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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野圭吾-雪地杀机
2011-02-13
 
第一天
      第一场 “四季”山庄的休息室
              <久我和幸的独白>
      第二场  休息室里
              <久我和幸的独白>
      第三场  游戏室里

第二天
      第一场  清晨的休息室
      第二场  游戏室里
              <久我和幸的独白>
      第三场  餐厅里
              <久我和幸的独白>
      第四场  休息室里
      第五场  由梨江的房间,晚上十一时过后
              <久我和幸的独白>
      第六场  元村由梨江的房间内

第三天
              <久我和幸的独白>
      第一场  休息室里
              <久我和幸的独白>
      第二场  休息室里,上午十一时
              <久我和幸的独白>
      第三场  休息室里,下午一时半
              <久我和幸的独白>
      第四场  餐厅里
              <久我和幸的独白>
      第五场  休息室内,下午五时
              <久我和幸的独白>
      第六场  餐厅里,下午七时

第四天
              <久我和幸的独白>
      第一场  休息室里,上午八时二十分
      第二场  休息室里,上午十时
      第三场  游戏室里
              <久我和幸的独白>
      第四场  同样是游戏室里
              <久我和幸的独白>
      第五场  游戏室里
              <久我和幸的独白>



第一天
第一场 “四季”山庄的休息室




  小田伸一边调整大型火炉的炉火,边用手遮在眉上环顾室内,那眼神是在检查是否忽略了什么。
  时刻是下午二时,除非发生相当大的麻烦,否则客人应该快到了。
  他点点头,似在说“没问题了”,离开炉边,坐在置于角落的木制长椅上,点着香烟。
  或许是等待时的习惯动作吧?他的左脚不住摇摆,但可能马上想到这样的动作很不雅,轻拍大腿,停止了。
  他正想点着第二支香烟,玄关外有了动静。
  “午安!”年轻女性的声音响起。
  接着是几个男女的打招呼声。
  小田伸一把叼在嘴上的香烟放回烟包内,穿过休息室走向玄关。
  “欢迎欢迎!”他向人们打招呼。
  “啊,你就是小田先生吧?打扰你了。”
  “外头很冷,快进来。”小田伸一招待客人们进入休息室。
  客人一共有七位,四男三女,都是二十五岁左右的年纪。
  “哇!好暖和。”
  “真的呢!太好了。都已经四月了,还是冷得全身发抖,受不了。”
  年轻客人几乎毫无顾忌的围在火炉四周。
  “哪位是笠原温子小姐?”边看着记事本,小田伸一问。
  其中一人举手:“是我。”
  “那么,元村由梨江小姐呢?”
  又有另外一人回答。
  山庄负责人颌首,继续点名,他是在确认记事本上所写的姓名和本人符合。叫过七个姓名,所有人都回应了。
  “不错,看样子参加者并无变动。那么,现在我说明本山庄的使用方法,当然,并不困难的,首先,那边是餐厅。”他指着休息室呈高起的空间,“厨房就在其后面,请问是哪位负责做饭?”
  所有人面面相觑了。   
  “请问……要自己做饭吗?”笠原温子代表众人问,“不是你替我们准备吗?”
  “不,我没听说有这种事。”小田回答。
  客人们都浮现诧异的神情。
  “对不起,东乡先生还没有来吗?”发问的是身材修长的雨宫京介。
  小田伸一看所有客人一眼,颦眉:“东乡先生不会来的。”
  “咦,为什么?”
  “为什么?本来就是这样子,只有各位住在这儿。”
  所有人都议论纷纷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笠原温予以略带不耐烦的声音问。
  “也没有什么复习的理由,只不过东乡先生表示想租用山庄四天供他的团员住宿,一切饮食和杂务都由他们自己负责,不需要员工和我在这儿,就是这样而已。当然,并非东乡先生直接找我,而是透过仲介人和我联络。”
  “这么说,从今天开始的四天里,这里只有我们了?”遣词用句稍显粗野的是脸部棱角分明的本多雄一。
  “没错。”小田回答。
  “东乡老师到底有什么想法呢?”雨宫京介交抱双臂说。
  “反正事情既然如此,在我的立场,当然必须让你们了解厨房、浴室、以及烧水室的使用方法。”小田说。
  年轻人们仍未能释然般的沉默不语。
  “好吧!请你带我们去。”笠原温子下定决心似的说,然后回头望向同伴,“再多想是无用,动作不快些的话会替小田先生带来困扰的。”
  其他人对她的话似无异议。
  “那么我先从厨房开说明吧!因为看样子你们尚未决定谁负责何种工作,所以大家一起跟我走。”
  小田开始行动,七位年轻人也陆续跟在他后面。约莫三十分钟,所有的人又回到休息室,在这里说明过火炉的使用法之后,小田环顾众人,微笑:“以上说明已经结束,有什么问题吗?”
  “我们的房间在哪里?”元村由梨江问。
  小田双手一拍:“我竟然忘了讲这个!房间在二楼,有四间单人房,五间双人房,随便你们分配使用,钥匙就在房间内。此外还有游戏室,高兴的话也请利用。”
  “有撞球台吗?”田所义雄做出握杆姿势问。
  “有的。”
  “不可以撞球的,太吵了。”笠原温子冷冷的说道。
  田所义雄不悦的转过脸。
  这时,小田帮腔了:“游戏室有隔音设备,不会有问题的。当然,本来并非为了撞球才这样做,而是为了让客人弹奏钢琴。”
  “啊,有钢琴吗?太棒了!”中西贵子很高兴似的双手在胸前合十。
  “还有其他问题吗?”小田环顾众人问。
  七位年轻人同时摇头。
  “那么我在这儿失陪了。如果有什么事情请打电话,我住在离此开车约十分钟距离处,电话机旁贴有电话号码。”说着,山庄负责人拿起放在休息室角落的行李袋。
  “各位请慢慢休息,不过务必小心火烛。”
  年轻人齐声道谢后,目送他离去,但是,每个人的脸都很黯郁。

  小田离去后,七个人的紧张一下子松弛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东乡老师到底想让我们做什么?”站在休息室正中央,雨宫京介说。
  “总不会要我们透过团体生活学习团队合作吧。”本多雄一坐在长椅最边缘说。
  听到这句话,田所义雄笑出声来:“这儿又不是森林小学。”
  “我不认为东乡先生会有如此幼稚的想法,一定有某种涵义的。”笠原温子双手插腰,环视建物内部。
  “喂,可以上二楼了吗?我想换件衣服。”在众人正思索中,中西贵子突然大声问。           
  笠原温子露骨的颦蹙:“是可以,不过还未分配好住宿的房间。”
  “反正有九间房间,只要自己喜欢不就行了?我喜欢住单人房。”说着中西贵子抱着路易·咸登的大型旅行袋,爬上休息室边缘的楼梯了。然后打开最靠边的房间,朝楼下叫着,“这儿的房间真不错哩!大家不妨上来看看。”
  “那我也上去看看吧!由梨江,你不一起上去吗?”田所义雄邀约,元村由梨江不置可否的走向楼梯。雨宫京介和本多雄一也跟在后面。
  笠原温子本来也准备朝楼梯走去,但是发现还有一人留下,回头问:“你在于什么?”
  剩下的那人是久我和幸,他双臂交抱望着墙边的书橱,以毫无抑扬顿挫的声音回答:“如同你所见到的,我正在看书橱。”
  “有什么书吸引你吗?”
  “虽不知道是否很吸引人,不过我觉得有很奇怪的书以奇怪的状态摆放。”
  “怎么说?”笠原温子走近他身旁。
  久我和幸仍保持原来姿势,以下颌指着书橱最上层说:“你看那个!有五种书,每种有七册摆放一起。”
  朝对方所指示的方向望去,一瞬,温子似深吸一口气,然后畏怯般的伸手,抽出其中一册:“这是阿嘉莎·克丽丝蒂的《一个都不剩》呢!”
  “除此之外还有万达因的《绿色家屋杀人事件》,艾勒里·昆恩的《Y的悲剧》。”
  “各有七册的话,是要我们每个人都阅读这些书吗?”
  “或许吧!”久我和幸的唇际微妙扭曲,“至少这绝非偶然!每一本书都是崭新的,应该视为是故意购买七册。”
  “是东乡老师放的吗?”
  “放置这些书的可能是山庄负责人小田吧!当然,一定是东乡先生指使的。虽不知有何种涵义,不过若只是单纯的恶作剧,不能说有趣,因为这些书的内容都是有人被杀的故事。”
  “让我们阅读这些书做什么呢?”笠原温子疑惑似的把手上的书放回书橱内。

  不久,其他人换好衣服,从二楼下来了。等全员齐集后,温子说明发现那些书的情形。
  “《一个都不剩》吗?这可令人心里发毛。”田所义雄边说边微笑。
  “那是什么东西?怎么回事?”中西贵子似没有读过这本书。
  “是描写十个人在无人岛的城堡里——遭杀害的事件。”雨宫京介说明,“而且其遇害方式如同一首印第安童谣的歌词所述一般;《Y的悲剧》则是某仕绅家族被杀害的故事;至于《绿色家屋杀人事件》我就不知道了。”
  “这也是叙述被称绿色家屋的宅邸之住户陆续遇害的事件吧!”本多雄一望向书橱。
  “其他书的内容也是大同小异,尽是推理小说的名著。”
  “哼,我不知道你对这方面如此了解呢,本来以为你只适合读冷酷无情派小说的。”田所义雄嘲讽似的说。
  “就当作你是称赞我好了。”本多雄一以粗大的食指指着田所说。
  “我每样借一册。”元村由梨江走近书橱,抽出五册不同的书,“因为我觉得东乡先生是要我们全部读这些书。”
  “我也有同感。”田所义雄也有样学样,其他人也各拿了五册书。
  “别开玩笑了,不可能读完这些书的,我一看书就头痛。”中西贵子几近尖叫的说。
  “你不读也没关系,不过下次见到东乡先生时,如果他问你读过书的感想,你答不出来,我们也无法帮忙。”抱着五册书回到长椅的田所义雄说。
  或许听到东乡的名字而无话可答吧,中西贵子一脸不甘情愿的站起身,和元村梨江他们同样抽出五册书,回到火炉旁,蹲下,夸张的叹息出声:“啊,老师到底想些什么呢?”
  大家正在翻动书页时,传来有人推动玄关的声音,紧接着是男人的声音:“有人吗?限时信。”
  笠原温子立刻站起身来。她走向玄关后,随即又快步走回。
  “各位,是东乡先生的信。”
  所有人丢下书,站起身,围住温子。
  “总算放心了,我正在想,如果毫无指示的话,真不知该如何是好。”雨宫京介说。
  一旁的由梨江也颌首。
  “但为何要写信呢?打电话不就行了?”贵子说。
  “安静一下吧!温子,快点念出这信的内容。”
  不必田所义雄说,温子已从信封里抽出信笺,一副要念给大家听的姿态:“好了吗?我可要念啦!‘由于不想被问问题,所以不打电话,用写信说明。你们现在大概很困惑吧!但是,就是这样的困惑最为重要,为什么呢?因为这正是你们的舞台训练……’”
  “舞台训练?”田所突然出声,“真是的,什么训练呢?”
  “田所,是你叫大家安静的。”久我和幸低声说。
  田所义雄不悦的闭上嘴。
  笠原温子继续念:“‘前些天试演后我应该也讲过,这次作品的剧本尚未完成,只决定是推理剧,以及舞台设定、出场人物和概略的情节,至于细部内容则由你们完成,亦即,你们每一个都是剧本家、导演兼演员。至于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想你们慢慢了解……’”
  念到这儿,温子喘了一口气。
  “‘接下来我说明状况设定,你们是在人迹罕至的山庄。实际上距离最近的巴士招呼站就在眼前,不过请认定它并不存在。你们是来到那么的孤立山庄的七个客人,彼此的关系和实际上相同,是要演出同出戏剧的年轻演员。来到山庄的理由是什么都无所谓,可以是转换心境,也可以是排定角色的集训,随你们自己喜欢去设定即可。
  “七位客人在山庄遭遇预料之外的状况,那就是破记录的一场大雪,因此,和外界的关系完全中断,同时电话线也被雪压断无法通话,到镇上去购物的山庄负责人也未回来。不得已,你们只好自己做食、烧水、过夜。雪依然继续降,没有外援——这是你们目前所置身的环境条件。
  “在此种条件下,我希望你们能面对今后所发生之事,同时将自己内心动向和彼此对应尽可能详记于脑海,因为这些全部是作品一部份,也会反映于剧本和演出。为了让此次的作品成功,希望你务必尽全力,但愿你们能够有好成绩。东乡阵平。
  “附记,现实中是可以使用电话,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和小田先生或我联络,只不过,一旦使用电话或和外界人们接触,这项测试就告中止,同时前些天通过试演的资格立即取消。’”
  笠原温子念完,抬起脸:“这是全部了。”
  良久,没有人开口,连中西贵子脸上都浮现沉痛的表情。
  “呼——”雨宫京介吁出一口气,“东乡先生也真是的,居然会想到这种训练方式。”         
  “这该是借实践来磨练演员吧!”笠原温子边将信笺放回封内边说。久我和幸从她手上接过信,再重新仔细读一遍说,“不只是磨练演员,还指示要我们自己试作一出戏!”
  “啊,真受不了!那位老师为何会这样的?为何不正式的制作一出戏呢?”中西贵子搔抓头发。
  “不过,他一向就使用这种变则法打响名气。”本多雄一毫无顾忌的说。
  “即使这样,这次也太异常了。”田所义雄接着说,“竟然故意租借了这种山庄!如果只为了那样,在剧团的练习舞台也能做到的。”
  “不,在练习舞台的话缺乏那种气氛的。我觉得这样的测试很有趣!”
  “我也有同感,而且已经觉得全身充满斗志了。”
  雨宫京介和笠原温子似已决定要尝试。
  “我也并非说不想做呀,只是觉得有点困难而已。”中西贵子说着,向前挺了挺自己丰满的双峰。
  “依不同想法,或许很有意思呢!毕竟是在现实生活中没办法体验之事。”由梨江边喃喃自语边望向窗外,“在某处积雪封闭的山庄……”
  其他人也随着她的视线望去——和他们被赋予的设定呈明显对比,窗外一片蓝天。
 




<久我和幸的独白>




  事情始于东乡阵平两天前寄达的信,距公布试演合格已经一个多月。试演后只说会再进一步指示,却毫无连络,正感到疑惑之际,接到信时总算松了一口气,只不过,信的内容又令人产生不安,其内容如下:

  “给下一次作品的各位演出者——为了完成这出戏,需要进行特别洽商,其日期和行程是:

  地点——乘鞍高原xxxx四季山庄(电话xxxx,小田)
  日期——四月十日至十五日集合地点和时间——下午四时以前抵达该处。
  绝对不能让外人或其他团员和职员知道,另外,完全不接受有关内容的查询。不论理由为何,集合迟到和缺席者视同不参加,并取消试演合格的资格。”

  接到信不久,温子来了电话。当然,她也收到信,并建议当天七个人一同前往,而且如果租了一辆厢型九人座车子,交通费用也较便宜,更重要的是可以避免任何人迟到。    
  虽然觉得又不是幼稚园远足,几个年龄这样大的人一齐前往很可笑,同时想到必须和田所及雨宫面对好几个钟头就难过,不过能长时间和元村由梨江在一起,对我而言却有极大的吸引力,也足以祛除前述的所有忧虑,因此在多方面考虑之后,我同意了。
  雨宫和本多负责开车。在雨宫开车时,由梨江坐在驾驶座旁让我很不是滋味,还好在第一个休息站,田所叫她到后面座位,给于我能随时与她面对的幸运,亦即,像田所那样的男人,其轻薄态度有时候反而能对人有帮助。
  所以,即使他坐在由梨江身旁,能比我和她谈更多话,暂时之间我也不放在心上。
  在车上,大家谈论的话题始终绕在到了乘鞍的山庄会被要求做些什么事。温子的意见是,可能要大家住在那边共同讨论演出事宜吧!但若是那样,应该没必要故意找大家去深山里的山庄,不是吗?
  结果众说纷纭,在未获致结论之前,我们已经抵达山庄了。
  山庄朴实无华,我稍微松一口气,因为本来以为是针对年轻人设置、有游乐区般华丽设施的地方。还好见到负责人小田是中年男人后,又更放心了,他是那种纯朴、坦率,感觉上吃过晚饭后会边弹奏吉他,边高唱雪地山歌的那一型人物。
  一听说这位负责人不住在山庄,我虽有些惊讶,不过同时也能够理解,毕竟以东乡阵平至日前为止的行事方法而言,不可能会在制作戏剧时让外人在场。
  东乡寄来了指示。     
  读过我们这位导演的限时信,坦白说,我觉得很厌烦,我实在无法像雨宫或温子那样,即使在无聊的情况下也会自得其乐。
  本来我就发现那位导演的才华有问题,现在看来似真江郎才尽了,他的优点是独栽、无论大小事都自己一肩挑,但事实上却已到了非求助于演员花脑筋想点子的地步。照理,对他来说,演员应该只不过是棋盘上的一颗棋子而已,当然,我不得不承认他的方针多少已有改变,但看他提出的只能称之为垂死挣扎的所谓奇策,也只能认为我的推断正确了。      
  何况,像这种陈腐的设定未免也太可笑。似这种陈腔滥调的状况设定,又能希望我们有什么发挥呢?
  但现在我一个人反驳也无济于事。在演艺圈这个世界里,演员服从导演笨拙的指录乃是司空见惯之事。我应该考虑活用这个机会来达成另一个目的。能够和由梨江在同一屋檐下共处四天,只要行动顺利,很可能经此一举缩短彼此间的距离。
  但绝对不能粗心大意,田所一定也有相同心理吧!不,像那种男人我并不放在眼里,需要防范的人是雨宫。由梨江基于孩子气般的憧憬,似错觉自己正爱慕那家伙,我必须注意不让那种错觉变成事实。
 




第二场 休息室里




  笠原温子建议抽签决定由谁负责准备食物,经过大家采纳的结果,今夜由元村由梨江、久我和幸及本多雄三个人负责。他们三人在厨房里准备之间,其他人在火炉旁的阅读那五册书。
  “除了被告知是推理剧之外,其他我们一无所知,不过依设定而论,我们几个人中应该要有谁被杀吧?”雨宫京介合上书,双臂伸向身后,伸直双腿说。
  “这些书的情节大致如此。”笠原温子回答,“而且像《一个都不剩》是十个人全部遇害。”
  “嘿,全部被杀死吗?这么说还躲着另外一人了?”只是翻动书页,并不想读内容的中西贵子心领神会似的颌首说。
  “不是的,除了那十个人,再也没别人。”
  “什么,可是一个都不剩了,对吧?难道凶手是其中的一人?”
  “是呀!”
  “哦,为什么?快告诉我嘛,”中西贵子眼眸发亮,拉住温子的套头衫袖管。
  “要别人告诉你之前,你何不偶尔看点书呢?我认为,不只是个性,如果没有教养的话,也成不了名演员。”田所义雄语带讽刺的说。
  贵子紧抿着嘴,瞪视对方。
  但田所故作不知的低头看书。
  “待会儿我再告诉你。”笠原温子劝慰的说。
  但中西贵子鼓着腮帮子,回答:“不必啦,我自己会读。”
  她离开众人,在长椅上坐下,把书拿至眼睛高度,开始阅读。但这种姿势维持不了多久,又把书放回膝上问三人:“假定接下来发生什么事,是谁引起的呢?这山庄里只有我们呀!”
  “我也想过这问题。”雨宫京介说,“因为若都是一无所知的人在一起,别说杀人,应该连任何事件都不会发生的。那么,能想到的只有一点,亦即有新人物登场。”       
  “你的意思是,除了我们,还有别的演员?”田所问。
  笠原温子也瞠目,接着说:“在试演时,先生也说演员只有我们这几个人呢?”
  “我当然记得,可是,若不那样认为就无法解释得通了。”
  或许是认同雨宫京介的意见妥当吧!其他三人皆沉默无语。
  这时,本多雄一来了。
  “晚饭弄好了,各位,要吃饭了吗?”
  “我要吃。”中西贵子说,“今晚是什么菜单?”
  “咖哩饭。”本多回答。
  田所义雄失笑了:“简直就像运动社团的集训或童子军露营所吃的东西嘛,没有更好吃的吗?”
  “什么是更好吃的?”
  “譬如牛排或炖肉料理。”   
  “那你明天做给大家吃不就行了?”雄一的脸色微红、似乎非常不高兴。
  “喂,别为这种无聊的事吵架了。”笠原温子厌烦的站起身来,“田所,是你的错,咖哩饭已经不错了。我想你也知道,这儿被设定为封闭的山庄,不能太挑剔的。当然,你如果不满意,那也是没办法的事,随便你,看是要出去吃全套的法国料理或什么都行,只不过在那瞬间,你就丧失资格了。”
  被温子如机关扫射般数落一顿,田所义雄无趣的转过头去。
  本多雄一幸灾乐祸似的窃笑。
  久我和幸和元村由梨江从厨房推出手推车。
  “各位,晚饭准备好了,请入席。”由梨江叫着。
  所有人一齐往餐厅移动,拉开两张四人座的餐桌,坐下。
  等确定全部人都坐好后,久我和幸盛饭到盘子上,递给由梨江,由梨江再淋上咖哩后,由本多雄一摆放汤匙,置于各人面前。
  “味道不错呢!食欲都被勾起来了。”雨宫京介坐在最旁边座位翕动鼻子说。
  “别客气,已经放在前的人可以先吃。”元村由梨江说。但是,最后仍等准备食物者也就坐后,大家才一同拿起汤匙,有几个人喃喃说:“我要吃了。”
  短时间内众人沉默不语,只听到汤匙碰到盘底的声音和往杯内倒开水的声音。
  最先开口的是田所义雄:“搭配负责准备的组合在四天之内不变吗?”
  “是的。”笠原温子回答,“否则有人的转流次数会较少,那就不公平了。”
  “你对这样的搭配不满?”中西贵子问。
  “不是的。如果人数一直不变,维持现状倒无所谓,但以后或许会改变也未可知。”
  “为何会改变?”温子问。
  田所义雄唇角扭曲,笑了笑:“你已经忘记方才所说的话吗?今后,我们几个人之中会有人被杀害的可能性很大,那样一来,人数岂非就会改变?”
  “被杀害?怎么回事?”久我和幸问笠原温子。
  温子向负责准备食物的三人说明刚才和雨宫京介他们所谈论的内容。
  “是吗?以后可能发生杀人事件吗?”本多雄一凝视着早已空了的盘子,“可是,不可能真正死亡的,所以根本没必要考虑到轮流负责准备食物之事吧?”
  “嘿,那就很奇怪了。东乡先生的指示是要完全化身为故事的登场人物,那么,扮演遇害角色的人物就不能出现在大家面前,当然也不可以一同吃饭了。”
  “其他人也必须视同那人已不存在才行呢,”中西贵子环顾众人,“虽然,扮演该角色的人很可怜……”
  “可是,现在才开始考虑这种事岂非很奇怪?”元村由梨江开口,“因为我们应该已经成为登场人物了,对不?如此一来,今后发生什么样的事我们完全不知,我们此刻能想的只是何时能够离开这儿,以及救援队什么时候会到之类而已。”
  她的语调虽平静,却似反而发挥了产生说服力的效果,全部人都沉默了。她接着又说:“即使今天的晚餐也一样,应该不是能在非常优雅的心情下进食,或许连食欲也没有,只不过考虑到必须摄取充分营养的原则下,只好选择这样的食物了。”
  这段话的主旨和刚刚笠原温子对田所义雄讲的话完全相同。中西贵子望着田所,笑了。
  田所满面怒容。
  “那么,我再盛一盘咖哩饭吧,”突然,本多雄一开口,站起身,“反正也不知道会被封闭在这儿多久,必须贮存精力。”
  “我也一样吧!”中西贵子跟着站起。
 




<久我和幸的独白>




  田所义雄是愚蠢的男人,观察愚蠢的人虽可打发时间,可是见到程度如此之低却令人生气。
  会说出搭配准备食物的组合问题,其居心一听即知,是希望能够和由梨江同组吧,也因此才会提及什么被杀之人的角色等等狗屁道理,却马上就被由梨江指出其矛盾,再也说不出话来。
  田所还不知道我的目的是由梨江,他监视的对象只集中于雨宫一人,我正好可以乘隙下手。
  饭后,我们三个负责准备食物的人再度回到厨房。准备食物时由于本多雄一在旁,很难有机会和由梨江单独交谈,但此刻本多正在打扫餐厅,对我而言乃是求之不得的状况。
  我边将擦拭干净的篮子放回餐具架,边试着和由梨江谈及她去年冬天演出的戏剧之事。
  她停下清洗餐具的手,蹙眉:“我不太想回忆起那个角色。”
  “为什么?”
  “因为,直到最后为止我都无法如自己想像的发挥演技,感觉上像是自己一个人破坏了整出戏……”由梨江叹口气,双肩无力下垂。
  “我不这么觉得,反而认为你很难得扮演坏女人而有一种新鲜感。”
  “夸张的人都是这样说的,可是,那和演技毫无关系,对吧?我觉得自己的演出不及格。”
  “你的目标订太高了。”
  “没有这回事,我真的演得太差劲。”由梨江摇摇头,又开始清洗餐具。
  见到她这种反应,我心想:看来她并非完全没有察觉到!
  的确如她所说,她在去年冬天的戏剧中,演技并不佳,似乎连涌升自女人内心深处的愤怒和单纯的歇斯底里都无法区别。对于心爱男人的感情表现也太过于淡漠,明明该让观众感受到迹近恐怖的憎恨,她却只能让观众止于认同她是坏女人。这样根本无法表现戏剧的真正意义。
  一切原因虽然在于选角不当,但是会让至今只演过大小姐角色的由梨江郎演仅次于女主角戏分的“坏女人”要角,当背后另有内情。当时我尚非“水浒”剧团之一员,不知详细情形,却至少明白她父亲和财经界关系良好,对剧团全面支持,不用说,对剧团热衷的他会希望女儿成为演技派演员了。
  但……      
  我偷瞥了由梨江的侧脸一眼。就算没有父亲背后的力量,她在剧团内的地位也和现在不曾有多大改变的,因为虽不能赞美其演技实力,只凭其美貌也有登上舞台的充分价值。证据是,在前些日子的试演中她被挑选上时,其他女人嫉妒的并非是她的幸运,而是她的容貌。
  我忘不了一年前见到她演出时的情景。那是一出无聊透顶的戏剧,而且她的演技也毫不足取,但她的可爱却迷住我的心。此后,只要是有她演出的戏剧,我绝对会去捧场。
  我很认真的开始想要设法接近她,而,机会来了,“水浒”剧团的导演兼负责人东乡阵平宣布不限定是否团员,要凭试演决定下一部作品的演员。
  当时我隶属颇有名气、经营状况却不佳的某剧团,同伴们都死心的离开了,我也是利用大部分时间在外头兼差,很少参加戏剧的排练。
  应徵参加试演的资格很简单,只要是想演出东乡阵平的戏剧之人皆可以,只不过,是什么样的作品、需要何种个性的角色?完全不明白,也不知道要录用多少人。
  我毫不犹豫的应徵了。我判断身为团员的元村由梨江一定也曾参加试演,而且应该能够顺利被选上,亦即,只要我在试演时能过关,就可以与她维持正常的关系了,当然我也有所觉悟,如果不能合格,或许这一辈子连和她面对面交谈都没机会。
  另外,我也觉得要想成为成功的演员,这次也是最后的机会。
  笔试过关后,当天我前往试演会场。约莫有三百个人参加考试,如我所预料,其中有数十人是“水浒”的团员,剩下的人之中,有百分之九十是未衡量过自己实力的戏剧门外汉,我确信自己的敌人只是那些团员们。
  这天举行了两次评审,参加者只剩下二十几人,除了我,非团员只有两位,都是年轻女性,容貌也还过得去,但是个性并不算突出,很明显注定要被淘汰。
  三天后举行的最后一次评审考试是让每位参加者实际演戏,准备了好几种将莎士比亚作品著名场景予以现代风格诠释的剧本,由参加者挑选自己喜欢的表演。我选了《奥赛罗》,一方面是以前演过,另一方面则因为是自己喜欢的角色。
  评审们的反应还算可以,有几个人颌首。这时,我已相信自己会被录用了。
  其他参加者都集中挑选一般人较熟悉的《哈姆雷特》或《罗蜜欧与茱丽叶》之类的剧本。我本来以为年轻女性们大概都想演茱丽叶的角色吧!却出乎意料之外。大家对此一角色皆敬而远之。
  不过,等我知道元村由梨江要扮演茱丽叶的角色时,心里的疑问冰释了,毕竟若扮演相同角色,一定会被拿来和她相比较,而,女性们当然都估计过自己比不上由梨江的美貌。
  而,这样的估计似是正确。除由梨江外,只有一个人扮演茱丽叶,但是那女人的姓名不在合格名单中。依我的观察,那女人的演技胜过由梨江几筹,所以应该解释成被割舍了。
  事实上,以容貌之点来说,那女人很难称得上有成为女演员的资质,如果是程度很低的评审,必然被在她之前出场的由梨江之美貌所眩惑,无法下正确判断。
  就这样,七位合格者确定,除了团员,只有我被选上。试演后,我重新和其他六人相见,彼此自我介绍,其中,只有田所义雄很露骨的视我为外人。从他的眼神,我马上知道他具有卑劣的个性;同时,在试演之间,我也明白这男人对元村由梨江有所企图,因此决定除非必要,否则不和这人交谈。
  雨宫京介和笠原温子是任何剧团里都必定存在的优秀领导型人物,演技实力并不怎么样,不过却具备统御力。
  本多雄一乍看很粗暴、个性大而化之,可是在戏剧方面却属于相当实力派,这也是试演时我就已注意到。
  即使是中西贵子,也并非只会卖弄性感,同样具有充分才华。
  接下来是元村由梨江。她对新加入的我既温柔又亲切,也许是她本身就属博爱主义吧!
  我认识好几位这样的人,他们内心隐藏着高度势利倾向,不过很明显的,她和那种人不同。
  关系她身为演员的才华,很遗憾,乃是我们七个人里最差劲的,但那对我并不太重要,重要的只是能否及格当我一生的伴侣!
  咻咻声中,望着正在擦拭咖哩盘的她的侧脸,我再度在心中发誓,绝对要好好利用机会之后,我们也谈了些许有关戏剧的事。对于我虽然只待在小剧场里,却有很多演出经验,她似乎很惊叹。我故作谦虚状,表示那并没有什么大不了,却盼望她能因此发现雨宫京介那样的人也算不得什么,如此一来我就大有可为了。
  “久我先生,你为何想当演员呢?”由梨江问。
  ——不错,这是开始关心我的证据。
  “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我回答,“我希望尝试做各种事,也涉足戏剧,而或许觉得这适合自己的个性吧!逐渐的着迷……只是这样。”
  “嘿,是吗?但会这样一定是真正有才华吧!”
  由梨江看着我的眼神似已稍微改变。
  “由梨江小姐为何当演员呢?”我若无其事的叫出她的名字。虽是第一次,但她若未露出不快的神情,将是一大收获了。
  “这是我从小的梦想。家父喜爱戏剧和音乐剧,我也常被带去观赏,不知不觉间开始想到要让自己也站在那华丽的舞台上。”她眼中闪动光辉,回答。
  这是常有之事,不过,大概也只有这样才会让富家千金想当演员吧。
  “你是为了达成孩提时代的梦想?那真令人羡慕哩!”我吹捧两句——没有女人会不喜欢被拍马屁的。
  “但是,坦白说我还早得很呢,每一样事情都必须学习的。我想在今年之中去伦敦或百老汇看看,而且不只是观赏戏剧,更希望正式学习。”
  野心可真不小,千金小姐毕竟就是不同,
  “由梨江小姐的话绝对没问题的。”虽是毫无根据,我却肯定的说。
  由梨江望着我,微笑。但,我并没有忽略掉接着她的眼眸里浮现一层黯影,似是由梦中醒过来的眼神。
  是否有什么障碍呢?
  我很希望继续谈下去,但是本多雄一已打扫完回来,只好就此作罢了。第一个晚上能谈这么多已算收获,不过她那眼神却令我无法释怀。
  收拾完毕走出厨房时,见到雨宫京介和田所义雄正在休息室阅读书本,可能就是那些推理小说吧!
  好好读吧!只是若被称为古典的推理小说,我早已牢记在脑海里了。
  “雨宫先生,温子他们呢?”由梨江问。
  她没有问田所似令他感到不满,田所抬起脸,脸颊的肌肉微微抽动。
  “他们在洗澡。”雨宫回答,“说是要好好领略一下温泉区的情调。”
  “哦……”由梨江漫应,似在寻思该如何是好。
  我心里在想,如果她也去洗澡,我就要跟着利用同一时间洗澡了,所以假装在浏览贴在墙上的风景照片;同时斜眼望向田所义雄,发现他也在注意由梨江的动向。
  结果由梨江并未去洗澡,却坐到雨宫京介身旁了,两人开始聊起关于推理电影的话题。
  我虽然想加入,但更明白田所义雄绝对比我更坐立难安,只好忍住了冲动。果然不出所料,他拿着正在阅读的书走过去,厚颜无耻的拉过一张椅子,坐在两人面前。
  他强迫似的加入谈话圈:“如果是推理电影的话,我也希望多听一些。”
  由梨江和雨宫并未特别露出不快的神情,不过内心一定认为遭到打扰吧,不管如何,田所的行动具有中止两人感情进展的效果,因此这一次我对他默默表示支持了。
  这时,本多雄一来了,比出倒酒的动作:“久我,要喝一点吗?我带了苏格兰威士忌,只是并非上等货。”
  “好啊,我陪你喝一点。”
  我们在餐厅桌前面对面坐下,本多从房间里拿出酒来倒在杯内。他也叫过雨宫他们,但是对方只漫应一声,并没有要过来这边的样子。
  “听说你以前在‘堕天塾’?”边啜着以自来水稀释的酒,本多问。
  “是的。”
  “这样我总算明白了。在试演时,我就觉得你有点不一样,那是因为‘堕天塾’的训练要求很严格吧,”
  “不过体制有点僵化,新进演员根本无法待太久,另外观念也嫌过度保守,减低吸引观众的能力。”
  “是吗?我去年观赏过<伯爵的晚宴>,觉得相当有趣哩!”
  “那出戏还算是差强人意,但,也正因为那出戏而引起剧团内部的倾轧,因为本来是预定将德拉古勒伯爵的故事稍加改变角度予以演出,可是年轻团员们却认为那样太无聊,而彻底的加入游戏心理,他们是有了超剧场的意识,不过对一贯坚守传统戏剧理论的团员来说,等于是自己构筑的世界被否定了,当然感到无趣。”
  “在那之前,‘堕天塾’大多是演出莎士比亚的作品吧?”
  “是很多,人们不是常说吗?没有新作品时就演<哈姆雷特>……但,最近几年来,整个演艺圈岂非也都有古典倾向?”
  “与其采用创作剧本,不如演出古典剧来得有利,反正同样都是商业优先主义。”本多雄一颌首,又继续啜饮威士忌。
  他的语气虽仍是粗声粗气,但我却第一次见到他如此热衷的说话,看来他真的是热爱戏剧。
  “提到莎士比亚,你演的<奥赛罗>很不错的……我是指试演时。”
  “啊,那个吗?那是拙劣的演技。”尽管自己完全不这么认为,我还是谦虚的说,“当时你是演<哈姆雷特>吧,”
  “演得糟透了,因为毫无来由的紧张。”本多的神情似是哑巴吃黄莲。
  “不,没有这回事!在很多同类型的演技中,你最突出,可谓光芒四射。”事实上,同类型演技的代表人物是田所义雄,我刻意提高声调,可是田所似正专注于和雨宫竞争谁与元村由梨江说更多次话般,毫无反应。
  “关于那次试演,我心中有个疑问。”我说。
  “嘿,是什么?”
  “除了元村小姐之外,还有另外一位演茱丽叶,剪着短发,感觉上稍丰满的女性。”
  “啊,她吗?”本多雄一缓缓颌首,“她是麻仓雅美。”
  “没错,就是这个姓名。我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她未被录用,因为我看过她的演技,本来以为绝对能合格。”
  “嗯,她的演技的确获有定评,不会错的。”本多的语气似显得踌躇,“不过,所谓评审的印象都有个别差异存在,另外对于自己欣赏的人也有加成作用,所以试演能否被挑上,运气占有很大的因素。”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我真希望能再欣赏一次她的演技……你说她是麻仓小姐?若是‘水浒’团员,应该还有机会见到她吧!”边说,我若无其事的望向一旁——我感觉有视线正盯视我们。
  “麻仓小姐怎么啦?”雨宫问。
  “不,没什么。”本多回答,“只是久我看过她的演技,非常佩服。”
  “是演茱丽叶吧?”由梨江挺直腰杆,“真的很精彩哩!连我都感动了。”
  “我很希望能当面和她聊聊。”我说。
  雨宫和由梨江一瞬掠过狼狈之色,久久,雨宫京介开口道:“嗯,回去后我帮你们介绍。”
  “拜托你了。”
  “你随口答应,不会有问题吧?”一旁听着的田所义雄轻瞪雨宫,说。
  “应该没有问题吧!”
  “这可难讲呢!”田所站起身,“我也该去洗澡了。”
  本多雄一也借机站起:“今夜我喝这些已经足够,你还想再喝吗?”
  “不,够了。”    
  我虽想问田所话中之意,但,看样子这话题对他们而言是很难应对,只好收拾酒杯至厨房,等我回到休息室时,雨宫和由梨江已经不在。
  我住的房间是二楼靠边算来第二间的单人房,左边是中西贵子的房间,右边则为田所义雄。由梨江似和笠原温子一块住游戏室隔壁的双人房。虽然没有趁半夜悄悄潜入她房间的念头,可是一想到她并非独自一人,总觉得很无聊。还好,这也有防止田所夜访的效果,同时也不必担心雨宫和由梨江因为有肉体关系导致感情急速发展。
  估计已无其他人时,我去洗过澡,换上休闲服至休息室,但,很遗憾的,元村由梨江并不在。所以我上楼,却又想到女性们也许聚集在游戏室里,就决定过去看看。
  沿着能俯望休息室和餐厅的走廊走着,另一侧则是各个房门。经过餐厅的位置一带,走廊分岔为直角,弯过该处就能边往下望着餐厅边走向游戏室;而若不弯的直接前行,可以抵达太平门。
  我站在游戏室门前,听到里面传出轻微的钢琴声。我推开门——虽不觉得发出很大声响,可是钢琴声忽然停止了。
  是中西贵子在弹奏。笠原温子站在她身旁,似乎在看着乐谱。此刻,两人同时回头望着我。
  “对不起,”我致歉,“没想到会吵了你们。”
  “呀,没关系的。久我先生也要弹弹看吗?”说着,中西贵子准备站起。
  我摇动双手:“不,我不太会弹钢琴。请继续弹吧!刚刚是莫扎特的‘安魂曲’吧?”
  “我正在练习呢!”说着,贵子和笠原温子互望一眼。
  我仔细一看,那并非真正的钢琴,而是靠电力发出声音的电子钢琴。
  元村由梨江不在,我已无事可做,但是若这样马上离开,又感到怪怪的,所以我环顾室内一圈。除了撞球台外,还有足球游戏台和未插上电源的棒球投球机,墙壁上挂有如小学教室般的旧型扩音器。可能是呼叫客人时使用的吧!
  和扩音器并列挂着飞镖镖靶,却未发现最重要的飞镖。旁边有似是储藏室的房门,可能是放在里头吧!
  “久我先生,你会打花式撞球吗?”贵子问。
  我问答:“打得并不好。”
  “那么要不要试试看?我也很久没打撞球了。”
  “不,我今天想休息了。”
  “是吗?那么明天一起玩?”
  “好,明天。我要休息了,晚安。”我边开门,边说。
  两位女性也回道:“晚安”。
  游戏室隔壁是由梨江和笠原温子的房间,此刻只有由梨江一个人在房内,站在门前,我心想“向她道声晚安吧”,正好旁边墙上有镜子,我望向镜内,证实自己的脸孔长得不差。
  但,从镜内却见到田所义雄自房内走出,而且瞥了这边一眼,马上快步走近。
  “你在干什么?”他威吓的问。
  我本想回答想做什么是我的自由,没必要告诉你,却还是硬生生咽下,说:“我刚刚去了游戏室,中西小姐在里面。”之所以没说出笠原温子的姓名,是不希望让他知道由梨江单独一人在房里,“田所先生是?”
  “我上洗手间。”说着,他在走廊上前进。
  我回房间后,一直注意着右边房间的动静,因为我怕田所这个白痴会硬闯由梨江的房间。但,没多久,听到他回房的声音,我放心了,上床。
 




第三场 游戏室里




  久我和幸出去后,隔了一会儿,中西贵子边坐在撞球台台缘,边说:“他还算不错,容貌差强人意,身材也过得去,如果再高个五公分,就更没话说了。”
  “可是,我不太会应付这种人,城府很深,也不知道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笠原温子摇摇头,说。
  “但,他本来并非我们剧团里的人,会这样也是没办法的事。”
  “即使这样,我还是感到厌恶,而且那种凝重的遣词用句也令我很在意,也许他内心里正在讥笑我们呢!”
  “怎么可能?你想太多了。你说他能讥笑我们什么?”
  “譬如身为演员的实力,或者个性,或是其他很多……雨宫也说过,他具有相当的实力。你还记得他在试演时的演技吗?”
  “不可能忘记的。”中西贵子扭了扭身体,“尤其是考舞蹈时,他的感度一流,又很性感,让我的小腹都情不自禁抽痛了。”
  “你在瞎说什么,”笠原温子苦笑,“不过的确是非常了不起,不管是舞蹈或<奥赛罗>的演技都是,具备了那样的实力,一定是时运不佳才被埋没至今的。只是,像他那种人,对于我们这种过着比较幸运的演艺生活之人,大多有着迹近憎恨的情感。”        
  “那么就让我融化他的憎恨吧,”中西贵子像蛇般扭动身子,然后神情严肃,接着说,“别尽说些傻话了,我看也该睡啦,”
  “那样是比较好,你似乎也有些醉意了。”
  她们俩已喝光带来的一瓶葡萄酒。
  “我要去睡了。你还要弹吗?”
  “嗯,大约再一个小时。”
  “加油哦!”说着,贵子打了个大呵欠,“那么,晚安!”
  “晚安,对了,很抱歉,能麻烦你熄掉休息室和餐厅的灯吗?”
  “好的。”中西贵子未转身,只是手在头上挥了挥,回答。

     剩下独自一人后,笠原温子戴上耳机,将耳机插头插入电子钢琴的端子孔内,开始敲击琴键。
     她默默弹了约一小时后,中间虽时而按摩手指,甩动肩膀,其他时间几乎是毫无休息的弹奏。钢琴上放着一个小型座钟,指针已指向午夜十二时以后,正当她开始弹不知第几首新曲目时,游戏室入口的门缓缓开了。
   但是温子并未发现。钢琴摆置于和入口正相对的墙边,也因此她始终背对着门,何况她又戴着耳机,最主要是,她正热衷专注于弹奏。
    侵入者低着身,不发出声响的慎重前进,蹲得比撞球台更低的接近温子背后。
    即使在侵入者几乎已来到正背后时,笠原温子还是专注弹琴。只有她能听见音乐声,静寂中,唯有轻敲琴键的声音。
    侵入者突然站起来,同时,笠原温子似也觉察动静,手指的动作停止了,或许是人影反映在钢琴表面也未可知。但,她已经连回头的余裕都没有了,侵入者毫不犹豫的用耳机的电线自背后勒住她脖子!
    只有在那瞬间,笠原温子似想发出某种声音,也许她连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都还搞不清楚吧,她的身体先是大幅度弓起,然后挣扎着想扯掉勒在脖子上的电线,椅子被踢倒,她的身体也倒地。
    不过,侵入者并未放松力气,继续紧勒住。
    过不了多久,笠原温子的手脚乏力,全身软绵绵的动也不动了,但,侵入者仍未放松力气!
    等到似已确定温子死亡后,侵入者才放掉电线,转身走向入口,熄掉游戏室的灯。之后,侵入者才解下温子脖子上的电线,开始拖动尸体。
    黑暗中只听见尸体磨擦地板的声音。



第二天  第一场 清晨的休息室




  墙上的钟指着七时。
  最先起床的人是雨宫京介,他似确定没有别人先起床般的环顾四周一圈之后,在火炉里生火。窗外仍旧和昨天同样晴朗。
  “你很早哩,”久我和幸自房内走出,俯望着雨宫,打招呼。
  “早,我今天早上负责准备食物。”
  “可是,其它人好像尚未起床呢!”边说,久我带着毛巾和牙刷走向盥洗室去了。
  不久,田所义雄和元村由梨江也走出各自的房门。
  “早!睡得还好吗?”走向盥洗室途中,田所问由梨江。
  “嗯,感觉上比平常还睡得更熟哩!”
  “一定是因为疲倦吧,”
  大概被他们的声音吵醒吧?本多雄一也起来了。
  洗过脸,由梨江表示要化妆后回房,所以变成四位男人在休息室等待女性们。雨宫和本多看着书,久我和幸则做柔软体操,田所义雄似想不出该做什么,站起身来走向玄关。       
  “你去哪里?”雨宫京介从书上抬起脸,问。
  “看看有没有报纸。”田所粗声粗气的回答。
  “或许有报纸也不一定,但却不能去拿。”雨宫说,“你已经忘了吗?这儿是被积雪封闭的山庄,照理不可能会有报纸送达的。”
  被对方这么一说,田所怔了怔,或许他真如雨宫所说的已经忘记吧!但,马上用力拍拍脖子,说:“我没忘,只是觉得如果似这样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严格说来毫无意义。”
  他回到原来的位置,坐下。
  元村由梨江终于从房里出来了,在楼梯中间,她望着众人,问:“温子呢?”
  “不知道啊!”雨宫京介回答,“今天早上还没有见到她。”
  “奇怪了。”由梨江一面摇头一面走下楼梯,“我起床时,床上已经没人哩!所以我也没有见到她。”
  “会是外出了吗?”本多雄一喃喃自语。
  “不,我认为不可能。”雨宫立即否定,“她不可能会忘记这儿是被封闭的山庄之设定。”
  “各位早,”在他们的头顶上大声说话的是中西贵子。她的头发因睡姿问题散乱不堪,脸也没洗。
  “贵子,你知道温子在哪里吗?不,你应该不会知道的。”雨宫问过后又自己否决了。
  “温子?没在房间吗?”    
  “没有。”元村由梨江回答后,不解似的摇头,“对了,温子昨夜是什么时刻回房的呢?我先睡着了,没见到她上床上。”
  “这么说,她又弹奏了很久的钢琴吧!”中西贵子伸手梳理蓬乱的头发,“总不会是在游戏室里睡着了吧?”
  贵子睡眼惺松的走到游戏室门前,推开门。由梨江他们很担心似的仰脸朝上看。
  “没在里面呀,啊……这是?”
  望向游戏室内的贵子突然跑进里面,几秒钟后,只见她脸上睡意全消,冲出房门:“各位,事情糟糕啦,温子消失了。”
 




第二场 游戏室里




  贵子递出一张纸条在进入的五个人面前。
  “这是掉在地板上?”雨宫说着,伸手。
  但,在那之前,田所义雄已经一把抢在手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上面写些什么呢?”由梨江问。
  “设定二,关于笠原温子的尸体。尸体倒卧钢琴旁,脖子被耳机的电线勒住,有被勒毙的痕迹。服装是红色套头衫、牛仔裤。发现这张纸条之人是尸体的第一发现者……上面是这样写的,字迹很潦草,可能是为了掩饰笔迹吧!看样子温子是被杀害了。”
  田所把纸条递给由梨江。其它人也在她身旁一起看着内容。
  “事情严重了。”雨宫京介右拳轻击左掌,“如昨天所说,果然是发生杀人事件的设定,而且,温子是扮演被杀害的角色。”
  “可是,她会在哪里呢?”中西贵子不安的问。
  “大概是悄悄离开吧,”本多雄一说,“她不可能永远装扮成尸体模样,何况,已死之人若继续在山庄内徘徊也很奇怪。”
  “三更半夜能去哪里呢?”
  “这就非我所知了,或许剧团在这附近另外租借了山庄或别的什么吧!”
  “很可能是这样。”雨宫京介表示同意。
  “嘿,我们完全被温子所骗了。”说着,田所义雄叹息出声,“她装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
  “不,笠原小姐不见得就知道情节。”久我和幸说。
  所有人的视线集中在他脸上,似在问:为什么?
  “很简单啊!既然是杀人事件,就应该有凶手存在,而知道情节的只有扮演凶手角色之人,笠原小姐很可能只是昨夜才突然被那人指示扮演被杀的角色。”
  “嗯,这倒是很有可能。”雨宫京介当场表示赞同,“如此一来就必须撤回我昨天所说的话了,我说或许会出现新登场的人物,但却不见得有此必要,不,毋宁说那样的可能性很低。”
  “你的意思是,我们之中有人知道情节吗?”田所——盯视每个人的脸,“而且装成若无其事的暗中接受东乡先生的指示行动?”
  “会有那么可怕的表情,我想那人一定是你吧!”贵子说。
  “不是我!”     
  “好,那就这么办好了。”雨宫京介拍拍手,“别用‘知道情节者’这样的讲法,暂且就称此人为‘凶手’吧,亦即是杀害温子的凶手。不管如何,我们有必要推理出此人究竟是谁。”
  “戏剧终于要开始了。”由梨江眼眸绽出光彩。
  “没错!贵子发现温子的尸体,尖叫出声,我们听到声音,冲进这个房间。”
  “如果是我,不会尖叫的。”
  “还是要尖叫的。”
  “不,并没有那样的余裕。我已经吓坏了,爬出房间,只会向大家招手。”
  “嗯,这样更好。”本多雄一颌首,“这样更有感性,尖叫毕竟已是老调。”
  “那,就依此好了,我们见到贵子招手后冲进来见到尸体。但是,接下来怎么办?”雨宫征询意见似的望着每个人。
  “叫着温子的名字跑近……”说着,由梨江摇摇头,“不,不会的,一定会因恐惧而不敢接近。”
  “这样较妥当。”田所义雄说,“所以接近尸体的乃是男人们。不是我自夸,我以前曾在医院里打工过,见到尸体并不会有太大的拒斥,应该比任何人更快接近温子。”
  “好吧!我就跟在你后面。”雨宫说。
  “我也一样,我怕面对尸体。”本多接着。
  久我和幸一句话也未说,茫然呆立房间中央。
  田所义雄单膝跪在钢琴旁,做出正在观察虚构尸体的动作。
  “首先是确定脉搏,察看是否已经死亡。但,现在就做出被人杀害的结论仍太早,因为有可能是心脏病发作,或是从椅子跌下来,撞击到头部。”
  “可是,脖子上勒着电线吧?见到这个,当然会认为是被人杀害,所以我才会吓破胆。”中西贵子噘嘴,表示抗议。
  “即使这样还是有必要确定的,因为有可能是你看花了眼。需要仔细调查脖子上的电线勒痕后,才能够下结论——果然是被人杀害。”
  “必须报警才行。”说着,本多雄一站起身来,但立刻双手手掌朝上,“很可能会有人这样建议,但那是办不到之事,因为无法使用电话。”
  “也就是说我们必须自行解决?”由梨江脸上浮现稍紧张的神色。
  “如果是我,应该会这样问大家:是谁干的?凶手一定在我们这些人之中。”田所义雄断言,说。
  “不可能会有人回答的。”中西贵子说。
  “那么只有靠推理了,首先是确定行凶时刻。”
  “可能吗?”本多问。
  “昨夜最后见到温子的人是谁?”田所问众人。
  贵子怯怯的举手:“我想大概是我哩!我们两人一同练习弹钢琴,后来我先回房,时间应该是十一时左右。”
  “之后还有人见过温子吗?”
  没有人回答。
  田所颌首,重新面向贵子:“温子打算再弹奏多久呢?”
  “这……她的确说要再练习约一小时左右。”
  “一小时吗?这表示她打算弹奏到午夜十二时左右了。假定她又再弹奏一个小时,也只是凌晨一时……行凶时刻应该是这段时间带吧!”
  田所义雄以左手托住右肘,右手拇指和食指托住下领,似又想到什么般望着贵子:“你离开这儿时,休息室、餐厅或走廊上有人吗?”
  “没有人哩!所以我熄掉全部的灯,回自己房间。”
  “之后至刚才起床为止,你没有和谁讲过话?”
  “那还用问?”
  “这么说,凶手是从自己房门缝隙监视游戏室……”田所交抱双臂,“确定贵子回房之后再行凶了……或许贵子就是凶手吧!”
  “不是我!”贵子杏眼圆睁。
  田所漠视对方的态度,问其它人:“有人知道温子和贵子在这里弹钢琴吗?”
  “我。”久我和幸回答,“就寝前我来过这里。”
  “嘿,为什么?”田所的眼睛一亮。
  “不为什么,我只是来看看游戏室到底是什么样子。”
  “是呀!”贵子接腔。
  “有问题!你不会是来确认温子是否在这儿吧?”
  “不是的,只不过很遗憾,我无法证明。”久我和幸摊了摊双手。
  “其它还有人知道吗?”田所问。
  但是,没人应声。
  田所点点头:“凶手不可能会说实话,除非像久我那样被人目睹。”
  “也就是说,在目前的阶段没办法断定谁是凶手。”雨宫的语调似有一抹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如果那样简单能知道,这项游戏就毫无意义了,但,若采用消去法,也并非不可能,至少有不在现场证明之人就可删除。”
  “可是,凶行是发生在半夜,会有人有不在现场证明吗?”本多提出疑问。
  其它人也轻轻颌首。
  但,田所微笑,似有点洋洋自得:“我昨夜一直睡不着,听随身听的收音机广播至凌晨二时左右,能够正确说出节目名称和内容。”
  大概因为他自己是这样,才会提及不在现场证明之事吧,接着他讲出节目名称,以及应邀参加节目的特别来宾姓名,并提及其对话内容。
  “这样各位应该明白我并非凶手了。”田所志得意满的说。
  但,久我和幸反驳了:“所谓的听收音机广播,若是一般的杀人事件或许有效,但是在眼前的情况下却还是一大疑问。”他的语气虽然平静,却似另有所指。
  “怎么说?”田所义雄露出敌意。
  “第一是,你方才所说的内容是否正确无从确认查证,因为没有其它人收听该节目。”
  “原来是这个?没错,目前在这儿是不可能,但是等下了山之后就可以证实了。”
  “那必须能够平安下山才行。”
  “你说什么?”     
  “凶手很有可能计划杀害所有人。但,这点暂且不提,重要的是第二点,凶行究竟需要多少时间呢?悄悄潜入游戏室、自温子的背后偷袭……依我想象,只要有个十分钟就已足够。”
  包括田所义雄在内,所有人似皆在脑海中推测时间,视线凝视虚空,沉默不语。
  “没错!”本多雄一额首,“十分钟即已足够。”这样一来,以听收音机节目作为不在现场证明的证据,就必须记忆全部内容,而不得出现十分钟的空白了。事实上,即使如此也不算完璧,因为节目中应该会播放歌曲,而一首歌曲约好几分钟,再加上插播广告之类,也可能利用播放歌曲的时候行凶。
  “原来如此,的确是有可能。亦即,凶行所需时间很短,则提及所谓的不在现场证明本身就是无知之言了。”
  可能“无知”两字令他不悦吧?田所眼神锐利的瞪视本多,但马上转头面对久我,微笑,说:“你打算借此把我拖下水?”
  “我并不想与你竞争什么。”久我和幸摇摇手。
  “这一来又得从头再来了。”中西贵子说,“也就是还不明白我们几个人之中谁是凶手。”
  “且慢!若是实际的情况会如何呢?真的能认为凶手就在我们这些人之中吗?不能认为尚有第三者存在?”雨宫京介边摇头边说。
  “喂,雨宫,”田所不悦的嘴唇扭曲,“你刚刚不是才说过没有新出场的人物吗?这样任意改变自己的立场论点可不太好。”
  “那是指戏剧而言,但,我此刻听说的是实际遇上这种状况时一般相关之人的反应。”
  “我也同意雨宫的意见哩!我觉得应该尽量避免去怀疑自己的同伴,就算心中不以为然也一样。”由梨江说。
  由于由梨江表示支持雨宫,让田所惊愕不已。
  “不管只是形式上也好,是可能有歹徒自外面潜入。”本多雄一也说。
  “喂,你们已经忘了吗?这里可是被雪封闭的山庄,谁会从别的地方潜入呢?”田所歪着嘴,说。
  “所以我才说是形式上呀!”
  “可能性虽低,却也有查明的必要。”雨宫说。
  “如何查明?”田所问。
  “调查玄关或窗户是否能自由进出。如你所说,周遭被积雪覆盖,若有人侵入,应该会留下脚印之类的痕迹。”
  “可是事实上并无积雪。”田所搔搔后颈,“那该如何判断是否有脚印?难道随我们高兴而决定?譬如,有某人潜入又逃走而留下脚印?”
  “尽量不要提事实上的情况。”由梨江晓谕孩童般的温柔说着。
  或许田所也自觉太不成熟,闭嘴了。
  “凶手仍躲藏某处的可能性也存在,譬如这儿。”说着,本多雄一指着储藏室门,“这儿到处有这类储藏空间,应该一一搜查。”
  “那我们就分开进行搜查吧!”雨宫说,“不过如果单独行动,又可能事后遭人怀疑,所以最好是两人一组行动。”
  本多雄一表示没有异议。其它人也不反对。
  接下来是讨论如何进行分组。结果以被认同是最公平的方式,利用撞球台上的九颗球以桌巾裹住,每个人抽出一颗球,依球的号码顺序,由小至大每两人一组。
  “决定好组别就开始搜查吧!完成后回休息室集合。”不知不觉间,雨宫京介已掌握了主导权。
 




<久我和幸的独白>




  真的出现被害者角色令我很惊讶,因为我一直以为东乡阵平又会利用限时信或什么来给予指示。
  六个人之中,不,除了我,其它五个人之中一定潜伏着已接受过东乡指示的凶手角色吧,这样的话,就不能不全力以赴了,因为扮演凶手角色之人事后绝对会向东乡报告其它人的观点和行动。若只是因为不够认真的理由就被剔除于角色之外,可是没办法忍受的事,倒不如就以半游戏半演戏的心情全力投入吧?
  即使这样,笠原温子会是最先遇害的角色也太意外了,她有着不错的演技实力,这样早就自舞台消失岂非可惜?不过,若是元村由梨江消失也令人困扰。
  在雨宫建议下,我们搜查能自由进出之处所,其实不必雨宫说,像这样事我也早就考虑到了,但是让他先过过领导者的瘾也无所谓,反正他很快就会自曝其短。
  分组行动时我很希望能和由梨江同组,可是事与愿违,和我搭配的却是中西贵子。而,由梨江居然和田所一组,难怪那家伙马上笑逐颜开,我和中西贵子搜查二楼的太平门。
  贵子仍是刚起床的模样,连脸也没洗,当然更未化妆,白痴般的美丽消失了,只剩下单纯的呆丑。
  或许她忘了自己的外观是如此吧,还抓住我衣袖,说:“在这种时候,女孩子通常会害怕的。”   
  “但,你也不能紧抓住我,我有可能是凶手啊,”
  “你不是,因为你并非我们团员。”
  “为何不是团员就非凶手?”
  “因为所谓凶手的角色乃是唯一知道情节之人,换句话说就是东乡先生派来的间谍,那么,绝对是东乡先生最亲信之人。”
  “间谍是吗?”
  这个名词用得很恰当,看来这位名叫贵子的女人表面上似很愚蠢,其实却极端精明。
  “不过,这种看法未免太短视了些。”
  “为什么?”
  “因为推理剧中的凶手大多是令人意料之外的人物,所以东乡先生很可能为此才故意在试演时录用我这位非团员的外人。”
  “嗯,有道理,而且若是那样的话,我们这样单独在一起,我就有危险了。”她嘴里虽这么讲,却不想放开我的衣袖。
  “还有,我并无理由相信中西小姐你。”我说。
  “啊!你的意思是说我是凶手?”
  “或许吧!”
  “嘻、嘻、嘻,是很可能。”中西贵子阴沉的笑了,之后拼命摇头,“不行,朋友刚死,我不能开这种玩笑。”
  太平门自内侧锁上,这意味着即使有人侵入,也不是由这儿外出。即使这样,我仍开锁后,打开门,门外是楼梯间,从右侧楼梯能下达山庄后面。
  门口摆放两双长统鞋,我们穿上走下楼梯。
  “哇,好漂亮,”下楼梯后,外出,贵子忽然大声说。
  眼前是广裹起伏的高原,远处为积雪的连绵峰峦。与我们被赋予的设定正好相反,最近并没有下雪,但是,在人们无法进入之处,却仍保有几乎令人屏息的银色世界。
  建筑物四周别说积雪,由于持续天晴,连半点湿濡皆无,只有在于沙地上留有许多白色残块。
  我沿着墙边往前走,前面竖放着绿色的大型板状物,我以为是什么,仔细一看才知道是桌球台,而且是不太旧的球台,也没有被日晒雨淋过的感觉,搞不懂为何会放在这种地方。
  就这样走着拐过墙角,却又慌忙踅回、躲起来。因为元村由梨江和田所义雄就在前面,可能是从厨房门出来的吧!他们似未发现我。我想偷听他们在谈些什么,但是声音太低听不见,只知道田所时而发出低级的笑声。
  “你在干么?”不久,贵子走近。
  “不,没什么。”我匆匆离开该处。
  “对了,那是井吗?”贵子指着距建筑物不远处,问。
  我们走近一看:“好像是。”
  那是筒状的砖砌物,上面用木板覆盖,木板上以红色油漆写着:危险,请勿碰触,
  “以前好像是使用井水吧,这口井是当时所留下。”
  “似乎没有填埋哩!不知道有多深?要不要看看?”
  “最好不要,因为上面故意标示‘危险’字样。”
  “里面到处是骼骸吗?”中西嘻嘻笑了,“我不可能摔下去的。”
  “那么请便!我可不想碰。”
  “呀,你好冷漠哩!”贵子状似生气,可是那种表情也毫不可爱。
  “对了,”我说,“笠原小姐扮最先遇害的角色,你有何感想?”
  “这个嘛……”她压低嗓门,“坦白说,我觉得有些意外。以我方才所说,她最适合担任东乡先生的间谍人选。”
  “是因为深受信任?”
  “差不多,但也非只是那样。”
  “你的意思是?”
  “你可不能说是我讲的哦,”贵子斜拉下颧,食指按在唇前。
  “不,当然不会。”
  “老实说,有人谣传温子和东乡先生搭上了。”
  “搭上了?也就是男女关系?”
  “是的,这还用说?”
  “哈、哈……”这种事太寻常了,根本没必要窃窃私语。
  “怎样,你很惊讶吧?”
  “嗯。”我暧昧回答,“可是如果有这样的谣传,应该会有人怀疑上次试演的录用结果吧?”
  贵子全身扭曲似的颌首:“有人很露骨的说温子是张开双腿取得录用,不过那种人本身没有演技实力,容貌也不足取,温子似未放在心上。我也认为温子被选上是合理的。”
  “我也有同感。对了,笠原小姐进入剧团几年了?”
  “这个嘛,她高校毕业后就加入,应该有八年了吧!”
  “你呢?”
  “我是念大学二年级时加入,所以辍学了。”贵子吐了吐舌头。
  温子是高校毕业,贵子虽然辍学,至少也念过大学,所以若看一个人的外表,实在很难判断其学历如何。
  “在年轻女演员里,笠原小姐似居于领导身分?”
  “差不多。不过,坦白说还有一个人,就是温子的竞争对手麻仓雅美。”
  “啊,在试演时她演茱丽叶吧?”
  “是呀!你居然还记得。她和温子是同期加入剧团,成为众人期待的希望,和温子曾互视对方为竞争对手,到底谁居于领导者立场我也不太清楚。”
  “那人的演技真的一流哩,不过你讲话是使用过去式,譬如‘曾互相’之类,是因为她现在已不在剧团?”我问。
  昨夜和本多雄一谈及麻仓雅美的事时,他也是一副碍难启齿模样。
  中西贵子并没有那样的反应,不过却耸耸肩表现出夸张的震惊感情。
  “出了意外,已经无法演出了。”
  “意外?是出车祸吗?”
  中西贵子摇头:“是滑雪时出了意外,从断崖摔落,全身严重受伤,更因其后遗症导致半身不遂。”
  “这……”我也常滑雪,却未曾听说过有人受伤如此严重,“是什么时候的事?”
  “试演结束后。她的家乡是飞骤高山,为了治愈落选的心灵创伤,她返回家乡,没想到却发生这样的意外。”
  “这么说是最近的事了,真可怜!”
  “对吧?我得知时都忍不住痛哭出声呢,”但,贵子嘴里虽如此说,脸上却漠无表情。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这样我也能够了解本多雄一和雨宫京介他们的态度了,他们可能不太愿意回想起麻仓雅美的事吧,但,我总觉得不能释然,究竟原因何在,我自己也不明白。
  “我们该回去了吧!”我说。  
  “是的,太晚回去会被怀疑的,因为田所最喜欢怀疑别人,如果他是扮被杀害的角色就好了……”
  看来田所在剧团内似没有什么人缘,
  上楼梯途中,我见到门外侧似贴着什么纸条,刚才并未注意到。
  “那是什么?”我走近,撕起,一看。
  纸条上写着——地面完全被积雪覆盖,没有脚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概是状况的说明吧,可能是扮演凶手之人所写的。”
  太平门自内侧上锁已消除凶手由此逃出的可能性,但,也不能说没有事先准备钥匙的可能,但,雪地上没有脚印代表这种可能性也消失了。
  我和贵子进入山庄内,也检查了浴室和洗手间窗户,发现除了皆上锁之外,就算打开也无法容人进出,我们又打开空房间,情形仍旧相同。确认这些之后,我们回休息室,雨宫京介和本多雄一已经在等待。田所义雄一定因为好不容易有机会和由梨江单独相处,故意慢慢逛吧。
  “温子的鞋子留下来哩,”本多雄一微笑,“她不可能会赤足离开,所以可能凶手带来备用的拖鞋之类吧?”
  “安排得可真是天衣无缝呢。”中西贵子佩服的说。
  “玄关旁的办公室内全部窗户皆锁上,储藏室和壁橱也没有谁曾躲藏过的形迹,而且,玄关门上贴着这东西。”
  雨宫拿给我们看的是和我们在太平门上发现的同样纸条,上面写着:玄关外全部是积雪覆盖,没有脚印。
  我也拿出我们发现的纸条,并说明我们调查的结果。
  “只剩下由梨江他们了……”雨宫喃喃自语,但他的表情似也早就预期他们会有什么样的报告了。
  扮演凶手的角色既然做到此种程度,则由梨江他们带回的纸条不可能会写说“雪地上到处是脚印”了。
  不久,由梨江他们回来了。田所义雄的步履轻快,大概是因为和由梨江边聊天边逛的缘故吧!
  “厨房后门贴着这样的纸条。我们也看过食品仓库,但是里面并无可容人躲藏的空间。”说着,田所义雄将纸条递给雨宫。
  上面似写着如我们所预料的内容,雨宫只是轻轻颌首一下。但,只是调查厨房和食品仓库,为何需要花这么长的时间呢?
  “这样就已经确定了,这座山庄里只有我们,昨夜并无外人潜入,亦即,杀害温子之人是我们几个人其中之一。”雨宫京介故作姿态的说。
 




第三场 餐厅里




  雨宫京介建议先填饱肚子,
  于是六个人开始吃迟来的早餐。
  本多雄一、久我和幸、元村由梨江三人已就座,即使是送咖啡上桌的田所义雄,他虽未坐下,却站在由梨江身旁,不打算回厨房。
  “各位,温子不会是自杀吗?”元村由梨江环视男人们一圈,说,“不能认为她是故意用电线勒自己的脖子吗?”
  “这该怎么说呢?”在她身旁的田所义雄交抱双臂,“我记得在书上看过,是有这样的自杀方法。”
  “或许也该列入考虑的必要。”本多雄一说,“不过依状况来分析,还是视为他杀比较妥当。”
  “是吗……”由梨江似很遗憾,可能是因为即使是戏剧,她对同伴之间发生杀人事件的设定仍旧有所排斥吧!
  雨宫京介和中西贵子由厨房出来了。
  “同伴死了,不应该会有食欲,所以和昨夜一样,我们也为了准备什么菜单而苦恼。”
  雨宫京介端着两个盛三明治的大盘,摆在桌上,说:“各位请自行取用能吃得下的分量。”
  “咖啡还很多。”贵子也说。
  但,开始进餐时,所有人却皆显露旺盛的食欲,连雨宫都在眨眼间拿起第二个三明治。
  大家静静吃着,没多久,大概是不那么饿了吧?本多雄一征询众人意见似的说:“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只要考虑如果这是真实发生的该如何是好就行了。”中西贵子边挑选三明治,边说。      
  “当然是找出凶手了。”田所义雄加强语气,“没有别的方法。”
  “怎么找?”本多问。
  “首先是各自考虑是否有怀疑的对象。”雨宫京介建议,说。
  最先回答的人是元村由梨江:“很遗憾,我完全一无所知,连温子没有回房间都未注意到。”
  “我也是一样。”中西贵子也开口,“我睡得很沉。”
  “通常大家都是正在熟睡的,清醒的人只有温子和凶手,以及…… ”本多雄一望向田所义雄,“你吧,你在半夜里还在听广播,没听见凶手的脚步声或什么吗?”
  “你可不能乱说话!我说过是听随身听吧?当然要戴着耳机。”田所轻蔑似的回答。
  “嗯,到底该如何是好呢?假定我们真的被卷入这样的事态,我们会怎么行动呢?”雨宫京介双手拄在桌面,仰脸盯视天花板。
  “如果是我……会很恐惧哩!”元村由梨江突然喃喃说着。
  所有人的视线皆集中在她脸上。
  “这几个人之中有会杀人的凶手,光是想象就令人全身发抖了,而且,更害怕的是,接下来自己是否会和温子有相同的遭遇……一旦这样想象,就连这些三明治也觉得不能吃了,并非食欲问题,而是担心吃了会没事吗……”
  “你是说我们会在三明治内掺毒?”中西贵子眼尾往上吊——当然并非真的生气。
  “没有根据能肯定不会吧!”田所义雄微笑,说。
  “不是怀疑负责准备食物的人,而是会开始对任何人、事、物都无法相信,这是很正常的反应,不是吗?”
  “你这么一说,的确是有可能。”雨宫的声音里有着佩服的意味,“我倒没想到这么多。
  但,看来今后的食物方面也将是一大问题了,不,不管做什么都一样。”
  “扮演凶手角色之人还预定再杀人吗?”中西贵子忧郁般的颦眉。
  “这也是我想知道的!凶手呀,你不能回答我们吗?”本多雄一轮番看着每个人的脸孔。
  “应该不会回答吧?”
  “被杀害的角色是什么样的情形呢?是扮演凶手之人突然出现,说‘你已经完蛋了?’”贵子问。
  “怎么可能,应该不只是那样吧?以温子的状况判断,凶手至少也做出勒脖子的动作,否则岂非让凶手能够随心所欲。”
  “这么说,即使可以抵抗也没关系?”
  “应该是吧,”
  “我刚刚忽然想到。”默默听贵子和本多交谈的田所义雄以略显僵硬的语气,说,“就算今后杀人剧仍持续,也未特定接下来是谁被杀。”
  “怎么说?”雨宫问。
  “我认为是扮演凶手角色的人依不同状况临机应变,亦即是在能够杀人时杀害可以被杀之人,温子之所以最先被选中为遇害角色,乃是因为她最先让凶手有机可乘。最重要的应该是这点,也就是在这儿被杀害的顺序将反映于此次的剧本中,先死亡之人在实际舞台上也将消失。”
  “岂有这种事,”中西贵子双手十指交握胸前,双眉眉端往下垂。
  “是有此可能,毕竟东乡先生一向就不按牌理出牌。”雨宫京介神情凝重。
  “如此一来就不可以先死了,不,最重要的是在被杀害之前查明谁是凶手……如果想扮演名侦探角色的话。”田所义雄说。
  所有人皆轻轻颌首。     
  吃过早餐,众人在休息室坐下时,久我和幸提及尸体之事。
  “可以将尸体就那样放置吗?”突然,他开口了。
  半晌之后,其它五个人才对这个问题有所反应,似乎大家都已忘记在那个房间内有尸体存在。
  “应该没关系吧,”沉吟片刻,雨宫京介说,“我总觉得不该随便碰触尸体,至少在警方派人来调查之前。”
  “这么说,今后就不能随意进入那间游戏室了?”
  “应该是吧,但,假如实际上真的在里面发生杀人事件,就算叫你进入,你也不会想进去吧?”
  “话是这样没错。”久我和幸似在思索什么,不久下定决心般的站起身,“我去游戏室看看。”
  所有人都抬头望着他。
  “你想干么?”田所义雄问。
  “没什么,只是想再看一遍现场,看看是否有什么线索。”
  田所漫哼:“你马上就想抢占侦探角色?”
  “田所先生如果不介意,何不一起去?”
  “好呀,我陪你,不过,我认为别奢望会有什么收获。”
  两人上楼,走向游戏室。
  目送他俩上楼后,雨宫京介问其余三人:“我们要做什么好呢?”
  “玩扑克牌好吗?”元村由梨江当场回答。她从墙边的橱架上拿来一副扑克牌,“以前我曾看过一篇<金丝雀杀人事件>的作品,其中也有玩扑克牌的场景。”
  “是万达因的作品吧!”本多雄一说,“我也读过,是侦探为了找出凶手而玩扑克牌。根据行凶手法,侦探判断凶手的个性慎密大胆,所以打算借着玩扑克牌来识穿每个人的个性。”
  “哇,真有意思,我们快玩吧!”中西贵子雀跃的说。
  “以小说而言,或许是很有趣也不一定。”雨宫京介好像不太热衷,“不过若考虑真实性,很难认为那是解明真相的有效方法,最主要是,凭玩扑克牌来判断个性乃是不可能的事。”
  “我也没有那样的期待。”元村由梨江的口气似有些不高兴,“可是呆呆的什么事都不做,也不可能会有进展吧!玩扑克牌和聊天之间,扮演凶手角色之人说不定会忽然露出马脚呢,所以,即使不是玩扑克牌也无所谓。”
  “我不认为凶手角色会是那样轻易露出狐狸尾巴的人物,何况又经你说出目的,效果更减半了,不过反正我无事可做,就当作打发时间也好。”雨宫京介做出把套头衫袖管拉高的动作,走向元村由梨江面前。
  另外两人也跟着。
 




<久我和幸的独白>




  我不只是忽然想到而提及尸体存在之事,最主要是想再看一遍游戏室。
  吃早餐时我脑海中掠过这个念头,是田所义雄说起戴耳机听随身听的收音机广播给于我灵感。
  笠原温子是被人以耳机的电线勒毙——不,是被勒毙的设定。
  凶手为何选择那种东西作为凶器呢?这也并非无法说明。扮演凶手的角色之人最初是打算扼杀,亦即用手将温子勒死,可是到达现场时一看,正好有适用的耳机电线,遂予以利用。
  问题是该电线的状态。
  依我的记忆,发现尸体时,耳机的电线应该是插在电子钢琴的端子孔内,而,这具有什么样的意义呢?不能认为是凶手故意将电线插入端子孔内,那么,即是意味着当时笠原温子正在使用耳机。
  这就奇怪了,为什么呢?因为游戏室有隔音设备,而中西贵子弹奏时也未使用那种东西。
  既然如此,笠原温子为何使用耳机呢?
  或许没有很重要的意义,却不能够忽视,毕竟这若是重要的线索,因而查明凶手的真正身分,获得这次戏剧的主角角色绝非作梦!
  我已找下借口来确认耳机的电线状态,虽然田所义雄跟来了,但他不可能猜透我的目的吧!
  田所先进入游戏室,即便是这种时候,他也硬要表现自己的前辈地位!我跟在他背后进入,马上望向钢琴,同时情不自禁倒抽一口冷气。
  耳机的电线已经拔出来了!
  我快步走近,从地板上拾起电线,不可能会这样的,刚刚确实是和钢琴连结着。
  “怎么回事?”正在调查壁橱内的田所义雄走过来,问。壁橱内部约为半张榻榻米大小,里面空无一物。
  我虽很想问他方才这条电线呈何种状态,却又不甘因此提供线索给对方,于是站起身。
  “不,没什么。”      
  “看样子并没有可能成为线索之物了。”只约略往四周看了一圈,田所就已放弃,“其实又非真正发生杀人事件,不应该会留有什么形迹的。”
  我极力忍住想脱口而出的“就算有留下,没有发现的眼力也无用”,回头望着他,问:“你已猜出到底谁是扮演凶手角色的人吗?”
  田所一手扶在撞球台,装腔作势般的轻叹一口气:“差不多知道了。”
  “是谁?”
  “首先,”他看着我,“不是你!东乡先生不可能会让刚加入剧团之人担任如此重要角色。”
  “不错!”我故作佩服状,但,中西贵子早已讲过同样的话了。
  “贵子也不可能,她虽是演员,却没办法隐藏内心的感情。”
  我对此也有同感。
  “本多应该也不是吧,他不够耀眼,扮演推理剧的凶手角色,必须能够吸引观众。”
  我再度咽下“这点你也一样”之语,故作不知的开口问:“如此一来,就只剩下元村小姐和雨宫先生两人?”
  “是他俩其中之一应该不会错。”田所义雄独自点点头,回答。
  “但,看他俩的感情似乎很好,他们两人正在相恋吗?”我半嘲讽、半基于搜集情报的问。
  刹那问,田所的脸色骤变了:“我没听说过这种事,如果有人迷恋,应该也是雨宫吧,他一定千方百计想和由梨江结婚,抱持美女和财富兼得的幻想。由于由梨江对任何人皆很亲切,导致很多人误会她对自己有意,实在是很困扰的事。”
  ——这与你又有何关?
  “雨宫先生在剧团很久了?”
  “这是他唯一的优点。”田所恨恨的说,“而且不知他暗中用了什么手段,深受东乡先生信任。你听说留学伦敦的事吗?”
  “留学?不,没有。”      
  “亦即剧团里选派一人至那边的戏剧学校留学,为期一年。而,雨宫似乎就是既定人选,真不知是怎么搞的。”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呢!真的有这种事?”
  “我猜测雨宫绝对是走后门。啊,对了,这件事说过就算,你千万不能传出去。”田所以食指指着我。
  “我知道。不过,雨宫被选上岂非理所当然?”
  “别开玩笑了,像他那种水准,我同样能够做到。”说着,他掀开撞球台上的罩子,摆上球,开始用球杆打球,姿势虽不错,技巧却算不上好。
  “你昨天问过麻仓雅美的事,对不?”田所握住球杆,问。
  “是的。”我回答。
  “坦白说,本来是选定她去留学的。”
  “嘿……”
  “可是她最近出了一点事,再也无法演出戏剧,所以才轮到雨宫。”
  他撞出的白球很漂亮的击中二号球入袋。
  “出了一点事,是滑雪发生意外吗?”我问。
  田所停止手的动作,惊讶似的望着我:“谁告诉你的?”
  “中西小姐。”我回答,“她还说因此变成半身不遂。”
  “嗯。”田所把球杆丢在撞球台上,坐在台缘,“是滑雪没错,却并非出了意外。那是自杀,大家都知道了,只有中西贵子不知。”
  “自杀……是麻仓雅美自己说的?”
  “她本人什么也没说,但我明白。会有人故意在禁止滑降的地点直线滑降吗?”
  “动机是什么?”
  “大概是试演的事吧!”田所的声音平淡,“试演时未合格对她应该是相当大的打击。不过,依我的看法,那种结果很正确……虽然你对她似有不错的评价。”
  “我觉得她的演技很好哩!是出了什么错吗?”
  “最重要当然是容貌了。”田所义雄以指尖敲了敲自己脸颊,“凭她的长相,除非是碰到相当变态的评审,否则不可能会过关的,何况她又演茱丽叶,和由梨江同样演茱丽叶。如果她演麦克白夫人,评价可能会有所不同,可是我从未听说过有会令视觉产生不快的女主角。”
  他的话让人听起来就感到刺耳。
  “可是,她的演技实力也获得公认,对不?所以才会被选派出国留学。”
  “可以这样说没错,但是站到舞台上就不能只靠演技了。”田所义雄站起身,“我们该走了吧!”
  “你说是去伦敦留学?”
  “是的。”
  “这么说……”我想起昨夜元村由梨江所讲过的话,亦即她希望去伦敦或百老汇学习戏剧,那是意味着要陪雨宫京介前住吗?
  “怎么啦?”田所回头,问。
  我想到可以利用这个男人,他应该能替我确定由梨江的真正心意,因此我说出她所说的话。
  果然不出所料,田所脸孔胀红了,粗暴的开门,走出游戏室。
  休息室里有四个人在玩扑克牌。
 




第四场 休息室里




  久我和幸和田所义雄加入了扑克牌游戏,不久,可能是累了吧?很自然的停止玩牌,各人自行阅读书本或聆赏音乐,像一般的山庄客人般的消磨时间。
  不一样的只是,无法外出一步,也没有人想回去自己的房间,很明显,人家都避免单独一人。他们怕的是扮演凶手角色之人突然造访,而不得不退出这个舞台。
  像这样,时间无意义的溜逝,由窗外射入的阳光也急速倾斜了,到了负责准备食物之人开始准备晚饭的时刻。早餐很晚才吃,而且还有剩下三明治,所以并未再特别准备午餐。
  准备食物的人在厨房里,其它人则是天南地北的聊着,和之前完全相同,但是可能找不到关于杀人剧的适切话题吧?大家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啊,好不容易来到这里,却……”中西贵子望着窗外的晚霞,叹息出声,“今天天气也很晴朗……总是这样的,不能自由行动时就是好天气,明天一定也一样的。来到山上,最快乐的事就是春天的滑雪了,可是我们却不能够外出,而且眼前的一切都只是幻景,其实四周全部被积雪覆盖,是一片白色世界,而我们被囚困其中。”
  后半段的话简直就像在舞台上念台词般,有着抑扬顿挫和夸张手势,男人们看了都笑出声来。
  晚餐准备好了,所有人再度入座。
  “感觉上我们好像只是来这儿吃饭睡觉。”雨宫京介说。
  好几个人点头表示同感,中西贵子说:“没办法哩!又无事可做。”
  晚餐是肉末炒通心面,负责准备食物的三个人从摆在桌上的盘子中随便选了三盘,开始进食。提出这项建议的人是田所义雄,目的是在清除早餐时由梨江所说的食物中被下毒的可能性。
  当然,这只不过是一种形式,大家都抱着游戏心理的这么做。
  “真是的,要持续这样多久呢?”本多雄一受不了似的喃喃自语。
  “可能要到后天吧,这是设定的期间。”田所回答。
  似重新认识这段期间的漫长,其它人也都苦笑了。
  “方才我忽然想到,这次的杀人事件动机何在?”本多说。
  所有人皆停止用餐动作,凝视着他。
  “动机吗……我并未想过。”雨宫京介凝视着桌上一点,说。
  “不可能有那种东西吧,”田所义雄开口,“这次游戏的目的很明确,是要了解在被封闭的山庄内发生杀人事件的状况下、登场人物会有什么样的行动。前面我也曾说过,扮演凶手角色之人只是在能够杀人时杀害可以杀害之人,因此考虑动机应该毫无意义。”        
  “但是,完全不予考虑也太不自然了。”久我和幸说,“我认为应该是最优先予以探讨。譬如,笠原温子小姐若死亡,能够获益者是谁。”
  “这我知道。不过,即使想要探讨动机……”雨宫反驳,“由于我们自己也不明白在这出戏中的人际关系,根本无法进行的,因为并非笠原温子这位演员遇害,而是她扮演的角色被人杀害。”
  “可是,依照东乡先生的指示,人际关系和现实状况相同即可,是演出同一出戏的年轻演员。”
  “没错,我也记得。”中西贵子同意久我和幸的意见。
  “我也认为依现实状况来讨论动机无所谓。”本多雄一也说,“这样会更具真实感,也会产生紧张感。”
  “你们所说的我能理解,但是事实上无法讨论,不是吗?温子被杀害完全是虚构的假像,不可能会有什么样动机存在。”雨宫京介说。
  “现实是否有动机存在并无关联。”本多反驳,“重要的是藉此主题相互讨论,并没必要找出答案。”
  “嗯,不错。”雨宫表情沉痛的望向元村由梨江,“你觉得呢?”
  由梨江放下刀叉,低头沉吟片刻,不久抬起脸:“我认为有那样讨论的必要,不过坦白说,我不太想这样做,不希望去考虑温子死了会有谁得到好处之类的问题,更何况她事实上还活着。”
  “目前的情况下不能讲这种话的。”中西贵子嘟着嘴,说。
  “嗯,我知道。”由梨江耸耸肩。
  “也难怪她会踌躇,若是讨论杀人的动机,就不得不侵害个人的隐私。”田所义雄不住瞥着由梨江,说,“各位觉得这样也没关系吗?如果认为不要紧,那也是不得已的事,我将不会有所顾虑。”
  “即使多少会侵害个人隐私,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因为一旦真正被卷入杀人事件,就不容讲这样的话了。”
  邻座的本多雄一不住颌首表示同意中西贵子的意见。
  “好,我知道了。”雨宫死心似的摊摊双手,说,“各位既然认为有讨论此问题的必要性,我们就加以讨论吧,只不过,该从哪里谈起呢?”
  似乎每个人皆耽溺于沉思,沉默短暂笼罩四周。谁都没有伸手去碰通心面,不知觉间,晚餐结束了。
  “以动机的种类而论,”本多先开口了,“有利益关系、怀恨杀人,以及爱憎情仇等等。”
  “那么首先从利益关系开始。温子死亡,有谁可以得到利益呢?”雨宫推开空盘子,双肘拄在桌上,问。
  “应该是没有金钱上的利害关系吧!”田所义雄说,“没听说她继承庞大的遗产,也没听说她投保寿险。”
  “如果是由梨江就不一样了。”中西贵子讽刺似的说。
  由梨江浮现稍微不快的表情。
  “就算由梨江死了,和这里的人也无关的。”本多说。
  “话题回到温子身上吧,”雨宫居间调停,“若非与金钱相关的利益关系呢?”
  “首先,单纯的分析,是试演时落选的人们中有人得到代替其角色的利益。”田所说。
  “但,很难认为这种事会是杀人动机,顶多只能称之为妄想式的愿望。”
  “而且,在这儿的几个人都合格了,不可能会有关联。”贵子说。
  “那么,是怀恨或爱憎情仇问题了……”雨宫之所以吞吞吐吐,大概是不太想谈这个话题吧!
  “我认为温子绝对不会做出遭人怀恨之事。”元村由梨江肯定的说着,咬住下唇。
  一瞬,所有人似被震慑住了,但很快的,中西贵子以稍显有气无力的语气接腔了:“我认为所谓怀恨并非这样解释,何况,还有遭人嫉恨或误解等等。”
  “嫉恨是吗?嗯……”田所义雄边抚摸下巴边颌首,“那倒是很难说没有的,譬如,女主角的地位被她抢走……”
  “这么说你是怀疑我和由梨江?”
  “我只是说譬如罢了,何况,那种事会实际存在吗?”
  “是没有……”
  “假定有的话,是否能视为杀人动机仍旧是另一回事。”雨宫摇头,“应该是很脆弱的理由吧!当然,我们在此并未将异常性质犯罪案例列入考虑。”
  “剩下的只是爱憎情仇关系了……”中西贵子斜眼望着众人的反应,那神情乃是已有自己的看法,却不想最先说出。
  “知道吗?在此不该谈及她和东乡先生的谣传,有久我在场的。”田所义雄喃喃说道。
  雨宫和由梨江都怔了怔,似已忘记有外人在场。
  “关于那件事,我已经告诉他了。”贵子淡淡的说。
  田所咋舌:“是吗?你还是那样长舌?”
  “反正他终究会知道的。”
  “但,也没必要特别告诉他吧!”田所似已忘记自己也和久我谈过许多事,露骨的浮现不快神色,“不过,这样一来也就没有隐瞒的必要了。有人谣传温子和东乡先生是恋人关系,这可能不只是谣传而是事实,当然有可能和杀人事件连结在一起了。”
  “他们两人都没结婚,就算彼此相爱也没有什么不对。”元村由梨江的语气仍和先前同样的肯定、坚决。
  “就算两人彼此相爱并无不对……”本多雄一有点难以启齿的接着说,“但,如果另外有人爱着东乡先生,当然就会憎恨温子了。”
  “亦即是怀疑我?”中西贵子瞪视本多,但是唇际却浮现一抹笑意,似觉得话题朝这个方向展开很有意思,“我对东乡先生很尊敬,如果因此转变成爱慕,的确是会嫉妒温子。”
  “我并未考虑到这种程度,但,应该是这样吧,只不过女性又非只有贵子你一人。”
  “不,由梨江不可能的,她已经有雨宫啦!”
  中西贵子的一句话当场让气氛变了,元村由梨江和雨宫京介困惑似的望着她,但,最明显表露心中感情的人却是田所义雄!
  “你不要胡乱猜测,无聊,”田所的两颊肌肉僵硬。
  但,贵子好像不明白对方为何会有这样强烈的反应,呆住了,然后立刻问由梨江:“我不是胡乱臆测,对不?”
  由梨江低头不语。    
  见到这情景,田所的脸孔胀得更红了:“大家又不是小学生,别乱搭配男女关系,会替由梨江小姐造成困扰的。”
  “我说的是事实,不可能带来什么困扰。”
  “不要再歇斯底里了,贵子。还有,田所,你也不必生气。”本多说。
  贵子不服气似的住口了。雨宫和由梨江没说话。现场弥漫着沉闷的空气。
  “久我先生一直没有发言呢,”雨宫京介望向久我和幸,说,“虽然试演时才刚认识,或许没有什么可表示意见的,但,如果有意见,能不能讲出来呢?”
  雨宫一定是为了改变沉闷的气氛,才要求外来者的久我发言。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久我脸上,却未抱着什么期待。
  “是的……若要探讨直接的动机,可能无法继续讨论,场面也会变得很难堪。”久我慎重的斟酌字句,说。
  “所谓直接的动机是?”雨宫问。
  “只是以目前在这儿的人来创作故事情节,当然会有限界,除非和另外的人搭上关联,才可能扩大推理出动机的范围,而,所谓别的人乃是,不管东乡先生也好,或是不在这儿的团员也好。”
  “不在这儿的团员?”
  “我是不太清楚,但听说麻仓雅美最近遭遇不幸,难道话题不能和她连结在一起吗?”
  听到麻仓雅美之名,一瞬,所有人的表情似都紧绷了,雨宫京介望向其它人,似在责怪到底是谁把这种事告诉久我。
  “嗯,这或许也是一个方法。”不久,本多雄一淡淡的说,“可是,该如何连结在一起呢?那只不过是单纯的意外事件。”
  “是的,或许有些困难也不一定。如果意外存在着疑点,话题的展开也较容易,但……”雨宫京介的语气里带着犹豫。
  没有其它人发言,气氛较刚才更为凝重了。
  “今夜不能就此告一段落吗?”元村由梨江怯生生的说,“看样子已经很难再讨论下去了。”
  “啊,也好,其它人还有意见吗?”雨宫问。
  但,无人回答。
  感觉上似就此宣布解散,负责准备食物的人开始收拾晚餐的餐盘,其它人有的去洗澡,有的在休息室阅读。
  不久,负责准备食物的久我、本多、由梨江三人也收拾妥一切,从厨房出来,但,这时休息室里已经无人。三个人在餐厅谈了一会儿之后,由梨江表示她有点累,就回自己房间,久我和本多也站起身来。
 




第五场 由梨江的房间,晚上十一时过后




  洗过澡回来,由梨江并未换穿睡衣,直接上床。这个房间有两张床,另外一张应该是笠原温子使用,可是她却从未上过床就离开这个世界。若知道此项事实,或许由梨江无法忍受继续睡在这儿也不一定,但,由梨江却认定温子只是假死,别说床铺,即使见到温子留下的行李,似乎也没有任何感觉。
  由梨江熄掉枕畔的灯光几分钟后,有人敲门,似是忌惮被四周其它人听见般,轻轻的敲门声。
  由梨江扭亮台灯,下床,走向房门,打开。
  “啊……”她深觉意外似的发出声音。
  门外站着田所义雄。
  “我能够进去一下吗?”田所的脸孔异常僵凝、苍白。
  由梨江深吸一口气,瞥了一眼房内的座钟,摇头:“如果有什么话,在外面……”
  “我希望单独和你谈,不想让别人听见,请你相信我,我不会怎样的。”
  “那么……明天再说吧!今夜我已经很累。”
  “愈早愈好的,求求你,我希望了解你的心意。”
  由梨江想关门时,田所义雄将手臂伸入门缝,哀求着,不是平日那样充满自信的表情,而是企求的无助眼神。由梨江似踌躇着是否该继续拒绝,放松了关门的力量。
  “那么,不能太久。”
  “谢谢。”仿佛得到救赎般,田所义雄入房。
  由梨江要他坐在温子的床上,自己则背对房门站立,同时将房门开得更大些,这一定是考虑到预防对方万一袭上来可以迅速逃离。
  “那……有什么话呢?”由梨江问。
  田所低垂着头,不久,抬起脸,凝视由梨江:“我希望求证刚才贵子所讲的事。”
  “贵子……”       
  “你和雨宫的事。关于剧团里的谣传,我也并非没听说,可是我相信那只是由于兴趣本位所产生的杜撰,不过,实际上又是如何呢?你果然对雨宫……”
  “等一下!”由梨江制止似的双手伸向前,“突然被问起这种事,我也很困惑哩!这究竟是为什么?”
  “由梨江,”田所义雄站起身,朝她接近一、两步,“你应该明白的,我以前就对你……”
  “请坐下!否则我要离开这儿了。”
  见到由梨江抓住门把手,田所停止动作,痛苦似的扭曲脸孔,回到床缘坐下。
  “告诉我真实的情形。”他说,“久我告诉我说你希望前往伦敦或百老汇,那纯粹是为了学习戏剧吗?或是因为希望陪雨宫前往?由梨江,请你回答我,那种谣传是真的吗?你和雨宫已约定要结婚的……”
  由梨江身体倚着门,颦眉,低头深呼吸。
  “怎样?”田所追问。
  “是假的。”由梨江静静说,“我尊敬雨宫,也对他有着憧憬,但那只是身为演员的憧憬……我想雨宫会对我亲切也是同样心情……我希望今后仍能持续这种美好关系……”
  她的态度很明显不太对劲,但是田所义雄似未注意及此,表情豁然开朗了。
  听完由梨江的话,田所马上站起:“原来是这样吗?这么说你目前尚未特别喜欢上谁了?”
  “是的……”
  “既然这样,”田所又走近她,“我当候补应该也可以吧!我并非开玩笑,而是真心向你求婚。”
  由梨江身体僵硬,避开田所的视线,之后再望向对方,微笑的开门:“限制时间已到,今天到此为止。”
  田所双肩忽然无力下垂,但或许从对方笑容里见到希望吧?说:“那么,明天见,晚安。”
  他脚步轻快的走出门外。
  “晚安,”由梨江关上房门后,深深吁出一口气,就这样静立良久,才似想转换心情般,再度打开房门,走出。
 




<久我和幸的独白>




  一切都不顺利,我利用同样是负责准备食物的机会对元村由梨江发动攻势,却完全落空了。
  我想约她一起去观赏音乐剧,她只是回答“改天吧”,即使我想敲定具体日期,也被她婉转的岔开话题。再加上本多雄一出现打扰,更是……当然,本多可能并无此种自觉吧,这样看来,只好采取长期作战了,不管如何,等回东京正式开始排戏后,她绝对会被我的才华折服。
  晚餐后进行的有关动机的讨论相当有趣,对于由梨江和雨宫的感情,田所义雄明白表现出嫉妒,事实上,两人又非已结婚,根本没必要那样焦躁,以我至今为止的经验,女人心就恰似秋日的天空般善变,
  重要的是,我提及麻仓雅美的姓名时,所有人的反应非常有意思,可说是在出其不意之下遭受严重打击般的惊愕吧!
  只有中西贵子几乎没有所谓的反应,她大概真的相信麻仓雅美的事是出于意外。相对的,本多和雨宫则强调那是极不自然的事件,看样子田所的自杀论调是有颇大的可信性。
  我只是不经意的提及麻仓雅美,不过却也并非毫无理由。麻仓雅美的故乡是飞驿高山,她是在那里滑雪而发生似自杀未遂的意外事件,而,飞驿高山距这乘鞍高原出乎意料的近,只由一条国道居间联系,距离也顶多只有几十公里。
  我不认为这是单纯的偶然,总觉得这和东乡阵平设定的这次游戏有某种关联。但是,没什么好心急的,最要紧的是仔细搜集情报。
  在房内阅读杂志,记下来到这儿之后所发生的一切后,我去洗澡。
  本多雄一已先来了,从白浊的热水中露出大半厚实的胸膛。
  “谁告诉你麻仓雅美受重伤之事?”我浸泡在热水中时,本多问。
  “是中西小姐简单的提到一点点。”
  “又是贵子吗?真是长舌妇一个。她好像也告诉你温子和东乡先生的事?”本多掬起热水冲脸,说。
  我隐瞒田所告诉我的话。
  “她是那种心里搁不下秘密的个性。”
  “嗯,简直就是广播电台。”   
  “她也提及有关元村小姐和雨宫先生的事,譬如,他俩是一对恋人……是真的吗?”
  “差不多!那两人的感情是确有其事。”本多的回答与我的期待相反,“不过,希望你别多提这件事,因为好像大家都很在意。”
  “我当然不会说的。”
  “拜托你啦!”本多说。
  “对了,你的房间是双人房吧?”
  “不错。”
  “那么我今夜能睡你的房间吗?”
  本多似感到讶异:“那倒是没关系,但……为什么?”
  “只是我的预感……我觉得今夜会发生第二椿杀人剧,所以如果两个人在一起,就是扮演凶手角色的人找上门来也能够安心些。”
  ——这是吃晚餐时我就在考虑之事。
  “对方有可能奉令一次杀死两个人呢!”
  “那必须设定扮演凶手之人持有手枪。可是,看笠原小姐之例,应该不太可能,若要一次杀死两个人,凶手也必须提示符合情理的行凶手段!”
  “就算扮演凶手之人对我们说要凭臂力勒死我们两人,我们也无法信服的。不过,你忘记一件很重要的事,亦即,如果我就是扮演凶手角色之人呢?这可是杀害你的最佳良机哩!不仅如此,你能证明我并非凶手吗?”
  “我会让第三者知道我们睡同一房间,那样的话,如果我们之中有谁遇害,另外一人就是扮演凶手角色之人。”
  “既然知道这样,凶手再笨也不会下手。”
  “没错。无论如何,两个人在一起有很大的益处,就算其它房间发生杀人剧,也可以相互证明彼此不在现场。”
  “你打算找谁当第三位证人?”
  “我们各自决定吧,”
  “嗯……”本多将下巴浸入热水中,摆出鸭子划水的姿势后,再度抬起脸来,“虽然有些复杂,但,就这样也好。”
  “这么说你同意了?”
  “嗯,我在房间等你。”
  “请先决定好找谁当证人。”
  “我知道。”说着,本多爬出浴池。
  由下往上看,他宽阔的背部简直就像一堵墙壁。

  几乎是轮流般,雨宫京介进来了。本来以为他很瘦,可是脱掉衣服后才发现,他的体格并不输给本多。
  雨宫和我谈及不少关于戏剧的话题,但,都只是一些言不及义之事,大概是刻意选择这样的题材吧!
  我虽然觉得与其谈无聊事,还不如保持沉默,可是想到自己是新加入者,至少对他也该保持些许尊重——当然,他虽是典型的领导人才,却也不见得就能有成就。
  我试着问有关赴伦敦留学之事。
  一瞬,雨宫露出惊愕的神情,却未反问我是谁说的,只是以不太情愿的语气说:“还不知道是不是我去呢,”
  见到他的表情,我怔了怔,因为那并非装模作样,而是确实对留学之事漠不关心。

  和雨宫一块离开浴室,我看看时间,已经十一时十五分了。对我而言,洗这个澡花了太多时间,可能是陪雨宫聊天的缘故吧!
  浸泡热水的时间过长,我感到口干舌燥。冰箱里应该还有不少啤酒罐才对,我邀雨宫一起喝啤酒。
  “不,我今夜不想喝。”他拒绝后,上楼了。
  但,走到途中,他停住脚,要我在回房之前熄掉休息室和走廊的灯。
  我正想进入厨房时,听到头顶上方有开闭房门的声音。我直觉那是由梨江的房间,躲进厨房,从门后悄悄抬头望向二楼走廊。
  想不到竟然是田所义雄,看样子好像神情愉快的消失于他自己的房内。
  我已顾不得什么啤酒了。
  难道田所这家伙居然敢夜袭?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但我仍冲上楼。
  只是,我必须停下自己的脚步了,因为由梨江正走出房门。她发现我后,微微一笑,走向盥洗室。
  我沿着走廊快步追在她身后,在盥洗室前追上。
  “等一下……”
  “有事吗?”由梨江爽朗的朝我微笑。
  我忍不住赞美了:即使没有化妆,美丽女性还是会很自然的散发迷人的辉采!
  看样子不必担心她被田所义雄如何了。
  “我有事请你帮忙。”
  “什么事?”
  “希望你能当证人。”
  “证人?”她的眼眸里浮现困惑的神色。
  我向她说明方才和本多雄一所谈之事:“所以,如果明天早上我消失了,请认定本多就是扮演凶手角色之人。”
  “我明白了,但……本多会同意吗?”
  “是的,他已经答应。”
  “是吗?”一瞬,由梨江的眼神似盯住虚空中的一点,“这个方法不错,我也找贵子来我的房间好了。”
  “若是决定了请告诉我一声,我可以当证人。”
  “有劳你了。”由梨江迹近夸张的道谢。
  她似并非真心想找中西贵子来自己房间。
  之后,我想起雨宫的交代,熄掉休息室和走廊的灯。虽然想到这样暗的情况下,由梨江从盥洗室出来时可能会困惑不已,但,也许这是莫须有的担心。

  我几乎是摸索着来到本多雄一的房门前。敲了一下门,门就自内侧打开了。本多身穿运动衣裤。
  “这么晚?”
  “找第三位证人费了不少时间。”
  “谁?”
  “元村小姐。”    
  “什么!”本多似深吸一口气,“在这种时刻,你去房间找她?”
  “我在盥洗室遇见她,就顺便请她帮忙了。”
  “原来如此。”本多放心般的吐出一口气。
  我苦笑了。或许这男人与他的外表正好相反,对于男女关系很有原则也未可知!我考虑是否告诉他田所从由梨江的房间出来之事,想想还是作罢。
  “你找谁当证人?”
  “我?我什么人也没找。如果你已对由梨江说了,应该足够了吧。”
  “如果我是骗你的呢?”
  “我不想疑神疑鬼至这种程度。如果你是凶手,也只好届时再作打算。”
  “潇洒!但……”我观察室内。比我想象的更狭窄,面向窗户摆着一张小桌,两张床正好夹住小桌,本多是使用右侧床铺。
  我建议:“何不移动两张床,让床紧紧顶住房门呢?”
  本多瞠目:“为什么?”
  “为了让我们无法任意在半夜外出,否则就无法成为不在现场证明了。”
  “嗯,也好。”
  我和本多移动两张床,让每张床各有一半顶住房门。这样的话,不管哪一方要外出,都不得不叫醒另一方。小桌子也同样移至床边。
  “我可能会打鼾,请忍耐!”
  “彼此彼此。”
  我原本以为他又会说睡前喝一杯威士忌,但他却马上钻进被窝,当然,我也不能主动要求,只好死心的上床。熄灯前我看一眼手表,是晚上十一时快四十分。
  之后可能半睡半醒的一段时间吧!感觉上像作了几个片段的梦,然后我在黑暗中睁开眼,记忆里似有听到东西声响,朦胧中可见到本多雄一在隔壁床上。
  不知是什么时刻,我想看表,但是太暗了,看不清楚,我心想如果只是一下子应该没关系吧?就拉动台灯的开关绳。
  但,灯泡并没亮。
  我再拉动一下,仍旧相同。
  “怎么啦?”本多问。
  从他的声调判断,他似乎也没睡着。
  “抱歉,吵到你了。我想看时间,可是台灯不亮。”
  “我看看。”本多从毛毯中伸出粗壮的手臂,拿起自己置于桌上的手表,按了一下开关,立刻,照着液晶板的小灯亮了。
  “十一时五十五分。”
  这么说,才只经过十五分钟而已。
  把手表放回原处,本多含笑问:“你也一样没办法平静的睡着吗?一想到凶手可能就在身旁。”
  “不是的……不过,这盏台灯是怎么回事?”
  “大概坏掉了吧!已经不很新啦!”
  “是吗?”
  我执拗的拉动开关绳,但是灯仍旧没亮。
  找重新盖好毛毯,闭上眼,可是,看来不可能睡得着了,丝毫睡意皆无。
  本多那边也没有传来鼾声。
  翻来覆去的辗转反侧之间,几分钟过去了,突然,眼睑外一片明亮。睁开眼睛,台灯亮了。
  “嘿,这是怎么回事?”本多把脸埋在枕头上。
  我颦眉,熄灯:“奇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所以我说嘛,它坏掉了。这次可以好好睡觉啦!”说着,本多转身,背向这边。
  我无法释然的闭上眼。
 




第六场 元村由梨江的房间内

    田所义雄来访后,由梨江离房,回来后,立刻熄灯上床。
    黑暗中,几分钟过去了,但是由梨江没入睡,每次换个姿势时,床脚就发生轧轧声。
    不久,再度听到敲门声,是比田所义雄敲门时还更轻的声音。
    由梨江拉动台灯开关,但是灯没有亮。她在黑暗中喃喃自语:怎么回事呢?
    虽然一点光线也没有,她仍走向房门。
    “谁?”
    但是,没有回答,只是又再轻声敲了两下门。
    “谁?”由梨江再问一声,拔开门链,开锁,把门打开一道细缝。
    但,同一瞬间,一声钝响,由梨江呻吟出声,倒下了。黑影自门缝间滑入,压在她身上。她的手脚似想挣动,却抵抗不了,两道黑影在黑暗中重叠了。
   不久,由梨江动也不动了。和温子的情形相同,侵入者拖着她的身体离开房间。




第三天  <久我和幸的独白>




  昨夜稍迟才入睡,但是今晨六时就醒来了,不是自然的醒来,而是被本多雄一叫醒,他说要上洗手间。
  不得己,我只好起床,把床推回原来的位置,我判断已经没有顶住房门的必要了。
  本多出去后,我再躺下,但是本多很快回来,又把我摇醒,我半睁开眼皮,问:“到底有什么事?”
    “你现在马上回到自己房间。”本多说,“不要让任何人发现。”
   “为什么?”
    “刚刚我在洗手间想到的,应该是发生第二桩杀人事件的时候了。”
    “所以?”
    “就算昨夜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已有不在现场证明,不过,现在就公开并不太聪明,没必要把这种方法告诉其他家伙。”
    “原来如此,这话也对。”
    “所以......”他压低声调,“趁大家未起床之前,你悄悄回自己房间,然后再假装若无其事的出来。”
    这个点子不坏,但是却有问题,亦即元村由梨江知道我们的事。
    我说出后,本多用力点点头,“我知道,我会请她别说出去,当然,如果她是凶手就毫无意义了。”
    “我认为应该不是。”我说。
    悄悄回自己房间后,我又再睡了约莫一小时。




第一场 休息室里。




  比昨天稍晚,上午八时过后,团员们才开始起床。最初是久我和幸,再来是本多雄一。
  不久,雨宫京介和田所义雄也在休息室露面,但,从这时起,男人们的脸上都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表情,他们一定是在想,如果和昨天的状况相同,那么尚未起床的两位女性之一又将成为这场游戏中的被害者角色了。
  尤其是田所义雄,他频频抬头望向二楼,有如大熊般来回踱着,很明显非常在乎元村由梨江的情形。
  当中西贵子起床时,他们的忧虑达到极限,没有谁开口,但是大家一起走向楼梯。而,田所比众人更早一步跑上二楼。
  “呀,大家怎么啦?”尚未理解事态的贵子茫然目送男人们经过自己身旁,冲向由梨江的房间。
  田所义雄敲门:“由梨江小姐、由梨江小姐。”
  但是,无人应答。
  田所回头望着后面的其它人,说:“可以打开吧?”
  所有人轻轻颌首。  
  田所扭转门把手。房门未上锁,轻松的打开了。
  最初进入房间的田所首先环顾室内,等知道元村由梨江没在里面后,低头看着自己脚边。
  地面上掉着一张纸条,他拾起,阅读内容后,很不甘心似的咬紧下唇。
  “是那个纸条?”雨宫京介在他背后问。
  田所恍然的将纸条递给雨宫。
  “设定三……果然是同样东西。”雨宫出声念着内容,“关于元村由梨江的尸体。尸体是倒卧这张纸条掉落之处,和上次相同,发现纸条之人是尸体的发现者。尸体前额有遭钝器殴击的痕迹,颈部有被手扼勒的痕迹。服装是休闲运动服。各位依然被积雪封闭,绝对不能利用电话之类来与外界连络。”
  本多雄一深深吐出一口气:“第二桩杀人事件终于来了。”
  “但,为何是她呢?”田所义雄神经质的眼睛眯得更细了,无法抑制不耐烦似的挥拳。
  “不是她也可以呀!像她那样耀眼亮丽之人这样快消失,扮演凶手角色的人究竟在想些什么?”
  “你好像很遗憾的样子哩,”
  “嗯,是很遗憾。”田所望着本多,“我们之间存在着完全不懂戏剧的人,一想到被那样的家伙玩弄于指掌间,就无法忍受,”
  “你嘴里虽然这么说,不过也许你就是扮演凶手角色之人。”本多说着,搔抓下巴。
  “别开玩笑……如果是我,会让由梨江小姐到最后仍站在舞台上。”说着,田所走到雨宫面前,“坦白说出来吧,你是凶手,对不?为何让由梨江这么早离开舞台?”
  “你在瞎说什么?”
  “瞒也瞒不了的。如果东乡先生要挑选谁扮演凶手的角色,绝对是你。”
  “等一下!”本多打圆场了,“我们正在演推理剧呢!如果要揭穿凶手身分,请利用像侦探一样的推理手法吧!不是任意瞎猜。”
  即使这样,田所大概非常不甘心由梨江消失,仍隔着本多肩膀瞪着雨宫。但,似乎马上觉得如此乱了方寸很傻,眨了几下眼皮,道歉:“对不起,我太激动了。”
  本多拍了拍他的肩头。
  “这儿的一切暂时别去动它,我们先回休息室吧!”雨宫想叫大家离开房间。
  “啊,且慢!”久我和幸开口了。他走至床畔,指着枕边的台灯,回头望向房门口。
  “台灯亮着,为什么?”
  “可能是凶手来访时开亮的吧,”雨宫说,“结果凶手离去时忘了关熄。”
  “嗯……是吗?”久我和幸无法释然的凝视台灯,但是因为大家皆已走出房门,不得已也只好跟着离开了。
  “我认为这件事情已经该作个了结才对,现在就得揭明到底谁是凶手。”田所义雄站在休息室正中央,恍如指挥家般挥动双手。
  “一定是你们四个人其中一个。”中西贵子轮流打量男人们,叹息,“真不愧是演员,看起来每个人都像凶手,又都不像。”
  “不是四个人吧!你自己也请算进去。”本多雄一说。
  “我自己最清楚我绝对不是。”
  “不管问谁,一定都是这么讲。”
  “没有人能明白谁最有问题吗?”似是不耐烦本多和贵子的对话,田所义雄大叫。
  没有人提出意见,只有站在中央的他显得奇妙突出。
  “被杀害的时间设定是什么时刻?”雨宫京介开口。
  “应该是半夜里吧!”本多雄一回答。
  “也可能是清晨哩!”    
  “不,不可能。”久我和幸望着中西贵子,“台灯亮着,若是天已亮,应该没必要开灯。而且,半夜里的可能性也很低,依我推测,凶手大概是敲门后,等元村小姐开门之际突然袭击。”
  “如果是在半夜里,由梨江应该会感到可疑,何况,若是睡着了,轻轻敲门也很可能叫不醒她。”本多雄一接着说。
  “就是这样。”
  “这么说是所有人都进入房间后不久了?”雨宫京介静静说,“以时刻而论,是十一时至十二时过后。”
  “我十一时就上床了。”贵子似极力主张自己的清白。
  但是男人们不予搭理。
  “最后见到由梨江的人是谁?”雨宫问。
  “应该是我吧,我们在浴室的脱衣间碰头,大约是十时左右。”
  “后来有谁见过她呢?”
  没有人回答。
  “应该就是凶手了。”本多雄一说。
  “啊,没有什么好办法可想吗?凶手绝对是在我们几个人之中,可是如果在一无所知的状况下结束这场游戏,真不知道东乡先生会怎么说。”田所搔头,把一头三七对分、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头发弄成一团糟,他好像很在意导演的评价。
  “虽不是田所的台词,但,为何是由梨江被选上呢?”中西贵子双手托腮,喃喃自语。
  “和温子的情况不同,昨夜不管目标是谁,条件应该相同。”
  “应该是偶然吧!”本多说,“或许是女人比男人容易遭突袭的单纯理由也未可知,所以就算找上贵子也一样,当然,这必须你并非凶手。
  “如果我是凶手,不会持续选择两位女性为被害者角色的。对了,可能会找上本多你吧,强壮的男人被杀,以戏剧而言,会制造出更高潮。
  “扮演凶手角色的人很蠢,不可能会考虑到那样的效果。”田所说。
  “无论如何必须获得一些线索才行。”本多雄一高举双臂,打了个大呵欠后,接着说,“请扮演凶手的人帮忙吧!要他至少也给我们什么暗示。
  “你刚才不是说这是推理剧吗?如果向凶手抛媚眼那未免太可笑了。”田所当场反唇相讥。
  “哈、哈、对呀!”本多用力一拍自己的头。
  “如果有测谎器就好了,啊,既然明白,讲也是白讲。”贵子伸了伸舌头,瞥着男人们的脸孔。看来她是不想自己推测出凶手了。
  仿佛是彼此约好似的,男人们交抱双臂,沉默不语,但,每个人脸上并没有想出妙策的神情。
  “我觉得……”久我和幸开口。
  听到这句话,本多雄一忽然笑了。
  “肚子饿了。”
  “太好啦!我正想有谁会帮我讲出这句话哩。”
  可能是有相同的想法吧?其它人的表情缓和了,现场的气氛也跟着缓和下来。
 




<久我和幸的独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由梨江居然会是被杀害的角色。也难怪田所义雄气愤了,如果她不在场,我来这儿的意义就减半了。
  既然这样,只有尽快查出扮演凶手的人物,及早结束这出闹剧了。
  由于和本多雄一安排了不在现场证明,凶手只剩下三个人有可能,亦即雨宫京介、田所义雄和中西贵子。依常识分析,最可疑的是雨宫,但在不按牌理出牌的情况下,田所也极有可能。
  我认为贵子没有问题,毕竟凶手也需要有知性才行,有一件事让我很在意,就是昨夜我开灯时台灯不亮。那究竟是什么缘故?与事件有关联吗?
  今天的早餐是来到这儿后最安静的一餐,每个人一定都在脑海中运用推理能力,所以皆默默的动着嘴巴。其它人都必须在除了自己之外的四个人中找出凶手,但是我和本多却能剔除一人。
  视线和本多交会时,那家伙笑了笑,一副“如何,我的话没错吧”的得意模样。的确,我们是比别人领先了一步,但,我不能输给这人,不可能的。
  早餐后,所有人仍未相互交谈,而是各自展开行动。仔细想想,到目前为止,由梨江的存在发挥很大的效用,正因为有她在,田所和雨宫才会常和众人一起。
  田所此刻似回自己的房间。我有个与事件无关的问题想问他,就决定至他的房间。
  开门后,见到我的脸,田所似有些意外,但是当我表示有话问他时,他率直的让我进房了。    
  “什么事?”他站在窗畔,一副防备模样的问。
  “你昨夜去过元村小姐的房间吧?”我单刀直入,问。
  田所很明显的狼狈了:“这……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有必要隐瞒,我目击你自她的房间走出,时间是十一时过后。可是,刚刚你并未说出此事,田所先生,你是凶手吗?当时是扮演杀害元村小姐的角色之后?”
  正因为我想这样谙问田所,所以才未在众人面前提及昨夜在盥洗室前和由梨江谈过话之事。
  田所的神情慌张了:“不,不是的。”
  “那么,你为何去她的房间?”我毫不放松的问。
  田所义雄最初似很困惑,但在知道被我目击后,好像也不想隐瞒了,对我笑了笑,说:“只是有点事。”
  “什么事?”
  “私人的事。”
  “我想也是,不过难道不能告诉我详细内容吗?我刚才并未说出你自元村小姐的房间出来之事,目的是想了解原委后再决定是否说出。”
  “我很感激……应该是这么说吧!”田所坐在一旁的床沿。
  “不过,如果你什么也不告诉我,那么我离开这儿后也只好向众人公开了,那样一来,你终究还是必须说出实情,不是吗?”
  田所漫哼出声,反复说:“那完全是私人的事。”
  “能够证明吗?”
  “虽然不能证明,但我可以发誓。”
  “你发誓也没用的。”我拂高前额垂下的头发,双手插腰,向后转,“既然如此,那也是不得已的事,我只好告诉大家了,我不能在毫无根据下隐瞒如此重要的线索。”
  我走到房门口,抓住门把手时,他叫住我了:“好吧!我告诉你。”
  我回头。田所讨好似的看着我。
  他所说的话,主要内容是在求证元村由梨江的心意。尽管田所有些依自己的心思来扩大解释,但假定她是回答对雨宫并非男女之爱,对我而言也是好消息。只不过我总觉得不能尽信田所之言,像本多雄一岂非就肯定两人的感情乃是事实吗?
  当然,由梨江本人说的话应该最正确……
  “我明白了,抱歉,不该这样执拗的追问。”
  “不,我觉得这也是情非得已的事。”田所虽然一直不想说出,不过看起来却似心情愉快,也许内心里其实很想告诉什么人吧!

  走出田所的房间,由走廊下望休息室,见中西贵子自己一个人坐着,耳朵戴着随身听的耳机。可能在听轻快的曲子吧?身体前后左右摇晃,同时大胸脯不停的上下起伏。
  没见到雨宫京介和本多雄一。
  我决定再看一次元村由梨江的房间,或许留有什么线索也不一定。没敲门,我打开由梨江的房间门,但,里面已经有人在了,是雨宫京介,他蹲在地上。
  “嘿,你也来调查吗?”他羞涩的笑了笑,抬起脸,问我。
  “差不多是这样……你在做什么?”
  “模仿侦探呀!我在想也许凶手有留下物品。”雨宫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但,很遗憾,并无收获。”
  “就如同本多先生讲的,暗示太少了些。”
  “嗯。说不定…… ”他沉吟着,“情节里还会有人继续死亡,所以在那之前绝对不能让凶手的身分被拆穿。”
  “有可能。”我说。但,一想到雨宫也许就是凶手,我的神经绷紧了。就算只是游戏,我也不希望突然被迫成为遇害的角色。
  我观察室内。想到不久前还是元村由梨江所住的房间,情绪自然而然的亢奋了。
  有两张床,其中一张完全没有使用过的痕迹,可能本来是笠原温子要使用的吧,另一张床上,毛毯卷成一团,床单也有微妙的摺痕。
  同样是双人房,这个房间比本多所住的房间稍宽敞。靠墙有桌子,为了使其能当成梳妆台使用,墙壁上挂有圆形镜子。或许因为有这样的好处,两位女性才会选择这个房间。
  柜架上摆了许多化妆品。我忍不住找寻着哪一支是由梨江的唇膏,尽管就算找到了也没有用……   
  “有很多东西吧!”雨宫也来到我身旁,说,“咦?这是什么?”他伸手向放在一旁的有如小包包般的东西,但立刻又缩手了,可能已察觉那究竟是什么吧!同时,我也明白了。
  从敞开的包包口中能见到生理期使用的卫生棉,大概不是笠原温子,就是元村由梨江正值生理期吧,但中西贵子在浴室曾见到由梨江,那么是温子?不,温子也有入浴的……听说若使用条状卫生棉也可以入浴……
  “会是忘记收起来吗?”雨宫喃喃自语,“再怎么为了表现真实性,应该也讨厌被我们男人见到这种东西吧!通常在离开时都会收拾妥当。”
  “是的,只能认为是忘记了。”
  记得念高校时,曾在前座女生的抽屉中见到有小袋子,我问她那是什么,结果那女孩慌忙藏起,而且凶巴巴的瞪我,更因为这点小事,整整一星期不跟我交谈。后来其它女生才告诉我,那是放卫生棉的袋子。
  女性往往不希望被男人见到那种东西,会没有收起来就离开,一般而言很难想象。
  我离开柜架旁,漫无目的的眺望房间附近。
  雨宫开始调查床铺四周。
  就这样过了几分钟,听到走廊上传来跑步声。我打开门一看,本多雄一正朝下望着休息室。
  “怎么回事?”我叫他。
  他的脸色是从未见过的严肃,走过来,手上拿着黑色棒状物。
  “雨宫也在吗?正好!”
  “找到什么了吗?”雨宫走过来,问。
  “是钝器。”本多说,“掉在后院。他递出之物是黑色的金属制小花瓶,记得曾在什么地方见过。
  “嘿,找到凶器了吗?设定是由梨江在遭钝器殴击后又被勒毙,但我没料到真的有凶器存在。不过,有证据证明这就是凶器吗?”
  “你不记得吗?”本多问。
  “啊!”
  “这是放在盥洗室窗口之物。
  我和雨宫同时低呼出声。
  “是吗?凶手是用这东西殴击由梨江吗?我完全没注意到,简直就是盲点。”雨宫说。
  但是,本多严肃的表情丝毫未变:“你仔细看,上面沾着什么吧!”本多说着,将小花瓶往前伸出。
  我和雨宫一同凝视花瓶,马上明白本多言下之意了。
  “的确……沾着什么……”
  “对不?”本多将花瓶举至眼睛高度,以暗哑的声音接着说,“不管怎么看,这都是真正的血渍!”
  我不知该说些什么,雨宫也同样征立当场。
 




第二场 休息室里,上午十一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中西贵子气冲冲的。她的呼吸急促、紊乱。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本多雄一盘腿坐着,神情凝重。他面前放着脏污的金属制花瓶。所有人围着花瓶坐着。
  “只不过,我觉得有点奇怪而已,为何这东西上面会沾血?”
  “真的是血吗?”田所义雄有如见到可怕东西般盯视花瓶。
  “我是这样认为。如果怀疑,你可以仔细看清楚,你不是曾在医院里打工吗?”
  被本多这么一说,田所义雄畏怯的伸手,而且,只看了一下就放回原来位置。他有点口吃,脸色也铁青了:“确实像血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会沾有这种东西?”
  “所以我才会说奇怪。”
  “以东乡先生的行事方法来说,这点事算不了什么。”似乎为了让大家冷静,雨宫京介的语气比平时更慢了。
  “会在道具上沾染血渍吗?为什么?”本多的语气和雨宫不同。
  “当然是为了增加临场感。”雨宫回答。
  本多哼了一声:“其它事全凭我们的想象力,亦即被积雪封闭、不能和外界连络,同时认为这儿有尸体存在,但为何凶器会突然具备真实感呢?”
  “我想至少是要让凶器更像真的存在吧!只能够这么认为,不是吗?否则难道还能怎样推想?”
  被雨宫反问,本多沉默不语,然后盯着花瓶,不停的搔抓后脑:“算了,如果各位不放在心上,那也无所谓,我只是觉得有点毛毛的。当然,若认为是东乡先生刻意如此安排,也并非不能理解……”
  “先生是有些孩子气的。”中西贵子开朗的说,“一定是想让我们真正感到害怕。”
  “或许吧!”        
  “那么,这件事到此为止。”雨宫京介拍了一下手,之后摩擦双手,“好不容易发现宝贵的线索,不能以此来进行推理吗?”
  “这个花瓶本来放在盥洗室窗口。”久我和幸静静说,“在知道元村小姐的事之前,有人注意到这个花瓶不见了吗?”
  无人回答。
  “那么,至少到什么时候为止、花瓶还在盥洗室呢?”
  “昨夜我上床之前似乎还在。”雨宫回答。
  “这样的话,凶手或许是前往由梨江小姐的房间前才至盥洗室拿花瓶了,等事毕之后丢弃于山庄后院。”
  “还沾上真正的血渍哩!”本多雄一补充。
  “没错。只是不知道凶手如何保存鲜血。”久我和幸淡淡说。
  但这句话又令众人沉思了。
  “这次为何先用钝器殴击后才勒毙呢?”中西贵子提出内心的疑问,“温子的情况时只是以电线勒住脖子,不是吗?”
  “大概是考虑到行凶状况吧!”雨宫回答,“有关温子的设定是弹奏钢琴时突然自背后遇袭。但是由梨江因为和凶手面对,马上掐住其脖子扼杀毕竟不自然,因为若顾及现实性,很可能遭遇出其不意的抵抗。所以在她开门的瞬间,先以钝器将她击昏后,再用手扼杀。”
  “听你的口气似乎是在现场目击呢!”本多雄一斜眼望着雨宫,微笑,“看来凶手果然是……”
  雨宫出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如果只是动点脑筋就被视为凶手,那我就什么话也不再说了。假如我是凶手,绝对不会这样深入推理。”
  “也可能是故布疑阵的。”
  “真拿你没办法,我本来打算扮演名侦探角色,所以不可能是凶手,可是却没办法让你们了解。”雨宫颦眉,但事实上却似很喜欢这种相互辩驳。
  “就算你是扮演侦探的角色,还是没理由相信你,毕竟侦探就是凶手已经成为快发霉的诡计了。”
  “不错。但是,本来就是不公平的,你知道诺克斯的十戒吗?”
  “不得让侦探或主角当凶手——这已是过去的遗物了。”
  “什么是诺克?”中西贵子望着雨宫,又看看本多,问。
  “是诺克斯,也是主张中国人很深沉、不能在推理小说中出现的人。”
  “什么嘛!太过分啦!这是因人种歧视所产生的偏见。”贵子说。
  在她两侧的男人们异口同声笑出来。
  “人种歧视吗?的确没错,若是我,一定会列出更完美些的十戒。”本多雄一摊开右手,弯曲拇指,说,“首先是,无法刻划人性的作家别企图制造出名侦探。”
  久我和幸哈哈一笑:“这是正常有的事,明明没有个性和魅力,却硬是冠上名侦探的称呼。正因为缺乏刻划能力,只是写说某人头脑明晰、博学多闻、行动力超群,却硬取个好像很了不起的姓名。”
  “第二,别嘲讽警方的调查能力。”
  “是可以这么说。”雨宫颌首,“不过若刻划警方真正的实力,或许就很难有真正的解谜推理成立了。”
  “所以我们被赋予的‘在某处积雪封闭的山庄’之设定乃为必要。”
  “第三,不需要太在乎公平与否。”
  “这是针对谁呢?作者或读者?”
  “两者都有。”说着,本多弯下第四根手指,“第四是……”
  “我明白、我明白。”雨宫苦笑,制止本多,“这个我们下次再详细听你说明。目前是我们自己的事比较重要……刚刚谈到哪里呢?”
  “元村小姐被花瓶殴击的设定。”久我和幸发挥冷静。
  “啊,对了,都怪本多谈到题外话。”
  “这么说,使用钝器是为了打昏?”中西贵子确认似的问,“结果因为出了什么差错而破皮流血。”
  “应该是这样吧,”雨宫回答。   
  “也许我不该拘泥于这个,但,有如此设定的必要吗?”本多雄一拿起花瓶,“所谓的钝器基本上乃是为了不让对方流血,为何却故意沾上血渍?”
  “那当然是……为了提高紧张感吧!”雨宫又回答,“人一见到血就会激动,我想目的在利用这种习性来升高我们紧张的情绪。”
  “习性是吗……喂,田所,你想去哪里?”本多叫住未加入谈话圈、突然站起身爬上楼梯的田所义雄。
  田所站在楼梯上俯望四人:“到由梨江的房间看看。”
  “为什么?”本多问。
  田所不理睬般的踏上走廊,到了由梨江房间前才回头:“我对沾有血渍之事无法释然,打算调查她的房间,也许会有所发现。”
  “刚才我和久我调查过了,并无发现。”雨宫说。
  田所未回答,进入房内。
  本多雄一忽然叹口气:“我并非不能了解他的心情。心爱的由梨江成为被害者角色,凶器上沾有真正的血渍,当然心情会不安了。就连我都还觉得不对劲呢……如何,我看就跟着去看看吧!”
  他一拍双膝,站起,脚步轻快的走向二楼。
  “田所似对由梨江仍未能死心。”中西贵子带着深意的望向雨宫,“都怪你们不公开承认,所以他一直未发觉自己已完全无望。”
  “我和由梨江不是那种关系!”
  “啊,为何现在才讲这种话呢?是吵架了?”贵子目瞪口呆。
  “是你们自己在那边起哄的。别管这个,大家能稍微认真些推理吗?”
  “我们试着继续进行你刚才的推理吧,”久我和幸说,“凶手利用花瓶让由梨江小姐昏迷,再用手扼杀。接下来凶手会怎么做?”
  “当然是回房间吧!”
  “不,在那之前,凶手应该会先将花瓶弃置山庄后院。啊,那样一来……”久我凝视着虚空,似乎想到什么,“山庄后院当然会留下脚印了。不,不可能,后门口有长统鞋,凶手应该也会使用,无法由鞋印推定出凶手。”
  “不过,还是该去看看吧,或许又有什么说明状况的纸条留下也不一定,譬如‘留下点点的长统鞋印’之类,没有说明的话反而可疑。”
  “温子遇害时,大家四处调查,都找到‘雪地上没有脚印’的纸条。没有脚印时留有纸条,应该留下脚印时却未留纸条,这才是不公平。”
  “但,若留着什么纸条,方才本多就应该发现了。”
  “可能是忽略了吧,若是怕冷,贵子留在这儿。”
  “不,我也要去。”贵子站起身来。
  但是当他们来到走廊途中时,田所和本多从由梨江的房间出来了,两人默默来到雨宫他们面前。
  “怎么回事?你们两人的脸色那样可怕……”
  “看看这东西吧,”
  田所递出的是一张小纸条。
  雨宫接过,瞥了一眼,瞬间,他的眼神转为凌厉:“在哪里发现的?”
  “房间的垃圾筒里。”本多回答,“你刚刚没发现?”
  “垃圾筒里吗……不,我看了一下,却未仔细看每一张纸条,当时是觉得不该侵犯别人的隐私。”仿佛感到自己很失态般,雨宫不甘心的盯视纸条。
  “那是什么?”贵子在一旁看着,紧接着眉头深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张纸条当作钝器……搞什么嘛!”
  “没有什么,就是上面所写的那样。”田所义雄的声音似因恐惧而颤抖,“以推理剧的设定,凶器是被弃置在由梨江房内的垃圾筒内。如此一来,那个沾有血污的花瓶又是怎么回事呢?”
 




<久我和幸的独白>




  我们又在休息室里围成一圈坐着,但,气氛比刚才更沉重了。
  正确记述纸条上所写的内容乃是如下——

  “这张纸条视为钝器(盥洗室的花瓶)”

  难怪田所会歇斯底里了。如果这张纸条被视同凶器,则本多发现的真正花瓶又代表什么?而且其上所沾的血渍该如何说明?
  “这情况或许并非公平,”似已抑制心情的亢奋吧?田所以喉头被梗住般的声音,开始说,“关于凶器之事,不能请扮演凶手角色之人说明吗?坦白说,继续这样下去,已经没心情演戏了。”
  “你的意思是要凶手主动现身吗?”本多雄——副不以为然的表情,“不可能的,”
  “凶手没必要主动说出!我有自己的想法。”
  “怎么说?”     
  田所从电话架上拿起几张备忘纸:“把这个分给每个人,扮演凶手角色之人不管任何时间皆行,只要写上关于凶器的说明,置于大家能看到之处即可。”
  “哼,我还以为是什么好点子呢!”本多嘲弄似的转过脸,说。
  “但是,问扮演凶手角色之人是最可靠的吧?如果我们明白原委也可以安心,同时凶手也不必泄漏身分。”
  “不,我认为这种方法不可行。”雨宫京介说,“如此一来,那张纸条可能成为揭明凶手身分的暗示,就称不上真正的解谜推理,而且东乡先生故意安排这样的实验也将毫无意义。”
  “那该如何是好?就这样放置不顾吗?”田所义雄不甘的说。
  “你们真的有点奇怪哩!”本多无法忍受似的说,“事情都变成这样了,还在提什么戏剧不戏剧。”
  “什么意思?”中西贵子问。
  “我一开始就对这个奇怪的游戏一直感到不对劲。这真的是戏剧的排练吗?也许完全不是。”
  “那你说这又是什么?东乡先生故意集合我们来做什么?”雨宫的声调转为尖锐。
  “若只是单纯的排戏,雨宫,你能解释花瓶的事吗?”本多几乎是准备吵架的姿态了。
  面对这种莫名的事态,我也一样想找个对象发泄。
  “就是因为无法说明才会如此苦恼,不是吗?”雨宫回瞪本多,“你说,如果并非排练戏剧,那又是什么?你能够说明吗?”
  立刻,本多环顾众人,站起身来,在附近来回踱着,不久,低头望向大家:“我当然能够,也可以解释得通。你们应该也都注意到才对,只是害怕讲出来而已。久我,你呢?你没有注意到什么疑点吗?”
  突然被指名道姓,我狼狈了,紧抿着嘴,转头。我当然知道本多想说的是什么!
  “就让我讲出来好了。”——他的喉结动了动,可能是吞咽唾液吧!——“亦即,这桩杀人剧并非戏剧,虽然被视为是戏剧,其实全部事件乃是真正发生。如果这样推断,一切就可以解释得通了。凶手最初本来想把真正的花瓶丢在垃圾筒里,却因为沾有血渍,只好将花瓶丢弃在山庄后院,而留纸条在垃圾筒内。亦即,温子和由梨江都已真的被杀害了。”
  “啰嗦!”田所义雄突然大叫。
  我惊讶的看着他的脸。只见他血色金失、连嘴唇都惨白,而且不住发抖。
  “住口!你别胡说。”
  “我会住口的,因为想说的话我已说出。”本多雄一盘腿坐下,“如果除了这样还能有其它说明,请说!”
  “别相互怒叫了。”贵子双手紧握胸口,尖叫,“这一定出了什么错,绝对……不可能有那样恐怖的事。”
  “我也是这么认为。”雨宫说,“只是由于某种疏忽,凶器出了问题,没必要放在心上。”
  “你很冷静嘛,”低垂看头的田所义雄缓缓抬起脸,盯视雨宫,“是因为知道真相的人都比较冷静?”
  “不是的。”
  “骗人!你应该知道的。”田所伸出手臂抓住雨宫膝盖,“快说,由梨江平安无事,对不?她没有真的被杀死,对不?”
  可能精神错乱,已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吧,既然认定雨宫是凶手,应该问“你没有杀死她,对不”才是。
  “冷静些,我不是凶手。”雨宫京介拂开田所的手。
  田所像是失去重心,手肘撞到地板,马上像在泄愤般用拳头不住捶打地板。见到这模样,我心想,这种演技不太高明,若是我的话,应该只会挥拳往上,然后手臂用力,把牙齿咬得轧轧作响,这样方足以表现内心的懊恼。
  ——我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从刚才就尽是想一些无聊的事。这可不是演戏,而是现实世界哩,由梨江可能已经死了也不一定,事态非常严重了。
  可是,却一直很难涌升真实感。虽然能够理解,也大致明白状况,脑筋的齿轮却未密切咬合,感觉上一直在空转。
  “无论如何,大家冷静分析吧!”说着,雨宫自己也竭力镇静似的深呼吸,“目前,只不过是凶器这项道具上出现矛盾。虽然本多表示可能真正发生杀人事件,但是并未发现尸体,就马上如此下结论未免太草率些。”
  “但,有别的解释吗?”或许是情绪激动吧?本多的声音响亮,几乎回荡整座山庄。
  “不过,若是实际杀人并不容易的,要如何处置尸体呢?”
  “大概偷偷运出去别的地方吧!”
  “别作暖昧解释,你说,有哪里能够处理掉尸体?”
  似是想不出反驳的答案,本多沉默不语,只是以右手频频抚摸嘴巴。
  但,就在此时,中西贵子忽然尖叫出声了。
  我怔了怔,凝视她。
  “怎么回事?”雨宫问。
  “井……”
  “井?那又如何?”
  贵子爬近我:“那一口古井……能够弃尸在里面,不是吗?”
  这次,轮到我惊呼出声了。同时,本多雄一冲向厨房,似想从厨房门绕向后院。我紧追在他身后。当然,其它三人也跟来了。

  几十秒后,我们围站在砖砌的古井四周。
  “久我,你不觉得盖子的感觉和昨天有点不一样吗?”指着盖住并口的木板,贵子仿佛快哭出来般,说。
  我形式上的望着——昨天我并未仔细看,别说能记得盖子什么模样了。
  “这……我说不上来。”我回答。
  “别再啰嗦了,掀开来看看吧!这样就可以确定。”本多雄一上前一步,先拿掉一块木板。
  我上前帮忙,雨宫也动手了,贵子因为害怕而离得远远的,这可以理解,但是田所义雄却茫然怔立,未免太可笑了些。
  木板总共有六块。即使拿掉后,也见不到井底。井相当深,黑暗似无止尽往下延伸。
  “贵子,手电筒。”本多说。
  “在哪里?”     
  “应该有的,譬如紧急照明使用之类的。”
  “啊,我去找找看。”贵子边摇头边进入山庄。
  “我也去。”雨宫紧追她身后。
  目送他们离去时,我的视线又停在靠墙竖立的那张桌球台——为何会放在这种地方呢?
  等待手电筒拿来之间,我们试着丢三块小石头入井内。太小的石头连声音也听不到,稍大的石头则只能听到轻微的闷响。
  “底下似乎是泥土!”
  “若只是泥土还好,至少……”田所义雄探出上半身望着井中。
  趁这时候,本多悄悄在我耳边说:“虽不知接下来事情会变成如何,但是我们的不在现场证明之事仍暂时保密,知道吗?”
  我默默颌首,我也有同感!如果知道我们两人有不在现场证明,很明显现场会变成一片混乱。
  本多离开我身旁时,雨宫京介和中西贵子回来了。贵子手上拿着圆筒型的手电筒。
  本多接过,照向井内。我们也一同望内看。
  “不行,看不清楚。”本多说。井穴到中间一带变狭了,遮挡住光线。
  “请稍改变一下角度试试看。”我说。
  本多依言做了,却仍无法照到井底。
  “可恶,没办法吗?”本多关掉手电筒开关,递给我,“你来试试看。”
  但是,身材高、手臂又长的他都没办法了,我更不可能。我默默摇头。
  “该怎么办?”本多边一手不住转动手电筒,边望着雨宫京介。
  雨宫耸耸肩:“没有什么好怎么办,我本来就不认为这种地方会有尸体。”
  “是吗?田所,你呢?”本多望着田所义雄。
  田所只是呆呆怔立。
  “不能先把井口盖好吗?”我说。
  本多颌首:“也对。”
  将六块木板依顺序排列盖上。但,盖到第三块时,我在木板上发现异物了,木板边缘勾着红色线状物!
  “啊,那是什么?”本多似也注意到了。
  我拉起来仔细看。那好像是红色毛线,而且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颜色。
  “啊,那是……”中西贵子在我耳边尖叫。
  “怎么啦?”本多问。
  贵子已是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像婴儿使性子般扭动身体:“那是……温子的套头衫的线。”
 




第三场 休息室里,下午一时半




  沉重的空气笼罩所有人。中西贵子一味的啜泣,田所义雄掩面躺在长椅上,剩下的三个男人相互保持距离的或盘腿或抱膝而坐。
  “别再哭了,还没有确定尸体被丢弃在井里呢!不,甚至都尚未确定温子和由梨江己被杀。”雨宫京介激昂的说。尽管他是这样对贵子说,似也希望藉此让自己可以冷静下来。
  “但,那又如何解释?温子的套头衫的线段为什么会缠在并盖上?”中西贵子不顾泪眼模糊的的脸孔,瞪视雨宫,问。
  好像想不出具有说服性的理由,雨宫满脸苦涩,低头不语。
  久我和幸开口了:“不管如何,凶手是在我们这几个人之间。雪地上没有脚印只不过是凶手写在纸上,如果现实世界里发生命案,似也并非不能视为由外面侵入者所为,但,所有的入口皆自内测上锁……”
  “而且,若是外面的人,应该也不会知道温子独自弹钢琴,以及谁睡在哪个房间,因而无法掌握行凶的正确时机,所以绝对是内部的人行凶。”本多雄一肯定的说。
  “凶手是力气很大的人。”贵子边啜泣边说,“因为……不是吗?必须把尸体搬运至那种地方。若是我就不可能做到了。”
  “不,很难如此下断言。”本多雄一以没有抑扬顿挫的声调反驳。
  “为,为什么?”
  “因为她们两人不见得是在游戏室或卧房被杀害。也有可能是用花言巧语骗她们到山庄后院再下手杀害。若要推落井内,即使没有多大力气的女人也有可能做得到,更何况贵子你的身材,在女性来说算是很不错。
  “假定是这样,则说明状况设定的纸条就是很巧妙的诡计了,因为具有让人以为现场是在游戏室或卧房的效果。”
  以本多的推论来说,未目击温子和由梨江被杀之人,当然都有可能这样想。
  “我不是凶手,!”贵子握紧手帕,大叫,“找为什么要杀死她们两人呢?我们的感情很好的。”       
  “那么你说,在这里的谁又有杀死她们两人的动机?”
  “不,我不知道。”贵子嚷叫。
  就在这同时,一直没动的田所义雄突然站起身来,而且开始往前走。
  “你要去哪里?”雨宫京介问。
  “打电话。”田所回答。
  “打电话?”
  “打电话给东乡先生,问清楚。”他站在电话机前,拿起话筒。
  “不行!”本多雄一站起身。
  但,在这之前,久我和幸已动作敏捷的跑过去阻止。
  “干什么?”田所眼角上扬。
  “请等一下!如果要打电话,请得到大家的同意之后再打。”
  “为何有那种必要?都已经发生杀人事件了。”
  “可是尚未确定吧!”
  “田所,请冷静些。”本多抓住田所手臂,强迫似的抢过话筒。
  “还给我!”      
  “如果你任性行动,那就麻烦了,不能让你一个人胡来。”
  恰似被强制带走般,田所义雄被本多和久我两人挟住双臂,回到原来位置。
  “有什么不对呢?为何制止我打电话?”被放开后,田所仍剧喘不己,大声嚷叫。
  “因为还存在着希望。”似觉得无人回答不行,雨宫京介开口。
  “希望?什么希望?”
  “或许这也是剧本内容的希望。本多虽然口头上似确信已实际发生杀人事件,其实仍旧抱持着这样的希望,亦即,这也是东乡先生安排的诡计。”说着,雨宫仰脸看着站立的本多,“我没说错吧?”
  本多苦笑,搔了搔眉端:“也不能说没有这样想,毕竟那位先生行事一向出人意表,令人猜不透。”
  “没错!所以沾血的凶器和红色毛线也只是以让我们发现为前提。”
  “我不这样认为。”中西贵子不知如何是好般的喃喃自语,好像已不再掉眼泪了,“如果是东乡先生故意这样做,又有何种目的?”
  “当然是为了混乱我们的判断。”雨宫当场回答,“关于笠原温子的尸体,虽在纸条上写说如何如何,结果我们完全不紧张,也未真正全力投入戏剧排练,因此东乡先生才藉此想引导我们真正进入推理剧的世界。”
  但,在他说话的途中,田所义雄开始猛摇头了:“如果并非那样要怎么办?今后我们必须和杀人凶手在一起好几个小时呢!”
  “只是到明天为止,无论如何请坚持到明天。”
  “我不要,我要打电话。”田所再度想要站起。
  本多由上面按住他肩膀:“试演的辛苦将会泡汤的。”
  这句话好像发挥了效果,田所的身体如同开关被切断般停住,紧接着全身无力的坐下。
  “试演……是吗?”
  “正是这样。”雨宫静静说,“我也很希望打电话,因为处在这种不安状态下很难受,只是,假如这是东乡先生所安排,在打电话的瞬间我们就丧失资格了。”
  “我不要丧失资格!”中西贵子说,“历经那样辛苦好不容易才掌握到的机会,我不想放手。”
  “大家都是一样的。”久我和幸也说。
  “是吗……”田所剧烈起伏的背部逐渐恢复平静,“但,要如何确定呢?如何确定这是东乡先生所安排的剧情?”
  对此,雨宫和本多也无法立即回答。
  田所继续说着:“你们说,要怎样去求证?”
  “很遗憾,”本多接腔,“在目前是没有办法。若说有方法勉强判定,就是调查尸体的有无,只要发现尸体,就证实并非演戏,当然可以立刻打电话,不是打给东乡先生,而是报警。”
  “可是,没办法看清井底……”
  “所以嘛……”本多手扶着田所肩膀,“刚才雨宫也讲过,无论如何等到明天,只有这样了。”
  田所义雄似无法忍耐心中的苦闷般抱头呻吟。
  本多恍然的低头望着他,却突然苦笑,说:“我很想安慰你几句,但,没有人能保证你并非凶手。”
  “不是我。”
  “我知道,只是这种台词已起不了什么作用。”
  “对了,”久我和幸缓缓开口,“不管这是不是东乡先生的安排,以我们的立场还是必须推理出凶手是谁。”
  “不错。”本多表示同意。
  “那又该根据什么样的状况进行推理才好?依然是以笠原小姐的尸体在游戏室、元村小姐的尸体在卧室被发现为前提吗?”
  “不,这……”本多征询意见似的望着雨宫。
  雨宫眉头紧蹙,也不知道是否嘴唇太干,无数次舔了舔之后,说:“只有依现实状况作为推理材料了。沾有血渍的花瓶被发现,井盖上也发现缠勾有温子套头衫的红色毛线,还有……”
  “那两人消失了。”本多接口。
  雨宫神情黯然,紧缩下颌。
 




<久我和幸的独白>




  我认为元村由梨江已死亡的概率约有百分之八十。
  这并非有什么根据的数字。只不过正常的话,若见到此状况,应该会推定已经被杀害,如此才能解释在离开房间时,一般女性绝对不希望被人见到的生理用品为何没有收拾妥。
  但,如雨宫所言,也并非不能认为是东乡阵平的策略安排。只不过,话虽这样,却也不能乐观预测各占有一半的可能性,所以在觉悟的心理下,应该认为是百分之八十的概率。
  元村由梨江澄亮的眼眸、红菱般的樱唇、白哲的肌肤不时浮现我脑海,连她的声音都可以清楚记忆。一想到可能再也见不到她,胸口就阵阵抽痛,甚至非常后悔:早知事情会变成这样,昨夜就该鼓足勇气去她的房间。
  如果这一切全都是东乡阵平安排的诡计,而且元村由梨江会平安无事的绽着那迷人的笑容回到我眼前,我绝对会毫不犹豫的向她告白自己的爱慕。也是这个时候,我再次充分体认到自己踌躇不前的愚蠢!
  相反的,如果她无法活着回来……
  这时就要报警了。让凶手被警方逮捕,我内心的怒火还是无法平息,那么,要杀死凶手吗?不,从我身边夺走元村由梨江的罪,只凭这样是没办法补偿,必须考虑比死更难受的报复手段。
  在全部人的激动状态恢复平静时,开始吃迟来的晚餐,负责准备的人轮到我和本多。
  一旦元村由梨江不在,我无法做正式的料理,也没有做料理的心情。和本多商量后,从食品储藏库里拿出备急用的五碗快餐碗面,于是我们的工作只是烧开水。
  “你认为是哪个?”低头望着瓦斯炉上的两个水壶,本多雄一问。
  “哪个?”
  “是现实发生或演戏?”
  “还不知道,能用来推理的材料太少了。”
  “是的。”         
  “不过,”我说,“如果这一切都是演戏,也是经过相当刻意安排。”
  “你说的对。”本多雄一进入厨房后首度望着我,“当然,若是东乡先生,这点安排对他而言不算什么。”
  “你和东乡先生相处也很久了?”
  “从开始踏进戏剧圈就一直当他的出气筒。”一边的水烧开了,他边倒进热水瓶边问,“你觉得会是谁?”
  当然,他指的一定是凶手!
  我默默摇头。
  本多也只是默默领首。
  我想到雨宫京介的事。虽无特别根据,但以印象而论,那男人最为可疑,看他沉郁的神情虽完全感觉不出会是凶手,不过对戏剧专家的这些人而言,靠外观判断毫无意义。只是,尽管事态己变成如此,我还是希望认为是演戏,因为——如果雨宫是凶手,观众大概会不高兴吧……
  不是雨宫,那就是田所义雄或中西贵子了。
  爱慕元村由梨江的田所义雄是那样冲动的想打电话,照理应该可以剔除于外。若非我和本多制止,他大概真的会打电话吧!
  实在不能认为凶手自己会揭穿这并非演戏,而,如果这是东乡阵平安排的诡计,打电话形成扮演凶手角色之人破坏东乡的指示,都是难以想象的事。
  不,也不见得一定这样。
  尽管看样子真的想打电话,其实也许早就识穿一定会有人制止,这样的演技,田所义雄也能够演出的。即使是由梨江的事,或许也只是为了掩饰自己身分而假装对她强烈爱慕。
  我感到轻微头疼了,似乎整个头都有问题。
  “关于不在现场证明的事。”本多雄一说着,食指按在嘴唇上,“请暂时这样……说出的时机交给我判断。”
  “没问题!”我边回答边心想:为何会如此惦着这件事呢?只要讲一次就够了。
  另一个水壶响起哗、哗声,我关掉瓦斯炉开关。
  没有人对吃方便面抱怨,连第一天晚上要求吃牛排的田所义雄,现在也只是茫茫然的等待三分钟。
  吃方便面是正确的选择,因为各自拆封,不必担心被人下毒。
  我们默默望着置于自己面前的碗面。若有人从旁边看到我们五个人这种姿势,一定会感到既滑稽又有点恐怖吧!
  不久,时间到了,各人好似在做已经决定的工作般马上开始吃面。尽管看起来全无食欲的样子,不过一旦开始吃,手和口却机械般的动着,不到十分钟,晚餐己告结束,没有人提及好不好吃。
  见到这种情形,我心里在想,如果一切都是东乡阵平的策略,我就必须对这位导演重新评价了。本来截至目前为止,没有任何一人真正成为推理剧的登场人物,但现在不管情愿与否,皆己完全沉浸在其气氛中了。
  我也是一样。
 




第四场 餐厅里




  “冲一壶茶吧!”本多雄一摆上五个茶杯,同时在茶壶内注入开水。
  “我不要,总觉得好累,连喝茶都懒了。”留下大半碗面的田所义雄说着,站起来,走向已经成为他的指定席的休息室的长椅,躺下。钝重的动作充分表现出他在精神上的疲累程度。
  剩下的四人无言的啜饮本多冲泡的茶。
  “我可以问一件事吗?”不知是否无法忍受漫长的沉默,中西贵子斜眼望着男人们,说。
  “假如真的发生杀人事件,那么是否一切皆为谎言呢——包括东乡先生集合我们来到这儿?”
  “大概应该这样认为吧,”本多回答,“以凶手的立场,是有必要将我们聚集在一起,所以假冒东乡先辈名义,写信叫我们来到这处山庄。”
  “若是这样,则凶手本人应该没有东乡先生寄给他的通知函了。”贵子双眼圆睁,“各位一定都带着那封通知函吧,大家拿出来看看,没有的人就是凶手。”
  虽然她很激动的说着,可是三位男人的反应却很迟钝,只露出难以言喻的神情,继续默默喝着茶。
  “怎么啦?为何不回答?”自认为想出妙策的贵子,显然非常不满了。
  “拿出来倒无所谓,只是白费工夫。”本多代表男人们,说。
  “为什么?”
  “想想看吧,凶手会没有这样程度的准备吗?那封通知函是打字稿,亦即,凶手只要再多替自己影印一份就行。”
  其它两人也颌首表示赞成。
  贵子似找不到反驳的话,嘴唇蠕动着,却如蛤贝般再度紧闭。
  周遭又被沉默笼罩。本多雄一再注入开水于茶壶,所以中西贵子站起来,拿着所有人的茶杯走向他。
  “我曾试着分析过。”不久,久我和幸开口。
  三个人几乎是同时转头望着他。
  “我先假定这并非东乡先生的安排,而是真正杀人凶手的计划,而从头予以分析其计划,因为我认为如果这是东乡先生的安排,并非现实发生的事件,一定会发现某处有着不自然的情形存在。”
  “别使用分析这样高水平的名词。”本多略带讽刺的说,“结果有何发现?”
  “只知道,假如这是真正的杀人凶手所布置的陷阱,凶手是经过非常巧妙的计算,甚至能称之为完美。”久我和幸叹息,缓缓摇头。
  “别径自下论断!能说明理由吗?”雨宫京介眼神严肃,说。
  “我马上说明。首先,凶手企图集合所有试演合格的人来这山庄,在此杀害目标人物,那么,他会怎么做呢?”
  “就是寄出那封通知函给所有人。”贵子说。
  “不错。但是现在仔细分析,那封通知函里有这么一条,亦即不得告知别人、不接受询问问题、迟到或缺席者丧失资格。依看法的不同,这意味着没有人知道我们来到这儿,亦即,凶手能不受任何人打扰而专注于目的的达成。”
  “东乡先生一贯是秘密主义者,会写那样的信也毫不足奇,何况是为了磨练我们的演技。”雨宫京介说。
  “没错。但,能再多听一下我的假设吗?”久我喝一口茶,似在润喉,“凶手借着寄出冒用东乡先生名义的信,将我们集合于这处山庄,可是,凶手有几个问题必须解决,第一是,让来到这儿的我们不会和东乡先生或外界的人连络,第二是,虽然东乡先生未来,却能让我们乖乖留在这儿,第三则是,即使是一次杀害一人,其它人也不会慌张骚动。”    
  “仔细一想,的确很多问题。”本多雄一喃喃自语。
  “是的。不过凶手却想出一举解决这些问题的方法,就是用限时信寄达的那封指示信。‘现在戏剧己开始,你们是登场人物,不得与外界连络,自己创作剧本、排定角色’……乍看是东乡先生所下的指示,其实乃是凶手的策略,因为如此一来,第一项问题的和外界连络已不必担心。当然,第二项问题也同时解决了。
  “至于第三项问题,凶手在杀害笠原温子后,将尸体藏入古井中,再留下意味着笠原在游戏室被杀的指示书。其它人读了纸条既不会惊讶也不会骚乱,因为只认定戏剧终于开始。
  “所谓的杀人状况,并无人觉得意外,因为置于书橱内的那些推理小说已经让我们有了心理准备。”
  “也就是,那些书中隐藏着凶手的企图?”一边叹息,中西贵子问。
  “若是这样分析,会发现一切都经过慎密的计划予以安排。笠原温子成为被害者角色时,大家调查过出入门户,但到处都贴着‘自内侧上锁,雪地上没有脚印’的纸条,那也并非无法解释成是为了诱导我们的意识远离藏尸的古井。”
  似在窥伺大家的反应般,久我住口了。之所以没有人说什么,应该不是不赞成,而是正好相反吧!
  “如此一来,本多发现那个花瓶对凶手而言乃是重大的错估了?如果没有那东西,我们现在仍笑着在享受推理剧吧!”
  “你的推理的确有一套。”本多雄一紧咬下唇,“当然,必须一切并非东乡先生设定的推理游戏。”
  “问题就在这里。”雨宫京介不甘心的说,“久我所说的确实有道理,感觉上似真的有杀人凶手暗中活跃一般,但,也许东乡先生早就预估到我们会这样想了。”
  “的确是这样没错。”久我承认了,“不过,让我再补充一点。”
  “是什么?”
  “如雨宫所说,不论演变成何等深刻的事态,只要没发现尸体,皆无法断定是现实发生的事件,因为这一切有可能完全是东乡先生安排的圈套。可是,若改变另外的看法,也能说这是凶手的计划中最高明之点。
  “这到底是推理游戏呢,或现实发生的事件呢?如果未能理清,我们不会向东乡先生询问,也不可能报警,亦即,那封限时寄达的指示信中最后写的‘一旦和外界之人接触,或以电话连络,立刻取消试演合格的资格’,发挥了最佳效果。”
  “凶手极其巧妙的抓住我们身为演员的心理。”
  “别再说了。”中西贵子翻白眼,“不要用那样肯定的说法。”
  严肃的语气似令久我有些狼狈。
  “这只是假设若现实上发生杀人的情况下,不过稍欠考虑,对不起,我道歉。”
  但是,他道歉并不表示他的论点被推翻,所以大家都像牡蛎般的紧闭着嘴。
  “很遗憾!”不久,本多雄一叹息的说,“好像找不到能反驳你意见的材料,若要勉强解释,或许只能说你刚刚所讲的那些话,东乡先生早就预料到。”
  “是有可能。”
  “但,若说凶手预料到我们不会和任何人连络……”中西贵子蹙眉,用双手拳头轻捶太阳穴,“讨厌,这太可怕了,我觉得自己的脑筋都快有问题啦。”
  “反正,只是空想也没用。”雨宫京介说着,重新凝视久我和幸,“我认为你刚才的话全部具有妥当性,就算视为真的杀人凶手所计划也毫无不自然,可是,你忽略到最重要之点。”
  “是的。”久我回答,“你也注意到了吗?”
  “那就是,凶手将我们全部集合在这儿的理由。”
  “没错!”久我颌首,“对于这点,我怎么绞尽脑汁也想不透。”
  “那还用说?当然是为了做这种事。”本多的表情好像认为这种事太浅显了。
  “这种事?”雨宫京介问。
  “也就是杀人呀!”本多说。
  “若是那样,也没有集合全部的人之必要吧,只要以某种方法诱出温子和由梨江就可以了。”
  “你不觉得要同时诱出这两人很困难吗?”
  “是吗?同属一个剧团,应该能够找到某种理由的,不是吗?何况,也不一定要同时和两个人碰面吧!不,我认为个别诱出还较易下手。”
  “我有同感。”久我和幸也说,“若是一些无聊的推理小说,是会见到依作者的状况将登场人物诱集一处、让杀人事件发生的情节,不过若真正打算杀人,而且不希望被警方逮捕的话,在被封闭的空间里、于有限人物之中行凶,对凶手而言未免太危险了。”
  “嗯……”本多漫哼出声,手摸着嘴边,“是这样没错。”
  “最重要是,不需要是如此的场所也可以的,即使是东京,人迹稀少的地方同样多得是。”中西贵子说。
  久我和幸颌首:“这也是疑点之一,为何集合所有的人?为何选择这种场所?”
  “不,若要集中全部人,也只好利用这种场所了,因为在东京,能以此种方式租借的饭店或旅馆不多。”本多说。
  “或许吧!”
  “也有可能正好相反吧,”中西贵子焦点不定的眼眸斜向下方,“对凶手而言,也许这种场所乃为必要,亦即,无论如何希望在这种场所杀人,所以只好诱集全部的人。”
  “可能是在只诱特定之人来到这种地方的情况下绝对会引起杀害对象的怀疑。”本多雄一接着,“对此,若诱集全部在试演中合格的人,则杀害对象即使会怀疑为何指定这种奇妙地点,却不会过于在意,事实上,我们都来了。”
  “但是,杀人有必要拘泥于场所吗?”照例,雨宫京介独倡异议。
  “对凶手而言,这儿很可能曾留下深刻记忆。”中西贵子提出女性特有的见解。
  “只是这种理由,不可能会如此大费周章。”雨宫京介不住摇头,似认为难以想象。
  “也可能不单只是回忆,还对杀人行为本身具有重大意义。”本多雄一表示意见。
  雨宫环视众人一眼,说:“话虽如此,但大家都说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以前也不曾有过关联。”
  “关于这点,大家真的想不出什么吗?也有可能并无直接关系,其实却和剧团有所关联,大家能否再仔细回想一下呢?”久我和幸说。
  三个人皆神情凝重的思索着。
  “不,我还是想不出。”本多雄一最先放弃。
  其它两人也跟着摇头。
  “别光讲我们,你自己何不也回想一下?”本多雄一对久我和幸说,“当然,如果因为你是凶手而无此必要,那又是另一回事。”
  “我也回想过了,可是没用,什么都想不出,因为我是首次来到乘鞍。”
  “这么说是凶手有必要将全部的人集中在一起了?”中西贵子问。
  所有人也都陷入苦思之中。
  “这项疑点无法解明的话,表示此椿杀人事件并非真实发生。”雨宫京介双手捧住茶杯,低头凝视杯中,说,“若只是为了杀害温子和由梨江而故意布置这样的状况,只能认为是疯狂,而我很难相信我们之间存在着这种人物。”
  “我虽然也很希望这样想……”本多雄一的语气似在揶揄雨宫的乐观,“但是,总觉得其中另有内情。”
  “是你想得太多了,不会有问题的,这一切完全是戏剧,是东乡先生安排的推理剧。”
  “如果如此疏于防范,又给了凶手机会,该如何是好?”中西贵子脸色苍白的问。
  “相信我吧,大家都是好同伴,不是吗?不可能发生什么杀人事件的。”雨宫京介的语气里带着炽烈的感情。
  但,尽管明知那是来自强烈期望的台词,其它人似仍无法轻易认同。
  “也并不是没办法说明的。”
  这时,突然响起了另外的声音。
  可能是正在听众人的谈话吧,田所义雄从休息室的长椅坐起来,望着餐厅里的四个人。他好像本来以手当枕头趴卧,额际留有手指的红色痕迹。
  “什么说明?”贵子扭动身体,问。
  “刚刚你们不是提过吗?为何凶手将我们全部集中在这种地方。”
  “能够说明吗?”本多问。
  “能!很简单的,雨宫方才不是也讲过?”
  大家的视线集中在雨宫身上。
  雨宫自己也一脸不知所云的表情。
  由于众人皆沉默不语,田所浮现冷笑:“你们已经忘了吗?雨宫这样讲过吧,不应该只是为了杀害温子和由梨江就故意布置出这种状况。”
  雨宫身体微向后缩,久我和幸颌首。
  田所满脸傲岸的接着说:“很简单,凶手不只是为了杀害温子和由梨江便如此麻烦,之所以把我们全部找来这儿,是打算杀掉全部的人,除此之外,不可能有别的理由。”
  发出深吸一口气的声音之人是中西贵子。
  至于三位男人似在田所说明之前已大半明白他到底要说什么的样子,神情并未太惊讶。
  令人窒息般的沉默持续着,不久,久我和幸状似想开口,不过在那之前,本多雄一先出声了。
  “假定打算杀掉所有的人,这种方法真的对凶手会有利吗?难道没有更好的方法?”
  “不可只凭是否有利来判断,以凶手的立场而言,或许是计穷之下的唯一办法。”田所回答。
  “怎么说?”
  “譬如是有时间限制。如果凶手没有太多时间,当然无法——诱出每个人予以杀害吧,只好想出集合所有的人后一齐杀死的苦策。”
  “怎么会……”中西贵子脸上浮现怯惧的表情。
  但,让她感到恐惧的田所义雄,表情也绝对不算开朗。
  “不,我认为应该并非打算杀害全部的人。”久我和幸接腔了。
  “为什么?”雨宫京介问。
  田所显然作梦也料想不到会遭反驳,一副不高兴的表情。
  “虽然不能肯定,但我推测凶手只打算再杀害一人。”
  “再杀害一人?”雨宫似很讶异,“为什么?”
  “因为我们只能再留在这儿一夜了,亦即是今夜。第一个晚上是笠原温子,昨夜则是元村由梨江被杀,凶手都是利用夜间行动,大概是必须避入耳目的处置尸体吧!原则上,我们是在这儿住宿三个晚上,这岂非表示凶手的标的物也是三个人?”
  似乎所有人都低呼出声,仿佛原本存在眼前却见不到的东西突然进入视野的那种反应。
  “表示今夜还有人会被杀害?”中西贵子的身体剧烈瑟缩着。
  “我认为这种概率极高。”    
  “也能考虑到有预备日存在的。”本多雄一说,“不见得是依第一天、第二天的顺序能顺利进行杀人计划。”
  “是有这种可能。”久我和幸颌首,“不过若是那样,等于凶手已达目的,或许会下达缩短日期的指示。”
  “也许本来打算下达,但是现在可能性却已消失了,因为此刻你既已说出,凶手当然不会再这么做。”
  “是的,应该是这样。”久我和幸瞥了众人一眼,那是意识着凶手在其中的眼神。
  “你的意思主要是说,即使再出现新的被害者,今夜也只有一个人会被杀害。”雨宫京介说,“亦即不会是全部的人都被杀。”
  “是的。”久我回答。
  “只有一个人会被杀,是否应该高兴呢?”中西贵子的声音有些颤抖。
  “若要再补充说明……”久我说,“从时间上来看,凶手应该也无杀害全部人的余裕,因为距我们离开这儿只有一天的时间。”
  “剩下二十四小时,杀死一个人的时间为六小时……”本多无意义似的计算着,“是有点急迫些吧!除非采取一口气毒杀的手段。”
  “别讲那种讨厌的话,害我什么都不敢吃了。”中西贵子手按住喉咙,说。
  “如果要用那样的手段,照理早就用上了,机会多得是,而且只要用那种方法同时杀害笠原温子和元村由梨江即可。”
  “也对。所以,贵子,看来你没必要担心食物了。”
  “就是这样,所以我才认为凶手不打算杀害全部的人,你有什么要反驳吗?”久我和幸问田所义雄。
  田所只是默默摇头,转过脸。或许,他也因凶手将杀害所有人的论点被久我推翻而感到安心吧,
  “结果,刚才的疑点仍旧存在。”雨宫京介环视众人,“假定凶手的目标是三个人,还是在东京实行更为有利,无法说明为何将我们全部集中在此。”
  “这可以算是乐观的材料之一吗?”中西贵子问。
  所有人皆望向久我,大概是评估的结果认定他最能够冷静分析事态吧。
  “这可能应该由各人自行判断,因为很难说我们看起来觉得很不合理之事,对凶手而言不是具有重要意义。不过,若说到不合理,还有一项疑点存在。”
  “是什么?”雨宫问。
  “四天三夜的时间限制一到,凶手究竟打算怎么做?我们可能在走出山庄时就打电话给东乡先生,那样的话,立刻明白到底是不是游戏。就算有某种因素无法连络上东乡先生,回东京后若笠原小姐和元村小姐没有回去,我们必然会乱成一团而报警。”
  “这样的话,那口古井应该会被调查。而一旦发现尸体,我们所有人将成为嫌疑者而变成警方调查的对象。凶手会没有考虑及此吗?”
  “警方不可能会认为我们毫无嫌疑的。那么,凶手是打算逃亡吗?在容貌和姓名皆被知道的状态下,能够逃亡至何处?”
  大概是站上舞台时的习惯自然而然流露,讲到后半,久我的声调出现抑扬顿挫。他自己似也发觉,故意似的轻咳一声。
  “没错,是这样没错,为何我们至今皆未发觉呢?”雨宫京介摇头,“即是所谓的事后处理。既然拟妥杀人计划,绝对必须考虑及此。”
  “我虽然不想再提及刚才被驳斥的意见……”田所义雄冷冷说道,“但是,若凶手打算杀害所有的人,就可以简单说明了。”
  “喂,田所,”本多厌烦似的说,“你只会讲凶手要杀害全部的人,难道你希望被杀死?”
  “我只不过在陈述客观的意见。”
  “像鹦鹉般反复讲同一句话不算客观的意见。”
  “不,本多,如果认为凶手企图杀害全部的人,这点的确就能够说明了。”说着,久我望向田所义雄点点头,好像在催促他继续说下去。
  一瞬,田所颇感意外,但仍开口了:“没有任何人知道我们来这里,所以就算全部的人皆失踪,在东京的熟人也一无所知,即使想要找寻,也不知该从何找起,对吧?”
  “凶手自己却逃亡了?”本多雄一问。
  “以凶手的立场,大概只能这样做了。试演合格的人只剩一位,当然会启人疑窦,但若是在事先有所准备,在别的地方静静度过不同的人生也是可能的事。前不久的报纸才刊登有位男人假冒成另一个人数十年之久,直到其死亡之后,妻子打算申报死亡时才发现姓名和户籍都是假的。”
  “等于是过着见不得光明的人生哩,”中西贵子说。
  “不过,这样仍有问题存在。”久我和幸接腔,“如果我们失踪,媒体当然会报导吧?或许连照片也会刊登,如此一来,凶手仍能继续埋名隐姓,过着中西小姐所说的见不得光明的人生吗?因为,还有山庄的负责人存在。”
  雨宫京介低呼出声:“对了,是叫小田先生吧!他见过我们每一个人,也拥有姓名的名单,若见到电视或报纸报导,一定会立刻报警,那样的话,警方会派人搜索,也会发现尸体,而若发觉缺少一人,当然会认定此人是凶手而予以通缉。”
  “应该会有这种结果吧,难道凶手没考虑这么多?”
  “我觉得不可能。”中西贵子说。
  本多雄一接着说:“何况凶手是拟定如此巧妙计划之人。”
  两人的声音都开始有了活力,大概是因为局面倾向于一切并非现实中发生的杀人事件之缘故吧!即使是意见再次遭否定的田所义雄,也一脸不放在心上的神情了。
  “这次的讨论似乎相当有意义。”可能是结果符合自己所望,雨宫京介的愁眉也开展了。
  “假定眼前的事态并非游戏而是现实发生,则已经出现如此重大的矛盾,这岂非已证明这种假定并不可能。”
  本来一直维持沉郁的气氛也稍呈好转了,既然杀人的恐怖事态不该发生于自己周遭,众人自然就安心了。
  这时,中西贵子喃喃自语:“会不会凶手自己也打算寻死呢?”
  “什么!”久我和幸似不自觉的叫出声来。
  其它男人也都望向她。
  贵子接着说:“假如凶手遂行杀人后打算自杀呢?若是这样,当然没必要考虑善后问题了。”
  贵子询问似的望着久我。久我似一时想不出该怎么回答,避开视线。
  “而且,凶手若一心想死……”贵子舔了舔嘴唇,接着说,“与其在脏乱的东京,或许宁愿选择这个美丽的地方也未可知,如果这儿又有其美好回忆的话……”
  没有人发出声音。
 




<久我和幸的独白>




  中西贵子的一句话具有将这之前的讨论完全摒弃的魔力,由此可见女人的直觉实在不能轻忽,即使像她这样一无足取的女孩,十句话里也会有一句话发挥效果,而且是非常有效!
  我们在沉闷的空气中挨过午餐后的几个钟头。本来大家的气力已即将恢复,却因为贵子的一句话,又变成死气沉沉。
  ——凶手或许想寻死!
  这是极有可能之事。只不过令人难堪的是,贵子自己却没有感觉所提出的意见之严重性!
  她好像本来以为马上会被雨宫或我所驳斥,等知道凶手可能自杀的论点没有反驳的余地时,她比任何人都更沮丧了。
  但是,坦白说,我并未受到多大打击。没有考虑到凶手会自杀的确是我的疏忽,不过我本来就没因有些许疑点存在就乐观的认为杀人事件没有真实发生,毋宁是对有着不可解的疑点存在感到毛骨悚然,而觉得像雨宫京介那样的想法纯粹只是逃避现实。
  当然,想到他讲“大家都是好同伴”时倾诉般的眼神,也会觉得或许他并不只是单纯逃避现实。当置身窘困的状况时,所谓的人类当然易于竞说不祥之语,但其实是希望被人否定,譬如田所义雄就是最好的例子,而雨宫可能就是了解这点,才扮演出否定的角色。
  尽管这样,雨宫京介也不能说就无嫌疑,因此像那种程度的事,凭他的演技实力并不困难。
  由于午餐后的讨论半途而废的结束,五个人并未回自己房间,也无法在休息室冷静坐下,有的来回踱着、有的或站或坐,大家都显得焦躁不安。
  中西贵子的一句话影响了所有的人,让每个人暗自警惕不可再随便说出奇妙之语,而持续着几乎令人室息般的沉默。
  我坐在地板上边假装阅读推理小说,边在脑海中整理至目前为止所注意到之事。
  首先是笠原温子。但,耳机的疑点尚未解决,在隔音室内应该不必使用的耳机,尸体被发现时,电线插头却插在插座上,虽然后来再去看时已经拔出,但是怎么想也不可能是我的错觉。
  接下来是元村由梨江。事件本身并未留下疑点,不过有件事令我无法释然,那天晚上房间的台灯不亮。虽然事后我试着调查,可是台灯却不像坏掉,那么,唯一能够想到的理由只有一点,就是当时停电。
  问题在于:停电是偶然发生的呢?或者是人为?
  我认为是人为。那,是谁所为?当然是凶手了。为什么呢?应该是为了杀害元村由梨江,不,或许是为了演出杀人剧而有此必要吧,为何必要呢?既然是杀人,就是被对方见到脸孔也不要紧才对。
  这么说是偶然停电吗?不,很难这样认为。
  没有其它不可解的疑点吗?我重新搜寻记忆,并没有特别的疑点,不,也许应该说一切皆太过于不透明化,连何者为不可解的疑点都没办法掌握。
  我正在推敲时,同样在一旁翻着书页的田所义雄开口了:“久我,你为何想参加我们的试演考试呢?”
  由于内容过于突兀,停了一瞬,我才回答:“当然是希望演出东乡先生的戏剧了。”        
  我无法明白说出是为了接近元村由梨江,尤其是当着这男人的面。
  田所的下巴动了动,似表示不以为然,也好像想说什么。
  “我参加试演考试的理由又怎么了?”
  “不,没什么。”田所停顿一下,似确定反应般的望着我,“我只是忽然感到奇怪,在我们这些人之中混杂着一个外来者。”
  “田所,”正在餐厅喝罐装啤酒的本多雄一低声叫着,“不要乱讲!”
  “是认为我可疑?”我故意开朗的反问。
  “我没有说你可疑,只是,我们彼此都很清楚对方的事,却对你一无所知。”
  “若依我的说法,”我说,“我对大家的事同样是一无所知。”
  “那就很难讲了。”
  “什么意思?”
  “你很在乎麻仓雅美的事,对吧!”
  “麻仓……啊,她吗?那又如何?”
  “其实你和她有某种关系吧,”
  我情不自禁反击了:“我在乎的是那个人的演技一流,可是试演却未合格,才感到不可思议。”
  “对,没错,是这样。”田所愚蠢的指着我,“你多次使用这句台词,说她会落选很奇怪,事实上是替她表明心境,不是吗?”
  过度的愚昧令我忍不住失笑了:“我和她完全不认识。”
  “所以嘛,我才说很难讲。”
  “等一下,田所。”不知何时上到二楼的中西贵子在楼梯上面开口了,“你究竟想说什么?”
  “是设定真正发生杀人事件,而试着分析动机。将我们集中、逐一杀害我们的同伴,这到底有什么样的理由呢?结果,我很意外的得到答案,亦即是试演,有人对我们试演合格怀着恨意。”
  “我看你的脑筋有毛病吧!久我为何会怀恨?”
  “不,没关系,我了解田所想说什么。”我伸手制止中西贵子,正面凝视田所义雄,“你想说的是这样吧?我和那位麻仓小姐之间有某种关系,而且是相当密切的关系。麻仓小姐因为试演落选而深受打击,企图自杀的结果,造成半身不遂的不幸。我对试演的评审结果不满,所以为了替麻仓小姐复仇,才计划杀害全部试演合格之人,对吧?”
  “不能因为你自己讲出来就减轻对你的怀疑。”
  “或许吧!不过,只是那样的动机,就会让我企图杀害全部的人吗?”
  “不!”田所摇头,“如同你方才讲过的,已经没有那种时间了,据我的推测,你在杀害温子和由梨江后,复仇就已告结束。”
  “为什么?”
  “因为麻仓雅美最恨的是她们两人。明明演技远胜过她们,却败给利用不正当手段的她们。”
  “不正当手段?”     
  “温子是东乡先生的情妇,由梨江有雄厚的财力背景。”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心想:确实可以有这种观点。
  “怎么样?你打算说出实话了吗?”
  “不是我!”我静静否定,摇头,“但是,我认为你的观点非常不错,就算对象不是我,岂非同样能适用?”
  “不可能!我最前面也讲过,对于其它人我都有某种程度的了解,没有人和麻仓雅美亲密得会想替她复仇,所以只剩下你一人。”
  “哈、哈、哈……”原来是这样的逻辑推演吗?我本来以为他只是会歇斯底里叫嚷的男人,料不到会如此思路严谨的朝我攻击。虽然其它三人似并不太放在心上,不过若同样被循着这条线攻击,坦白说,是会相当狼狈。
  “你无话可说了吗?”田所义雄的眼眸里带着阴沉的色彩。
  我心想,该如何说明才可最有效消除这男人的妄想呢?提出不在现场证明之事最简单,可是却已答应过本多雄一了。
  “啊,对了,一定是这样。”突然,中西贵子大叫。
  我吓一跳,抬头望向楼梯上:“怎么回事?”
  “我想起来了,在雅美滑雪受重伤前不久,温子和由梨江去过她家。”
  “她家?是飞驿高山吗?”本多雄一问。
  “是的。我想,是为了安慰她在试演落选吧,只不过,没多久雅美就出事了。”
  “只有温子她们两人去吗?”
  “这就难说了,因为她们好像是开车前往。”
  “开车?”本多雄一双眼圆睁,“温子和由梨江都没有驾驶执照哩!”
  “那么或许还有另外一人吧?”
  “不是你吗?”田所义雄又瞪着我,似乎任何事都打算归咎到我身上。
  “错了!而且,我也并非凶手。”
  “能够证明吗?”
  “证明嘛……”我正犹豫是否该说出不在现场证明之事时,见到雨宫京介站起身来。
  “等一等!”雨宫说。大家的视线集中在他脸上,“载温子和由梨江去雅美家的人……是我。”
 




第五场 休息室内,下午五时




  “不过我认为那件事和我们目前所面对的状况毫无关系,也不可能有关联。”雨宫京介说。
  “但是,你能说明当时的情形吗?”说这话的人是被田所义雄怀疑、感到难以忍受的久我和幸,“我认为田所的推理是相当不错的方向,假定真正有杀人凶手存在,将我们集中一起的意图应该是与试演结果有关。
  “而,以那位麻仓雅美的立场面言,或许对笠原小姐和元村小姐抱持想杀之为快的强烈憎恨也不一定。但我对她的事情完全不知……”
  “她确实有着执念很深的一面哩!”中西贵子站在楼梯上面,说。
  “还有一件事是我很久前就惦记在心上的。”久我补充说,“所谓的飞驿高山距这儿并不太远,如果开车,约莫一个钟头就能到了,这纯属偶然吗?”
  “什么,这样近吗?”
  “不错。办公室墙上贴有地图,你们可以去看看。”
  “确实并不远。”本多雄一交抱双臂,望着雨宫京介,“这么一来,似乎很难认为和麻仓雅美无关了。”
  “胡说!”雨宫恨恨的说,“你们怎么啦?未免想太多了。”
  “但,我也不认为是偶然。”田所义雄开口,“去过雅美家的人之中有两人被杀……这绝对不可漠视。”
  “说吧,雨宫。”本多催促。
  “既然这样也是无可奈何,我就说明当时的状况好了。”在众人注视下,雨宫京介缓步走到中央,“诚如你们所说,试演结果让雅美深受打击,大概她自认不应该会被刷下吧!她很失望的回家了,却并非为了转换心境,而是决心不再演戏。
  “知道这件事后,温子和由梨江赶往飞驿高山,目的是想让她改变心意,重新考虑后再作决定。不过两人又怕只靠她们无法说服雅美,就邀我同往。我想,其实是要找一个能够开车的人吧!我们借用由梨江哥哥的四轮传动车,因为那种车爬坡力很强。”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久我和幸问。
  “上个月十号。”   
  “那是试演刚结束后了,而且……”本多雄一低声接着,“是雅美自杀未遂之日。”
  雨宫京介神情黯然的颌首:“但,我觉得那纯属偶然。”
  “算了!结果见到雅美了吗?”本多问。
  “没办法立刻见到。她母亲很高兴的欢迎我们,可是雅美却躲在自己的房间不愿出来,我们在客厅都能听见她们母女争吵的声音。即使这样,我们仍忍耐等待着,好不容易她下楼了,第一句话就问我们来干什么……”
  “她被说服了吗?或者没有?”本多雄一问。
  雨宫无力的摇头:“我们试着以各种方法说服她,告诉她只是在一次试演中未被选上就放弃演戏,岂非很可笑,都好不容易熬到现在了,无论如何都要让心愿达成才对,何况我们也会帮忙……
  “但是,她的心意不变,我们愈是拚命想说服,她的态度也愈强硬。结果,我们死心了,只告诉她说,不论何时改变心意,都可以回剧团来,之后就离开了。”
  “然后呢?”久我和幸问。
  雨宫京介微摊双手:“没有什么然后不然后,这就是一切。之后我没有再见过她,也未打过电话,听说她滑雪受重伤时,本来打算至医院探望,但在那之前,她母亲请求我们不要去探望,因为只要听说是剧团的人,她就会异常激动,对伤势复原有碍。”
  “原来如此,这么一来就很清楚了。”田所义雄说,“麻仓雅美自杀的原因已经很清楚,她在试演时被刷下、心情正低落时,被选上的竞争对手们却来安慰,而且正是她认为凭借不正当手段获得合格的两人。对她来说,这绝对是严重的屈辱,因此更加深了绝望感,终于冲动自杀。”
  “我们也特别注意讲话的态度和遣词用句的,极力避免被她认为是同情,这点我们不会不知道。”
  “再怎么小心注意,或许也会刺伤雅美的。”本多雄一说。
  “往往一些自己认为没什么大不了的话却会伤害到别人的呢!”中西贵子也感慨的说。
  “等一等!你们的意思是我和温子她们造成雅美自杀的原因?”
  “或许在她自杀之前你们不去见她会比较好。”田所义雄说,“至少在试演刚结束后。由梨江不可能会想到做那样愚蠢的事,所以可能是温子强邀她前往吧!”
  “你的意思是置之不理吗?”雨宫京介瞪视田所,“一起努力的同伴要放弃戏剧,你却要我们视若无睹?”
  “我只是说需要分辨时机罢了。”田所也回瞪对方。
  “且慢,”本多打圆场,“我希望知道雅美当时的样子。”
  “雅美的样子?”雨宫讶然的眯眼。
  “你们离开时,她的样子,譬如,是深受打击的模样呢,或是盛怒的样子?”
  “虽不能说很高兴,不过和我们见面时,她并无情绪低落或痛恨莫名的反应。”
  “可能只是你们没注意到吧!”
  田所义雄的话让雨宫忍不住紧咬下唇:“至少她没有打算自杀的那种神情,我可以看得出来的。”
  “但是你们离开后她企图自杀,这是无法否认的事实吧?”
  “所以,”雨宫抑郁的望向本多,“我认为那是偶然。或者她早已决定自杀,而适逢我们前访,在更加激动之下付诸行动,但,就算这样也不能怪我们吧!”
  好像无人能够断定,大家皆没有吭声。
  “麻仓雅美的母亲对于当天的事曾说些什么吗?”久我和幸看着雨宫和田所,问。
  雨宫回答:“她说并未发现什么特别奇怪的反应,雅美之所以突然携带滑雪器具出门,大概是和当地的朋友约好,也许是想让心情放松吧!只是,过没多久,医院就来了电话,通知她说雅美在禁止滑降的区域滑雪而自断崖摔落,似乎是滑雪场的巡逻员发现的。”
  “雅美本人没有说是自杀吗?”
  “我没见到她本人,不知详细情形,但没听说她承认想自杀。”
  “一定是自杀!”田所义雄肯定的说,“由状况判断已经很明显了。”
  “这么说,或许你们去拜访她真的是导火线也不一定。”久我和幸说。
  “所以是我们不对?”
  “我并未这样说。”
  “如果你们没去,她也许不会自杀。”田所义雄仍旧坚持已见。
  “但是……怀疑雨宫他们也是有其道理。”本多雄一盯视天花板,说,“因为雅美的母亲曾讲过一件奇妙的事。”
  “雅美的母亲?本多,你也去过她家吗?”中西贵子问。
  “她受伤后不久,她母亲曾到剧场来致意,当时我正好在场,所以谈了一些话。依她母亲所说,雅美离家前曾接到电话。”
  “电话?谁打来的?”田所义雄问。
  “不知道,是雅美亲自接听,好像也只讲了短短几句话。之后,雅美就像突然想到似的说要去滑雪,径自出门了,所以她母亲才会认为是她的同学打来的电话。
  “但,事实却不是!雅美在当地的朋友大多曾去探望她,可是无人约她一块去滑雪,也没人打过电话。”
  “那倒是很有问题。”久我说。
  “所以很难认为与雅美的自杀无关……她母亲似也无法释然。”
  “究竟是谁打的电话呢?是什么样的内容?”中西贵子双手掩住脸颊,摇晃身体,“会逼人走向自杀的电话,到底是什么样呢?”
  “雨宫,你不知道吗?”田所义雄斜眼瞥着雨宫。
  雨宫京介慌忙摇头:“完全想不透,我一无所知,电话……她接到电话时,我们还在回东京的车上。”
  “任何地方都能够打电话的。”本多雄一说。
  雨宫紧咬下唇,却未反驳。   
  “虽然不明白麻仓雅美企图自杀的直接原因,但……”田所义雄说,“我认为和目前我们在这儿发生的事有关联。自杀未遂的结果导致她背负半身不遂的不幸,如此一来,当然有充分可能打算杀害造成其自杀原因的人们了。除了她,无人有杀害温子和由梨江的动机。”
  田所又转脸凝视久我和幸,接着说:“应该说是除了她和她的共犯之外吧!”
  “还在怀疑我吗?”久我和幸无奈似的比出举手投降的动作。
  “这是瞎扯!”雨宫京介愤然,“温子和由梨江被杀,不,是被选为遇害的角色,其中并无深刻的意义,只是很自然的结果,这一切都是演戏,是游戏。这里距飞驿高山很近也纯粹是偶然,大家想想看,日本有雪地山庄的地点并不多的,不是吗?”
  但,由于他的语气里带着歇斯底里,与其说他这番话会令人安心,不如说更酝酿出险恶的气氛!
  田所义雄盯视久和我幸的眼眸也同样盯视其它三人,然后充满戒心似的倒退走着,在那张长椅坐下,说:“坦白说,我并不太抱存期待,我已认定目前我们置身的状况乃是现实状态,而非戏剧或游戏,还有,你们之中有人是杀人凶手。”
  似被这句话所感染,中西贵子也退后,怯惧的眼眸频频打量四位男人。
  “凶手想替麻仓雅美雪恨。”田所义雄重复刚才对久我和幸所说的话,“因此绝对是与她有密切关系之人,可能是恋人吧!亦即是男人。依我的推理,最可疑之人是久我,其次则是本多,最后才是雨宫,不过,应该不会是雨宫吧?因为他对由梨江有好感。
  “还有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或许凶手接下来的标的是雨宫,”
  “为什么?”中西贵子瞠目,问。
  “如果雨宫他们去见麻仓雅美是造成她自杀的原因,那么继温子和由梨江之后,当然轮到雨宫了。”
  “无聊!”雨宫京介转过脸,“我不信这种事。”
  “应该是不想去相信吧,不过,但愿你到明天早上也能够这样嘴硬。”
  “不管你的推理是否正确……”久我和幸打岔道,“怀疑我和本多是最愚蠢的事,因为……”
  “啊,等一下!”本多雄一打断久我和幸的话,“听起来很有趣,但,田所,你到底打算如何解明真相呢?只是瞎猜,我也会的。”
  “无法解明也无所谓。”田所义雄回答,“对于不认为这是游戏,而是真实事件的我来说,最重要是如何挨过时间限制,这样总比完全不知谁是凶手而紧张不已来得轻松多了。”
  “原来如此。看你会讲这种话可知,你虽对雨宫那样说,其实却怕得要命,怕下次被杀的人是你吧!”
  可能是被说中了吧!田所无趣的抿嘴。
  “事情就是这样,他只会随口胡言。”本多对久我和幸说,“别放在心上,我们还不是把他视为凶手?”
  “我和麻仓雅美无任何关系。”
  “这种事只有自己知道。”本多可能相当渴吧?一口气喝完罐里的啤酒。
 




<久我和幸的独白>




  有件事令我难以释怀是我太会遐想吗?无法否定在那样的气氛下会导致神经过敏。
  由于田所义雄讲出麻仓雅美的事,事态因此产生若干变化,尽管历经一番讨论后又恢复原来的胶着状态,可是各人心中所想的事应该和以前不同了。
  雨宫陪笠原温子和元村由梨江去见麻仓雅美的经过极为有趣,即使如田所所说的因此产生杀人动机,或许很有可能。
  但,如此一来,雨宫将不可能是凶手。而,我最清楚本多雄一有不在现场证明,那么,凶手不是田所义雄就是中西贵子。可是,怎么想也很难认为他俩之一……但是,也许这就是盲点所在。
  去上洗手间,回休息室途中,我顺便望向办公室,见到贵子正茫然眺望窗外的景色。
  我进入,问:“你在看什么?”
  “咦?啊,没什么,只是觉得很怀念窗外的一切。”
  “休息室也有窗户呀!”
  “那边不行,都快令人室息了。”
  我颌首:的确是这样。
  “明天如果能够早些到来就好了。”她说,“如果明白一切皆为东乡先生的恶作剧就好了……”
  “是的。”
  我观察凝视窗外日暮的贵子侧脸。瓜子脸,又被阳光晒黑,但是下巴肉稍厚,很难称为是匀称的脸孔,而且眼睛正好和由梨江的形成对比,圆圆的、眼尾呈下垂倾向,这样的轮廓难以让人联想到杀人凶手的长相!
  “中西小姐认为谁较可疑?”我问。
  她转脸朝着我,微缩下巴,瞄了我一眼:“若说可疑,大家都很可疑,可是我还是相信每一个人,总觉得如果这是一场噩梦就好。”她接着说,“在知道本来以为是凶手之人其实并不是时,一定会遭受重大打击。”
  “那是当然了。”      
  “我现在只等时间流逝。”中西贵子准备走出办公室,却在门口回头,“你不会是凶手吧?”
  “不是。”我斩钉截铁的回答。
  她微笑,说:“我好高兴!”
  我也跟在她背后走出办公室,但,一瞬间,我的脑海灵光一闪,是想起贵子的话——知道本来以为是凶手之人其实不是时……感觉上在脑海里沉淀之物仿佛被拿走了,同时浮现某种念头。
  我回到休息室,其它人仍旧不安的阅读着书,或是茫然不停挪动身体。我坐在餐厅角落的桌前,继续让方才的念头延伸。
  就这样,时间又流逝了。
  感到有人接近,我抬起头,是雨宫、田所及中西贵子三个人陆续走向厨房。我低头看表心想:已经到了吃晚餐时间了吗?
  从我们来到这儿后至目前为止,到底做了些什么呢?只是反复的惊异、无计可施,以及吃饭!
  “你想了那么久的时间,在想些什么?”在休息室的本多雄一问。
  “毫无头绪的事!本来想针对事件推理,却……”我走向休息室,坐在本多身旁。推理没有进展是事实,好不容易灵光一闪,却怎么都没办法向前跨一步!
  “没什么好焦虑的,”本多说,“反正到了明天真相就大白了。”
  我心想:真的是那样吗?只要到了明天,就会出现某种答案吗?
  “对了,有件事问你。”
  “什么事?”
  “那件事还要继续保密吗?”我指的是不在现场证明,而本多雄一似也立刻意会到了。
  “好,若是那件事……”他边以拇指指着上面边站起身,“到我房间谈吧!”
  “可以。”    
  进入他的房间,我们在两张床沿面对面坐下。
  “你一定想说出不在现场证明的事吧?”他微笑,“因为田所说了些傻话。”
  “那也是原因之一,只不过我也觉得应该到了该公开的时机了。”
  “我了解你想说的话,但,你再仔细想想,如果告诉那些人说我们两人有不在现场证明,也许会惹出很大的麻烦。”
  “是会陷入恐慌吧!但我认为没有关系。”——因为,这样反而能更快揭明真相。
  “如果只是那样就好了。”本多雄一的眼神严肃,“目前有五个人在这儿,若除掉我们,只剩下三个人。”
  我颌首——那是当然,
  “但是,你方才说过凶手有可能再杀害一人。”
  “是的。”
  “假定第三位被害者也包括在那三人之间,就只剩下两人了,如此一来,他们当然知道谁是凶手。”
  “没错。”
  “可是,凶手当然会更不想暴露身分了。”
  “但,一切都结束了……亦即,如果如中西小姐所言,凶手也打算寻死,岂非毫不在乎?”
  “那只是一种譬喻,凶手或许打算活着逃离也不一定呢!”本多雄一低声接着说,“在那种情况下,凶手一定希望在谁都不知其真正身分之下离开这儿。”
  “所以?”
  “一旦我们公开不在现场证明,搞不好凶手会采取难以预料的行动。”
  “譬如?”
  “譬如杀死全部的人。”本多雄一说着,做出畏惧的瑟缩动作。
  “原来如此。”我沉吟片刻后回答,“是有那样的可能。”
  “对吧,”
  “现在公开不在现场证明的利益的确远不如亏损来得大!好吧,我再忍耐一段时间。”
  “我认为这样比较好。你可以不必去理会田所说些什么,他只不过是信口胡诙罢了,否则,极有可能他就是凶手。”说着,本多雄一站起来。
  “是有此可能。”我也走向房门。
  “出了房门一步就严禁提及这件事,毕竟隔墙有耳。”本多说。
 




第六场 餐厅里,下午七时




  “今天的晚餐很丰富嘛!”坐好后,本多雄一看着桌上,说。
  “牛肉是真空包装,鱼是罐头食品,其它皆为冷冻食品。”边排着盘子,中西贵子淡淡的说。
  “是非常时期的备用品吧?”
  “现在就是非常时期呀。”
  “而且,”田所义雄补充说明,“这些东西较少有机会掺毒。”
  “真受不了!”中西贵子双手握拳,“请不要再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了。”
  “算了,反正轮到我自己负责准备食物时也可以安心些。”田所含有深意的说,坐下。
  “别放在心上。”本多对久我和幸说,“他只是因为由梨江不在而焦躁不安。”
  雨宫京介也从厨房走出。
  “冰箱内的东西吃得差不多了,能够多用的只有牛奶,而且已经没有咖啡。”
  “是吗?这么说明天的早餐已经决定,是吐司面包和牛奶。”本多雄一开玩笑似的说。

  开始吃晚餐。     
  最初,没有人开口。不是找不到话题,而是每个人都在等待别人先出声,似乎大家都尽量避免扮演引出话题的角色。
  但,最不能忍受这种状态的人是中西贵子,她终于开口了:“对啦,雅美是否有恋人呢?”
  所有人好像皆怔了一下,回答的是比较快回复正常的田所义雄。
  “我推测是有,而且就在我们之间。”说着,田所瞥了久我一眼。
  久我视若无睹。
  “我完全无法想象这件事。”雨宫京介说,“我觉得她把全部心力投注在戏剧之上,不太可能会谈恋爱。”
  “是可以这么说的!她比谁都努力学习,也非常认真研究导演技巧。”
  “听说她本来要至伦敦留学?”久我说。
  好几个人深吸一口气。
  “是吗?我完全忘掉这件事了。”田所义雄望着雨宫,“托她受伤之福,你才能够出国留学,如果她知道这件事,很可能对你加倍憎恨。”
  “但是,当时她已下定决心放弃戏剧,所以谁被选为留学之人应该无所谓吧?”中西贵子说。
  “人类之所以复杂就是因为内心感情没有那么易懂。”
  “无聊!”边将牛肉送进嘴里,雨宫恨恨的说。
  气氛变得很僵,大家觉得有些没趣。
  “我吃饱了。”久我和幸很快站起。
  “我刚刚想起来了。”似在窥伺众人反应般,中西贵子开口,“去年圣诞节,我见到雅美在更衣室打开包裹,我想那一定是谁送她的耶诞礼物。”
  “若是礼物,即使并非恋人也可能会送的。”本多略显不耐烦的说。
  “我觉得一定是男朋友送的哩!第二天,她戴着很漂亮的项链,那很可能就是礼物。”
  “谁知道,也许是她自己买的。”
  “是吗?”
  “怎么样都无所谓,”雨宫京介不快的说,“为何要一直提到雅美的事呢?不见得一切和她有关吧?”
  “也不能认定毫无关联。”田所义雄反驳,“更何况要谈什么话题是我们的自由。喂,久我,你在干么?”本多站起来,望向休息室。
  久我和幸在地板上又是翻滚,又是弯曲身体。
  “你也看到了,我正在做体操啊!身体的筋骨都僵硬了。”
  “我也必须做一做才行。”中西贵子捏了捏腋下的肉,喃喃自语。
  “他大概是心里不安吧!”本多雄一频频打量着久我,不耐烦的说。
  即使大家都吃过晚餐,久我和幸仍持续做着体操。不知何时,中西贵子也加入了,两人甚至做着类似瑜伽的动作和腹肌运动。可能因为活动身体能缓和精神上的痛苦吧,贵子恢复平常的喧闹,仿佛今天早上以来的沉滞气息已一扫而光。
  “别闹了,快停止吧!”躺在那张长椅上阅读的田所义雄难以忍受般的抗议,“你们到底怎么啦?在这种时候竟然还能搞这个。”
  “嘿,那是……”中西贵子想要反驳,却不知是否找不到适当词汇,求助似的红着脸望向久我。
  “不,确实做得过火了些。”久我很干脆的停止动作了,“就到此结束吧!”
  “是吗?我还觉得不太够哩!算了,反正也出了汗,我去换件衣服。”
  “我也去。”
  目睹两人消失于楼上后,田所义雄走近在餐厅桌前喝掺水威士忌的本多雄一。
  雨宫京介正在洗澡。
  “我一直不欣赏那男人。”田所说,“完全不知道他脑子里想些什么。”
  “他很聪明,这是能确定的。”
  “还是很可疑!”
  “你真的认为他和麻仓雅美有关系?”
  “嗯,没错。”
  “是吗?要不要来点威士忌?”
  “谢了。”田所后退,“你也有嫌疑。”
  “说的也对。”本多雄一嚷了一口酒。

  晚间十一时过后,田所义雄将所有人集合于休息室,依他之言,个别睡觉会有危险。
  “我认为大家都该睡这里,只要从房间里拿出毛毯来就行了。”
  “我也赞成田所的意见。雨宫,你应该也不会反对吧?毕竟依田所的论点,这次的标的物是你。”  
  “对这种事我是毫不相信,不过我当然赞成,也认为应该这样做。”
  “你呢?”田所问久我和幸,“有什么不方便吗?”
  “不,没有。”久我肯定回答。
  “我该怎么办呢?”中西贵子露出困惑的神情。
  男人们对望一眼。   
  “贵子没关系。”雨宫说,“你在自己的房间睡吧!”
  “也好!如果旁边有人横来竖去的,我没办法安心睡觉哩!”
  “只要把房门锁上即可,再说,就算有谁想潜入你房间,我们立刻会发觉。”
  “好的,就这样决定。”说着,她回自己房间。
  男人们各自回房间带来枕头和毛毯等东西,在休息室找个适当位置躺下,但,只有久我和幸未马上躺下,从房间拿来台灯,开始在餐厅桌上书写着。
  “你在写什么?”睡在最靠近餐厅的雨宫京介撑起上半身,问。
  “啊,抱歉,灯光太刺眼了吗?”
  “那倒无所谓……但,你在写信?”
  “差不多。”久我和幸合起摊开的信笺。
  “是吗?想一想,这次的事完全起于东乡先生寄来的信。”
  “不,是更久以前。”突然,田所义雄打岔了,“是从试演开始。”
  “应该也可以这样说吧!”
  雨宫京介似乎不太想谈及此话题,盖上毛毯:“那么,我先睡了。”
  “晚安。”久我说。
  不久,二楼最靠边的房门开了,中西贵子走出。可能打算上洗手间吧?边低头望向餐厅和休息室边走在走廊上。见到久我和幸还未睡,立刻停下脚步。
  “做功课吗?”
  头顶上突然传来声音似令久我吓了一跳,他的身体颤抖一下。
  “不,没什么。”
  “你好像在画图,是画什么呢?”
  没想到贵子的视力如此好,久我神情狼狈的覆盖桌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中西小姐,你还未休息吗?”
  “睡前喝太多果汁了。”贵子伸了伸舌头,走向洗手间。
  “你在画图?”等贵子消失后,不久,本多雄一的声音传来,“不是在写信吗?”
  “只是随便涂鸦。”说着,久我撕破该页信笺,揉成团,塞入自己口袋。
 




第四天  <久我和幸的独白>




  睡得不很熟的情况下,天亮了。但,似乎其它三个人也一样,我刚坐起身子,他们也几乎同时在毛毯里开始蠕动。
  “什么时刻了?”本多雄一睡眼惺松的探头出毛毯外,问。
  “六时半……”揉着蒙咙的眼睛,看表后,我回答。
  “是吗?那也该起来啦,”本多坐起上半身,一面打呵欠一面伸懒腰,“看样子男人们都在。”
  “好像是的。”
  雨宫京介和田所义雄都躺在与睡觉前相同位置,而且也睁开眼。
  “只剩贵子吗?”说着,本多雄一抬头望向楼上,“虽然早了些,不过还是去敲门看看。”
  虽然认为贵子百分之九十九不会有问题,我仍旧上楼。这是我昨晚推敲整夜的结论!
  站在房门前,我敲门。
  “中西小姐、中西贵子小姐,你起床了吗?”
  但是无人应答。
  我再稍用力敲门:“中西小姐。”
  其它三个男人跑上楼梯。
  “出事了吗?”雨宫京介说。
  “房门有上锁吗?”田所义雄问。
  我抓住门把手,右转,门未上锁,很轻松打开了。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呛鼻的化妆品味道,床上不见中西贵子,毛毯已卷好,路易·成登的旅行袋敞开,本来应该是在里面的衣服和零碎物品散落一地。
  中西贵子遇害了吗?
  尽管觉得不可能,我仍环顾四周,因为想到哪里会留有凶手写着的纸条。
  这时,背后传来响彻整座山庄的尖叫声:“喂,你们在干么?”
  我惊讶的朝声音的方向望去,见到身穿睡衣的中西贵子甩着一头乱发从走廊跑过来。
  “啊……还活着。”田所义雄喃喃自语。
  “真没礼貌,居然窥看淑女的房间。”中西贵子推开我们,跑进房内,用力关上门。
  我们面面相觑,苦笑。
  早餐又是由我和本多雄一负责准备。如昨夜所预告的,是吐司面包和牛奶,以及即溶杯汤。         
  “虽然经历这么多事,看样子终告结束了。”本多雄一说。
  “是的。”边回答,我心想:会如何还不知道呢?除非走出山庄。
  “结果,究竟怎么回事仍漫无头绪。”本多叹息。
  我默不作声。
  全部的人坐在餐桌前。本多在众人面前的杯子里放入杯汤的材料后,注入开水。大家的表情比昨夜显得开朗许多,可能是认为不久就可以获得解放了吧。
  “刚才很对不起。”我向坐在旁边的中西贵子道歉。
  “真是的。”她白了我一眼,“你没见到奇妙的东西吧?”
  “我没注意到。”
  “那就好。”
  贵子也恢复前天之前的表情,脸色红润,又加上仔细化过妆,散发出可以称之为蛊惑般的魅力。我心想:这女孩不久一定能成为相当受欢迎的演员吧。
  “什么时候离开这儿。”田所义雄一面咬着吐司面包,问。
  “指示信上写着上午十时结账离开。”贵子回答。
  “那就决定十时吧!”雨宫京介说。
  大家都看着手表——现在时刻是七时半。
  沉默持续着很长一段时间,仿佛各自皆耽溺于沉思。
  突然,中西贵子说:“我觉得好累,”
  “是的。”
  “真想去迪斯科好好跳舞。久我,你会跳舞吗?应该会吧,”
  “我不常跳舞,不过如果你找我的话,我随时可以奉陪。”
  “真的?那我们去吧!”
  “和贵子去的话听说会很累呢,”田所义雄从旁打岔,“因为她好像会跳到内裤全露出来呢。”
  “真的吗?”我瞠目。
  “太夸张了,只是稍微能见到的程度吧?因为穿长裙的话扭动起来很困难。”
  “那很不错哩!”本多雄一说,“要去的时候也找我,我会带照相机,届时你可以跳到我面前时就把腿抬高。”
  “白痴,我又不是脱衣舞娘。”   
  众人以中西贵子为话题中心谈笑,很明显,大家都避免触及事件之事。似此,早餐结束了。     
  正在收拾善后时,我觉得头晕目眩,打了好几个呵欠。
  “可恶,好想睡!”本多雄一也在旁边喃喃说道。
  回到休息室,发现中西贵子已躺下,睡着了。田所义雄和雨宫京介也眯着眼。
  “喂,怎么回事?是饭后小睡片刻吗?”边说,本多雄一也躺下了。
  我也感到睡魔强烈侵袭而来,马上明白事态,立刻环顾四周,见到掉落在火炉旁的两根火柴棒。我迅速拾起,摇摇晃晃的在众人之间徘徊后,死心的倒下了。
 




第一场  休息室里,上午八时二十分

    看起来好像所有人都熟睡了,但,其实并不是,证据是,不久,有一个人坐起身来。
    此人环顾众人,确定并无人醒着,这才缓缓站起,走向躺在稍远处的雨宫京介身旁,观察其脸孔,大概是确定发出的鼻息声是真是假吧!
    雨宫京介状似真正熟睡。
    那人双手掐住雨宫的脖子,不过并未马上用力,仿佛在等待什么般,保持该姿势不动。
    可能有将近二十秒吧,那人才慢慢增加力道。
   雨宫京介的手脚突然动了,挣扎的扭动身体,但是凶手跨骑在他身上阻止其抵抗。雨宫双手抓向虚空,没多久,手脚开始痉挛了,之后,动也不动了。
    凶手仍维持原来的姿势。等站起身后,抓住雨宫的双脚,和笠原温子及元村由梨江时相同的开始拖动,但,这次的身体和之前的女性相比,似乎相当重,凶手显得很费力。不过仍从休息室拖到餐厅,再拖向厨房。
    约莫十分钟后,一切处理妥当的凶手回到休息室,手上拿着某种纸条,放在雨宫京介方才躺着的位置,然后走近音响前,操作开关。
    作业完成后,凶手回到自己刚刚躺着的位置,再度躺下。



第二场 休息室里,上午十时




  音响突然作动,发出重摇滚的音乐声,沉睡的人们开始蠕动了。最早有动作的人是久我和幸,他撑起上半身,不断打量四周。
  “唔……这是什么声音嘛,吵死了。”中西贵子掩耳。
  久我和幸摇晃不定的走至音响前,关掉开关。
  “好像有人利用定时开关预约播放。”他说。
  “真是的,到底是谁干这种事?”说着,本多雄一环顾四周。
  田所义雄边揉着脸孔边说:“我突然就睡着了,现在脑筋还朦朦胧胧的。”
  “我也是哩!”贵子说。
  “呀,雨宫呢?”本多雄一低叫。
  一瞬,大家的动作静止了,然后久我和幸拾起掉在地板上的纸条。
  “糟了,”他喃喃自语,“出事啦,”
  “什么!”本多雄一站起身来。
  田所义雄也站起来,跑近久我。只有贵子仍旧茫然坐着。

  “上面只写着:尸体的状况——雨宫京介被勒毙。”

  田所义雄从久我手上抢过纸条:“啊,这次果然是雨宫,我推测得没错,凶手是替麻仓雅美复仇。”他后退一步,轮流瞪视久我和幸及本多雄一,“快坦白说出来,你们之中谁是凶手?是你们负责准备早餐,对不?一定是在牛奶或别的东西里掺入安眠药让大家昏睡,再乘机杀害雨宫。”
  “喂,且慢,早餐喝剩下的牛奶是昨天吃晚餐时就决定,所以谁都有机会掺入安眠药,再说,我也有喝牛奶。”本多雄一说,“大家都有嫌疑。”
  “我不要待下去了,我要回家。”中西贵子站起身来,跑上楼梯,进入自己房间后,用力关上房门。
  “的确是已经可以离开的时刻了。”田所义雄说,“好,我们离开这儿,然后让真相大白。”
  “也好。”本多雄一说。
  久我和幸也颌首。   
  三个人上到二楼,消失子自己的房间内。
  约莫三十分钟,四个人再度在休息室集合。可能是急着收拾行李吧,中西贵子手上还拿着塞不进旅行袋的衣服。
  “温子和由梨江的行李怎么办?”贵子问。
  “就这样放着吧!”本多雄一回答,“不管是真实发生事件,抑或只是演戏,这样都比较好。”
  “如果是真实发生,”田所义雄瞪视本多和久我,“我绝对不会原谅凶手,”
  “真相终究会大白的。”本多回答,“走吧,”
  “不必和小田先生连络吗?”
  “照理必须连络,不过最好是利用外面的电话,我可不希望在这最后时刻丧失资格。”说完,本多雄一当先往大门走去。
  田所义雄和中西贵子紧跟在后。
  但,就在他们即将走出休息室门时,久我和幸开口了:“请大家等一下,”
  三个人站住了,回头。
  久我面对他们,说:“这样就算结束了吗?”
  “什么意思?”田所义雄问。
  “我是在问凶手,已经没有应该做的事了吗?这样就算落幕了吗?”
  “久我,你是对谁说的?”中西贵子避开久我的视线。
  田所也同样。    
  即使如此,久我的视线仍旧没动,他笔直的凝视着本多雄一。
  本多嘴唇扭曲,笑了:“这种玩笑太过火了!”
  “你应该最清楚这并不是开玩笑吧!我再问一遍,你已经没有应该做的事了吗?”
  “喂!”本多神情严肃,“我可会生气的。”
  “不能等听完我的话再生气吗?”说着,久我和幸转头看着贵子和田所,“我会说明一切,对不起,能请你们到游戏室一趟吗?”
  “游戏室?”田所讶然的问,“为何去那种地方?”
  “因为那里最合适了。”
  “嗯,好吧!虽然我不知道原因……”中西贵子先放下行李,走向楼梯。
  田所也跟在她身后,但,在楼梯前,他回头:“本多,你怎么了?快来吧,”
  本多雄一脸上浮现踌躇。
  “快点。”久我和幸也催促。
  “等一下!”本多说,“我看你好像对我有某种误解,如何?我们两人何不先谈谈?”
  “不,”久我摇头,“那样太卑鄙了。”
  本多似乎想不出该如何回答这句话,咬着下唇,默默开始走向楼梯。
  确定大家都已上二楼后,久我和幸走近休息室和餐厅交界的橱柜,蹲下。
  “该是结束的时刻了。”他说。
 




第三场 游戏室里




  中西贵子坐在钢琴椅上,田所义雄坐在撞球台台边,本多雄一则背靠门口附近的墙壁站立。
  贵子和田所似想向本多问什么,但是本多沉郁的表情很明显的拒绝了。
  稍迟一会儿,久我和幸进来了。
  “有什么话快讲。”田所义雄迫不及待般的说。
  “当然,我也不打算浪费时间。请先看这东西。”久我和幸摊开左手手掌。
  “是使用过的火柴棒吧?”田所说,“那又如何?”
    “这就是证物。”久我和幸将两根火柴棒放在撞球台上,回头望着本多雄一,“刚刚我很想睡觉时,立刻想到这是凶手的预谋,目的在让大家昏睡后,进行第三次凶行,所以我在昏睡前做了某件事。话虽如此,也没什么大不了,我只是假装摇摇晃晃的接近中西小姐和田所。”
    “接近我们?”田所问。
    “做什么?”中西贵子也问。
    “我讲过,没什么大不了,只不过把火柴棒悄悄放在你们的身上,一根是在中西小姐头上,另一根放在田所的肩膀上。”
    “为什么?”贵子问。
    “为了确定凶手的身份。只要坐起身体,火柴棒就会掉落,因此若你们两人之中有谁是凶手,当我醒来时马上就知道。当然,这并不算是确实的方法,因为即使只是翻个身,火柴棒都有可能掉落。”停顿一会儿,久我接着说,“但是,刚才被音响的声音吵醒时,我首先是看火柴棒,大概你们的睡姿都很好,火柴棒仍旧保持原样未动,亦即你们都不是凶手。”


  “这么说……”中西贵子望着本多。
  田所义雄也一样。     
  “还不见得就是我哩,”本多雄一有点无力似的说,“也有可能是你。”
  久我和幸缓缓摇头:“你还是放弃那种无意义的抵抗吧,因为在被我知道真相时,一切就告结束了。”
  “本多,你真的是凶手吗?”田所义雄太阳穴下住颤动,问。
  但,本多没回答,只是低头不语。
  “本多正是凶手!”久我和幸代替本多回答,“我是昨夜才发觉的,使用火柴棒的目的不过是在确认而己。但,田所,请再稍微听一下我的说明,这次事情很复杂,并非能够轻易说明的。”
  “怎么复杂法?”
  久我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黑色小盒子,问:“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
  见到这东西,本多目瞪口呆了。
  田所义雄仔细打量很久,喃喃说:“好像是麦克风呢”
  “是窃听器。”久我和幸说。
  “窃听器?”中西贵子飞快跑过来,在一旁看着,“放在哪里呢?”
  “休息室橱柜的最下层,用胶带固定住。”
  “会有这种东西存在……”田所义雄紧绷着脸。
  “表示有人在某个地方窥听我们的一切行动。”久我和幸以毫无抑扬顿挫的声音接腔。
 




<久我和幸的独白>




  “在这之前我们一直瞒着未说,亦即,我和本多有不在现场证明。”
  “不在现场证明?什么样的?”
  “非常完璧。”我说明那天晚上和本多雄一睡在同一房间的事。
  田所义雄和中西贵子哑然了。
  “既然有那样的不在现场证明,你应该更早说出来才是。”贵子说。
  “我也这么觉得。”我回答,“但,很不可思议的,本多却一直不想将不在现场证明之事向众人公开,他表示这样才对彼此有利。
  “最初,我的看法也和他一样,可是到了我认为应该公开的情况时,他仍要继续隐瞒,不仅如此,还近乎执拗的要我不可说出不在现场证明的秘密。就算我被田所怀疑,己经到了只好公开的时候,他也从旁打岔的予以阻挠,这样,我不得不开始感到可疑了,这也可以算是我怀疑他的契机。”
  回想起来,本多自最初就是彻底的想隐瞒不在现场证明。我在他的房间睡觉的翌晨,他就要我快点回自己房间,也是为了保住不在现场证明的秘密。
  我曾考虑不公开不在现场证明之事对本多雄一而言,究竟有什么样的好处,但是不管怎么想也找不出能令自己释然的答案。
  那么,是公开不在现场证明会对他造成何种困扰或不利吗?让大家知道我和他并非凶手,有什么不便吗?
  刺激我思考的是中西贵子若无其事所说出来的那句话——若知道本来认为是凶手的人其实并非凶手,一定会受到重大打击。
  我心想:很可能原因就在这里吧!
  有人认为本多雄一是凶手,而以本多的立场,依然希望被该人物认定是凶手,所以一但被我讲出有不在现场证明之事,会造成相当困扰。
  那么,该人物是谁呢?为何本多有必要被对方认为是凶手呢?而且,如果该人物认为本多是凶手,为何不在众人面前说出?
  但是,我发现这样的推测也有缺陷。在提出制造不在现场证明时,曾考虑到有谁是扮演凶手角色的情况,而决定让第三者知道我们睡同一房间。当时,本多并不知我会在雨宫、田所、贵子和由梨江之中选择谁为证人,在这样的状况下,他并未表示异议即是觉得不论是谁当证人皆无所谓。
  亦即,在上述四人之中并没有他希望被对方认定自己就是凶手的人物!
  我的推理碰壁了。我再从头开始分析,看看到底什么地方存在着盲点?抑或本多雄一隐瞒不在现场证明之举并无特别的意义。因此,我决定向本多直接询问,问他:是不是到了该公开不在现场证明的时候……
  当时,他是这样解释——如果让大家知道我们有不在现场证明,有可能刺激凶手采取杀害全部的人之鲁莽行动……
  我心想,讲这样的理由太可笑了,不久前大家才讨论过凶手不可能杀害所有的人,何况如果担心的话,也有许多方法可以防止这种事发生,以本多而言,他不应该会不知道。       
  所以我认定他的主要目的还是在隐瞒不在现场证明,只是我放弃再深入追问,因为我不希望让他察觉我己经感到怀疑。
  究竟他是希望对谁隐瞒不在现场证明呢?

    出乎意料之外的状况下,我获得了答案。很讽刺的是,给我暗示之人正是本多自己。
    我们要离开他的房间时,他说“隔墙有耳”。或许他是无心说出来的吧?可是这句话却带有除了我们之外另有人存在的暗示。如果在这山庄里有另一双眼睛或耳朵呢?而本多雄一在乎的是哪双眼睛或耳朵?
    想到这儿,我终于对某件事能够释然了。我在休息室想对他提及不在现场证明之事时,他立刻建议到他的房间谈,当时明明四周无人可见,在休息室里的确存在着那双眼睛或耳朵。
    其实从阅读东乡阵平寄达的限时信件时,我就漠然觉得有人在暗中监视着我们,我想东乡阵平可能利用隐藏式摄影机之类的东西,躲在某处观察我们的一举一动,因为既然指示我们如演戏般生活,有这种程度的安排并没有什么不可思议。
    这样看来,‘另一双眼睛’是东乡阵平的眼睛吗?而一连串发生的事件果然是他所安排的吗?
    在未能得到明确答案的情况下,我试着寻找摄影机之类的东西,当然是非常小心翼翼,不让本多雄一或‘另一双眼睛’察觉。
    但,到处都找不到那种东西。
    这么说,难道会是窃听器?
    我一面假装做体操一面继续搜寻。能听清楚休息室和餐厅的情形,而且不会被音响干扰的地点有限,就这样,我发现藏在橱柜内的窃听器。



  “问题是,”我说着,再度递出窃听器,“听这东西的人是谁?”
  “不会是……东乡先生吗?”中西贵子说。
  “是吗?那么,本多为何有必要让东乡先生认定他是凶手?”
  “这……我不知道啦”
  “若不是东乡先生,会是谁?”田所义雄的声音颤抖。
  我走近本多雄一,把窃听器递到他面前:“说吧,是谁在听?”
  “……不知道。”似早己料及会这样,本多装迷糊,“可能是东乡先生吧,”
  “是吗?”我故意深呼出一口气,“那么我也没办法了,只好打电话问东乡先生,那样,一切将会真相大白。再说限制时间己经过了,就算打电话应该也不会有问题。”
  “我去打电话。”中西贵子走向房门。
  “且慢,”本多连忙叫住她。贵子停下脚步。本多缓缓回头望向这边,“我明白了。”
  “是谁在听?”我边猜测答案,边再次递出窃听器。
  “雅美。”他回答,“是麻仓雅美。”
  “果然不出我所料。”我说。
  “是她?”田所义雄问,“为什么?”
  本多雄一望着田所,唇际浮现一抹笑意:“你昨夜不是讲了很多吗?麻仓雅美有杀害温子、由梨江和雨宫三人的动机。”
  “啊!这么说,你是代替她复仇?”
  “不过,和你所说的动机稍有不同,是更……更有必要杀死那三个人的动机。”
  “杀死三个人?”
  “嗯。”
  “畜牲!”田所眼看就要扑向本多雄一。
  我从背后叉住他手臂。他的身子不停挣扎。
  “放手!为何阻止我?他杀了人……是杀人凶手……你打算帮他?”
  “请保持冷静,你己经忘记了吗?本多有不在现场证明的。”
  “啊……”暴跳如雷的田所有如坏掉的傀儡玩偶般停止动作,“是吗……那么凶手究竟是谁?”
  “是本多。”
  “你说什么?”       
  “反正,请你听我说明下去。”我转脸望向本多雄一,“或许应该是听你说吧!坦白说,我也很想听你亲口说明。”
  “没有什么好讲的 !”他移开视线,“我是凶手,替雅美报仇,这样行了吧?”
  “本多!”田所义雄嚷叫。
  真是厌烦的人!何况,一旁的中西贵子也开始哭泣。
  “本多,”我说,“如果你是凶手,就请你说明也好,亦即,元村由梨江被杀害时,你的不在现场证明如何解释?还有,如果你并非凶手,会隐瞒不在现场证明,想让麻仓雅美认定你是凶手的理由何在?”
  本多雄一没有回答,不过从他的侧脸也能看出他正在苦恼不己,而,我充分理解他的苦恼。
  “若是本多不想回答,我只好说出我的推理了。能够消除上述疑问的答案只有一个,亦即……”
  “等一下!”本多雄一望着我,“我不想听,别说。”
  “本多,”我缓缓摇头,“事情无法永远隐瞒下去的。”
  “我知道,但是现在……”他紧抿着唇,用哀求的眼光凝视着我。
  “为什么呢?”贵子泪眼模糊的问,”为什么现在不行?”
  “因为现在……”我指着窃听器,“这个东西的主人正在听,而本多不想告诉麻仓小姐真相。”
  “真相?怎么回事?”
  “说吧,本多。”田所义雄催促。
  “本多,”我吸一口气之后,问,“那三个人目前在哪里呢?”
  这句话让贵子和田所都哑然了,怔怔凝视着我。
  空白的时间流逝。
  本多雄一低垂着头,紧闭着双眼,似是硬挤出声音来:“抱歉,雅美,我不是故意骗你……”
 




第四场 同样是游戏室里




  “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三个人……是由梨江他们还活着吗?”中西贵子频频移动视线。
  “还活着。本多,对吧?”久我问。
  本多雄一轻轻点头后,仍闭着眼,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纸条。
  中西贵子接过,打开:“‘白屋’山庄,电话号码****,他们在这里吗?”
  本多轻轻点头。
  中西贵子踩着舞步般跑出游戏室。
  “这……”田所义雄似仍不明白事态,空洞的眼眸轮流不停的望着两人,问:“这到底是……”
  “整个事件是三重构造。”久我和幸说,“在纯属演戏的状况中真正发生杀人行为,这或许是麻仓雅美所拟妥的双重构造的复仇计划,但本多却更加以戏剧化,变成三重构造。”
  “什么!难道结局还是演戏?”
  “不错,本多得到扮演被害角色的三个人的协助演出这出戏,只不过观众只有一位,不必说,当然是麻仓雅美小姐了。”
  “这……”田所嘴巴张开,再也讲不出话来。
  不久,中西贵子剧喘不已的进入游戏室。
  “连络上他们三人了,果然还活着。”
  “啊!”简直就像在感谢神一般,田所义雄跪在地上,双手合什,“太好了!啊,太好了!还活着,真好。”
  “三个人马上都要过来这边了呢,‘白屋’就是距离不远的山庄哩,真不知该怎么说,接听电话的人是由梨江,我说起是被久我识破这一切时,她很惊讶。”
  “谢谢她的夸奖。”久我向贵子道谢一声后,把头转回本多雄一的方向,“既然这样,就等众人到齐吧!这样也较容易了解。”
  本多抱头蹲着,似在说:随便你喜欢,怎样都无所谓。
  “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知道自己去打电话之间发生什么事,贵子问田所。
  “是三重构造。”    
  “咦?”贵子瞠目,之后径自颌首。
  不久,有人敲门。中西贵子飞快跑过去开门——应该已经死亡的三个人一脸不自在的站在门外。
  “由梨江……啊,果然……”能够再见到心中自认是恋人的由梨江,田所义雄似乎高兴得快掉下眼泪,但,脸上却洋溢着幸福感。
  “该是侦探角色出场的时刻了。”久我和幸对三人说,“请入内。”
  雨宫他们三人带着罪犯般的表情进入,不,事实上他们本来就是罪犯。
  “我们开始吧!”久我和幸环顾每个人,“我之所以会考虑到这次的事件乃是三重构造的戏剧,主要来自好几个暗示。首先,第一个是在这个房间,亦即电子钢琴的耳机。”
  众人的视线移向钢琴。
  久我走近钢琴,拿起耳机:“最初的事件发生时,只有一件很奇妙的事出现,那就是耳机的电线插头插在插座上。我觉得很奇怪,明明这里是隔音的房间,为何笠原小姐要使用耳机呢?
  “不过后来再次来看时,插头已被拔出来了。或许是本多觉得这样很不自然,事后回来拔掉的吧!”
  “温子,你曾经使用耳机吗?”中西贵子问。
  温子死心似的点点头。
  “为什么?”        
  “如果戴上耳机的话,就算有人偷偷潜入、靠近也不会发觉,不,是没有发觉也不足为奇,所以笠原小姐才会戴上耳机。”
  “咦?你说什么?”田所义雄大概不明白其中涵义,问。
  “如果未戴上耳机,应该能发现凶手自背后接近的脚步声,不是吗?”久我和幸缓缓说道,“尤其是弹奏中间的休息时。”
  “话是这样没错,但……”
  “尽管如此,若还假装未发觉而轻易被人杀害,岂非立刻会被识破这是演戏?”
  “啊,原来如此。不,且慢,再怎么是三重构造的戏剧,总不可能真实演出杀人的场景吧!”
  “不,必须演出。”久我和幸肯定的说,“关于这点我待会儿再作说明,现在各位只要知道有这回事即可,亦即,行凶场景完全真实演出了。”
  看样子,久我或许已完璧的揭穿真相。
  “完全真实……”田所仍旧不解的喃喃自语。
  但,久我漠视他的反应,问本多:“你是何时把耳机插头拔掉的?”
  “大家曾经一同调查所有出入的门户吧?当时我最后离开这儿,乘机若无其事的拔掉插头。我虽知道在隔音房间里戴上耳机很不自然,可是却想不出其它更好的方法。”
  “我想也是。”久我颌首之后,继续接着说,“第二项暗示是元村由梨江小姐遇害时的停电。当然那并非偶然,而是故意的,可能是暂时扳下总开关吧,那么,为何要这样做呢?在此,重要的是那天晚上我和本多共同制造出不在现场证明。”
  本多雄一深深吁出一口气:“结果就是因为答应你制造不在现场证明才招致失败。”
  “不错。但,你若没有答应,知道事情会如何演变吗?”
  “当然,你应该会怀疑我吧,”
  “而且很可能一整夜都监视你的行动。”
  “一方面在当时的阶段不能够被怀疑,另一方面也找不出拒绝的借口,坦白说,我非常困扰。”本多不住搔抓着头。
  “所以在杀害元村由梨江的场景那一幕,你找雨宫代替扮演凶手角色。”
  被久我指出,雨宫别过脸。
  田所义雄和中西贵子好像已决定听完久我的说明吧!只是露出惊讶的表情,却都默不作声。
  “应该是洗过澡出来就拜托雨宫帮忙吧!”
  “嗯,不错。”本多粗声粗气的回答。
  “果然是这样吗?其实也难怪,因为本多刚出去,雨宫几乎就同时进入。”
  “但是当时只拜托他稍微拖延你洗澡的时间而已,因为我本来打算在这中间完成行凶的那幕场景。”
  “是吗?对了…… ”久我望着雨宫,“你们谈了很多事情吧?”
  “可是当时无法演出行凶的那幕场景,因为我来到由梨江的房门前时,里面传出田所的声音。”
  “啊,”田所低呼出声,慌忙掩嘴,很不自在似的低头不语。
  “是那个时候吗?”久我仿佛有所释怀的表情。
  “所以我不得已,才在雨宫的房间留下纸条,请他代替我行动。”
  “原来是这么回事。”久我和幸心满意足似的颌首,视线回到雨宫脸上,“以雨宫的立场而言,应该感到很困惑吧,代替本多演出行凶的场景必须解决重大问题,亦即不能被见到脸孔。”
  “为什么?”中西贵子似因为完全无法理解,半气愤的说,“我真搞不懂呢!为什么必须演出行凶的场景呢?为什么不能被看见脸孔呢?不可能有人在看吧?”
  她的话让所有相关之人皆低垂着头。房间里弥漫着沉闷的气氛。
  “没办法了!”久我和幸苦笑道,“我虽然已拟妥先后顺序,不过照这样看好像很难说明……当然,除了田所和中西小姐外,其它人对事态都非常清楚……”
  “我们两人被排斥于圈外吗?”中西贵子鼓着腮帮子。
  “我现在就开始说明。首先是方才的窃听器之事,我最初想到的是,究竟那个人在哪里窃听呢?是投宿于这附近的其它山庄吗?窃听器的有效范围达到何种程度?”
  “应该是很广吧!”田所义雄喃喃说着,但,或许他的话并未经过深思熟虑吧!
  “但是,随着推理的进行,我遇到必须更进一步分析的问题了,亦即,那位另外的人真的只是在听状况吗?难道没必要亲眼目睹?”
  “摄影机吗?”中西贵子瑟缩身体望向四周,“可是,刚才你说并没有摄影机……”
  “是没有摄影机。”久我和幸说,“可是根据各方面的分析,那位另外的人物,也就是麻仓雅美,不应该会只听状况就满足,不,若考虑其目的,应该也希望目击行凶的现场。”
  久我和幸果然已注意到这个诡计!
  “虽然你这样说……”田所义雄不安似的频频打量四周,“她是怎么亲眼目睹呢?”
  “很简单!不过,在画出正确的俯瞰图和配置图之前,我只是半信半疑。”
  “啊,对了,你昨晚就是在画那种图吧?”
  “画好图之后我得到确信,知道自己的推理无误。”
  “别拖延时间了,快点说吧,麻仓雅美到底在哪里?又怎样看着我们?”田所义雄不耐烦的问。
  “就在附近。”久我和幸回答。
  “你说什么?”
  “出来吧!我是说你。”久我转身,指着“我”……
 (地图)
        




<久我和幸的独白>

   “我是说你!”我指着旧音箱,说。
    不,那虽是音箱的形状,其实不是,里面的墙壁应该有洞穴,而她就是自内侧注视着我们。
    “你说什么?”中西贵子目瞪口呆。
    田所义雄也哑口无言。
    “第一现场是这个游戏室,第二现场则是隔壁房间,那么这两个房间之间有什么呢?”   
    “什么......不是墙壁吗?”田所义雄不知所措的回答。
    “但,其实不是,只要看房间配置图就一目了然了,应该和那边的储藏室一样有同宽度的狭长型空间存在,不,应该说是本来储藏室空间有两倍大。”我望向中西贵子,“知道这栋建筑物背面靠着一张桌球台吧?”
    贵子颌首。
    “我一直无法释然,为何桌球台会摆放在那种地方,照理应该收藏于这储藏室内。问题是,为了确保那某位人物的躲藏空间,就只好移至外面了。”
    “那......里面有谁吗?”田所义雄脸孔僵硬,离开墙壁前。
    我回头看着本多雄一:“能请她出来吗?如果她无法自己出来,我们可以帮忙。”我朝储藏室踏前一步。

  “不,”本多快步走过我身旁,“我带她出来。”
  “麻烦你啦!”
  “本多,我也帮忙吧,”雨宫京介走近。
  但,本多伸手制止他:“请你别出手。”
  他微缩着背,背向我们,打开储藏室门。里面是约莫半张榻榻米的空间,但是什么东西也没有。
  他进入储藏室,左转,双手将隔间板往上推,一声清脆的声响,隔间板拿掉了,不,正确说应该只是在三夹板上贴着隔间板图案的纸!
  “有那样的机关吗?”中西贵子惊叹出声。
  本多拿掉三夹板,自己进入里面。我们走近储藏室门口。
  不久,里面传出细微的声音:
  “看到了。”
  “嗯。”
  “不要紧吗?”
  “放心。”        
  有轻轻的碰地声接近,我们后退。
  没多久,储藏室内出现一位坐在轮椅上的年轻女性。本多推着轮椅。似乎光线刺眼,女性用手掌遮在眼睛上方,不停眨动眼睛。
  “雅美!”中西贵子叫出声。但,接下来的话就说下出口,只是不住蠕动嘴唇。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田所义雄的声音也仿佛勉强硬挤出来一般,频频的扭动脖子望着我们。
  “就是这么一回事,麻仓雅美小姐从很早之前就在这儿,很可能在我们前来之前,对吧?”
  麻仓雅美颌首。
  与试演时所见到的她相比,已经消瘦得令人吃惊,整个下巴都变尖了,头发也有点脏乱,充分显示出她在这四天之中的辛苦。
  “为什么做那种事……”田所似无法理解般的无数次摇头。
  “所以嘛,我方才也讲过,是为了观赏杀人剧——本多实行复仇手段,麻仓小姐在一旁目睹。记得我们曾经讨论过一次吧!亦即,凶手为何选定这样的场所……理由就在这里。”说着,我转脸面向本多和麻仓雅美,“我可以进去里面看看吗?”
  “不要紧吗?”本多问雅美。
  “没关系。”她回答。
  我进入储藏室内。中西贵子和田所义雄也跟进来了。
  “哇!”贵子惊呼出声。   
  除掉隔间板的储藏室变成如走廊般狭长的房间,我进入最里面,见到三边墙壁都开着约莫脸孔宽度大小的正方形洞穴,虽然必须蹲下才好达眼睛高度,不过坐着轮椅的话,高度恰适中。
  “啊,可以见到由梨江他们的房间。”望着右边墙壁的洞穴内,中西贵子说,“原来如此,是采用由这边能清楚见到、对面却看不出的镜子。”
  “从这边能见到休息室。”我望着正面的洞穴,说。
  由于是挑高式格局,隔着走廊的扶手栏杆能够见到休息室和餐厅的一部分。游戏室和由梨江他们的房间之间也装设有镜子,应该也是同样情形吧!
  “餐厅是……只能见到靠休息室那边的桌子,不过我们一直坐在那边,应该可以清楚见到。”
  大家所坐的桌子好像形成固定化了,其实似是本多雄一巧妙诱导。
  “这个洞穴好像就在音箱后方呢,”望向游戏室,田所义雄说。
  昏暗的光线中,我环视四周。地板上掉落着钢笔型手电筒,我拾起,点亮,恰好见到耳机和电波接收器。
  “是窃听器使用之物吗?”田所义雄问。
  “好像是吧!”
  我继续望向四周,有堆着食物罐头。竟然靠这样的东西熬了四天,一旁则放置有车内使用的携带式尿壶。光看到这个,就已能够充分感受到麻仓雅美的执念了。
  出了储藏室外,见到本多雄一将手伸入麻仓雅美的衣领内。我心想,他在干什么呢?仔细再看,发现是用毛巾替她擦背。
  即使我们出来,他也未停止,最后甚至还帮她梳理头发。这中间,雅美静静闭上眼。
  知道被骗当然会受到重大打击,但在她脸上却没见到这样的神色,就算对本多,也不像很生气。是两人彼此间有那么强烈的爱情结合在一起呢?抑或因为疲累、神经已被磨钝而毫无感觉呢?
  我无法辨别!
  笠原温子和元村由梨江在房间角落不住啜泣,雨宫京介也在一旁俯首不语。
  “你是久我先生吧?”出乎意料之外,开口的人是麻仓雅美,“请你继续说下去。”
  “好的。嗯……”突然被指名,我感到有些狼狈,但……怎么啦,别受到影响,现在可是扮演侦探角色哩!
  “刚才讲到为何停电。”
  “啊,对了,真不好意思。”    
  我低头致谢后,才发现这样一来威严尽失,连忙略微挺胸,轻咳一声:“也就是说,一切都是估算到麻仓雅美小姐正在看的状况下而表现的演技。雨宫虽是代替本多演出杀害元村由梨江小姐的场景,但他考虑后采取的作战方式乃是利用黑暗之中行凶。
  “雨宫首先扳下总开关的保险阀,然后才至元村小姐的房间,这样一来,元村小姐即使扭动台灯的开关,台灯也不会亮,就不必担心被麻仓雅美小姐见到脸孔。
  “元村小姐应该感到怀疑吧?因为若接近至可以勒住脖子的距离,她当然会知道对方是不是本多。可是元村小姐从我这里知道我和本多制造不在现场证明之事,我猜想她在一瞬之间应该能够了解事态,所以方能继续进行被杀害的演技。”
  “你的推想完全正确。”麻仓雅美以她那可以称之为冷澈的眼神盯视元村由梨江,“由梨江的演技实在一流,”
  由梨江则仍旧继续哭泣着。
  我看着本多雄一:“就这样,终于勉强完成杀害元村小姐的作业了,但,毕竟因为和我一起制造不在现场证明之举招致破绽。”
  “是的。”他颌首,“当时我觉得很幸运,亦即,知道你选择由梨江为证人,让她知道我们睡同一个房间之时……”
  “因为若是其它人,你就必须赶快想办法阻止其说出,否则被麻仓小姐知道就很麻烦。”边说,我边想起对本多提起找由梨江当第三者当时的情景。
  当时,本多似很惊讶的问我是否去由梨江的房间,等我回答说是在盥洗室碰面时,他仿佛马上松了一口气。我本来以为他对女人很洁身自爱,其实并不是,而是如果我是在由梨江的房间谈及和他制造不在现场证明之事,一定会引起麻仓雅美的怀疑。
  还有,第二天一大早本多就要我离开他的房间,其实在这之前他已先去看过雅美,确定她仍在熟睡。
  “第三椿事件没有特别的问题,只有一点不明白的是,那就是安眠药,到底是掺在什么东西内呢?”
  “汤!”本多回答,“表面上我是在大家面前冲泡,事实上已经事先放入杯中了——当然,我和雨宫的杯子里并没有放安眠药。”
  “原来如此。”我深深颌首,“其实知道的话就很单纯了,只不过,我的意识完全集中在牛奶上。以上就是为欺骗麻仓雅美而安排的整出戏的详细情形,当然,其它还有能认定本多和雨宫很明显是共谋的一些疑点存在,不过这些留待日后再慢慢检讨吧,”
  我的话已说完,众人注目的焦点很自然转而集中在麻仓雅美身上。可能察觉到了吧?坐在轮椅上的她微微挺胸,望向这边。
  “看样子似乎轮到我说明了。”
  “想要问你的事太多了。”
  “我想也是,但,该从哪里说起呢?”
  “应该是……动机吧!”
  “动机……”
  麻仓雅美闭上眼,然后睁开,以锐利的视线回瞪着我们。
 




第五场 游戏室里




  每个人都在看我,在这之前一直在画面中登场的人物:久我和幸、中西贵子,以及雨宫京介……
  现在,我的观点已非神的观点了,我自己也变成登场人物之一!
  “求求你,麻仓小姐。”久我和幸说,“请告诉我动机,到底曾经发生什么事呢?”
  “好吧,”我回答,“我会全部说出。”
  房间里的空气紧张了。

  一切都起始于那次的试演!
  东乡阵平发表七个人的姓名,但是知道自己并不在其中时,我认为这一定是出了什么错,我自信自己已完璧的做出一切课题要求,除了具有特殊个性的中西贵子,以及展现其它流派职业演技的久我和幸以外,我自认为绝对不比其它参加考试的人差。
  可是结果却令人难以置信!
  笠原温子和元村由梨江等人合格了,为何自己却会落榜呢?我很希望见东乡阵平,质问他到底我有哪些地方表现不好?
  但,他的回答不只暖昧,更毫无责任感,只表示剧团有剧团的方针,一切照此行事。
  我终于明白了,这件事必定另有内情。于是我决定放弃戏剧回故乡,更认为先决条件是让自己心情平静下来,早日忘掉所有烦心之事。
  但,几乎是故意刺激我似的,他们来了——笠原温子、元村由梨江和雨宫京介三人。他们开始说服我继续演戏,但却完全不明白我是以何等心情在听他们的话。尤其是雨宫京介的话最刺伤我的心,他这样说:“如果当时你演麦克白夫人,评审应该会给你满分吧!”   
  所以,他说我舍弃这种表演才华实在可惜的逻辑背后,其实是暗中讽刺我不该自不量力的演出像茱丽叶这样的角色。
  他的这番话,笠原温子和元村由梨江也予以肯定,可见她们也和雨宫京介有同样心意。
  之后,他们讲些什么我几乎听不进去了,我只是在想,为何自己必须接受这样的羞辱呢?就仿佛火山底下的熔岩在我心底流窜一般。他们不知道我内心的感受,仍继续讲个不停。我终于达到忍耐的界限,情不自禁大叫:“我不想接受以卑鄙手段获得合格的你们同情,”
  一瞬间狼狈不堪的他们却立即质问我这句话的意思,我当然说出了——温子靠奉献肉体给东乡阵平,由梨江靠着捐钱……
  不出所料,他们大怒的站起身来。最生气的人是温子,她恨恨的表示,就算我想回戏剧圈,她也绝对不会帮助我。
  他们是开车到飞驿高山来的,车子停在我家前面的停车场,不过附近食品店的货车正好停在马路上,使他们的车没办法出来。知道这件事后,母亲去食品店找货车司机,这中间,他们三人在我家玄关前等着。
  我在里面的房间听他们的对话,因为我心想他们一定是在批评我。但,他们的对话中并未出现我的名字,温子讽刺预定不久即将订婚的雨宫和由梨江之感情,开玩笑似的表示她不应该当两人的电灯泡。雨宫则说既然好不容易来到这儿,何不稍微到处逛逛再回去。两位女性很高兴的同意了。
  听着他们说话之间,我觉得怒火再度泉涌了。我认为他们其实并非真正想来说服我,对他们而言,这只是一场开车赏景之旅,在车上他们一定只谈和自己有关的愉快话题,不会再提及放弃戏剧的同伴之事。
  这么想的时候,我感到悲哀了,我相信其它团员们一定也很快就会忘记我的事。
  于是,我脑海中浮现一抹邪恶的念头,打算让他们在途中求助无门。我拿着冰钻从厨房后门外出,刺破他们的车后轮胎,又再刺破备胎。
  现在回想起来,那简直是孩子气的心里,但,当时却无论如何想破坏他们赏景兜风的愉快心情!
  动过手脚,我回后门时,他们从玄关出来了。温子似发现到我,却并未打招呼。
  食品店的货车移开,他们也出发了,我从二楼窗口目送他们离去。高速胎的空气不会马上漏光,他们会在哪里发现呢?或许会来向我求援也未可知!
  正当我想象之间,心情开始烦闷了,觉得自己做出蠢事而陷入自我厌恶,最后甚至祈祷他们能够平安的回到东京。
  这时,电话铃声响了,是温子打来的。听到她的声音,我大吃一凉,因为她正在哭泣。
  “糟了,怎么办?雨宫和由梨江,他们掉下去了……”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他们两人怎么啦?”
  “掉下去了,连人带车,因为方向盘突然出毛病……在那之前我跳车,可是他们却来不及逃出,所以冲下断崖……从那么高的地方,一定没救了,他们一定死了。”
  不只是因为温子的尖叫让我开始耳鸣!同时,我感到一阵剧烈头痛。
  挂断电话,我回自己房间,用毛毯连头盖住,想让心情平静下来。但是,脑海中,杀人这两个字团团旋绕,我杀人了,杀死雨宫京介和元村由梨江。
  不知道这样经过多久,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把滑雪器具放在车上。母亲似问我什么,但我连回答些什么也记不清楚了。
  我决心寻死!既然已经杀人,那么通往未来的所有门户皆已关闭了。
  我选择那处场所是有理由的。从小我就喜欢滑雪,经常和朋友一块滑雪,而那块“禁止滑降”的牌子一直就对我很有吸引力,我常在猜测:到底那里面有什么样的危险在等待着呢?或许有危险,但也或许能够见到从未见过的景物也未可知,正因为不能前往,所以想象的翅膀无止尽的扩展。
  也因为这样,在想到只有走向死亡时,我毫不犹豫的前往该处——那儿绝对是最适合我死亡的场所!
  “禁止滑降”的牌子很新,却插在和我孩提时代约莫相同的位置。在那前面的雪地上,连一道滑雪痕都没有。我深吸一口气,滑行于雪中。
  我将身体重心后移,使雪鞋的前端往上浮的前进,穿越过树林间,滑下陡坡,而在经过一片小树林旁时,我发现自己的死亡场所了。正前方是纯白的斜坡,仿佛雪白的绢带般,但是带子前端忽然中断,底下是黑暗的深谷。我闭上眼,开始走向死亡的滑降。几秒钟后,我觉得天旋地转,瞬间,意识朦胧、消失了。
  醒来时已经躺在医院病床上,直到过了一段时间,我才明白自己身上发生什么事,甚至连自己想寻死之事都已忘掉。但,想起之时我深深后悔自己没死了,母亲泪流满面、欣喜我能生还,不过连见到她的脸我都感到厌烦。
  她问我为何去那种地方滑降,我没回答,我说不出口是打算寻死。
  我更在意的是另外的事,亦即雨宫京介和元村由梨江的事,他们的遗体究竟如何了呢?
  我故作若无其事的问起雨宫他们,但,母亲却说出出乎我意料的话来。
  “我已经通知雨宫他们这件事,他们都很担心呢。”
  “雨宫……他在吗?”      
  “在啊,在剧团里。我请他也通知笠原小姐和元村小姐,他们或许不久就会来探望你呢!
  雨宫京介和元村由梨江都活着……
  不久,我发现自己被骗了。他们很可能因为轮胎没有气而不知所措吧,而,很快看穿那是我动了手脚,所以温子才会打那通电话,目的在向我报复,但逼真的演技让我完全受骗。
  之后,我知道自己的身体状态。虽无什么重大外伤,但专司下半身运动的中枢神经却遭破坏,如医师所说,自腰部以下的肌肉完全无法动弹,简直就像失去了下半身。
  我连续哭了好几天。虽然主要原因在于自己的行动,可是一想到其过程,我心底的憎恨开始往上涌了,我请母亲推拒他们的探望。
  比意料还更早出院,只是若没有轮椅,我什么事也不能做。正好当天,本多雄一来了,本来我打算短期间内任何人都避不见面,尤其更不想看到剧团的人,但听说他来了,我忍不住想见他,毕竟本多雄一是对我的演技予以最高评价的人,而且对我总是非常亲切,我也漠然能感受到他对我抱存好感,何况圣诞节也曾送我项链。
  但,我并不将他视为恋爱或结婚的对象,只视之为好朋友之一。
  本多雄一带来花束、古典音乐CD、漫画,以及科幻动作电影的录像带,每一样都是我喜欢之物,我高兴得忍不住泪流满面了。
  他避免谈及我的腿和滑雪、甚至戏剧或试演之事,只谈论其它各种话题。在他的体贴之下,我的心情稍微缓和了,却也未能持续多久,毋宁是在他离去后,我更感受到寂寞和痛苦的煎熬。
  我用剃刀割腕,第二次自杀!
  我茫然凝视不断流出来的鲜血。母亲似乎在呼叫我,可是我连回答的气力也没有了,只希望死神能赶快来将我带走。
  突然,我听到本多雄一的声音。我以为是幻觉,但,不是幻觉!他跑到我身旁,用一旁的毛巾紧绑住我手臂,都把我勒疼了,嘴里还反复的说要我别做傻事。
  等我再次清醒时,母亲也在身旁,很担心的样子。
  我又再回到刚出院的医院接受治疗。幸好伤口未深达动脉,只是割开皮肤,就算置之不理,流血也很快会停止。听了医师的话,我忍不住在想,居然连自杀都不会,之后,剩下本多雄一和我单独在一起。他本来打算回东京,都已到车站了,却因为在意我的神情反应而特地再望回。
  我向他说明一切——来见我的那三个人的事,以及我为何打算自杀的事。
  他充分理解我的痛苦、悲哀,以及愤怒,把脸埋在我坐在轮椅的膝上哭泣、咆哮,说是绝对不能原谅那三个人,要让他们跪在我面前道歉,直到我原谅他们。
  但是,我摇头了。就算他们道歉,也已经无法挽回我的未来,即使会有一段时日令他们遭受自责心理折磨,过没多久一定又会忘掉我的事,因为他们有着光辉灿烂的未来。
     
    而且,我也对本多雄一说,你现在虽然尽心对我,但是不久之后就不会再理睬我这种半身不遂的女人,只不过偶尔会想起曾经有过这样的事罢了。
    没想到他满脸泛红,坚定的说:“你不能相信我吗?我打算永远陪伴在你身旁的。雅美,你命令我吧,不管什么样的事我都会去做。我该做些什么呢?你希望我做什么?”本多雄一拼命吼叫着,但,我没办法坦率的接受他的热情,毕竟,空口无凭,谁都会讲的。
   “那么,你愿意替我杀死那三个人吗?”我问。
    这句话很明显让他心情动摇了。
    我接着:“你看,做不到了吧!请不要再随便讲话了。”
    短暂沉默后,他抬起脸来,凝视着我:“好,我明白了,我会杀死那三个人。”

<久我和幸的独白>




  “当时我的确回答得稍慢了些。”听完麻仓雅美的告白后,本多雄一开口了,“但是,那并非正在踌躇,而是要再度确认自己的心意。坦白说,从雅美口中听到一切后,我就想杀死他们三人了。
  “也许有人会说雅美是自作自受,但,事实并非如此,他们三人首先应该扪心自问,为什么雅美会刺破轮胎呢?何况,就算是报复,讲那样的谎言也未免太过分了些,我觉得不能原谅。”
  “是我不好!”笠原温子哭得更厉害了,“是我出主意的。当轮胎没有气,大家不知所措时,我马上想到是雅美所为,所以觉得应该惩罚她……我说如果告诉她雨宫他们出事了,她一定会自我反省……我……是我不好。”
  元村由梨江也泪流满面的搂住恸哭的温子肩膀:“不只是温子的错,我也没有表示反对。
  “我也一样。”雨宫说。
  由于三个人似开始竞相忏悔,我以手势制止,转脸面对本多雄一:“所以才拟订杀人计划?”
  “计划是我拟订的。”麻仓雅美说着,环顾室内一圈,“这座山庄是先父的弟弟,也就是家叔的房产。当我决定复仇时,马上就想到这栋建筑物,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有机关。”我用拇指指着储藏室。
  “不错,我讨厌由本多在其它地方杀死他们三个人的方式,如你方才所说,我希望亲眼目睹复仇的过程,否则我的怒气和怨恨没办法平息。”
  “那些窥伺的洞穴本来就存在吗?”
  “只有一个。家叔不能算是好人,他故意布置成可窥看隔壁这个房间内之一举一动,可能是若有年轻女性客人住宿,就躲在储藏室内窥看吧。”
  “令叔就是那位小田先生吗?”我想起第一天见到的中年男人,问。
  麻仓雅美点头。
  那男人看起来很诚挚的样子,想不到会是这种人物。
  “这么说,能窥看到休息室和这个房间是……”
  “是我拜托叔父帮忙布置的,窃听器和木板隔间也是新完成。”
  “令叔也知道杀人计划了?”中西贵子瞠目,问。
  麻仓雅美摇头:“家叔一无所知。我只告诉他,各位要在这里排练戏剧,而且是像实际生活般的去感受戏剧张力,而这是导演东乡先生所指示。我表示自己是接受东乡先生的命令必须暗中观察,希望能躲在那个秘密机关里,所以家叔很高兴的帮我弄妥一切。”
  “很容易上当的个性嘛!”中西贵子冷冷说道。
  “这栋建筑物不久的将来打算拆掉了,大概是家叔不善经营吧!当然,像这么旧的建筑物,每个房间又没有浴室和洗手间,吸引不了现在的年轻人的,也因此,我要求家叔在墙壁打洞,他立刻答应。”
  “既然是那种经营状态,四日间完全不对外营业就不难理解了?”我问。
  麻仓雅美颌首:“是的。家叔的想法是等这次的连续假期供人住宿后就结束营业,而在假期来临之前,等于是空在那边无人利用的状态。所以我最初表示要租用四天排练戏剧时,他并未答应,直到我表示只要准备食物和燃料就行,没必要留在这边照顾,他才欣然答应。当然,我要躲在秘密机关一事,似也是他答应的原因之一。”
  我想起第一天小田所讲的话,说是透过中介人接受东乡的预约,原来该中介人就是麻仓雅美!当然他已经知道雅美要躲在暗处监视,却……他也是个相当不简单的演员!
  “就这样,一切准备妥当了,剩下的只是等待你们前来。”
  “利用东乡先生名义寄通知的人当然是你了?”
  “是的。虽然举办试演,也选出适当的演员人选,不过根据本多探知的消息,东乡先生目前处于严重的脑筋空白状态,大概没有那么快可以完成剧本,不过依他那种个性,应该不可能让你们知道,所以我确信不必担心被你们识穿那封通知书是伪造。只是投递的邮戳不能是飞驿高山,因此才要本多拿到东京投寄。”
  嘿!果然如我所料,东乡是那样的人吗?这样看来,我借机想成为成功演员的野心又要化为泡影了。
  “不只是找你要复仇对象的三个人,连在试演时被挑选上的人全部都集合在一起的,理由是?”
  “当然是为了不引起怀疑,因为我希望一切布局都趋于完璧。”
  “原来如此。”我叹息了,“如你所说,这的确是个完美的计划,能够依次杀害目标的三个人,而且有关之人无法报警和逃走,只有这样的方法才能够制造出那种状况。”
  这时,雅美脸上总算有了些许笑意:“你上次就这样夸过了,说如果这是现实发生的事件,一定是完美的杀人计划。”
  “我不是夸奖,是觉得恐怖,对凶手的才华感到恐惧。”我抬起头,“但是,本多并未忠实的执行计划,能够说明原因吗?”
  “在这之前我想指出一件事。”本多雄一说,“雅美隐瞒着某事。”
  麻仓雅美的身体惊讶似的颤了颤:“我没有隐瞒什么,”
  “不,我明白的,也正因为明白,才能够理解雅美为何会在汽车轮胎上动手脚。”他看着我的视线缓缓旁移,“雅美她……喜欢雨宫。”
  “什么!”中西贵子发出喉咙被梗住般的声音。
  我也同样震惊不已。
  “本多,那是……”
  “没关系,你不必隐瞒了,我很清楚迷恋上男人的女人是什么样子。”本多雄一自嘲似的笑了笑,再度望着我,“你曾夸赞她演出茱丽叶吧?”
  “不错。”        
  “但,愚蠢的评审却不懂她的完美演技,完全被由梨江的美丽所迷惑了,当然,这并不能怪由梨江。问题是,雅美为何要扮演茱丽叶。”
  我不可能明白其理由,默默摇头。
  “因为当时雨宫是扮演罗蜜欧。”
  我轻呼出声,的确是那样!
  “雅美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他用双手轻按雅美的肩头,“我想,那大概是她的梦想吧,同自己喜欢的男人合演‘罗蜜欧与茱丽叶’。尤其——该怎么说呢?以雅美的条件,是不可能被指定扮演茱丽叶……但是,这也是我会喜欢她的原因。”
  麻仓雅美低垂着头,似全神贯注听本多说话,从她的反应,我明白本多所言并不虚假。
  “只是因为这样,”本多再次恢复严肃的表情,“我就不能原谅雨宫他们对雅美所做的行为,尤其是雨宫所说的话。自己爱慕的男人扮演罗蜜欧角色,居然对自己说‘你不适合扮演茱丽叶’,你知道那是何种重大的打击吗?
  “更何况温子,还有谣传已和雨宫订婚的由梨江都表示相同看法,”
  “可是,”中西贵子说,“她们并不知道雅美喜欢雨宫,所以也是没办法的事吧?”
  “不,她们应该知道,所以才会找雨宫一同前去说服雅美,大概认为雅美应该会听雨宫的话吧!”
  “是吗?”中西贵子问。
  笠原温子轻轻点头:“是……的确是有这个目的。”
  “还有,他们未发觉已深深伤害到雅美,雨宫和由梨江更是一副约会旅游的样子,温子也在一旁讽刺谈笑,也难怪雅美会生气了。”
  “可以了,本多,被你这样一讲,我的内心只会更加凄怆。”
  “啊,对不起。”本多雄一慌忙道歉,之后又望着我,“反正,听她讲完一切,我非常愤怒,也很想杀死他们三人,但,随着时间流逝,我还是觉得无法做到,毕竟我只是个平凡的人。”
  与其说是平凡,不如说是正常吧!
  “还有,听完雅美的计划,我也考虑到,她可能打算完成复仇之后自己寻死吧!你也讲过,凶手行凶后有何打算仍旧很难说。雅美虽然说她自己会想办法活下去,但,不管我怎么分析,都想不出有何方法能够妥善对命案解决善后。”
  “你有何打算呢?”我问麻仓雅美。
  “如他听说的。”她有点无可奈何般的回答,“我准备自杀,留下自己是命案凶手的遗书。我不希望让本多成为杀人凶手!”
  “可是,”我注视她的下半身,“这种样子要行凶是不可能的。”
  “或许吧,不过警方也没办法求证,不是吗?”
  “这……”我不知该如何回答,默然了,只是望着本多,催促他继续说下去。
  “我觉得不可以将此项计划付诸实行。”他开口了,“我可以拒绝雅美,只不过这样一来,雅美对他们三人的憎恨将不会消失,很可能永远继续痛苦下去。所以,我考虑到的乃是,全部以戏剧模式进行。我向他们三人说明原委,他们也都答应了,只是,我并不感激他们,因为我觉得这本来就是应该的。”
  “你认为依戏剧模式进行给麻仓小姐看,她会满足?”
  “不,不是的,而是我相信雅美一定会在适当时机停止行动,尽管再怎样憎恨,她不应该会漠视昔日的三位同伴陆续被杀死,一定会发觉自己想做之事是何等可怕。那么,即使知道一切纯属演戏,她也反而会安心而不会生气,也因此,我告诉过她,若有什么急事的时候,就尽量用力敲击墙壁。”
  “可是,凶行实际上却进行到最后?”
  “嗯,出乎我意料之外。”本多低头,沮丧的说,“我本来在想,不管如何,她应该会阻止杀害雨宫的那幕场景。”
  难道麻仓雅美的憎恨如此强烈?
  “我有一个问题,杀害元村小姐的凶器是本多你找到的,那又是为什么?如果没有那样东西,计划岂非会更顺利进行?”
  “那是雅美最初就在计划中决定的。依她的说法,若在本人毫不明白自己为何被杀的情况下,不能算是复仇,所以为了让第三位标的物感受到这或许是现实发生的杀人事件之恐怖,使其考虑到杀人动机,才决定这样安排。知道第三位标的物是雨宫时,我也同意了,更明白雅美是希望告诉雨宫,自己就是凶手。”
  “这么说,在讨论有关动机的问题时,你是依计划提及麻仓雅美的姓名?”
  “是的。如果无人提及,我就打算提出,这样的话,雨宫应该会拚命发挥否定雅美是凶手的演技,还好田所适时提及了。
  “不过,在杀害温子的演出后,你提到雅美的事,当时我有点着慌,因为我判断尚未到时机。”
  我想起当时的事,没错,不只是本多雄一,连雨宫京介也打断我的话。
  “沾在花瓶上的血渍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本多卷起左手袖管。他的手肘稍下方贴着OK绷。
  “只是用剃刀稍微割伤而已,反正也没有人知道那是谁的血,对吧?”
  “你猜得没错。”
  “你真的很有一套。不过,贵子也不简单,在谈及处置尸体的话题时,幸好她马上想起古井之事。”我说。
  受到赞美,贵子的表情似很高兴。
  “我完全是为雅美而做的,也不想欺骗她,但,如果雅美恨我,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毕竟我没有其它办法可想。”他的语气几乎可以称为自暴自弃,但,也许这就是他表现爱情的方式吧!
  我注视着麻仓雅美,从刚才至今,她的表情丝毫未曾改变。
  在众人注视下,她的嘴唇动了:“我知道……我知道这是演戏!”
  不知是谁深吸一口气。我不住眨眼。
  “你知道?什么时候知道的?”本多雄一问。
  “从最初我就觉得有些奇怪,一切都太顺利了,由梨江和温子一起住在那间卧室,第一天晚上,温子又单独弹钢琴。还有,戴耳机之事也让我无法释然。可是,到第二天晚上,我才确信那是刻意演给我看的一出戏!”麻仓雅美以真挚的眼神凝视茫然呆立的田所义雄,“田所,你去过由梨江的房间,对不?是向她求婚吧!”
  突然话题转到自己身上,而且是藏在内心深处之事,田所愣住了,目瞪口呆,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当时,由梨江说她和雨宫没有任何关联。见到她的神情,我终于明白了,她明知道我正在窥看!”
  “啊……”由梨江双手掩住因悲伤而扭曲的脸孔。
  “这么说,你明知是谎言,却仍看到最后?”本多雄一问。
  “是呀!”
  “为什么?”        
  “这……我自己也不太明白。”雅美摇摇头,“知道那是演戏时我很生气,可是并不想中止,而想看到最后,了解究竟是如何演出。”之后,她面向悲叹不已的雨宫等三个人,“你们的演技相当不错呢!”
  “雅美,”雨宫京介无法忍受似的跑向轮椅,跪在麻仓雅美脚边,“对不起,我并不妄想能够得到你的原谅,但是请让我补偿你吧!只要我能够做到,任何事我都会做,请说出来。”
  笠原温子和元村由梨江也同样哭倒于地。
  “他们好像打算放弃戏剧了。”本多说,“而且希望为你做一点事。”
  “是吗?”麻仓雅美低头注视着三人,不久,静静摇头了,“很遗憾,我没有什么事可以让你们做。”
  三个人同时抬起脸来。
  “因为,”麻仓雅美说,“首先我自己就必须去找我可以做的事,毕竟已经不必当杀人凶手了。”
  “雅美……”本多雄一的泪水夺眶而出。
  麻仓雅美轻握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对三人说:“你们不能放弃戏剧,戏剧很不错,很完美的……我真的这么认为。”
  本来一直强自压抑感情的麻仓雅美终于按捺不住,开始硬咽了。
  田所义雄也在我身旁嚷泣。
  中西贵子更不必说了。
  我叹息了,这群人全都是长不大的孩子,太煽情了,像这样的肥皂剧,根本无法满足挑剔的观众。而且,最主要是,身为侦探角色,我的立场也完全模糊了。
  是我好不容易才完成的完璧推理剧……
  但,到底怎么回事呢?我的泪腺不住在颤动。笨蛋!不能为这种事哭泣的,若只是这种程度的剧情就哭,根本就是十足的肥皂剧了,别哭,别哭,别哭!
  不知何时,中西贵子来到我身旁,说:“这个借你!”说着,她递出已经湿透的手帕。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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