女婿,就可以取得不是泽木姓的身份证、工作证和驾驶证。” “因为公司工作怠慢,还没有得到驾驶证。” “又是什么时候离婚的呢?” “喔?”泽木君显得很意外。 “我想你还没有看到这个户籍副本。”飞岛君说道,“不看也知道。因为凉香君说过,‘说出事实真相’,所以你必须离婚。否则的话,就会违反规则。” “和妻子分开是1周前的事情。”泽木答道。 “不过一周的时间,还来不及更换工作证和身份证。而且,你也拖延着不向公司汇报,所以没有人知道你已经恢复了泽木的旧姓。”后动君说道。那么“违反规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既然说到这里,那么你也一定知道我的名字是‘翔’的原因了?名侦探先生。” 我们被搞得莫名其妙,但从他们的谈话上来看,后动君已经取得了泽木的信任,不然的话,不会由犯人来提问。 “地下室里还有一个名字。”后动君马上回答。 “流星。” 泽木点点头。我就要彻底投降了,他们两个之间好像进行着另一个世界的对话。 突然,我想起了之前小咲说过的话,“飞翔的流星”,“流星”和“翔”是语义相关的词语。小咲的预言在这里登场了。 “‘流星’和‘流石’——是双胞胎的名字。” 飞岛警官手里拿的住民票上只有“流石”的名字,没有登记死去的“流星”的名字。 “我虽然不是‘翔’,却被大家叫做‘翔君’,后动君,这是否违反规则呢?” 又是“违反规则”!刚才我一直以为这只是一句错误的台词,现在我的想法改变了。难道这是一个游戏?对于犯人来说,是一个杀人游戏;对于侦探来说,是一个推理游戏? “什么是‘违反规则’?”我不得不提出疑问。 “意思是,在叙述部分写下谎言。”鸣海君回答。 “翔君,这是你所喜欢的推理小说的雷打不动的规矩,难道不是吗?可以用其他相关事件去误导读者,但是绝对不能说谎。” 这一点我很清楚。比如,把“他”写成“她”,把“自杀”写成“他杀”。也就是说,在叙述部分,可以写成“泽木”,却不能写成“翔”。 “但是这并不是小说。” “不错,这是事实。但是,对于泽木君来说是小说。二本松君。”后动君说道。 “他认为,按照小说的情节进行,正是死去的凉香的遗志。” 一个似懂非懂的说明。 “我能够理解这次的事件是效仿‘真的就没有别人了吗?’的小说,但是,这和凉香的死……” 想到这里,我茅塞顿开。 “难道小说的作者是冰室凉香?”我的问题不是针对后动君,而是对泽木提出。 “受到祖父的影响,妹妹好像也酷爱推理小说。” “好像?你难道不知道自己妹妹的爱好吗?” “我和凉香从小分开……” “但是,去年的这个时候在一起,你们一起来到流冰馆,对吗?”后动君插着手看着泽木,“你发现了凉香的尸体后,就有了复仇的念头,但是,在最初的阶段,却发生了太多计划不是吗?” 我看了看犯人的表情 好像在叹气,又好像在窃笑。 “这一切都是因为凉香在天之灵的保佑。”泽木的表情一下子明朗起来。询问的缺口慢慢打开。 “不是计划之外的事情,而是为了让计划顺利进行,凉香安插的棋子。” 泽木居然把死去的人说成是“棋子”。 “你看,昨天前我一直以为中尾美玲和野野原凉子是凉香遭到欺负的原因。因为一年前听凉香本人说时,也没有提到过李冈智里的名字。就连凉香本人也不知道李冈智里是自己遭到欺负的起因。” 一年前凉香说这些话时,肯定也没有把这些人全部杀掉的计划。所有一切都是泽木的曲解。凉香的死和欺负事件没有什么因果关系。因为他心痛妹妹所以才把这些混为一谈。 “最初,我想都没想到能够碰到李冈智里。当时,本来已经从她身边开过去了。后来又倒车回去。这难道不是凉香在保佑我吗?” “你看到李冈智里穿着纯德女子学院的校服,站在前往流冰角的公共汽车站旁。你当时想到,她可能是凉香的朋友,正准备去流冰馆。所以才拉上她。” 后动君条理清楚地解释了泽木君的行为。 “而且,你还想到,即使她不认识凉香,偶然来到这里。就会给她留下‘拒载出租车开过去’的深刻印象。那样的话,所有的计划就会成为泡影。为了不被怀疑,你让她上车。因为面前只有一条路,所以不太可能去别的方向。如果她要去的目的地是顺路的话,也无所谓。你是这么想的吧?” “对,这些都是凉香告诉我的。” 他认为一切都是凉香的意志。难道地球是圆的,天空是蓝的,也都是她的意志吗? “否则的话,一个初次见面的女孩子怎么会告诉我欺负事件的真相呢?是凉香指引她忏悔的。” “她没带够钱又要坐车。自然要说明必须去流冰馆的目的。对于一个大家闺秀来说,那样的行为简直就是犯罪。所以,她希望司机能够给予理解。而且,因为她相信凉香还活着,所以在大脑中把道歉的话操练了很多遍。恰好那时有向别人讲述的机会。” “那是强词夺理,根本没有任何证据。”坚信凉香意志指引的泽木君辩解道,“那样的话,为什么那个急切想见到凉香的女孩,中途提出要下去吃饭呢?” 泽木君掏出了最后一张王牌。 “是啊,从她当时的心情考虑,的确很奇怪。”后动君认可了犯人的观点,“不过,正因为如此,我才认为,不是李冈,而是你提议去小吃店的。”后动君给予了有力的回击,“因为偶然拉上了李冈智里,所以你也就有了前往流冰馆的正当理由。这时,怎么可能不希望第三者作为目击者呢?” 前往流冰馆的路只有一条,一般情况下在路上是不会碰到行人的,那么路旁惟一的小吃店也就成了和第三者见面的惟一场所。 “这恐怕也是凉香君冥冥中的指引吧?” “这还用说?” 后动君具有讽刺意味的话,看来在凉香信徒那里起不到任何作用。从他没有表示反对的态度看来,一定是他提出的去小吃店的主意。这也正是后动君需要证实的内容。 “但是有一点我不明白。”后动君继续推进谈话,“到达流冰馆的你,是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堵住冰室流侃的嘴的呢?尽管他也是计划中的死者,但是直到把大家催眠,他要一直主持流冰馆的活动。你带来李冈智里纯属偶然,不可能事先通知。如果冰室表现出和你是老相识,你就没法向那女孩解释。同样,如果见到推理小组的成员也很难办。” “不用担心。因为我有凉香在身边。从流侃开门那一刻,我就紧盯着他,希望能以心传心。当然,这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也就是说,他同时向冰室传达了李冈智里来访的目的,和隐瞒了自己身份的双重意思。当时,他们是共犯的关系,冰室凭着罪犯特有的警惕性,立刻明白了当时的形势。 “为了预防万一,我提前告诉了李冈智里,可能在一年前拉过冰室凉香。这样,她就不会对冰室的表情和我多少有些不自然的表现感到奇怪。” 看来,他的考虑非常周到。 不管怎么说,这可能给冰室流侃最初的计划增加了负担。 “但是,就当我和那个女孩肩并肩站在门口的那一刻,我突然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因为,一年前,我就是和穿着同样校服的凉香肩并肩站在一起的。” “有些感伤是吗?”我有些被犯人的情绪所感染。 “凉香一直都在我的身边。没有必要感伤。” “原来如此。”后动君说道。我还以为他在对犯人的“感伤无用”论表示支持,其实不然,“一年前带凉香来流冰馆的你。那么,那个身穿城西交通制服的也是你喽。” 原来那个监视器录像中显示的,站在凉香身旁的人就是泽木。但这时,我突然发现了一个重大的矛盾。 “可是,后动君,在那个录像时刻之前,录像中已经显示了泽木君的图像。” “但是,我们必须尊重他本人的意见啊。” 我开始明白了后动君的意思。 “也就是,凉香来访前的泽木君的图像……不,是看似泽木君的人的图像是……双胞胎流星。” 这才是后动君想证明的问题。即使说有双胞胎,但连户籍上都没有记载,如何证明这个人的存在呢……只能借助犯人的口加以证明。没有任何人见过的流星,不仅长大成人,而且和流石的长相一模一样。 亲口供认了事实的犯人,丝毫没有示弱。 “尽管是双胞胎,不过已经是一年前的事情了。一年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让流星充当我的替身,不过是流侃的主意。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和这件事是没有关系的。” “出于什么目的,要不我来告诉你吧。” 后动君坚持自己的立场,和泽木展开了对峙。难道他要解释连冰室身边的泽木都不清楚的事情吗? “之前,我想问你,你平时在开出租的同时,也兼任冰室的秘书吗?” “说是秘书,并不负责流侃的公司。他不过是个发土地财的暴发户。工作就是每年和其他公司签几份不动产买卖的合同。我同时也是他那时的司机。” “过去,冰室流侃自己经营几家和不动产有关的公司,但自从女儿、女婿死后,就退出商界,过起隐居生活。”飞岛刑警这时开口道,“这几年,把写推理小说,收集工艺、美术品作为兴趣,度过余生。” “你和推理小说组的成员并不熟识?”后动君问泽木道。 “一年一次……昨天是第四次。” “果真如此,这样的话,我就能理解冰室要做的事情了。” 究竟怎么回事。我能想到一定是把双胞胎作为推理活动的一个线索加以利用。但是,搞不清具体的内容。 “一年前,冰室打算搞一次人体消失、或者物体消失的推理活动。” 听到后动君这么说,我就更难理解了。 “不是人体移动吧?” 我想起了之前看到过的魔术。事先分别让一对双胞胎分别进人两个箱子。然后表演从A转移到B的魔术。如果编排巧妙的话,能够取得令人称奇的演出效果。 “有多种可能性。虽然不知道具体的细节,但是,他的大致意图应该是这样的。”后动君接着揭开了谜底,“把邀请来的客人分成两组,一组先到院子里等候,其间把流冰馆的3层降到1层。当再次进屋时,原来的组员不见了。去2层寻找,却发现通往2层的楼梯也消失了。而且放在走廊和房间里的装饰品也不见了。” 因为我们知道其中的机关,所以认为不足为奇。但是,如果突然发生这种事情的话,心理上也一定会受到很大冲击。窗户是封闭的,不可能跑到屋外。 “当然为了营造气氛,会提前交待关掉电灯,每个人各持手电。” 因为3层原本就没有电灯,所以必须提前交待。 “然后再两组交换。最后,两组成员见面时,彼此都是难以置信。同时,分别在1层和3层分别设置和泽木君长相完全相同的人,以证明空间没有改变。参加者中谁也不会怀疑是整个楼层在移动。” 我心服口服。我佩服能够想到这些的冰室,更佩服能够识破这些的后动君。但是,泽木的感情和我却恰恰相反。 “难道就是为了这个游戏,才隐藏流星的身份吗?” “我不这么认为。”后动君说。 “如果说因此才建造这所房子,才隐藏户籍的话,那么游戏的准备时间拖得太久了。我不知道这所房子建造的确切年代,但是至少18年前冰室凉香出生时,就已经存在了。” “对,从我记事的时候……” “根据记录,流冰馆的改建是22年前,也就是你出生后1年,1年后完工。”飞岛警官回答。 “你看,流星出生后马上开始建设,多好的证据啊!” 泽木不屑一顾地说。 “是啊。” 后动君故意放慢了说话的速度:“如果允许我大胆想像的话,我认为流星天生就有某种残疾。” 后动君说到这里,千叶县的那些警察长官立刻开始交头接耳。飞岛皱皱眉头,走出了房间。 “经常听说双胞胎中有一人身体异常的事情发生。可能是因为排卵促进剂的影响,或者妊娠过程中的药物影响所致。在过去经常会造成流产,现在往往能得到救治。先不论这是好事还是坏事,现在如果在出生前就发现有异常的话,可以实行中止妊娠,也可以冒险生产……不敢断言,但泽木君的兄弟很可能属于这种情况。” 泽木盯着我们,一言不发。 “如果冰室真是你所想像的那种无情的人的话,又怎么会在自己的女儿、女婿——也就是你们的父母死后,一个人抚养你和凉香长大呢?” 据小吃店的老板娘说,他没有雇一个佣人,全部都是自己亲力亲为。 “就像人们传说的一样,冰室把女儿、女婿的死看成是老天对于自己投机行为的惩罚,因此变卖了公司,没有留下什么积蓄,安静地赎罪。就好像你也不觊觎冰室家的财产,作为一个普通出租司机过活一样。” “在他开始这种生活6年前,我们就已经出生了。这不能成为他不给流星报户口的理由。” “是啊。虽然没有户口,但冰室一直抚养着流星,即使在他父母双亡之后。这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所以只是作为他的道具……” “你以为和你一样吗?”后动君的语气有些辛辣。 “你想错了。流侃一直把他关在地下室里。是虐待……” “有证据吗?” 给人错觉好像罪犯和侦探的立场颠倒了。证据在哪,好像是犯人的专用台词。 “凉香并不知道流星的存在。我也是一年前才知道的。我小学一毕业就被人收养,其间12年。凉香从出生一直到高中住校的15年间,居然不知道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流星的存在。这难道不是流侃把他关在地下室的证据吗?” “你错了。” 后动君斩钉截铁地否定说。 2 “流星被监禁在地下室,这只是你的误解而已。” “怎么可能?那是我亲眼看到的,在地下室里……” “等等。一会儿再说那事。为什么你不这么想呢?冰室流侃为了给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的人提供一个自由成长的空间,专门建了3层整整1层的电梯。” 不仅是泽木、我、鸣海、飞岛警官、千叶县警察大家都惊呆了。后动君的话完全在意料之外,不仅是冲击力,而且还很感动人。冰室流侃决不是坏人——我们现在开始相信了。 “当然,没有证据。我只是很自然地这么想。” 就当它是一个谎言,我也愿意相信。我赞成后动君的意见。对于素不相识的人,与其骂他是坏人,还不如宁可相信他是好人。 “看来后动君的判断好像没什么错。”说话的是千叶县刑警。他拿着手机走进来,好像是刚和别处联络过。我注意到他在出去前,和后动君耳语了一阵。 “尸体解剖还没有最后完成,但是已经能确定被害者是一种特殊体质。”——被害者当然就是指流星。 “他的身体不能接受日光的照射。哪怕一点,都会造成皮肤的溃烂。” 我曾经在电视的专栏节目中见到过类似的疾病。不知道和流星的是不是同属一种疾病。我看到的是,如果照射到紫外线就会引发皮肤癌。所以,白天只能呆在屋里,只有晚上才能出来。 “冰室先生,在女儿女婿病死之后,被人们议论是遭到了天谴。如果再加上有这么一个患有先天性怪病的孩子的话……” 我明白了后动君要表达的意思。女儿女婿去世也就算了。但是,考虑到今后还要在世上生活几十年的孩子要受到的折磨…… “冰室考虑,既然不能走出房间,还不如隐姓埋名让他安静地生活。” “那不是为了流星,而是他的自私。”泽木反驳道。 “的确其中包含有利己的成分。究竟决定这么做的,是你们的父母,还是流侃本人,我们现在不得而知。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冰室流侃一直抚养着流星。” 后动君叙述的过程中,没有掺杂丝毫的个人感情。 “成为世人话题的冰室家族,不知在什么时候,以某种理由进行户籍检查,那时,如果发现有这么一个登记在册又不能出门的孩子的话,不知又要遭到多少非议。与其如此,还不如不去登记户籍。” “那么为什么要建地下室呢?如果3层是为流星建的话,那么地下室就没有意义了。”泽木挑衅性地问道。 “为了看到外面。” 简单地回答。 “只要考虑到,既然是地下室,为什么要开窗户的理由,事情就清楚了。恐怕,在儿童时期……虽然现在看上去像个监狱,但当时可能也是一个不错的儿童房间。” 也许墙壁上的那些名字就是出于一个儿童的手笔。 “当然,在白天的时候在3层,只有晚上的时候,才会在那里。窗户是朝西的,不用担心朝阳会照射进来。 我想起来,在地下室的时候,磁铁的确指向西方。后动君当时不在,肯定是从流冰馆的设计图上知道的。 “不过,后动君,”千叶县警长官说道,“地下室也好,3楼也好,为什么一点照明灯光都没有呢?太阳光中,有害的应该只有紫外线,不是吗?” “是有的。”泽木意外地回答,“原来有很多照明装置,好像珠子似的或黄色,或绿色的小灯泡。是我后来全部拆除的。” 得到了泽木君证实,后动君的推理也就同时被证实。 “但是,尽管这些都是为了流星准备的照明装置。可是,一年前我亲眼看到了流侃把流星关在黑暗的地下室里。” 后动君平静地说:“尽管听了我的话,你还是相信自己的亲眼所见是吧?” “眼见为实。不管多么有道理的话,眼见的事实是不能歪曲的。” “你所看到的,只不过是呆在地下室里的流星这个事实。不一定就是被监禁。虽然地下室是只能从外面打开的构造,但是只要会操作电梯,谁都可以进入。” “谁会愿意去那种地方?” “所以,你才说是被监禁。但是,也有可能不是被监禁,而是主动进入的情况。” 我猛然看看后动君的脸。确实有误入地下室,后来又出不来的情况。我自己就有这种亲身经历。 “但是,如果按照你说的,流星小时候经常在那里过夜的话,怎么会不小心被关在里面呢?” “被误关在里面的不是流星。而是冰室凉香。” 大家都震惊了。 “凉香一直追流星到地下室——这是我的见解。” 第十九章 地下室的三段论法 1 “凉香一直追流星到地下室的话……”泽木呆呆地自言自语道。 “地下室只能从外面开启的构造,是出于对流星安全的考虑。然而,一年前,却成为了导致惨剧的原因……”后动君以冷静而平和的口吻,讲出了事实的真相。 “那是不可能的。凉香本来不知道流星的存在。她怎么会追一个不认识的人呢?”泽木否定了后动君的话。 “实际,从当时凉香的心情出发的话,她是为了追泽木君一直到地下室。”后动君的话又一次给了我们极大的冲击。 这时的泽木—— “真狡猾,哥哥,你去哪儿?带我一起去……” 泽木突然开口说道。 “原来不是我听错了。那真的是凉香……” 泽木闭上眼睛,重现回忆。 “那个声音是从……”他突然转过身,把头歪到声音传来的方向,“电梯里!” 他睁开眼。 “当时我在流侃的书房里。旁边就是电梯间,前面什么都没有,我不会听错。” 泽木的脸一下子变得苍白。 “那天晚上凉香必须写作业,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于是……” “只有那天,流冰馆里有两个泽木君。” “凉香看见跑到地下室里的流星的背影,误以为是你。看到他进入平时禁止使用的电梯,勾起了她的好奇心。等在电梯门口,却总不见哥哥上来。原本也是如此,一旦进入地下室,无论是谁,只能等到第二天早上,冰室去接才能出来。但是,对此一无所知的凉香,打开了被禁用的电梯室的大门。” 所以,她说道—— 真狡猾,哥哥,你去哪儿?带我一起去…… “平时的电梯不工作。可是这回,哥哥进去后就没出来。凉香知道,冰室为了每年一次的推理活动不惜重金。所以认为,刚才哥哥的消失,可能也是其中的一个推理环节。而且,她已经住校一年,以为冰室对于家里的设施进行了改造。” 无须后动君继续解释,谁都能想像到她之后的行动。坐上电梯,来到地下室。连我都可以轻易地操作电梯,所以对于她也不是难题。 “在说明地下室的情况之前,我想先问问泽木君。”后动君说,“你听到凉香的声音大概是在几点?” “吃完晚饭,收拾完……然后去书房取杂志,大概应该是晚上9点刚过。”泽木回答。 “那天,没有计划进行推理活动吗?” “我和凉香都没听说,你刚才所说的那种楼层移动的推理活动。只知道要在第二天早上,读完杂志的最新刊号,然后早饭前发表推理活动的题目。” “去年的最新刊号是刊载了‘真的就没有别人了吗?’的那一期吗?” “不是。是题目为‘来自黑暗的挑战状’的问题篇。当时,凉香也说,能发现‘真的就没有别人了吗?’是问题篇前篇的人会很了不起。” 我觉得泽木君说这话是有关联的,但究竟关联到什么,我也说不清。心理不禁有些焦急。 “也就是说,‘来自黑暗的挑战状’的作者也是冰室凉香?”鸣海君说出了其中的关联。 “啊。” 泽木生硬地说。 “所以,她想到了从地下室投出‘救命’的纸条。” “泽木君,请你再告诉我一件事。”后动君不改表情,继续推进着对话,“我想知道你在发现流星时,地下室当时的情况。” “发现凉香不在了,是第二天早上的事情。 “‘隔壁的房间’的推理小说组的成员把‘救命’的纸条拿给我看,问我是什么意思。问今年的主题是不是救出什么人。我当时也不清楚,所以只好去问流侃。流侃是杂志的编辑,知道活动的内容和主题,马上意识到这是来自凉香的求救的纸条。” “你也是在那时知道流冰馆的构造的?” “当时的流侃惊慌失措,只是想着孙女的安危,也不管我是不是在场,就冲进了电梯。” “地下室的情况又怎样呢?” “非常严重。流星趴在地板上,旁边有一个打坏了的打字机和小的电子手枪。” 电子手枪——我想起了小咲说的话,像男士刮脸刀形状的东西。原来是电子手枪。 “是流侃让凉香带着防身用的。” 这时,泽木似乎再也无法控制压抑已久的感情:“流星……他居然要袭击凉香。只能这么认为。他居然要对亲妹妹无礼,结果遭到反击。” “我不这么认为。”后动君冷静地说,“泽木君,你作为哥哥会对亲生妹妹无礼吗?” “我不会。” “那么和你有着相同遗传基因的流星,也应该不会吧。” “但是,现实并非如此。” “流星和你的长相相同,那么不明你们是双胞胎关系的凉香,在地下室里看到流星时,会怎样想呢?”后动君变换了角度。 “认为那就是我?” “以下都是我的想像。也许和事实有着天壤之别,但是我坚信这就是事实。”后动君有些犹豫地说道,“我的假说是,流星并没有袭击凉香。而且,最初就没有这种想法。但是,为什么会遭到凉香用电子手枪的袭击呢?因为就像你刚才说的,她认为眼前的不是流星,而是你。她把枪对准惟一的哥哥。这样就有矛盾产生。一定是刚才的前提条件中存在错误,才会导致结论的矛盾。” 我在大脑中用三段法来分析。大前提是“凉香面前的人是泽木”。小前提是“凉香不会袭击泽木”。结论是“凉香不会袭击眼前的人”。 “也许因为,凉香认出眼前的人并不是泽木。”也就是说,大前提有错误。 “当然,她也不知道那是流星。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流星的存在。” “那么,她会认为那人是谁呢?既然和我的长相一样的话……” “可怕的陌生人,躲在黑暗里不怀好意的男人……” “我问你,一年前的录像中,你是什么时候来到流冰馆的?”后动君又改变了话题,“也就是说,流星代替你去迎接客人是什么时候?” “只有最初青山雅代来的时候。之后,都是我出去迎接。”泽木回答。 “那么,流星被日光照射只有一次。” 我想起来,原来流星是不能接触紫外线的体质。在玄关内,是不会直接暴露在阳光下的,如果接触少许的日光又会如何呢? “尽管不会被日光直接照射,但的确是很大的冒险。” “都怪我。”泽木的头低了下去,“我临时决定去接凉香。如果直接来的话,就不会迟到了。但是,我想见见刚住校的凉香。我觉得她自己坐电车回来,太花时间,于是决定去接她。” “在原来的推理活动计划中,就打算两个人饰演同一个‘泽木君’,知道了这个消息的流星,为了练习,在你来到之前,完全充当了泽木的角色。因为一楼的流冰馆的玻璃上,也都贴有不透明的窗纸,所以不用担心会被阳光直射。” “大胆的流星想,稍微出一下门应该没问题,所以走出去迎接客人。” 泽木君一直低着头。 “为了避免危险,冰室才修建了3层和地下室,但是只这一次,流星还是接触到了日光。” “有报告说,他的皮肤只要接受一点日光的照射,就会立即溃烂。”千叶县的刑警报告说,“并且,已经查明冰室流侃从三仓井端午那里定期购买类固醇类药物。” “因为类固醇类药物是流星必不可少的常备药。” 这时,我想起了后动君刚才说过的话:“恐怖的陌生人……” “凉香在阴暗的地下室里发现,一个皮肤溃烂的陌生人的出现,精神陷入了极度的恐慌。”后动君说道。当时的恐怖场景不难想像。我小时候在恐怖电影中,看过吃毒蘑菇中毒死亡前人扭曲的形象。虽然无从知道流星当时所受到怎样的痒痛的折磨,但一定会在黑暗中发出痛苦的呻吟、在月光下扭曲难受的身体。即使有照明设施,那些昏暗的或黄或绿的灯光只会更加渲染出恐怖的气氛。 “在意识到彼此的存在时,流星还来不及解释自己的身份。凉香在还没有搞清对方是谁时,就掏出了电子手枪——因为地下室的门无法从里面打开,她又害怕‘恐怖的陌生人’什么时候会醒来,两个条件迫使她必须马上找出逃离的办法。她在打字机的感热纸上用指甲写下‘救命’,但是在夜晚又很难被人发现。因为等不到早晨的来临,于是选择了从窗口逃出。” 这已经不再是想像,具有说服每一个人的力量,当然也包括泽木君在内。 “为什么流星白天不呆在地下室或者3层呢。”泽木自言自语道。 “虽说我当时迟到了,但是我来了之后,在1层就没有他需要做的事情了,如果马上隐蔽起来的话,就不会……” “只有一年前的那天是不可能那么做的。”后动君摇摇头,“因为第二天有楼层移动的推理活动。冰室为了减小楼层的晃动,事先对设备进行维修、更换必要零件。” “……” “于是流星考虑到,如果因为自己去3层被大家发现机关的话,活动就会失败。去地下室的话,白天阳光又会照射进来。” 特别是傍晚的夕阳。 “在走廊里走动的话,会被来的客人发现是双胞胎的真相。惟一可以依靠的冰室因为要招呼客人,脱不开身。最终他没有可以自由活动的时间。同时,由于受到紫外线的照射产生的痒痛的感觉,已经达到忍耐的极限。于是,不顾和别人碰面的危险,冲到了地下室……” 这一切却被凉香看在眼里,恐怕看到的也只是他的背影。如果正面相遇的话…… 双手掩面、皮肤的溃烂和疼痛阵阵袭来。他强忍着不让自己叫出声来,惟一一个目标就是冲进地下室。即便妹妹在后面追赶,也不能回头。结果,这成为了妹妹惨死的诱因。一年后,有着同种DNA的兄弟开始了屠杀行为。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第二天,由于抗生素的作用,皮肤的溃烂得到了控制,在阴暗的地下室里甚至不易被察觉。”后动君说道。 “现实和你的想像有很大的距离吧。” “你想让我忏悔吗?”突然,泽木的目光再次尖锐起来,表现出明显的敌意,“你以为名侦探就可以主导一切了吗?不要搞错了,我和凉香才是主角。不管流侃是怎样的善人,流星又是怎样的可怜的病人,他们都是杀死凉香的罪犯。” 凉香的一切才是他的行为规范。后动君不但没有反驳,反而说道:“那么你们的复仇对象是……” 不是“你”,而是“你们”。认可了泽木是继承了凉香的遗志实施复仇计划的观点。 “怎么,后动君,你认可这个杀人狂所讲的痴狂的道理吗?”我喊道。 “‘道理’是没有正误之分的,只要是和行动没有矛盾的法则,我就给予认可。” 听起来好像诡辩,但是随后想来,所谓“狂人的道理”,是理解狂人的行为以及犯罪原动力必不可少的。我不得不再一次佩服起后动君来。 2 “那么,泽木君,”后动君说道,“在你的复仇计划里必须有10个人,你应该是作为最后的自杀者而谢幕的人。而实际上,被杀害的只有9个人……” 他从千叶县警的手里接过装着一张纸的塑料袋,里面是从他准备自杀的房间中发现的写着人名单的字条。 李冈智里 和流石 冰室流侃 青山雅代 中尾美玲 鸣海雄一郎 寒川英明 野野原凉子 远峰幸彦 泽木翔 “这是你用来迷惑警方和我们的道具而已,让搜查的人认为是犯人把你逼到了自杀的境地。” 在知道了泽木就是真正的犯人的现在,这一点不攻自破。 “即使是伪造的线索,这里有一个奇怪的现象。”后动君指着十人名单中的两个名字说道,“很明显,李冈智里和鸣海雄一郎的名字是后来加上去的,不是最初计划中的人物。” 事实如此,并不奇怪。 “这张纸条,经过了事后的修改,是罪犯随机应变写上去的。”飞岛警官说出了我的想法。 “如果只是连续杀人或者复仇事件的话,这无关紧要。但是,惟有这次,不允许这样做。”后动君站在犯人的立场上辩解道,“没有确定的成员,是不可能开始杀人计划的。十人到齐之后,才能开始实施计划。” 十人到齐之后——这是凉香小说中的关键词。 “对吗,泽木君?” “当然。”泽木立即应答。 “那样的话,必须提前准备好代替鸣海君和李冈君的成员。并非‘结果十人到齐了’,而是‘最初有十人登场,于是开始实施复仇。’……” “其中一个是头木保?”我忍不住开口问道。 “翔君,你目光很敏锐呀。”鸣海君说道。 “本来,那个少年也被列入了复仇名单。但是,就在昨天才知道,原来他并不知道‘救命’纸条的事情。就在我闯入房间,被大家包围的时候……” “只是流侃不知道,其实我早就知道。”泽木说。他是首先从小组人员那里接过纸条的人,因此非常清楚当时的情况,谁还在睡着,谁已经起来。 “最初,头木君是计划中充当联络任务,中途被放出,负责推理的人吗?” “原本这样打算,但是后来有了更加合适的人选。”泽木笑着转向鸣海这边,“一个自称名侦探的人加入进来。我再次感到是凉香在保佑我。意外的事件不但没有妨碍事情的发展,而是让其接近完美。”泽木露出骄傲的表情。 看来,代替头木君的是鸣海君这一点已经无疑了。 “但是,还少一个人,如果李冈智里不来的话。”后动君不失时机地问道。 “难道是药品批发商三仓井端午?但是,他和凉香的死没有任何瓜葛呀。” “对,杀他只是为了灭口。没有纳入凉香的计划。” 看来,泽木已经承认了自己杀害三仓井的行为。现在,即使增加一名受害者,已经不会影响到他的量刑了。这时,一个问题突然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如果杀害三仓井的人是泽木君的话,怎么会有录像中的不在场证明呢?” “和一年前一样,是由流星代替的。”后动君凭想像回答道。 “是吗,不过那样不会导致皮肤的溃烂吗?” “为了预防溃烂,提前投放了类固醇药物,而且和一年前一样,距离发作有一定的时间差。” “因为他也是马上就要死的人,所以没太介意这些事情。”泽木平静地说。 “流侃因为也是着急复仇,所以也顾不了那么多。虽然不知道自己也是将死之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觉得奇怪的是,在鸣海潜入流冰馆的时候,李冈君来到后和远峰老师见面,鸣海君被泽木君抓到的事情。与此同时,司机正在外面等候。 “没错,抓到我的就是泽木本人。”鸣海君断言道,“我看楼道里面没人,就到处察看。这时,客人到了……是李冈君……因为从玄关的位置看不到我,所以我就继续察看。这时,泽木君出现了。” “我也吃了一惊。”泽木补充说,“为了从出租司机变身为秘书,我必须脱去绿色制服,把摘掉的手套、帽子和领带放在另一间屋子。就在我解衬衣扣子的时候,看到拐角的地方他正在敲楼道的墙壁……” “好了让我们言归正传。”后动君说道,“泽木君,请你告诉我,十个人中最后剩下的那个人是谁?” “是一个说出来你们也不知道的人。” “是涩谷进平吗?”后动君单刀直入。 3 涩谷进平——一个头一次听说的名字。至少不在迄今为止的登场人物中,而且在我的印象中也不记得曾经听谁说起过。 “你是怎么知道他的?”显然,泽木君感到很意外。 “他究竟是谁?”我问道。 “这座房子的设计者,是大前田君调查的结果。” 后动君揭开了答案。不在场的大前田君是整个事件调查的幕后英雄。我们在车里看录像的时候,看见他在外面用手机联络,估计一定是和当建筑师的父亲取得联系。 “涩谷进平最擅长设计密室,在业界小有名气,大前田君是从图面上留下的笔名推测出的。” “但是,昨天晚上,他并没有被邀请啊?如果没有后来加入的人,那么计划岂不是不能进行了吗?” “去邀请过,结果被拒绝了。说是有慢性病,不能出门。我去了他疗养的地方,但是他却不肯出来相见。” “你试图寻找时机把他的人头割下带回来,不是吗?”后动君突然说道,但并不是没有根据的猜测。 “既然不能来流冰馆的人己经在计划之内,为了告诉被监禁的众人,‘这个人已经被杀害’的事实,只能选择把人头带回。” 而且,之前的李冈智里和被当作出租司机的流星就是最好的证明。 “因为一切必须按照凉香小说情节中进行。”后动君的分析环环相扣,“我想问的是,是不是你杀害了涩谷君?” “不愧是名侦探。不过,刚才我己经说过,涩谷进平根本就没有出来见我。即使想割下他的人头,那个上着铁锁的大门,也是让我无可奈何。” “我是两天前去见他的。当时知道,其他的人都已经到齐了。我有些着急,甚至想用三仓井的人头来充数,但是那样的话,会违反规则。也就违背了喜欢推理小说的凉香的遗志。” 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凉香信徒。 “我想实在不行的话,就等把这边的人全部杀掉后,再去杀他。但是,结果十个人已经到齐了。有欺负事件起因的李冈君和自称名侦探的鸣海君。与其说是个偶然,还不如说天意如此。” “不过,泽木君,涩谷进平已经按照你的计划死亡了。” “是刚刚被发现的,但是推定的死亡时间是1天多之前。死因是心脏麻痹……一定是你的杰作吧。”后动君说话时看着泽木,“刚才你所说的涩谷的慢性病就是心脏病吧?你去疗养的地方看他,你们隔着铁栅栏门说话,趁他不备,用电把他击倒。” “也许吧……”泽木神情恍惚。 “使用凉香遗留下的电子枪,恐怕也是你的复仇心理的驱使吧?因为如果没有他设计这座流冰馆的话,凉香也不会死……” 我突然意识到后动君的推理是受到了以往经验的指引,我想后动君恐怕早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我想起了“两天前”“导电大门”这两个关键词。也许,两天前就已经预见了这起杀人事件。那人在无意识中把金属门把手换成木质把手。她……小咲早就预见到我们会被卷入这起事件。我不得不相信所谓的通灵能力。 “那么,你又是什么时候发现第三本小说的呢?”后动君突然问道。 第二十章 小说的结局 1 “你是说‘真的就没有别人了吗?’还有下文?” 我不得不对后动君的发言进行确认。 “你还记得最初森君在读那部小说时说过的话吗?她说,在书的目录,扉页初都没有写明‘上篇’的字样。” “但是,在从鸣海君的救生衣中发现的软盘里的那篇解决篇中,已经发生了‘十人到齐之后’的事件,读者已经自杀死去,故事已经结束了啊。” 说着,我回忆起十几分钟前,泽木说的话…… ——当时,凉香也说,能发现‘真的就没有别人了吗?’是问题篇前篇的人会很了不起。 问题篇的前篇——这话似乎另有其意。如果问题篇是前篇,解决篇是后篇的话,那么应该说成“能发现‘真的就没有别人了吗?’是问题篇的人会很了不起。”那么重复地说“问题篇的前篇”的意思是,问题篇本身分为前篇和后篇。也就是说,从鸣海身上发现的磁盘的内容,只不过是问题篇的后篇而已。那么重要的解决篇是在这两篇之外,存在于我们还没有发现的地方。 “作为推理小说来说,是一个很不错的结构。”鸣海君说道,“本来300页的小说,如果读到200页问题就解决了的话,那么不管是多么有力的推理,读者都不会相信那就是真相。如果两集的电视剧演到一半,犯人就被逮捕的话,那么观众一定认为罪犯一定另有其人。” “那么你是怎么知道故事还有下文的呢?”我忍不住问后动君。 “很简单,因为泽木还没有自杀。” 一个明快的回答。 “泽木强调凉香的保佑,让所有的计划得以顺利进行。又怎么会在最后的环节上功亏一篑呢?那是违法他的‘道理’的。” 后动君又一次引用了犯人的“道理”。 “他是按照自己的‘道理’行动的。不管是多么难以理解的道理,只要是与行动相辅的准则,我可以接受。但是,很明显,泽木的行动是违反他的道理的。按照道理,他是应该实施自杀的。” 但是,却没有实施。就算我们在他就要上吊的时候闯进的话,他也应该毫不犹豫地踢开脚下的椅子。然而,当时他边说“得救了”边把头钻出绳子,这和道理简直有天壤之别。 “当然,如果泽木是受犯人操纵的受害者的话,那种行为是不难理解的。但是,因为他是犯人,就应该另当别论了。”后动君盯着他说,“我在确信你就是幕后的黑手的时候,你的所谓的‘道理’……换言之,也就是‘凉香的遗志’……你是无条件执行的。不管有什么样的障碍,你都会坚决地实行自杀。然而,你却得救了……也就是说,你最初根本就没有自杀的念头。这就形成一对矛盾。事实是无法否定的。所以,这能认为‘道理’是错误的。我们还没有发现的法则……还没有浮出水面。” “真正的解决篇留在地下室的打字机中。”泽木君闭上眼睛说道,“液晶屏和键盘都已经损坏了,我为了留下纪念,就把它带回家。” 也许泽木把打字机的残骸当作凉香的尸骨,放在身边,看到它就能联想到凉香,复仇的火焰熊熊不息。而且这整整持续了一年的时间,我不禁感到心寒胆战。 “电源插口已经损坏,磁盘也取不出来……最初提出要为凉香复仇的是流侃,那是发现尸体一周后的事情。其间,搜查令被撤销了。他向警方隐瞒了尸体已经被发现的真相。我总觉得事情很奇怪,但是,当我听到他的计划时,还是大为震惊。” 我对他的话将信将疑。 “凉香的尸体没有打捞上来,而是被流侃再次沉入水中。他对我说,等复仇结束后,再和警方联络,把她厚葬。” “最初的计划,没有你的参与吗?”后动君问道。 “最初,流侃打算一人召集小组的成员,然后把他们囚禁在3层,全部杀掉。” “只是小组那些人的话,人数不是不够吗?” “他并没有拘泥于人数。最初只有寒川、青山、头木、远峰和流星。” 这些人都是和“救命”纸条直接有关系的人。当时,冰室不知道头木保和纸条没有牵连。可以说是一个变态的复仇计划。 “那么为什么又把你加入计划呢?” 我急着推进事情的进展。这次,还没有萌生“道理”的土壤。 “眼前的人?” “这次是真正的叙述者眼前的人。” “也就是说,叙述者不是在向读者讲述,而是在向一个特定的人讲述。” “而且,那个人就是叙述者本人。” 但是,我有些不懂了。讲述者早已经身体穿在木桩上死去了。难道和“小说中的读者”是同一个人吗? “莫非‘叙述者’和‘作品中的读者’是双胞胎?”后动君马上反应过来。 “对,中途和叙述者交换了位置。” 也就是说,有两位讲述者,其中一个人作为听众,藏身在读者中间。有点故弄玄虚。 “第二次复读的时候,我发现果真‘作品中的读者’在自杀前后可以理解为与以前的叙述者是同一个人。虽然是我的妹妹,但写法相当的高明。” “总之,在‘真的就没有别人了吗?’这部小说,采用了利用双胞胎饰演同一角色,以及‘十人到齐之后’的第十个人实际并没有自杀的情节展开方式。”后动君做出总结,“因此你才大肆杀人的吗?” 如果有力气的话,我真想好好揍他一顿。 “如果没看到那本小说的话,我是决不会杀人的。即使受到流侃复仇计划的唆使……如果杀人的话,最后也会选择自杀,不会苟且偷生。一切都是凉香的指引。”泽木说道。 “怎么会有这么不负责任的解释呢?难道只是偶然……犯下了滔天的罪行。” “二本松君,你错了。”后动君否定了我的说法。 “难道因为是屠杀事件,所以它的起因就必须是偶然的机会吗?恰恰相反。正是因为偶然,才会发展成为一场大规模的杀人事件。泽木感受到了其中某种意志力的作用。” “比如偶然遇到打算前往流冰馆的李冈智里,这件事本身和在旅游途中偶然碰到小时候的玩伴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就在它被认为是凉香的遗志的瞬间,就已经超出了偶然或者必然的范畴,对于泽木来说,那是天意。所以,可以毫不留情地杀害亲人冰室、流星、以及其他被囚禁的众人。杀掉这么多人,却没有丝毫罪恶感的人,无疑中是在偶然中感受到了故人的遗志。” “偶然一直站在我一边。”泽木的态度很明朗,“因为有了计划外的人的参与,恰好是十个人。最初我本来打算以‘一年前送凉香来这里的司机’为借口出席的,却偏巧遇上李冈智里。这样就没有必要编造和现实相脱节的谎话。 “业余侦探的登场更是求之不得的事,而且鸣海君也很好地胜任了推理的角色。你们闯入地下室来救我的时机也是恰到好处。而且也按照我故意留给你们的磁盘中的故事情节来推理这次杀人事件。只不过没有把我当成受害者,而是真正的罪犯这一点,让凉香的计划落空了。 “本来在任何一个环节都可能会出现差错,但是却能够顺利地完成计划。所以,还是应该感谢凉香的保佑,我承认所有的罪行,也准备接受所有的惩罚。凉香一定在天国等着我的到来。” 罪犯面对后动君说:“别人都很难理解我,你却给予我理解。非常感谢!” 面对低头认罪的泽木君,千叶县的警察长官先于后动君开口:“因为被理解,所以被指认为犯人,也没有任何怨言。” “也许不是吧。”鸣海君否定了他的说法,“自己被指认为犯人也是计划之中。所以,他才会感谢后动君。对于他来说,后动君不是妨碍计划实施的人,而是保证计划完成的功臣。” “怎么讲?” “因为在第三本小说中,是读者揭露罪犯奸计的展开。” 我想起了最初泽木被后动君指认为犯人时候说的话。 ——后动君,这件事必须由你来解决。凉香是这么说的。 当时我很难理解这句话的意思,现在终于明白了。如果,一切按照小说中的情节进行的话,那么犯人必须被揭露。谜团被破解,罪行大白于天下,这是推理小说的使命。 “在小说中,读者就是侦探。那么,如果旁观这次的事件,后动君被放在了观众的位置上。” 泽木流石是一个变态的罪犯。一个就做好被逮捕准备的罪犯……一个以被指认为“犯人就是你”为最终目的的杀人犯…… “如果你没被指认为罪犯的话,又打算怎么办呢?”飞岛警官问。 “那是不可能的。”泽木胸有成竹地答道,“只要有凉香的保佑,一定会有人出来揭露犯人的罪行。这是神的安排。”说着看看后动君,“即使没有他,也会有别人在某个时候出现……为了给凉香复仇,神会为我们安排好一切。那一切的偶然就是一个良好的证明……神的意志。” “闭嘴!”一直沉默不语的后动君突然愤怒起来,“凉香是什么时候变成神的?她不是什么神,只是一个死者而已。” “笃信死者是你的自由。把自己的行为说成是死者的指引也无所谓。甚至可以认为所有的偶然都是凉香的遗志。但是,有一点是绝对不能搞错的,凉香不过是个死去的人而已,并不是什么神。此前你的发言中,没有出现过神的字眼,所以我没有对你的‘道理’进行过否定,但绝不允许你把死者当成神来对待。” 后动君怒发冲冠。 “不管是什么样的理由,都不会有神会成全以杀人为目的的偶然。那只不过是你自欺欺人罢了。凉香在天国等着你,你最好丢掉这样的想法。你想过吗,因为你的罪行,其后会有多少人承受痛苦吗?如果我的角色是揭露你的罪行的话,那么我下面要问你的台词就是,被害者的亲人、朋友如何承受失去他们的痛苦?你没有想到这些吧。当然,推理小说的话,只要谜团破解了,故事也就结束了。但是,现实并非如此,后果还在继续。你读了凉香留下的第三本小说,知道只要能伪装成被害者,就可以活下来。所以,才付诸实施。这决不是凉香的意愿。只是自私的你设计的一个杀人计划而已。因为你利用了凉香所设计的故事情节,所以事到如今,你说出的不是‘凉香的遗志’,而是‘神的意志’。你不允许自己利用故事情节而苟且偷生,因此在无意识中把凉香换成了神的概念。你为了保全生命,采用了凉香绝不会采用的方法。你不过是一个严重的利己主义者、一个自私的杀人犯。”后动君义正词严地说道。 我同意他的说法。但是有一点,我认为泽木君最后把凉香替换为神,并不是完全出于替自己解脱的目的,更多的是不想玷污凉香在人们心目中的形象,所以才说成是神的意志。当然,两种想法之间,没有明显的出入。 “你打开了那扇‘难启之门’……”后动君难过地望着犯人,“每个人心中,那扇绝对不许打开的门……” 那是每人心中的一扇门。 一扇没有上锁,可以轻易打开的门。 ……但又是绝对不许打开的门。 “在所有生物中,惟有人,可以为了感情做出杀害对方的事。”鸣海君接着说,“不过……正因为如此,人才不能自相残杀。” 泽木君的脸上已经没有了血色。一直把冰室凉香当作神的男人,在偶像被摧毁的瞬间,变成了真正的杀人犯。意识到自己罪行的罪犯…… 2 “后动君,怎么才出来?” 走出流冰馆的我们,首先看到的是由井的笑脸。她希望用微笑把我们阴沉的情绪一扫而光。 “这边,这边!”她一手拉着后动君,一手拉着鸣海君,“翔君,跟上来啊!” 只是下了个指令,居然连头也不回。但是,此时的我已经没有气力为自己受到的不公正待遇鸣不平了。 “去哪儿,由井君?” 后动君问道。我们走在流冰馆和停车场之间的小夹道上,猜想着也许前面就是大海。这时,眼前豁然开朗,落日的余晖洒向太平洋,泛出耀眼的波光。 “在这里。” 是小咲的声音。前面是临海的一大片人工空地,原来是开往流冰角汽车的停车场。 “从昨天晚上开始还没吃东西了吧?”由井望着后动君的脸说,“所以,你看。” 野营用的烤肉炉架已经搭好,大前田君正在炉前挥汗如雨。烤肉的用具早就放在了车上,那么原料又是从哪儿来的呢?这时,出现了小吃店的老板娘的身影。 “‘小吃店’的……” “正好来外出。” 由井吐吐舌头。 “老板娘叫‘zhou-mei’。” “‘宇宙’的‘宙’,‘美丽’的‘美’。” 我接着说道。昨天小咲写在本子上的名字。 “翔君这次的反应倒是挺快!” 因为另外一个“流星”已经登场,所以另一个“宙美”的出现一定是这两个字无疑。 “人家表扬你,你还不高兴?” 由井用肩膀撞了我一下。但是,我知道自己还没能从刚才的事件中走出来。即便是看到了开朗的由井,也还是一时难以恢复正常。我知道她努力想帮我忘掉残酷的屠杀场景,但是我很难给她很好的回应。 “好了,翔君,作为惩罚,交换!”说着,把我拉到烤肉架旁,“大前田君,小咲,你们辛苦了。下面交给翔君一个人就可以了。” 我被安排当上大厨,如果是昨天的话,一定会愤愤不平,但是现在已经没有那份气力了。 看到我的这副模样,由井干脆放弃我,招呼着让后动君和鸣海君去搭帐篷。我想,这时的他们一定比我受到的冲击更大,担任侦探角色的后动君看到的结果是除了犯人以外的所有人的死亡,而鸣海君从头至尾见证了整个死亡过程。所以,也很难恢复到正常的状态。 “你在那里发愣干什么?”这时,由井已经站在了我的面前,“做点炒面怎么样?”说着把面条放到了铁板上,“我来调味,翔君来炒。” “啊!” 盐放多了。 “不好!” 胡椒连瓶一起掉到面里了。 “对不起!” 把酱洒在了我的手上。 “你是故意的吧?” 我停下来问她说。 她调皮地看着我。 “对,故意的。” 听到这话,我的神经好像被什么牵动了一下,接着,我感觉身上的血液又流动起来。 “这样还能吃吗?” 我反问道。即使不能吃,作为心理治疗费是个很小的代价。虽说是炒面,既没有放肉,也没有放菜,看来由井是有经济头脑的。 “你们这些侦探啊!” 她把脸转向坐在桌边的失魂落魄的后动君和鸣海君。 “多愁善感的侦探不能只沉迷在小说中啊。” 她手叉腰,眉头微皱。 “大前田君,来一下。” 他是惟一不在破案现场的男士。由井叫来大前田君,和他耳语了一番。 “翔君,这回你要认真炒面。” 她留下这句话,就和大前田两个人朝车子的方向走去。 一会儿,传来了悠扬的笛声。 鸣海君吃惊地抬起头。 “笛声?” 那柔美的声音来自车子的后面。 “看!” 坐在后动君身旁的小咲手指天空。 “是肥皂泡。” 随风飘舞。用目光追溯它的源头,还是车子后面。一个简单的舞台效果。 “让他们费心了。” 后动君说道。脸上露出清澈的微笑。我想起了在地下室时由井讲的肥皂泡的故事。中学时,给予由井勇气的后动君,这时受到了来自由井的鼓舞。 “谢谢,好了,由井,过来吧。”后动君喊道。 “振作起来呀,名侦探!”由井满脸灿烂的微笑,向这边跑过来。 “振作起来呀,名侦探!”小咲半开玩笑似的说出了相同的台词。 “那个装模作样的名侦探!”由井故意讽刺鸣海说道。她把手里的吸管对准他的侧脸,吹了几下。 “因为野野原凉子会吹笛子,你就搞这种把戏,你的笛子还……” 鸣海君突然停住了。 “哎?” 难道忘词了吗? “听到了。” 这时,又听到了笛子的音色。因为之前知道由井会吹笛子,所以刚才的声音一定是—— “怎么了,鸣海君?你还能听到笛子声吗?我没在吹呀。”由井说道。 “我也没听到啊。”后动君说。 “我能听到。”小咲闭着眼说,“鸣海君,别难过。我想按照我们的约定,吹笛子给你听。能够认识你,真高兴。所以……千万别伤心,别难过……我不喜欢那样的鸣海君……” 已经走了的野野原凉子借小咲的口说出的话。 “好了,可以了。” 鸣海君也露出了笑容。 “她称呼我为‘雄一郎君’,不是‘鸣海君’。小咲,你事前调查不够啊。” “我们真高兴,大家为了鼓励我们想出各种办法。所以,计划得以顺利进行。” 多么心心相通的一群人啊!我真羡慕他们的这种关系。我什么时候能够和他们也心有灵犀呢?想到这里,我感到一丝孤独。 “对了,由井,”鸣海君说道,“你为什么会把笛子带来呢?” “鸣海君表面坚强,实际内心很软弱。如果不理睬你的话,你会一直消沉,一直消沉,消沉到地球那一头的。” “那怎么会想到带笛子来的呢?” “鸣海君不是作为先遣队首先出发了吗。我们不能一直干等着,总要做点什么呀。按照小咲的话,你可能会没命……” 即便如此,由井是最不相信小咲话的人。看来,她那时的举动只是为了消除内心不安的独特的反抗方式。 “如果你要是死了的话,我好给你吹首送葬曲啊。除了这个,我想不出还能做些别的事情。” 其实,由井是最担心鸣海君安危的人。把橘红色的护身符项链交给鸣海君的是她,比谁都为鸣海君的平安归来而高兴的还是她。口是心非是对她最好的概括。 “啊!” 由井大叫出来。 “大前田君,可以了。” 她对着车后喊道。原来是大前田君在演奏。听到由井的演奏已经是意料之外,大前田君的演奏更是意外中的意外。 “喂,厨师,炒面好了没?”由井问我道。 “马上就好,由井过来帮忙端过去吧。” 我回答道。我为这种关系而感到欣慰,先前的孤独感消失了。 “这是新人的工作。”由井走过来发着牢骚,“只帮这一次,下不为例。” “喂,由井。”我小声对走近的由井说。 “你是个不错的家伙。” “不过比不上‘翔’(香)君。” “唉?” “至少这面闻起来很香。” 做炒面,我的确很拿手。 —(完)— 解说 难启之门的对面 早峰香 大家好,我是儿童推理小说作家早峰香。(当然,现在在这里仅以一个读者的身份和大家见面。) 记得还是我们做好准备迎接恐怖大王的那个春天时候的事情。 我接到了讲谈社文艺图书第三出版部的太田克史先生的电话。 “这次的梅菲斯特奖,很了不起呀!” 太田君的高昂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过来。 在太田君印象里,与其说我是个推理小说作家,还不如说是一个推理小说迷。所以,和商量稿件相比,这种类似于向推理小说迷进行情况通报的电话更多。 “雾舍巧,就是那个笔名岛田庄司的作家!” “太了不起了!” 我不禁叫出声来。 他的人气,下至十几岁的少年,上至三十多岁的成年人。 “了不起的不止这些。你读了就会知道,里面的内容‘绝对本格’了!” 绝对本格……对于喜欢推理小说的人来说,是多么有魅力的话啊。 “我从这部小说中真正感受到了新潮本格的精神和影响。” 新潮本格的精神和影响……这句话一直萦绕在我的脑海里。 过了不久,《二重身宫》——“难启之门”研究会挑战“流冰馆”就寄到了。 首先看题目——“了不起!” 这是喜欢本格推理作品的人,对于“二重身宫”、“难启之门”之类词语的正常反应。 而且,还有“流冰馆”这个名字。 还有封带上的一段话: 倾斜的公馆,十角形的家 时光回转,还有一封不可思议的, 来自馆内的邀请函 ——岛田庄司 在岛田先生的推荐文下面,写着: “20世纪最后的新本格派新人!” ——我高兴得有些眩晕。 战战兢兢地开始翻看内容。 先是登场人物表,接着是流冰馆平面图,然后正文开始了……我的眼泪也已经流出来了。 “这是真正的本格!是为本格推理小说迷而写的物语!” ——但是,同时也有一丝不安。真的非常有趣吗?不会被太田君骗吧? 我开始阅读内容。 就要叩开雾舍先生所修建的“难启之门”的大门。 ----------------- 读完作品的我,又惊又痴,一个人自言自语道: “厉害!……” 岛田先生的笔名、封带上的文字,的确“厉害”。 不过,真正“厉害”的是,它的内容。 不可思议的馆宅、奇怪的登场人物、封闭状况下的连续杀人…… 更让人难忘的是,超人的名侦探,以及巧妙绝伦的情节! 对于本格推理小说迷们来说,这是一顿丰盛的饕餮大餐!而且,美味远远超出想像。 然而,我们已经吃得盆干碗净,厨师雾舍先生还对我们说:“请把刀子、叉子、盘子一并吃掉!” ——确实让我们大吃一惊。 记得雾舍先生曾经说过:“我写的是,我现在最想读的推理小说。” 而对于我来说:“他写的是,我现在最想读的推理小说。” 真是太高兴了! 我读完后,给太田君打了电话, “对不起,能够给我一本雾舍先生签名的书吗?” ----------------- 我想只有读完了这本小说的人,才会理解我此刻的激动心情。 如果你现在正在书店里,随手翻看解说的内容,请你快快把它拿到收银台去结账。如果书架上还有雾舍先生的其他作品,那么也请一并带走,省去往返奔波之苦。(因为读了他这部作品的人,立刻会有阅读他其他作品的愿望。) ------------------ 啰啰嗦嗦地写了这么多。本来是想就书的内容发表自己的感想的,但是却很难。因为内容跌宕起伏慎密而有序。比如,最初出现的这个现象,会在解迷的时候,呼应这个问题。不仅如此,还牵绕着这类事件。不可妄加评论。否则就会露怯。为了防止露怯,请允许我引用雾舍先生的一句话:“推理小说迷所想到的事情,通常都会出人意料。”——不,出人意料的是,雾舍先生本人。 ------------------- 雾舍先生所展示给我们的“难启之门”的后面,隐藏着真正推理小说迷们喜欢的宝藏。让我们大家一起开启大门,去追求红色的梦想! Good Night,And Have A Nice Dream. 《二重身宫》——中规中矩的新本格 欧阳杼 梅菲斯特奖的作品迄今为止我看过三部:清凉院流水的《密室的封印》、森博嗣的《全部成为F》再加上刚刚看完雾舍巧的《二重身宫》。《密室的封印》是一本“看完后就想撕掉的书”,让我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全部成为F》则是极品,阅后久久不能忘怀。而这一本《二重身宫》,让我想起了另一部作品——绫辻行人的《杀人时计馆》,觉得两者有相似之处。虽然这本书比不上《杀人时计馆》,但是对新人来说,能写出这样水平的推理小说已属难能可贵。 故事是这样展开的:大学中的侦探社团——“难启之门”研究会,一天由于一个教师的请求介入到一场推理比赛中。比赛的策划者——流冰馆的主人——冰室流侃,召集了很多人来完成这个推理比赛——寻找他的孙女冰室凉香,先期进入的社团成员鸣海雄一郎和比赛的其他参与者却神秘失踪。紧接着,随后而来的社团成员后动君等人和鸣海雄一郎在两个地方同时发现了尸体!凶杀案不断展开,究竟鸣海雄一郎身在何处?凶手又是谁? 从叙事方式上来说,作为一部新本格推理小说,《二重身宫》同时使用了第一人称和第三人称,人称转换在行人的馆系列中早已是司空见惯,除了迷惑读者,也会对故事情节的发展起到很好的推动作用。这部小说中以第一人称为主,第三人称为辅。主要的故事以二本松翔为观察者(小说中的“我”),他算得上是一个华生的角色吧。 从侦探来说,这一次的侦探团体可谓是庞大,统筹全局的后动君、精通机械建筑的大前田丈、带有冷硬气质的鸣海雄一郎在这个案件中各司其职(当然是作者安排好的)。大前田丈破解了流冰馆的谜团,鸣海雄一郎亲身见证了案件的发生,而后动君最后冷静地找到了真相。就连二本松翔也时不时地插上一两句带有重要提示的话(尽职尽责的华生啊)。与黄金时代不同,侦探已经不是一个人的专利了。反过来想一想,如果在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还有人全知全能的话,故事反倒显得不可信了。 回到推理本身,很明显这本小说是新本格,但并不是走在前沿,努力开拓推理外延的新本格,而是新本格中中规中矩的一本书。将诡计附着于建筑,强调建筑在诡计中的作用并非雾舍巧的首创,也不是他用得最好。尽管我个人很怀疑小说中的流冰馆在实际中能不能造出来,但是在诡计中多次暗合“二重身”这个概念,加上繁复的解答,倒也觉得痛快。案件中,后动君等人所在的场景是实写,而案件发生的场景(鸣海君所处的场景)则是虚写,虚实相生,气氛渲染也是本书的亮点所在。而两者的联系则是通过最现代化的手机,诡计中大胆加入手机元素,让本身传统的诡计顿时也变得现代化了。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这本小说是雾舍巧的出道之作,我不敢相信这本书是新人写的。诚然小说中的诡计还有很多还值得推敲的地方,不过这仍然不影响这本小说的价值。毕竟,推理本来就是简化过后的游戏。另外,书中名侦探们的一些话也是饶有趣味。摘录了一些,看过此书的人不妨重温,没有看过的也可提前欣赏: 名侦探只可能陷入困境,但是不会死去的——这是鸣海君的话。 “我一直在思考,如果有疑问,就必须考虑是怎么造成这样的结果的,事实是不容争辩的,但是需要考虑的是所谓的常识是否符合实际。” 后动君:“‘道理’是没有正误之分的,只要是和行动没有矛盾的法则,我就给予认可。” 鸣海:“作为推理小说来说,是一个很不错的结构。”鸣海君说道,“本来300页的小说,如果读到200页问题就解决了的话,那么不管是多么有力的推理,读者都不会相信那就是真相。如果两集的电视剧演到一半,犯人就被逮捕的话,那么观众一定认为罪犯一定另有其人。” “在所有生物中,惟有人,可以为了感情做出杀害对方的事。”鸣海君接着说,“不过……正因为如此,人才不能自相残杀。” 雾舍巧和他的“轻推理小说” 天蝎小猪 在进入正题之前,有必要先就“轻推理小说”这个词作一说明。这是本人自创的一个新名词,在日本并无这样的称呼。那为什么我要特地制造一个新词用在这里呢?主要基于我们的大部分推理读者所熟悉的推理门类,还是以本格派为主。可现如今在日本当势的却是脱胎于本格派的“新本格派”和与本格风格关系不大的所谓“新社会派”(以东野圭吾、宫部美幸为代表)。而我即将要说明的“轻推理小说”,勉强可以算作“新本格派”的一个分支。新本格的内涵其实不难理解,关键是其外延,常给人没有界限的感觉。因为所谓“轻推理小说”之代表作品,与我们所了解的以绫辻行人为旗手的最初意义上的“新本格推理”作品已经有着比较大的区别了。 “轻推理小说”并不是个很难理解的概念,倘若您知道“轻小说”这个词的背景的话。我们说轻小说,这其实是起源于日本直至发展范围到东亚各国的一种极具流行元素的文学体裁。轻小说的范围涵盖奇幻、科幻、历史、推理、剑侠、恐怖、动作、言情、校园青春等诸多门类,且与上述各门类的界限暧昧不明,凡是跨类别的通俗小说,都有被算作轻小说的经历,因此轻小说的定义在日本一直存在着论争,大致可以归纳为以下六个方面特征: 1.取材多来源于动漫和游戏,或者归结于动漫和游戏(作为其原案); 2.书中常带有配合文字内容的插图,封面设计华丽前卫; 3.创作者、閲读者和登场人物以青少年居多; 4.内容浅显易读,行文轻快明畅; 5.篇幅一般比较短小,如果出长篇必是系列作; 6.书体与厚重无缘,携带方便。 目前已经成为日本最受欢迎的文学类别,角川sneakers文库、富士见文库和电击文库根本就是其主要活动阵地。其影响很快波及华语文学圈,轻小说代表作《凉宫春日》、《十二国记》、《奇诺之旅》早已为我国读者所熟知,郭敬明、游素兰等人也迅速登陆中文轻小说领地。 了解了上述这些,何谓“轻推理小说”也就十分清楚了,即具备轻小说风格的新本格推理小说,或者指带有新本格推理味道的轻小说,因为新本格和轻小说两者在涵义上有交集,这两种提法就无法确定何者为正解了,只能统以“轻推理小说”称之。而“轻推理小说”的发祥地就在讲谈社和它1995年创设的梅菲斯特奖,这次北岳文艺出版社几乎同时引进出版的几部作品恰恰都可以说是该奖项之重要代表。 如果说梅菲斯特奖是日本推理新人们的天堂,这话丝毫没有错。大抵目前在日本炙手可热的几位年轻作家,都是在这里起家的,比如第一届的森博嗣(从事推理创作的年龄比较小)、第二届的清凉院流水(《密室物语》的作者)、第五届的浦贺和宏(获奖时只有19岁)、第十二届的雾舍巧、第十九届的舞城王太郎、第二十一届的佐藤友哉、第二十三届的西尾維新、第二十七届的生垣真太郎以及第三十四届的冈崎隼人,都是近年来新本格推理阵营中的新秀和佼佼者,而且他们的作品无一不具轻小说风格,也正因为这一风格,使得他们在日本国内的人气始终居高不下,对传统推理界的冲击和影响日隆。 下面重点对本书的作者雾舍巧其人其作进行介绍和分析。雾舍巧,1963年出生于日本神奈川县横滨市,在驹泽大学就读时曾参加大学推理小说研究会。1999年他的处女作《二重身宫》获得岛田庄司的赏识而成为第十二届梅菲斯特奖获奖作,并且根据岛田庄司的建议取“雾舍巧”为笔名(岛田和讲谈社的关系相当之好)。较之同时出版中译本的清凉院流水的《密室物语》(第二届梅菲斯特奖获奖作),本作比较偏向传统解谜类型,是一部注重诡计手法的小说,“轻推理小说”倾向还不是太严重。雾舍巧主要创作有“难启之门”研究会和私立雾舍学园推理白书两大系列,以及若干非系列作品。由于其近期作品的推理味比较淡,不比早期的研究会系列有着比较多的本格推理设定,我这里的介绍和评价也拟以该系列为主了。“难启之门”研究会系列含“宫、岛、洞、园”四部作品,下面先重点谈谈本书——获奖作《二重身宫》。 流冰馆主人冰室流侃因一年前孙女冰室凉香失踪而举办“寻找孙女下落”的推理节活动。大学“难启之门”研究会受到凉香老师远峰幸彦的委托,派成员鸣海雄一郎去参加活动。当研究会其他五位成员随后赶去流冰馆时,却发现人去楼空,地上还残留着血迹。原来馆内的十个人被人迷昏之后带到了和流冰馆一模一样的“二重身宫”中。在这个“二重身宫”里开始上演杀人游戏…… 在精神分析学和心理学中,“二重身”指在现实生活中自己看见自己。能看见“二重身”的人,往往有很严重的心理或精神疾病,都会以死亡告终。本作借用了这一概念作为书名,可谓一语双关,首先暗示了杀人场景的发生场所——流冰馆存在着一个与之一模一样的“二重身宫”,另一方面则喻示着处在这个仿流冰馆的“二重身宫”内的人都将面临死神的召唤。 很明显,《二重身宫》受到了岛田庄司《斜屋犯罪》(1982)的影响,算是向岛田致敬的一部作品(本作之所以会受到岛田推荐,这是一个主要原因吧)。首先流冰馆的取名和有一定倾斜度(5度)的设定就完全照般自《斜》。但这部作品又不是典型的模仿之作,因为随着新本格流派的发展壮大和理论成熟,与上世纪80年代的前作相比,《二》有着更多的“不可能犯罪”的推理元素。作品将流冰馆及其“二重身宫”作为小说的舞台,由“难启之门”成员后动悟和鸣海雄一郎在流冰馆和“二重身宫”两地充当侦探角色,借助模仿杀人营造“无人生还”的场景,整体来说成就不凡。 《二重身宫》的最大特点就是层出不穷的诡计谜团以及富于独创性的解答。在这部篇幅并不很长的作品中几乎囊括了所有本格推理小说能见到的谜团和诡计,可以说是本格诡计之集大成:“暴风雪山庄”、不在场证明、密室杀人、不可能消失、双胞胎诡计、作中作、暗号和文字游戏、模仿杀人、叙述性诡计、多重解答等等。所运用的诡计之多、整合手法之新颖,堪称本格推理作品之极致。之所以评为极致,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作者采用的不仅有新本格设计,还大量借鉴了卡尔等人的欧美古典式解谜设计,因此也有人评价作者是新本格作家中的“复古派”。值得一提的是,本作在烘托紧张氛围和描述恐怖场景方面也有着独特的设计,作者充分利用了本宫和“二重身宫”共时分叙的特点,加强读者对两者异同性的认识,从而在阅读过程中营造出步步揪心的悬念和意想不到的效果。此外,手机这一现代性通讯工具,在本作故事的推进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如此设定堪称绝妙。 本作的另一大特点是行文流畅和形象鲜明,这一方面完全是轻小说的特点。作品以“我”加入“难启之门”研究会为开端,通过几个研究会成员的对话和动作,初步塑造了他们栩栩如生的形象,也奠定了“侦探团”解谜的基本框架设定,为后文的内容作了必要的铺垫,研究会成员的融洽配合和各自作用将在连续杀人事件侦破的不断推进中起着重要的作品。除了后动悟占据了主要解谜者的角色外,其他成员各有分工,也有各自的性格特点:鸣海雄一郎有很强的逻辑推理能力,在处理问题时有着符合其“名侦探”身份的缜密和冷静,但在洞察力和前瞻力方面略逊主角一筹;森咲枝为人亲善,有年轻姑娘少有的沉稳和亲和力,她拥有与生俱来的超能力,预见性很强,她的所有“预言”在后面都得到了极有力的印证(这一设定是轻小说的“通病”);由井广美是个率真活泼的小姑娘,虽然推理能力不高,但调和了团队的理性气氛,使作品中弥漫的恐怖、紧张节奏有了适时的轻松反弹,是不可或缺的一个人物,因为她的行动在本案的破解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大前田丈尽管为人拙朴实在,但他开启密室的本领却是最高的,有着丰富的建筑学和机械学知识;“我”作为该团体的新生力量,有着先天的不足,侦破水平很一般,胆子也小,但并不笨,理解能力较强,作者是将他放在一个“成长者”和“陪衬者”的位置来塑造。这六个人的情感纠葛作为作品情节的一条隐线,虽然着墨不多,却是一大亮点。作品与其他同类作品的最大不同可能也在于此吧。当然,将“难启之门”研究会这个校园侦探团设定为推理者,也与其他新本格作品多以塑造单个有个性的侦探为主有所不同,可能会让读者有耳目一新的感觉。 虽为极致之作,《二重身宫》也并非没有缺陷。长达百页的推理叙述,略显冗长怪异,让一般读者如堕五里雾中,让人喘不气来却又不知所云,一定程度上破坏了小说的整体性和节奏,尤其是作品的主诡计,让人叹为观止的同时,又会有种不真实感,缺乏可操作性,因为太不可思议了。还有,就是杀人者的犯罪动机,大概算是小说的一大败笔吧,这一点我不想多说,反正很为那些无辜死者感到惋惜(当然,其中也有令人厌恶、罪大恶极的家伙)。总的来说,该作的质量还是上乘的,至少比之同时出版的两本《密室物语》(不过清凉院流水的这一作品其实是四册,且有一定的阅读顺序,大陆读者对该作评价很低是否因为作品缺乏足够的整体性和说服力呢),更能被读者所接受和称道。 我们说,在整个“宫、岛、洞、园”系列中,《二重身宫》(全名《二重身宫:“难启之门”研究会之流冰馆》)作为首部作的意义和作用还是相当明显的,就是为这一学生侦探团尽快树立“品牌”效应。以下对其后续作品逐一作简单介绍: 《万花筒岛:“难启之门”研究会之竹取岛》(2000)。本作中后动悟会长很帅地解决了被世俗离弃了的两个小岛上发生的杀人事件,居然还跟横沟正史的《狱门岛》扯上了关系,实在是一个很吸引读者的设定。因为由井广美的朋友金本铃的介绍,说八丈岛附近有个叫作“竹取岛”的小岛,已经被世俗离弃很久了。因此,“难启之门研究会”的众人决定前往一探究竟。在登上前往小岛的船之前,小咲仿佛预感到了什么,宣告说“鸣海必须留在这里”。名侦探鸣海无论什么时候都对小咲言听计从的,于是便留了下来。翔也决定与鸣海一起留下。不过,后来在鸣海劝说之下翔还是去了,要保护会里的其他成员,尤其是广美。可这时候已经没有了交通工具。这时,一位叫真珠子的女性偶然出现了在那里,说也打算去竹取岛可因为某些事情耽搁了,错过了上船机会。据说她不管怎样非要去竹取岛“找宝”。两人在找到船前往竹取岛的途中,目击了从悬崖抛下了仿佛是人的尸体一样的东西。翔与真珠子终于上了竹取岛,却被驻守在那里的当地人作为可疑人物抓了起来。在与被关进同一禁闭室的老人月岛幻斋对话的时候,后者说翔目击到的悬崖(虎鸣崖)抛尸事件将是连续杀人事件的序幕……这部本格推理作再次用到了“命名诡计”,我很是惊诧于日本人居然能将平、片假名和中文、英文地熟练发挥和运用到如此地步。不过从作品的整体谜团设置来看,还是差强人意的,基本延续了《二重身宫》中的青春推理或者校园推理风格,杀人事件带来的紧张度和研究会成员交流之间的轻松感交替进行。在采用“叙述性诡计”误导读者的设计中,翔这个华生角色还是相当有用的,而且也没出现强烈的不协调感。 《末日洞:“难启之门”研究会之影郎沼》(2000)。故事是发生在一个洞穴里。一群没有太大关连的人,被暴风雨困在人工建筑的巨型地洞内,在等待著救援的期间,命案接二连三的发生,而这一串看起来毫无关连的受害者的背后,却竟然隐藏了某种奇特的杀人动机。然而全书的重点,并不只是放在以上所说的“暴风雨山庄”的设计上,而是另一类型的推理诡计——垂死留言。作者在每一次杀人后,都安排了各式各样的、死者遗留下来的“留言”,而且更利用了两章的篇幅,写出关于垂死留言(称作“诸神的黄昏”神话之源)的理论性分析。最后值得一提的是,整个犯罪过程中的诡计没有太多了不起的地方,只有推理盲点(missing link)设置得相当赞,比如在很多章节的末段出现了一些看似模糊的情节,最初读时可能不了解它们在说什么,可是当读至故事的后段部分,便可以发现那些叙述的真正意义。不管怎么说,总的来看,是个不坏的本格作品。 《提线木偶园:“难启之门”研究会之首吊塔》(2001)。在封闭的主题公园提线木偶园里,有座妖气横生的斜塔——首吊塔。当吊尸如旋转木马一样在塔上乱舞之时,“难启之门研究会”遇到了愈加紧迫的大难题!到底是“谁”被“谁”操纵——?新本格文艺复兴的旗手雾舍巧向推理世界下的挑战书!对提线木偶园的里面和外边,采取双线共时叙述,此种设计令读过《二重身宫》的读者会有遇到老朋友似的感觉。只是,杀人场景安排得比较唐突,在内容的衔接过渡上作者做得不是很到位。题材虽然极好,不过倒给人以翻版的感觉,而且园外的故事游戏性过强,略显浮躁。在诡计设计和运用方面,有向岛田庄司先生《斜屋犯罪》这样的大杰作致敬的意思,不知道没有太多创新的模仿是否合适呢?尽管新本格发展到现在,技巧、诡计、情节已经被使用殆尽,但至少要让读者有或多或少的陌生感吧…… 雾舍巧似乎是位比较墨守成规的作家,他不像岛田那么关注现实、注重创新,因此其作品的世界观设定几乎没有太大变化,尽管他花了很多心思来钻研本格诡计,但由于还是习惯于走推理作品的青春路线,使得其第二个系列(私立雾舍学园推理白书系列,目前出了七部作品)解谜趣味趋淡、轻小说风格渐浓,娱乐性大于艺术性,成了诠释“轻推理小说”涵义的典型例证。倒是他于2004年出版的《雾舍巧杰作短篇集》算得上是更值得推荐的作品,收录了结集两大系列主要人物探案故事的本格推理短篇6部,被誉为“冷静沉着且合乎逻辑的雾巧流推理力作”,特别是岛田笔下名侦探御手洗洁与石冈和己这对王牌搭档的友情客串,为本书增添了不少新的看点。 总的说来,雾舍巧虽算不上首屈一指的新本格作家,倒也并非不值一提。就我个人来说,还是非常期待国内有出版社能继续出版他的“难启之门”研究会系列和那个短篇作品集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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