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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森博嗣V08《扭曲小屋的利钝》
2012-12-03
 
  《扭曲小屋的利钝》

  副标题: 瀨在丸紅子之V系列08
  作者: 森博嗣
  译者: 陈慧如
  出版社: 尖端
  出版年: 2008-4
  页数: 205
  定价: NT250
  装帧: 平装
  丛书: 逆思流
  ISBN: 9789571038193

  图源/扫描:东方云起
  OCR/校对:lingsigh

  ★棒槌学堂 荣誉出品★  【http://bcxt.uueasy.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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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录
  序  章  邀请request
  第1 章  访客guest
  第2 章  风趣zest
  第3 章  采求quest
  第4 章  整理digest
  第5 章  暗示suggest
  第6 章  附会wrest
  第7 章  征服conquest
  最终章  玩笑jest

  登场人物

  [小屋的人们]
  熊野御堂让………………熊野御堂家的当家
  熊野御堂彩………………让的女儿
  熊野御堂宗之……………彩的丈夫
  熊野御堂保………………宗之与彩的儿子
  光冈………………………管家
  佐竹………………………厨师

  [受到邀请的人]
  西之园萌绘…………………大学生
  国枝桃子……………………私立大学助教授
  仓知纪行……………………表演者
  保吕草润平…………………侦探、便利屋

  [没有被邀请的人]
  濑在丸红子……………………自称为科学家
  犀川创平……………………国立大学助教授



  “每当我看着这鸟笼时,都很为自己的宽大感到高兴,“他说:”因为这笼子里只关着一只乌,而我让里面如此空空荡荡。万一我兴之所至,就会让其他的鸟类,如茶色夜莺、到处跳跃的昼眉乌,或是法国各种鸟类的其中一只落入奴隶的境遇,然而,拜我之赐,在那些乌之中至少有一只是自由之身,亦即,就是如此。”
  “博物志/鲁南德(JulesRenard)”


  序章 邀请request

  车子攀爬在雾中的山路上。
  FM的电波如我所预料,已经接收不到了。没办法,我只好将频道切换成AM,虽然得听着那像油炸食物般混着杂音的广播新闻。新闻的尾音偶尔也会消失,消失在我身后愉悦地微响着的气冷式引擎声中。车里只有我一个人,我眼睛盯着前方,手握方向盘。
  然而,当我想着这路途前方的某件事时,并不觉得不可思议,反而不知为何浮现一股怀念的感觉。在这种情况下会想起过去的事也是很自然的吧……我想,就算我已经可以驾轻就熟地单手解开女性背后的钮扣,或者完全习惯了梳子掠过头发时那若有似无的抵抗感——也就是说,就算我已经是个成熟的绅士了,却还是没有办法抵抗思念的心情。这也许是雾中山路所引发的作用吧!
  当然,我是在出门工作的路上。适度而轻微的紧张感,像遍布着细微纹路的银箔纸般在我体内毫无偏差地均匀扩散。在工作途中的我看起来心情总是很不好,但我自己却毫不自觉,甚至觉得自己很有活力,然而在旁人眼中,我看起来似乎很阴沉且心情恶劣。“从一早开始就这样了,你为什么那么生气啊?”这样被说了好几次之后,我才终于察觉到。人生中应该没有比像这样的忠告更珍贵的东西了吧!而我也只是瞬间挤出一个笑容回答,“没啊,我没有在生气。”
  在我作出反应前那一点点延滞的时间里所产生的精神效果,对我来说极为宝贵而且值得珍惜,要说有如沙漠中的绿洲也不为过。话说回来,我偶尔也会这么问女性:“你为什么那么生气啊?”那几乎都发生在深夜时分,而其所获得的结果——得到一个笑容的机率,就连万分之一都不到。这到底是为什么呢?当然,一定是因为我不好,可是就算是我不好,要是其中有个人能微笑着对我说:“没有,我没有为了什么在生气。”这样不是也很好吗?
  濑在丸红子就是唯一一个微笑着对我这么说的女性。为什么?因为那时她是真的在生气。不过我当然也理解她为什么会那么做了,因为她就是那样的女性,只是我已经想不起她为什么而生气。对自己不利的事就不会记得,这似乎是人脑组织中非常基本的功能,目的是为了自我防卫。因此,我只想起那明亮的光景,就是她那魅惑的笑容。至此,我才好不容易稍稍有了一点笑意,就像从一位令人怀念的朋友来信当中得知他要结婚的消息一样。
  但是,我想努力地把它遗忘了。
  美好的回忆,通常要趁还新鲜的时候迅速将它冻结起来,这样的话,一定会在自己某天心情低落、非常痛苦还有即将死去之前发挥作用……不,我觉得以“发挥作用”这四个字来形容似乎和我想说的有些许细微的差异。而且我总觉得,像这样打算为将来留下一些什么的自己,似乎有点奇怪。到底事情的全貌是什么呢?这下我又回想起过去,因而笑了出来。
  引擎声仍旧轰隆隆地追上我的思绪。当然,这是我的车所发出的声音。车子奋力奔走在山坡路上,轮胎声告诉我路面湿滑的情况。明明已经往上攀升一段路程了,却还是没有看到所在位置的高度标示。周围弥漫着白茫的空气,车子应该已经被苍郁的森林所包围,但我却没办法确认它的全貌。森林其中的某部分偶尔会显现出来,就像透过碎裂的毛玻璃观看一般。
  从后方而来的大灯闯入那迷幻、孤寂的坡道。接着,我听到低沉的引擎声传来,于是瞥了一眼照后镜。是什么时候被追上的呢?正后方有一辆车子紧追我着跑,虽然还保持安全距离,但仍与我非常贴近,让我完全处于被追着跑的状态。可惜我的金龟车并没有配备一颗爆发力十足的引擎来克服这种状况。在过了三个发夹弯左右之后,我发现道路稍微变宽,于是将车子往左靠,拉下一半车窗把手伸出窗外,催促我后方的车子超车往前。
  虽然我原本就觉得后面那辆车子的高度不高,但也没想到那会是一辆红色的法拉利。对方轻轻鸣了一声喇叭,应该算是对让车的我礼貌性地打个招呼吧!那低沉的引擎声和圆形的尾灯随即消失在雾中。
  我从口袋里拿出了香烟,用打火机点上火。此时的动作缓慢到连我自己都觉得厌恶,我想,我的祖先说不定是白熊。车窗维持打开的状态,伴随着最初的那口烟,我叹了一口气,那叹息声就跟我自己到目前为止的人生一样长。接着,我脑中浮现从我人生中挤出的润滑油,于是将车子排进低档,金龟车喀啦喀啦地发出干涩的声响,再度开始爬升。

  这次的故事,也许跟之前故事内容的旨趣完全相异,就好像一种进入动物园角落的昆虫馆或是虫类馆那样的感觉。
  先作个预告吧!以首要特征(心理层面)来说,侦探小说的犯罪原理中,应该没有比这个案件的犯案手法更奇特的了,再者,表面上看起来也与之前的案件有所不同。
  这次除了我保吕草润平之外,平常会出现的那三个人并没有登场,也就是说,这个案件是在濑在丸红子、小鸟游练无和香具山紫子她们三人不知情的时候发生的,所以是根据我个人的观察、蒐集情报所获得的资料,再加上一如往常细微的安排来重现这个故事。虽然可以以第一人称写下这个故事,个人判断也不会打断到目前为止的故事流程,然而我还是想用以往惯用的手法(也就是所有的人,包含我,全都使用第三人称的观点)来描写。使用惯用的手法就跟使用道具一样,在不知不觉间已经用得很顺手了,就先以这个理由当作藉口吧!
  道具是一种奇特的东西,在使用它的时候并不会发现,然而当使用其他的东西时就会感觉到它的存在。在用过别的东西之后能再回头使用自己习惯的道具,实在让人觉得很舒适。在这层意义上,就暂时享受一下这一时的异样感吧!
  不只是道具,人的行为大多也是藉由种种非外显的手法所支撑,而且那些手法是自然而然学习,在不知不觉间建构出来,属于自己的做法。那是无法替代的东西,通常在失去之后才会发现它的价值。
  说起道具,让我联想到的是工具,特别是用来进行截断或削切的各种小型工作用具。我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很喜欢这种东西。我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喜欢这种东西,只记得要是有机会要大人买东西给我,我一定会拜托他们买工具,甚至不管什么时候,我的脑中都有一张工具表,上头写着我想要的工具的先后顺序。
  好的道具会有一种让人忘记它是道具的功能,那简直就像是魔法一样,让人有一种错觉,觉得使用它的人能力因此提升了。用到不好的道具时,人们就会察觉到正自己正在使用道具,并且发现因为道具不好,使得工作没办法顺利进行。这个法则不论用在任何一种手法上都行得通,例如语言或规矩。更进一步说,用在健康或朋友,还有爱情或情人身上也都行得通。
  有时,成就“人生”这个工作的道具就是个人的身体与头脑,也就是说,我觉得我们的存在以及所有的一切都是道具。
  虽然道具有可以选择的也有不能选择的,但至少能够选择的就应该去选择,选择一条对自己来说也许是最好的道路。另外,我们同时也会发现有我们无法选择的道路,察觉到这点是很重要的。

  我的一位老朋友会在这个故事中出现(虽然他应该不认为我是他的朋友),他是一个执着于一流的道具同时非常明理的人。我喜欢他,但这并非意味我对他怀抱着情感。光是观察他,对我来说就很有意义,他的人生很值得玩味,这是我的理由,这和透过玻璃偷偷看着鬣蜥蜴的动机是一样的。在某种意义上,他可以说具有强大的能力,让人想去观察他,而在另一种意义上,我无法不对那种能力抱着近乎尊敬的感情。
  总归一句,就是因为如此,我才会想要进行侦探工作,才会去执行。
  我的特质是决定下得太慢,行动得太快。我总是维持着这种步调,不论怎么做我的行动都不可能比决定还要慢,所以只能说比起太早下决定而太慢执行的人来说,我是深深地受到神的眷顾吧!

  可爱的是濑在丸红子。
  在她面前我似乎变成一个正直的人,正直到几乎只存在数学性的东西。如果我的存在是为了成为让她使用的道具,那将是何等的幸福啊!
  事后我跟她报告这件工作的成果。
  于是红子如此问我:
  “你确信你所完成的始终比你未完成的都还要有价值吧!”
  “并不是这样的。”我回答。
  “是这样吗?”红子微微地笑了起来。“我看到的是如此。你对于自己的选择好像很乐在其中。”
  “嗯……这个嘛……也许吧!”
  “不过,这玉有一点瑕疵。”
  红子竖起一只漂亮的手指。
  “是什么呢?”
  “就是跟我说这件事呀!”红子定定地凝视着我。“不能不说吗?”
  原来如此,我感到一阵疼痛,因为她说得没错。
  那是事实,以前我就有自觉了。
  是的……为什么我会跟她说呢?像这样,连写下这故事也都是为了她。这不合理之处该怎么解释才好?
  当然,我知道答案是什么。
  答案可以说是非常明确的。
  但是……
  我尊重她的忠告。
  所以我想,在这里……
  就先别说了吧!



  第1章  访客guest
  在每天的使用中,夜也渐渐地被切短了。

  1

  保吕草润平化名秋野秀和,造访这座宅邸。
  秋野的名片上所印的头衔是“艺术品监定师”,这个跟保吕草原本的工作性质非常接近。艺术品的价值说到底几乎都是一样,一个人如果不认同某件艺术品的价值,最后可能只是对着顶级的艺术品微笑,什么都没说就结束了。如果判定那件艺术品有价值,那么之后的反应,也就是行动,就会依据那个人的职业是单纯的艺术品监定师或是保吕草原来的职业而有若干的差异。换言之,对于那件艺术品的处置方式会分为软性的或是硬性的。
  若要详细说明保吕草为什么会以监定师的身分被招待至熊野御堂家的别墅,故事的篇幅应该会增加五倍左右吧!所以在这里就不细述整个过程了。只是,至少这并不是偶然出现的结果,对于非常了解保吕草的人来说,应该很容易就可以想像得到。不过为了不了解他的人,也为了他的名誉,还是必须说明一下这并非偶然。一点点的时间和些微的投资还是必要的,一切都按照保吕草描绘的想像图所进行着。
  保吕草这设想周全的性格好像是最近才开始的,小时候的他丝毫看不出有这样的倾向,没想到会变成现在这样,因为他是一个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的人。有时候看着现在的自己,他会觉得很不可思议。是因为长大了、变成大人了,才变胆小了吧!他自己分析着。就像马戏团的明星老了也只能演小丑,是一样的道理。
  保吕草策划让自己被招待到熊野御堂家的别墅作客的理由只有一个,只是为了实现一个愿望——他想亲自监赏某件艺术品。动机极为单纯。他平常专门监赏或是蒐集画作,而这件艺术品算是少数的一个例外。
  “安洁拉?玛奴伯(Angel Maneuver)”并不是一件画作,它也被称为“天空之闪电(Skybolt)”或“飞翔之翼”,不过这件工艺品更适合被称为“天使之演习(Angel Maneuver)”。如果将它实用化,它只能发挥短剑——也就是小刀的功能,若不论它的实用性,那么它是一件艺术品,它的历史比人的一生还要长一点,上面更点缀了足以让人珍藏密敛的精致装饰,特别是听说上头镶了一颗名为“玛丝嘉威之私语(mascovymurmur)”的巨大宝石。虽然看法因人而异,甚至也有人把安洁拉,玛奴伯误认为是那颗宝石的名字,然而这样的物品,本来就没有可以还元它原有价值的替代品。保吕草相信,那是以人的双手刻划的时间的结晶。
  在此将不特别叙述关于这件号称市价数亿日币的艺术品来历,而关于它为什么会在日本,也省略不作说明。
  不管怎么说,对保吕草润平个人而言,那是一件让他内心五味杂陈的物品,即使这件物品并非他专门收藏的东西,他对它仍十分执着。这对他来说是很少见的,保吕草对于这样的自己也觉得有趣。如果这件物品真的存在,他倒想要亲眼看看它,就算是看一眼也好。
  这个愿望似乎终于能够实现了。因此,自从上个礼拜下定决心之后,他的心情就非常好,一股些微的紧张感同时亦袭卷而来。办大案子时的那股紧张气氛对健康最有益了!至少,在这种状态下死去的人应该不多。那就是所谓的生命力。工作带来的紧张,对于人的生命来说有着像毒品般的效果。有好几次,这种紧张气氛都驱使他去做一些麻烦又消耗体力,甚至有危险的工作。如此看来,似乎可以说所有的人都是紧张的奴隶。
  正在阳台抽烟的保吕草耳边传来了说话声,他静静地靠到栏杆旁,偷偷看着楼下。他的房间在二楼,刚好有两个人从他正下方的小径穿越而过。他们大概是从森林里散步回来的吧!其中一位戴着白色大帽子,帽子的直径约六十公分左右。从服装上很明显可以看出那是一名女性。她察觉到保吕草的存在,抬头往上看,宛然一笑,一个晴空万里般的笑容。保吕草觉得那笑容好像似曾相识。另一个人则穿着白衬衫牛仔裤,一身和渡假胜地不太搭调的普通穿着,脸上戴着一副眼镜。说话的是戴着白色帽子的女性,从她漂亮的高亢嗓音中可以听到“老师”这个的单字——也就是说,那个戴眼镜的人是她的老师啰?
  两人走进砖墙里旋即消失了身影。时间是傍晚五点钟。开车上来的时候山路还被浓雾包围着,现在却像梦一般变成晴天了。这该不会是在云端上吧!空气就像她刚才的笑容一样地澄净。
  对了!他想起来了!
  她的笑容跟濑在丸红子的笑容很相似。说那笑容充满自信与博爱是有点夸张,不过那是个像人偶一样柔顺、完美的笑容。对一个陌生人抱持这样的想法,对保吕草来说是很难得的。
  山上气温相当低,保吕草原本担心会下雪或是路面结冰,不过总算到达了。接下来就是要完美地完成工作,然后安全地下山。保吕草的脑袋里只想着这个。
  明明知道现在几点,却又看了一下时钟。晚餐是六点半开始。这里除了熊野御堂家的人还有好几位访客,刚刚那两个人应该也是客人吧?用餐时也许又能见到她的笑容。保吕草享受着这意料之外的乐趣,慢慢地吐出一口烟。

  2

  保吕草一下楼来到休息室,就看到可以眺望中庭的大玻璃窗附近摆放着可以容纳七、八个人轻松休息的长沙发,而她就一个人坐在长沙发大约中间的位置。沙发椅的高度相当低,她那从柔软的裙子下方露出的膝盖弯曲成漂亮的锐角。保吕草莫名有股冲动想在胸前画个十字。
  “午安。”保吕草绕进马蹄形的沙发内侧,靠近她打了声招呼。
  “午安。”正在读杂志的她抬起头来,看着保吕草微微一笑。“刚刚屋子里的主人说,晚餐好像会晚点开始。”
  “这样子啊……”保吕草在离她约两公尺的地方坐了下来。“那刚刚好。”
  “为什么呢?”她轻轻地侧着头问。
  “没有,只是想在这里坐一下而已。”
  “您该不会是开金龟车的那位吧?”
  “咦?啊……嗯,是的!”保吕草被这突如其来的疑问吓到,不过他马上察觉到自己有点失态。她应该是在停车场看到他的车子了吧!
  “那是很旧的车了。”
  “是很有年代的东西呢!”她也点点头。“虽然这样好像有点多事,不过……如果您觉得我说得不好,请您听听就算了。我是觉得车子引擎的状况好像有点不好,如果有好好保养的话应该轻而易举就可以爬上那样的坡道。”
  “我是有保养,不过还是……”保吕草做出轻轻点头的样子后开始思考。来这里的路上,追过他的金龟车的只有法拉利,也就是说,她坐在那辆车上。这样的话,开着那辆醒目跑车的,应该就是被她称为“老师”的那位花花公子了。保吕草再次观察她的笑容,开始有点羡慕她那位有钱的男友。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所以连他自己都觉得很惊讶。
  “跟你一起来的那位呢?”他问。
  “啊!嗯……我想应该很快就会过来了。”她如此回答之后,调整了一下坐姿,身体稍微朝向保吕草这边,双手放在膝上重叠着。“承蒙熊野御堂先生邀请,我是西之园。”
  “啊!不好意思,失礼了!初次见面,我叫做秋野。”
  “秋野先生是吧!”她伸出一只手的食指轻轻放在头的一侧。那里大概是有录音机的开关吧!
  “我的工作是艺术品监定。不好意思,你右手戴着的手表如果是真品的话,没有五百万应该没有办法拿到手吧?”
  “哎呀!”她微笑着,露出雪白的牙齿,完全没看自己的手腕。“这是您的工作啊?感觉上这好像是您惯用的手法。”
  “嗯,”保吕草耸耸肩。“这个嘛,证明它还是有效果的。”
  “有什么效果?”她噗嗤一笑。
  “那个,是真品吧?”保吕草说。
  “什么?”她张着小巧又可爱的嘴。“为什么?”
  她眨了眨一双大眼睛。她应该知道那个动作所造成的后果吧!
  “如果那是膺品的话,你不会不去注意别人是怎么看它的。刚才我那样说之后,你完全没有看自己的手表一眼,光那份自信就足以证明它是真品。”
  “哦,原来如此。”她用力地点头,看起来更高兴了。“这是你自创的方法吗?”
  “嗯,任何事物都适用于这种方法。”
  “艺术品监定中哪一类是你的专长?”
  “我经手任何东西,只要是美丽的东西。不过,算起来画作还是比较多吧!”
  “这么说,这里的‘安洁拉?玛奴伯’并不是你的专长罗?”
  “不,美丽的东西是不分种类的,不论是艺术品或是有生命的东西。”
  “有生命的东西?比如说热带鱼之类的吗?”
  “我看起来像是这么清心寡欲的人吗?”
  “你监定过吗?”
  “监定过什么?”
  “‘安洁拉?玛奴伯’。有人说它很美。”
  “啊,没有……”保吕草摇摇头。“不过它确实是很美。”
  “怎么说?”
  “名字很美。”
  “好经典!”她又微微一笑,咬着嘴唇,只有一边的嘴角出现酒窝。
  “咦,你说名字吗?”
  “不是,是你的答案好经典。”
  “谢谢。不过,那个……西之园小姐,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我是……思,为什么呢?”她用天真的表情看着天花板。保吕草也不加思索地跟着她抬头看着吊灯。“我跟熊野御堂先生是朋友。”
  “这个简洁的答案又出乎我预料之外了。哪位熊野御堂先生?”
  “啊,当然是现在当家的熊野御堂让先生。”
  “熊野御堂让先生,我记得他是……七十七岁?”
  “是的,前阵子才刚过完大寿。”
  “以朋友来说,那个……你们年纪不会差太多了吗?”保吕草问。眼前的女性怎么看都是个十几二十岁的女性,和熊野御堂家主人的年龄至少差了半个世纪。
  “不行吗?”她侧着头眯起双眼,展现悠闲的神情。“而且,我觉得这样的情势很有趣。”
  “情势?”
  “就像是河流远方的对岸一样,如果不下定决心用力跑是没有办法跳越过去的。”她的嘴角上扬。
  “真是意义深远的比喻啊!”
  “是啊,我现在好像有点醉了呢!”
  保吕草一直都没有发现,窗边的桌子上竖立着一瓶空的玻璃酒瓶。好像是免费的饮料。
  “不过,秋野先生你也是个怪人。”
  “嗯?哪里怪?”
  “一个艺术品监定家开着那样的古董车来到这里,这样的事让人觉得有点怪异。”
  “怪异?为什么?”
  “一般来说,像你们这样的人不都应该开着闪亮新颖的宾士车或BMW吗?你们的工作不也算是一种声誉的买卖吗?不用亚曼尼、劳力士之类的行头包装自己,展示给别人看的话……”
  “嗯……”保吕草点点头。
  “不是吗?开金龟车不会对你的工作造成妨碍吗?”
  “嗯,的确是有那种需要让自己称头点的场合。在那种场合上我会好好穿戴适当的服饰,不过我想这里应该没关系,所以就随便弄个便宜的行头来了。不过,说起车子,我还真的很喜欢那辆车。”
  “嗯,很经典。”
  “嗯?金龟车吗?”
  “不,是你那样的想法。”
  “嗯……虽然有点搞不太清楚,不过你好像是在夸奖我,所以就先谢了……”他微微低下头。“对了,你知道吗?我听说熊野御堂先生最近盖了一栋奇怪的房子,听说他把‘安洁拉?玛奴伯’摆在那里。”
  “嗯,没错,因为那是我的专长。”
  “专长?你的专长是……”
  “建筑。”
  “喔,你是说那栋房子吗?”
  “你以为我说的是什么?”
  “啊,没有……原来如此,建筑啊……思,从你的谈话中是感觉得出来。”
  “是吗?”
  “不过,你还是……”他举起一只手朝向西之园。
  “是的,我是学生。”
  “不好意思,是哪一所学校?”
  “N大。”
  “真的吗?那真的是巧遇,N大离我家很近喔!”
  “你是从那古野来的吗?”
  “对,之前我们怎么都没遇到呢?”
  “我想就机率来说,那是当然的。”
  “你是几年级的?啊,我不是在问你几岁喔!如果你不喜欢被问的话……”
  “我是研究所的。”她点点头。“不过,我刚才的意思并不是指建筑是我的专长,而是熊野御堂先生那栋有趣的房子,那可以说是我的专长。”
  “有趣的房子?”
  “如果你还不知道的话,我就不再多说什么了,因为那应该是属于熊野御堂先生的演出。等你先看过一次再说吧!我想等你看过之后要讨论多久都行。”
  “嗯……总觉得开始有点不安了……”保吕草苦笑道。其中有三成是真正的苦笑。

  3

  幸运的事情是,保吕草坐在西之园对面的位置,隔着桌子正对着她。不过,让人讨厌的是那张桌子大得像撞球台一样,所以很可惜的,他们之间隔了相当长的距离。没有办法进行两个人的秘密谈话,也没办法在桌子底下握手,想伸手拿东西给对方也要双方都站起身来往前倾才行。
  她身旁(从保吕草的方向看过去是在左侧)坐着戴眼镜的那位花花公子,不过很明显可以看得出来,保吕草大错特错了。保吕草误以为那是一位男性,但事实上被西之园称为老师的人是一名女性。她好像姓国枝,是一个安静而面无表情的人,在用餐的时候她几乎没有说话。
  “国枝老师在生气。”西之园说。“因为我把她骗到这里来了……其实到昨天为止,我们两个都在金泽出席一个学术讨论会,国枝老师打算坐电车回去的时候,我就说反正明天是礼拜天……所以,我就不小心把她邀请过来了。”
  “希望你不要谈论我的事。”国枝面不改色地说。她看起来心情的确很不好。“因为明天是礼拜天就可以骗人?有这样的事吗?”
  “好了好了!”坐在桌子一端的熊野御堂让用夸张的表情加上手势说着。以一个七十七岁的老人来说,他的声音可以说是很有力的。“我也常听西之园提起国枝老师的事,你能够过来我真的很高兴。无论如何希望你能开心一点,请尽情享受我的招待。”
  “突然来拜访真的是很不好意思,谢谢您热情的款待。”国枝朝熊野御堂的方向微微低头致意。“我现在并没有不开心,请不要担心。”
  保吕草左边的座位是空着的,不过桌上准备有刀叉,所以可以想见有人会过来。那是桌子最旁边的位置。
  稍后,熊野御堂家的人出现了。当家主人熊野御堂让的女儿——熊野御堂彩,带着丈夫和儿子进入房里,因为她走在前头,所以更给人一种带人走进来的印象。熊野御堂彩大约三十五岁左右,身上穿着暴露的连身洋装,一头直直的长发垂肩,上扬的眉毛加上有点大的红唇,看起来可一点也不消极。她充满自信的笑容闪耀在客人身上,打了声招呼之后便坐到保吕草旁边。
  “秋野先生,终于跟你见面了!”熊野御堂彩小声地说。“我对您的印象非常好,我一直想一定要见上您一面。”
  保吕草跟她通过好几次电话,不过这却是第一次跟她见面。
  “承蒙您的招待,真是太荣幸了。”保吕草低声寒喧着。
  熊野御堂宗之在对面坐了下来,坐在西之园的旁边。他的年龄大约四十岁左右,中分的头发夹杂着白发,脸上戴着一副圆型眼镜,是一位看起来很老实的中年男子。虽然旁边坐着一位年轻女性,但他却连一声招呼都不打,只是仪态良好地挺身坐着,越过桌子凝望自己的妻子。
  还有一个小孩,熊野御堂保。他戴着眼镜,神态跟父亲很相像。别人在介绍他的时候他只是默默地躬身致意。他坐在母亲身旁,微微低着头,看起来好像很紧张的样子,不过眼睛偶尔会往上看,观察着客人们。
  “仓知和平常一样又迟到了吗?”
  熊野御堂让扬起一边的眉毛。
  “可是不能再等他了。”他向着一旁低语。“那么,我们开始吧……”
  站在房间角落的小个子男人向主人行礼之后进入屋内的通道。保吕草后来才知道那名男子姓光冈,是熊野御堂家的管家,长年在这里工作。他原本是熊野御堂让同乡的晚辈。虽然他比主人年轻,可是外表看起来却完全相反。他头上几乎没有一根头发,眼窝深陷,脸上有着很深的皱纹。
  餐桌上的熊野御堂家四人加上访客三人,一共七个人的食物全部都由光冈一个人端上。他的动作缓慢,手脚也不够俐落,不过重点是在熊野御堂让和他的女儿彩还有西之园的谈话,为了保持餐桌上适切、柔和的气氛,他反而要很巧妙地配合他们和缓的谈话速度。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话题从头到尾都是些闲话家常。他们聊最近的景气、最近的天气、附近新铺设好的一条道路,或是昨天为了采香菇上山之类的,不过是应酬式的问答和互相交换手边消费资讯的浅谈。直到主菜的餐盘完全撤下,这样的状态仍然持续着。保吕草心里已经开始燃烧着焦急的火了。
  那栋有趣房子的事怎么样了…
  关于“安洁拉?玛奴伯”的话题呢?
  是主人故意拖延谈论它的时间吗?很显然的,那本来就是今天晚上主要的余兴节目啊!也许上流社会有这种不成文规定,规定在上甜点之前不能进入谈话的主题。是这样吗?他只能尽量忍耐,乖乖地等待着。一般来说,焦急的情绪对事情本身是有帮助的,但是焦急的时候想着别人的事却会产生负面影响,这是保吕草的行为法则之一。
  用巴伐露斯制法(注1,巴伐露斯,一种与果冻类似的西点,以蛋黄、糖及鲜奶油制成。)制作甜点的对话告一段落之后,西之园打破了数秒间的沉默。
  “请问,我可以说一下我现在的状况吗?”
  “嗯?西之园小姐现在的状况?”熊野野御堂让反问:“你不喜欢今天晚上的餐点吗?”
  “不,没这回事,这已经让我十二分满足了。今天晚上的餐点真的非常好。”西之园高雅地微笑着。从她身上可以感觉到一种天生的高贵气质,那是因为她的说话方式呢?还是因为她的体态动作?保吕草还在分析。“因为肚子已经让美味的餐点给填满了,所以我脑中反而在为另一个欲望开始兴奋了。可以了吗?”
  “是的……”
  熊野御堂让点点头。
  “我并不是故意要吊大家胃口,而是在等仓知。不过他大概没这个福气吧……还是不管他了!”他微微一笑。“首先……对了,这部分也是需要先端上前菜的。我们先来玩个机智问答……”
  站在墙边的光冈看了主人一眼。
  “可以把那个拿过来吗?”
  “哇!是什么呢?”西之园整个人跳起来低声说着,好像真的很兴奋。
  光冈再度出现在因期待而沉默着的餐厅。他两手拿着托盘,托盘上放着像是纸做的蝴蝶结的东西。
  “你们知道‘梅比斯环’吗?”熊野御堂让将那个纸做的东西拿在手上说道:“我想二位学理科的人应该非常清楚,对这种东西最陌生的应该是秋野先生吧?”
  “不,我知道。”保吕草点点头。“相反的,我喜欢那方面的知识。”
  “哎呀!这下子失礼了。”
  熊野御堂让拿在手上的梅比斯环应该是图画纸或肯特纸做的。那是将白色的纸张裁切成宽五公分、长八十公分的纸条,再将两端连接起来形成环状的物品。纸环做得很漂亮,接合的部分并不明显。如果用普通的方法接合,那就单单只是一个纸环,但是若将它扭转再将纸张的背面与正面接合,那么就会形成梅比斯环带。藉由扭转而将纸张的背面与正面连接,结果便无法区分这个环带的正面与背面。例如,如果在环带的单面涂上颜色,涂了一圈之后便会不知不觉地涂到环带的背面上,最后两面就都被上色了。
  “这虽然是很常见的谜题,不过如果在梅比斯环的中线的地方用剪刀把它剪成两条细环的话,那会变成怎样呢?这个问题,有人知道答案吗?”熊野御堂让提出问题。
  保吕草往桌子的前方看,结果看到西之园轻轻地微笑点头。她身旁的国枝表情有点呆滞,好像想说那再简单也不过了。
  “会变成怎样?”保吕草重复着问题。
  虽然他大概可以想像出结果,不过在这种情况下,他觉得还是不说出来才是明智之举。
  “来实验看看也不错!把这样的东西拿来思考一下,在脑中进行思考实验,一定会很有趣。”主人很开心似地说着。
  “会变成两个梅比斯环不是吗?”熊野御堂保突然用高亢的音调说道。这位少年就坐在祖父
  的旁边,往桌上伸出小小的手,好像要触摸梅比斯环的样子。
  “用头脑想想看。”熊野御堂让把环带从孙子的前方拿走,温柔地说。
  很可惜,这位少年的答案是错的,保吕草想。梅比斯环并没有分正反面,也就是说环带并没有左右两边的区别,而是像一条线连接着,所以就算从环带中央剪开,左右两端仍然是相连的,并不会变成两个环带,结果恐怕是成为一条扭转的细长纸环。用剪刀剪出来的切口会成为环带上新的一个边,不过又和原本的边缘不相连接,因此在完成的环带上会有正反面的显现,也就是说环带会扭转偶数次。
  “试想梅比斯环并非用薄薄的纸张,而是用有厚度的东西做成的。”熊野御堂让接下去说,但并不是特别针对谁作说明。除了他的孙子熊野御堂保,他的女儿彩和女婿宗之也都静静地听着他说话。“对了!就想像这是用蒟蒻做成的梅比斯环好了,虽然没有正反面,不过有厚度,所以可以做一条通过这个蒟蒻中间的隧道。当这个隧道渐渐变宽,一直宽到接近蒟蒻四方形的剖
  面,如此一来就会变成一个像四方形的长形房间,就像一个环状通道一样。你们能想像吗?”他一一看着大家的脸。“那么,在这个通道中走走看,在你认为是蒟蒻的地面上往前走,结果就会在不知不觉间走到天花板上,也就是变成上下颠倒了。要是没有重力的话,就可以不分地板与天花板地行走,而两侧的墙壁也并没有分开,是连在一起的一片墙壁。你们不觉得很不可思议吗?”
  “对于行走在其中的人来说,左右两边的墙壁并没有交会接触的点,但却是连接在一起的。”西之园说。
  “你们知道为什么我要谈论这样的话题吗?”
  熊野御堂让用恶作剧的小孩般的表情凝视着西之园。
  “是的。”她马上点点头。“我想原因有两个。”
  “哦……”笑着的嘴巴微张。主人抬起下巴。
  “第一,这就是刚刚那个问题的答案,就是将梅比斯环从中央切开的那个问题。也就是说,梅比斯环带通道的地板与天花板或两侧的墙壁,在梅比斯环带切开形成的环里是一样的东西。”
  “不愧是西之园博士。另一个理由是?”
  西之园微微晈着唇,眼睛朝上凝视着熊野御堂让。那双眼睛欢喜地微微颤动,似乎正散发着光芒。
  “用这个原理建造那栋房子!”
  这个答案出乎保吕草的预料。他慌忙地看着熊野御堂让。主人的脸上浮现极为灿烂的笑容,好像很满足的样子,不知道点了几次头。
  西之园双手遮住嘴巴和鼻子,睁大了眼睛,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坐在她旁边的国枝一边用手指把眼镜往上推,一边喃喃自语,内容隐约传到保吕草的耳边。
  “像笨蛋一样。”

  4

  桌子上摆着蜡烛和模造花,还有咖啡杯,除此之外,所有的东西都被收拾干净后,梅比斯环的话题仍继续着,主要是熊野御堂的主人和西之园小姐之间在交换学术性的资讯。“从几何学上来说……”或是“……称为地质学”,像这样的句子出现了好几次。这段时间,国枝一直维持良好的姿势坐着,几乎没有移动视线,就只是看着房间的墙壁或天花板,很明显地觉得今天的晚餐很无聊的样子。不过,保吕草开始觉得也许她原本就是这样的人。在大学生中,这种类型的人并不少见。
  就在话题看起来好像快结束时,女婿宗之站了起来。“我和人约好要谈工作上的事,得去打个电话才行。我先失陪了。”在礼貌地寒暄之后他便离开了房间。熊野御堂彩的呼吸声大到全部的人都可以听得到。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他看都没看妻子一眼。
  “那么,接下来我带你们去看看吧!”熊野御堂让终于站了起来。时间是九点钟左右。“你要跟我们去吗?”他问女儿彩。
  “你希望我跟你们去吗?”
  “没关系,保也想睡了吧!”熊野御堂让回答。他的表情虽然没变,但有那么一瞬间,眼里闪过不很高兴的眼神。
  “我不会想睡啊!”熊野御堂保用他高亢的声音说。
  “不,我们必须要失陪了。”熊野御堂彩站了起来,让旁边的熊野御堂保也站起来。她转向保吕草。“那么,晚点再见了……”
  晚点还有什么事吗?保吕草想着,不过还是微笑点点头。
  母亲带着孩子走出房间后,熊野御堂让叹了一口气,往窗边走过去。西之园、国枝还有保吕草三个人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往那边移动。
  窗外是妆点了装饰灯而散发着绿色光芒的宽广中庭,中庭被别馆的墙壁所包围,白色的墙壁和黑暗的天空界线分明。通往露台的门在窗户旁边,屋子的主人将门打开。
  “对了对了,傍晚的时候我听到一则新闻……”熊野御堂让回过头来。“听说有杀人犯从这附近的拘留所逃走了。西之园小姐,你知道吗?”
  “不知道。”西之园摇摇头。她离熊野御堂让最近。
  “我是知道这附近有拘留所……发生那样的事吗?真是危险!”
  “应该不会跑到这么山里来吧!”熊野御堂让伸出一只手挥动着说。“脑筋好的人应该会快点跑下山,逃到街上去。”
  “这附近有人家吗?”保吕草问。
  “方圆两公里内没有半户人家。”熊野御堂站在门外回答。他让客人们先行通过,然后才把门关起来。“到这里的那条路是我开出来的,可以说是私人道路。我的计划是让那条路从山的另一边绕下去,圆圆的绕一圈,那样就可以赛车了。像机车之类的,小型车的赛车。”
  “那样好棒喔!”西之园双两手在胸前交会。“到时务必要让我跑一圈。”
  “你也喜欢车子吗?”保吕草询问着站在他身旁的国枝。并肩站在一起就可以看出来,她的身高以女性来说是相当高的。
  “没有。”
  国枝瞥视着保吕草,回了一句。
  “可是,你不是开法拉……”
  国枝盯着保吕草沉默不语,保吕草不由得屏住呼吸。最后他终于承受不住那样的目光,将视线转向西之园。
  “那辆车是我的。”西之园回答。
  那时驾驶法拉利的是西之园。保吕草终于发觉这一点了,这位小姐好像非常喜欢车子。女学生开着最新型的法拉利,这样的情况并不普遍。让这个资讯与自己的人生无关实在太可惜了,应该要把她和某种东西有关联这件事视为一种幸运吧!保吕草这么想,他觉得这样很有趣,同时也有点兴奋。
  “原来如此。”他表面上装作冷静的样子,小声地喃喃自语后,向国枝露出一抹微笑。
  然而国枝脸上仍然没有任何笑容。她用手拨了一下眼镜,快速地移开视线,抬头望向夜空。她削短了头发,看起来像是个少年。虽然看不出她几岁,不过从西之园称她为“老师”以及对她的态度来看,她应该比西之园大,这点该不会错吧!晚餐明明就结束了,但她还是跟着西之园一起过来,从这一点来看她确实没有心情不好的样子。不管怎么说,她们都是不可思议的两个人。
  “天色有点暗,请小心不要跌倒了。”最后一个走到露台的光冈说着。
  光冈带头走下阶梯。前方有一条可以走出中庭的小径,所有人开始走进那条小径,轻轻地压低脚步声。
  另一头没有建筑物,森林的黑色剪影竖立蔓延,几乎掩盖了半边的天空,地面的坡度朝着那个方向攀升。他们一开始走在铺满细砂的道路上,接下来便爬上石阶,来到被大树所包围的平地之后可以看到上面有一盏夜灯,夜灯下摆了一张金属制的长椅。旁边那个应该是水管吧!还有洗手台。另外.广场的底部伫立着一栋小小的建筑物,像是一间小木屋。他们看到的是屋子的一部分,正面是一道门,门旁有一扇窗,屋里没有点灯。
  “那是?”西之园问。
  “是一栋小木屋,那是另一个有趣的地方。”熊野御堂让回答:“我们要去的地方在更里面,不过我想,西之园小姐也一定会喜欢这里。白天来看会比较好,明天有空的话……”
  “好多让人期待的东西喔!”她看起来似乎很高兴。
  往更前面看过去,可以看到柔白的阶梯浮现上来。山上虽然没有风,但空气冷冽,大家身上穿的都是室内的便装,所以没办法在室外待太久。
  大家排成一排上了阶梯。走在最前面的是光冈,接下来是西之园和国枝,然后是熊野御堂让,最后是保吕草。西之园频频跟国枝说话,不过听不到她们在讲什么。
  “看到这附近的自然景色,就会觉得大自然的力量实在很大。”
  “的确是……”保吕草点点头。
  他想,人类破坏自然这句话其实是一种反讽吧!只要大自然稍微有所变化,人们就害怕得不得了,如此又如何能够破坏自然呢?那不过是软弱的人类的想法罢了。
  “哇!好厉害!”爬上阶梯之后,西之园第一个叫了起来。
  保吕草也看到了那个东西。
  宽度接近运动场大小的平面微微倾斜着,散发着美丽的绿色光芒。
  那里有一样东西……
  它的大小让人不觉得它是这个世界上的东西,形状也是。
  “好棒……真的是梅比斯环。”西之园喃喃自语。
  那样的东西,就在眼前。
  一个白色水泥制的巨大物体。



  第2章  风趣zest
  请看看红鹤!因为担心蔷薇色的内衣下摆被水沾湿而在镊子上行走。

  1

  看起来大致上呈水平的草皮大地,在周围的大自然中散发着极为异样的、无机质的光芒,那是人工的、不友善的光芒。地面缓缓地倾斜,前低后高,若一直盯着看会有一种错觉,觉得那是水平的地面。
  将那白色的物体称之为建筑物,实在太诡异了。
  墙壁的形状扭转,因为受到灯光照射而落下微妙渐层的影子,没入倾斜的草地之中,简直就像浮在海面上的太空船一样。应该没有人想像过这种光景吧!不过,这样的情景散发出一种怀旧的味道,像是在哪里见过,令人怀念的,像孩子的涂鸦与公园的游戏场一样不可思议的味道。
  那是熊野御堂让在晚餐座席上所说的梅比斯环,是将蒟蒻做成的梅比斯环放大,实际用水泥建造的东西。它出奇地巨大。从上空往下看也许就会很清楚,不过这个环不是圆形,所以无法清楚看出个所以然;从这一面完全看不到另一面,也就是说看不见环带的相反侧。左右延伸的壁面勾勒出和缓的圆弧形。往右边过去,壁面一点一点地往上升,而往左边过去则相反地没入地面。那圆环扭转着,在视线所见的范围内只能约略看出壁面有扭转。壁面高度有四公尺,意思就是蒟蒻做的梅比斯环厚度就是四公尺,从这个比例来算,环的圆周长应该有一百公尺以上吧!
  “建造这个建筑物实在是个大工程。”熊野御堂让面向众人站立着,看起来似乎很高兴。“计划是很简单,可是光是画设计图就很难了,施工更难。最累人的事是组合水泥框的作业。”
  “嗯……确实是。”西之园又将双手的手指交合。保吕草想起来了,这个姿势跟濑在丸红子很像。“没想到这么巨大……啊!我真的吓了一跳!”
  “我想反正都要盖,就尽量盖大一点了。”熊野御堂让将两只手插进口袋里,耸耸肩,嘴角微扬。这样的姿势让他看来很年轻,实在看不出他是一个年近八十岁的老人。“所谓的建筑,占地越广、体积越大就越具有神秘性。我可以了解古代的当权者急着想要建造一座巨大建筑物的心情。人类本来就会对巨大的东西抱持恐惧感。”
  “这全部都是水泥打造的吗?”很难得的,提出疑问的是国枝。
  “是的,室内也是。”熊野御堂回答:“国枝老师,如何?你开始觉得有趣了吗?”
  “嗯。”国枝面无表情地点头。
  “那真是太好了!”
  “太好了。”
  “老师,你也要跟我道歉喔!”西之园似乎颇高兴地说。
  “是。”国枝点头。
  “就只有这样喔?”
  “嗯……是我不好。”
  西之园轻轻地吐着舌头,望着保吕草微笑。或许她有点醉了。她是认真的呢?还是无意的?这女孩的心思实在难以捉摸。
  “那么,我们进去里面看看吧!”熊野御堂一这么说完,光冈就走向前,站在中央墙壁上唯一的那道门前。他从口袋里拿出钥匙,将钥匙插入孔中。“里面比外面还好玩,至少我是这样觉得。”
  前方的门打开,入口是离地面约二十公分高的地方。光冈拉开门站立在门口,大家从他面前顺序进入室内。
  房子的内部比想像中还普通。
  保吕草原本以为会有往左右延伸的通道,所以这般情景令他觉得有点惊讶。房间的地板大致呈正方形,天花板上嵌着一颗圆形照明灯。天花板的高度也与地板的宽度差不多相同,所以房间近乎一个立方体。
  唯一会让人感到奇怪的是两侧墙壁上的门。那两扇门都有一点点倾斜。从正面看是右高左低,但是很难察觉,因为只高了六、七公分。两侧的门,不论任何一边都同样朝逆时针方向倾斜。
  两侧的门上都嵌着一扇小窗,透过小窗可以看到隔壁的房间。左右两边都有相同的房间,隔壁的房间和他们现在所在的房间角度有一点点微妙的差距,和门一样倾斜着。此外,隔壁房间的墙壁上也有另一扇通往更里面的房间的门,那道门也是倾斜的。门上的小窗里暗暗的,好像没有开灯。
  光冈关上了通往庭院的门。房间里有些水泥味,室内的墙壁也裸露出水泥,是非常无机质的空间。由于这里面没有对外的窗户,因此有种像是地底仓库或监狱般的气氛。
  “这里的结构是有点奇怪。”熊野御堂指着右手边墙壁上的门说明。“这边的门有把手。”接下来指着左手边的门。“对面的门没有把手。光冈,锁……”
  正等待主人下指示而站在入口处的光冈,扭转圆形把手底下的锁杆,把大家刚刚通过的那扇门锁上,让人从外面没有办法进来。
  “这里也算是私人场所。”熊野御堂说。他的手伸向右边墙壁上的那扇倾斜的门,握住门上的把手,将门推开。
  “对面那扇没有把手的门没办法打开吗?”保吕草指着对侧墙壁上的另一道门。上面没有门把,所以不论是要推门或是拉门都很难。
  “是的,对面是出口。”熊野御堂回答,,“这里是单行道。”
  他穿过打开的门进入其中,对面有一道相同的门。从门上的小窗可以看到另一边内侧的房间,里头好像自动亮起了灯。那扇门的倾斜度比这间房间的地板或墙壁更加倾斜。
  原来如此,这些小房间是用环绕梅比斯环一周的型态,一点一点地增加旋转角度连接着。保吕草终于理解了。
  “真有趣!”西之园低语叹息。
  地板呈右高左低的倾斜,跟房间的两边角落大约有二、三十公分的落差,不过倾斜度在百分之十以下,所以还没有到站立困难的地步。
  最后走进来的光冈把门关上,如同方才一样扭转了门把底下的锁杆,锁上了门。门上锁后,某处便响起轻微的金属声,像是什么机关起动似的。
  “一旦将刚进入的门锁上,下一道门锁就会打开,这里的结构是这样的。”熊野御堂说明着。他推开通往下一个房间那扇倾斜的门。第三个房间显得更加倾斜。“因为空间一点一点地往前扭转,所以慢慢会变得难以站立,请小心你们的脚步。”
  第三个房间也一样,也是四公尺见方大小的正方形。由于高度也相仿,所以可以说是四公尺立方。地板、墙壁还有天花板都往左下方倾斜,倾斜角度比刚才那间房间更大。这个情景会让人觉得在那房间里斜斜站立的人们真是不可思议的存在。
  “这样绕一周,有多少个房间呢?”西之园问。
  “总共有三十六个房间。”熊野御堂回答,,“中心角各十度。”
  经过那样的说明后保吕草才终于察觉,他一直将注意力放在地板的倾斜度上,现在他才发现房间的地板也不是正方形的,前方的壁面与背后的壁面并非平行,而是相差了十度角。一开始进来的那个房间应该也一样吧?因为整个通道往里面的方向缩窄,所以没注意到房间的角度是可以想见的。连接在一起的房间就是像这样圆圆地绕了一圈,然后又绕回原来的房间吧!
  “刚好到一百八十度的地方,也就是环带的对面,地板会变成墙壁。”熊野御堂说明。“也就是说,在那里,房间是九十度扭转。”
  “意思是跟隔壁房间的角度相差五度罗?”西之园一边从门上的小窗窥探下一间房间一边说着。算得真快。“这间房间倾斜十度。”
  边绕着圆圈边扭转一百八十度,原本是地板那一面会变成天花板。然而因为置身于梅比斯环当中,所以就算知道这样的原理,却仍由于环带实在太过巨大而让人无法辨识其全貌。
  接下来的那扇门并不在墙壁中央,而是在左边,偏向地板倾斜一公尺。“我本来想让门全部开在墙壁中央,可惜因为地球的重力作用,人或物体都会被拉向最低处,所以只好这样设置门的位置。”
  光冈将前一道门锁上,熊野御堂推开接下来的那道门,他们不断重复同样的动作。完全相同的房间,一点一滴地增加倾斜度并扭转着。结果,一切看似没有什么变化,但置身于房间里面的人们却因为被重力吸引而无法站立地板上。他们五个人在地板最低的地方排成一列,还好地板和墙壁连接的部分并不是直角,特别做出宽二十公分左右的缓冲区,也就是说房间的剖面呈
  八角形。地板或墙壁都呈四十五度,地板向上倾斜四十五度的时候,那条细长的带状部分就变成水平状态,让人可以站立于上。虽然可以将双脚叉开,单脚各别站在两侧倾斜的地板和墙壁上,不过对女性来说这个把戏并不容易,保吕草想。可是回头一看,身后的国枝却用那样的姿势环抱手臂站立着。
  “好玩吗?”保吕草试着问她。
  “还好。”国枝仍然面无表情地回答。
  从一个房间移动到另一个房间的过程中,地板的倾斜角度超过了四十五度,相反地,他们变成站在接近水平的左边墙壁上。门开得很接近那面墙壁,然后渐渐往中央移动。又过了几个房间,那面墙壁已经近乎水平,也就是说那面墙变成地板了。到这里为止已经走到环的一半,他们来到离第一问房间最远的位置,大约是在它的对面。保吕草如此想像着。
  因为外面的草地是倾斜的,所以说不定这个房间是埋在地底下的。因为没有窗户,所以完全不知道这里和外界的关系。
  “没办法从中间这间房间到外面去吗?”保吕草问。
  “嗯,是的。”熊野御堂点点头。“也没有办法一次跑遍所有的房间,因为门必须一个接一个锁上,再打开下一道门的锁。其实……这样很好,一个人在这里绕一圈就会知道了。没错,会有一种感觉,那种感觉很像坐禅时的感觉。”
  “没想到会有那样的效用……”保吕草苦笑着。要坐禅,一张榻榻米就足够了,相较之下这个空间实在太过浪费了,他想。
  “接下来的房间就在环带一半的位置吗?”西之园问:“不知道怎么搞的,一直待在这里面,平衡感好像整个乱掉,不知道哪边才是水平面了……这个房间还是倾斜的吗?”
  保吕草也有同感,说是水平的话是水平,说是倾斜的话也觉得是倾斜的。不放一颗球在地板上测测看应该不会知道吧!
  “接下来刚好是扭转半圈的房间。”熊野御堂打开门回答:“这里有记号。”
  接下来的房间里有一个之前的房间都没有的特征。房间中央竖立着一根柱子,那是一根大约三十公分粗的圆柱,垂直连接着地板与天花板。那根柱子跟墙壁或地板一样,也是裸露的水泥建造的。再者,这间房间墙壁的高处有一片细细的方形金网,长约十公分、宽约五十公分,应该是气窗吧!那是到目前为止其他房间里所没有的。
  不过比那更引人注目的,是装饰在那根水泥柱上的一把短剑。剑身装饰美丽的金色和银色,在周围的灰色中反射出细致的光芒,极为醒目。
  “这个是……”保吕草想也没想地说出声。
  “是真品?”西之园低语着。
  “当然是真品。”熊野御堂让轻声笑了出来,一边用手抚摸着下颚,眼睛依序瞥视三人,很明显是在享受客人们对于突然出现的秘宝的反应。
  保吕草再一次看了柱子上的短剑一眼。
  那是让人屏息的美。
  “那是‘安洁拉?玛奴伯’对吧?”保吕草喃喃自语般问着。
  虽然他并没有得到答案,不过保吕草并不需要熊野御堂的回答。

  2

  “好棒……真的好漂亮!”西之园走近柱子。
  “的确是……”保吕草也站在她旁边。“太棒了!”
  第一眼看起来像是个十字架。剑柄的部分在上,细长的剑鞘长度和剑柄大致相同,剑身轮廓也是端正的直线。对准焦距仔细看,就会看到剑身上精致的几何图形,可说是极为前卫的设计。象征性的图案嵌入十字的中央,而剑的护手上方的位置有个可以说是蓝色也可以说是绿色,甚至会被认为是紫色的透明光源,那是一颗宝石,那颗宝石镶嵌在一个缓和的曲面上,似乎没有其他位置比那里更适合放置宝石了。那颗宝石让人有种不由自主地想要从里头窥探另一个世界的冲动。剑上连接着一条锁链,锁链从护手的下方,也就是剑鞘最上方的两侧延伸出去,环绕着水泥柱。锁链被扣在柱子上的数个小金环上。不切断这条锁链就无法将剑鞘拿到别的地方。这样设计的用意很明显。不知道一开始是用什么方法将它做成这样的呢?真是不可思议。
  “啊,好美……”发出叹息声的西之园突然回头,变了声调。“可是,为什么会把它放在这里?”
  这是理所当然的疑问,保吕草也这么想,所以他也看着熊野御堂让。
  “如果要存放一件物品,不放点有灵魂的东西可不行啊!”他轻轻耸了一下肩膀。“我是在因缘际会下得到这把短剑,从此以后不论是我的事业或是个人生活都非常幸运,我真的得到很大的帮助,真是受到幸运之种的眷顾。所以,也不算是想回报,我只是想要好好弄个地方来安放它。”
  “所以就放在这里吗?”西之园噗嗤一笑。
  “很好笑吗?”
  “对不起,真是失礼了。”她单手掩口,瞪大圆圆的眼眸。“不过……该怎么说才好呢?一般来说……”
  “没错,这是个让人匪夷所思的地方。”熊野御堂用力地点头。“砸了一堆钱盖了一座毫无用途的建筑物,除了我自己之外谁都反对,尤其是我女儿,还有我那个老实的女婿。因为,总有一天会落到自己手上的东西竟然被拿去盖一座用来骗小孩的游乐场。唉,他们会反对也不是没有道理……”
  “不是的,没这回事……”西之园稍稍挥动双手。
  “不过,艺术本来就不是有用的东西,是很浪费的,所以你们不觉得这里很适合吗?就像历史上有名的宫殿一样,这个地方也是,在创造极致的浪费这一点上,这里是不输那些宫殿的。”
  “嗯,这样说也没错,不过我认为的理由并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理由?”
  “是关于保全。”西之园将视线移向周围的墙壁。“当然,我想您一定会做好防护措施,不过把这么贵重的东西放在屋子以外的地方……”
  “首先,并没有人知道它放在这里。”
  “是没错,不过……”
  “不过慢慢应该会传出去吧!”
  “嗯,这里的每个入口好像也只是弄个简单的锁而已。这样没关系吗?像水泥这种建材,用专门的钻头就可以轻易钻开一个洞了。”
  “这座建筑物不单只是以钢筋水泥建造的,墙壁里全都部置人铁皈,水泥只是为了防火而包覆在铁板外面。这里可以说是一个巨大的金库,不过它实在太大了,所以不用担心会像金库一样被偷走。”
  西之园微微地张着嘴,点点头。她好像可以接受这样的说法。
  “而且这根柱子也有特别的机关。”熊野御堂继续说着:“这根柱子其实是连着剑上的锁链而建,柱子是之后建造的,一旦这条锁链被切断,就没有办法再接回去了。”
  “所以说,若没有将锁链切断或是毁坏这根柱子的话,就没有办法将这把剑从这里带走吧?”
  “正是如此。”
  “可是,如果直接将短剑从剑鞘里拔出来呢?”西之园问:“最有价值的不是那颗宝石吗?若是这样,那要单单拔走这柄短剑的话是很简单的。”
  “你可以拔拔看。”熊野御堂让如此说道,手往上指。
  “可以吗?我可以碰它……”
  “请,它并不是那种传说中被诅咒的艺术品。”
  “嗯,要是被诅咒,我也觉得没关系。”西之园露出雪白的牙齿微笑着。她伸长双手,触摸柱子上的秘宝。她用右手抓住剑柄,左手抓住剑鞘,然后试着将两者拉开。保吕草就站在她身旁观察,知道她那美丽纤细的手指用了点力道。
  “拔不出来!”西之园用力吸了一口气,再次用力。
  “总之,就是这样。”熊野御堂似乎很愉快地说着:“你再怎么用力也拔不出来的,它没有生锈,只是原本就是那个样子。”
  保吕草和西之园一样惊讶。
  “那是一把长得像短剑的装饰品。”熊野御堂点点头,嘴角上扬。“它并不是个实用的东西。”
  “原来如此,因为拔不出来,所以才叫‘安洁拉?玛奴伯(天使之演习)’。”保吕草喃喃自语道。
  “咦?为什么?”她回过头来。
  “不知道为什么……”保吕草微笑着。他的头脑是很清楚,但他没有自信可以用语言表达出来。
  “呼……”西之园微微点点头。她双手插腰,姿势优雅地站立着。“不过,要是切断这条锁链的话,应该还是很容易就能带走了吧?”
  “你再仔细观察一下那条锁链。”熊野御堂有点僵硬地微笑着。
  西之园更靠近柱子一点,保吕草从她的身后窥视着,国枝绕到柱子的背后观看。锁链的材质主要是银色的,上头用非常精细的手法嵌入金子,造形极为精巧,令人叹为观止。
  “啊……这个厉害!”保吕草又发出赞叹的声音。
  “嗯?什么?”西之园回头看着他。“什么意思?”
  “意思是说没有人可以将这条锁链切断。”保吕草小声地回答。
  “为什么?”
  “这并不是普通的锁链,那是由纯银削切出来的物品,上头完全没有接合面,包括剑鞘的部分都是由一个金属一体成形的。”
  “所以呢?”西之园侧着头。
  “所以,光这条锁链就是相当具有价值的工艺品了,切断它比毁坏这根柱子更不得了。”
  “是喔……”西之园再度朝短剑那边看。“是这样吗?嗯,说起来它的确是出奇地高雅,不过……”她又把头向这边,凝视着熊野御堂说:“要是打算偷短剑,不会用老虎箝‘嚓’一声剪断那条锁链吗?”
  “像是为了占有爱人而把对方的头切下来吗?”熊野御堂边笑边说。
  “这个比喻……”西之园皱了一下眉头。
  “我虽然没有办法详细说明,不过这里大致上还是有些防范设施。要活用这里的防盗装置。”
  “啊,果然……”西之园稍微点了几次头。“不那么做可不行。”
  保吕草凝视着她的脸,因为他有点不了解她的意思。什么东西不那样做不行?
  “像这种东西,如果不那样做的话是不行的。”不知道是不是从保吕草的表情察觉到这点,西之园竖起手指向他说明。
  “这种东西是?”
  “嗯,就是天下的秘宝,还有这可以说是陆上孤岛的特殊空间。”
  “陆上孤岛?这里不是有联外道路吗?”保吕草想也没想地笑了出来。
  “想像啦!想像!”西之园鼓起双颊,保吕草觉得她的双颊就像喷射战斗机通风口的曲面一样,相当有魅力。“密室里的秘宝,思……再来要是有具无头尸体,那就太完美了。不过真的有的话可麻烦了……”
  “是会很麻烦吧!”保吕草耸耸肩。
  “你没喝醉吧?”国枝仍然抱着手臂说。她应该是西之园的指导教授,这句话实在说得很正确。
  “可是要是像这样的话……”西之园不理会国枝的话继续问:“熊野御堂先生也没有办法将它从这里带出去吧?”
  “当然是那样没错。”秘宝的持有人种情悠闲地点着头。
  “您打算让它永远放在这里?”
  “我希望是这样。”熊野御堂让微笑着。
  之后,他们又打开另一个房间并进入其中,然后锁上,再进入下一个房间。他们维持着这样的节奏通过了环带剩下的另一半。途中也仍然出现刚才发生过的情况,原本是地板的那一面变得无法站立,而原本在左边的墙壁则变成地板。那是第一间房间的天花板那一面。那一面渐渐接近水平,绕完一周的第三十六间房间之后就再度回到地板是水平的第一间房间了。
  只有这间房间在右边的墙壁上有第三道门,那是这个奇特建筑唯一的出入口。那道门上没有小窗,也就是说这座建筑物没有任何一个可以让屋外的光线照射进来的窗口。
  “这栋房子没办法通过建筑基准法哦!”西之园喃喃自语。
  “没错,它并不是建筑物。”熊野御堂让笑着。
  保吕草回头看着最后通过的那扇门,门上并没有向着门外的把手,他们是从前一个房间推开门而进入最后这间房间的。以这样的结构来看,一旦出了房间关了门就没办法从外面将门打开。他明白熊野御堂所谓单行道的意思了。
  “只能从我们刚刚通过的方向绕行吗?”保吕草确认一下是不是别无他法。
  “嗯,是这样没错。”熊野御堂点点头。“有什么疑问吗?”
  “嗯……也就是说这里的结构是—在某个房间里若不先将前一道门锁上就没办法打开下一道门吗?那要是中途想回去的话该怎么办?”
  “那不是很简单吗?”西之园从一旁插话。“一面打开锁一边往反方向回转就可以了。”
  “这么说是没错……”熊野御堂好像意有所指地点点头。“不过在打开门锁的同时,同一个房间里的前一道门锁就会被锁上,若前一道门一直是打开的状态,那么下一道门锁就没办法打开。简单来说,在一个房间里,没被锁着的门永远只有一个。”
  “嗯,原来如此……”西之园大大的眼睛望着天花板。这个表情让保吕草想起濑在丸红子。
  “啊,不过这个房间有三个门耶!”
  “没错,因为只有这里有出入口。”熊野御堂回答:“从最后一间房间出来,把门关上,门就会自动锁上,而第一间房间的门锁同时就会打开。也就是说,又可以再绕环带一圈。”
  看来只有通往出口那道门的门锁是独立的。在那间出入口的房门加上锁就是这栋建筑的保全措施。里头放置了那么昂贵的物品,这么做也是理所当然的。
  光冈打开出口的门锁,将门向外推开。他抵住门站立着,西之园、国枝、保吕草陆续走出,最后熊野御堂也出来了。
  迎接他们的是森林冷冽的空气。
  “来这一趟真是值得。”西之园客套地说着。“实在非常有趣,真是谢谢您了!”

  3

  那是大约一小时之后的事。保吕草洗完澡后,为了呼吸冷冽的空气和品味弥漫在冷冽空气中的尼古丁,于是便离开房间。
  有好几间客房排列在上玄关大厅的楼梯后进入走廊的右边。每间客房的房门都面向屋子的正面,也就是面向南边,从窗户望出去可以看到巨大的森林剪影和明亮南空的对比。天空现在是一片晴朗,可以看到高挂天空的满月,还有上地球科学课程时认识的鲜明星座。若客房位于北侧,就能看到那巨大的梅比斯环吧!不对,那片土地的高度略高,二楼房间窗户的高度也许还看不到。话说回来,保吕草还没问那栋奇异的建筑物的名字叫什么。到外面散步一下,光是外观,那栋建筑物仍会让人想看一次。保吕草想着。
  为了察探一下情况,他在可以往下看到门厅的楼梯前点了烟,因为那里有地板式烟灰缸。待在房间时都没有吸烟,对他来说这真是久违的烟草。就在享受了两口尼古丁时,走廊底部传来开门声。
  出来的是西之园,她的衣着和刚才不同,她换上黑色的便裤和白色的羊毛衫。西之园马上就发现保吕草,于是微笑着走向他。
  “怎么了?你的抽烟时间也到了吗?”
  “室内禁烟吗?”
  “不,没有看到那样的标示。”保吕草从口袋里掏出烟盒。“你要抽吗?可以的话请用。”
  “谢谢,不过我不抽没关系。”
  “不喜欢吗?”
  “也不是不喜欢。”西之园微笑着。“请别介意。莫非你也打算到外面去看看那个?刚才看看外面,那大大的月亮都出来了。”
  “就跟平常的一样啊!”
  “什么?”
  “我是说月亮。”
  “喔……”她笑了起来。
  “对了,忘了问名字了。”
  “我的名字吗?”
  “啊,呃……”保吕草苦笑着,其实他指的是那栋建筑的名字。“不,虽然不是那样,不过……也是,刚刚才发现我更想知道你的名字。”
  “我叫西之园萌绘。”
  “萌绘?真是可爱的名字啊!”
  “为什么?”
  “没有,只是这么觉得而已。”
  “没有特别的意思吧?”
  “那位老师的名字叫什么?”
  “国枝老师是桃子小姐。”
  “桃子小姐……”突然间被烟呛到了。保吕草一边拼命忍着不咳出来,一边慢慢调整呼吸。
  “很可爱的名字吧!”西之园萌绘说。
  “为什么?”
  “我偶尔也会想说些没什么意思的话。”
  “你醉了吗?”保吕草问。
  “我光是今天晚上就被问了几次了啊?”
  “就我所知,国枝老师一次,接下来你自己说了一次。”
  萌绘定定地凝视着保吕草。虽然她的表情没有变,不过从眼神看得出来她很惊讶。
  “怎么了吗?”保吕草很绅士地问她。
  “啊……没有。”她眨了眨眼睛,稍微迟疑了一下,然后微笑。“你都有算吗?”
  “我只是觉得很有趣而已。”
  “因为,我认识一个也会做这种事的人……”萌绘就像一个人在自言自语一样,说到一半就停了。“秋野先生的名字是?”
  “我叫秀和。”
  “是假的吧?”
  “咦?”保吕草的心脏猛烈地跳动了一下,因为她的话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为什么这么说?”
  “秋野秀和,不是一个恶名昭彰的杀人犯吗?”
  “你还记得真清楚呢!”保吕草不加思索地说。
  “不然你以为我说的是什么?”
  “真是伤脑筋……”他搔搔头。“是有人跟我说我们同名同姓没错。”
  “真的吗?”西之园萌绘凝视着保吕草。
  他没有动。有时候他会想把所有的事交付出去,任其发展,他称那个叫做“交付时间”。像这个时候就是了。
  仅仅约莫两秒钟的沉默。
  “对不起。”她微微低下头。
  “不会啊,为什么要抱歉?”
  “啊,要到外面走走吗?”
  “好啊……”保吕草慌忙点头,把香烟揉熄在烟灰缸里。
  萌绘走下楼梯。因为看不到她的表情,所以保吕草觉得有点不安。在他还没确认是否被他蒙混过去之前她就转移话题了,而且转得还很快。她的个性真是难以捉摸啊,他想。
  他们打开客厅的门来到露台,走到中庭。
  “无论如何我都想再看一次那个梅比斯环。”她边走边说:“让你陪我一起去。真是不好意思……”
  “逃狱的杀人犯或许还在到处游走,你是需要一个保镳。”
  “嗯,很可靠的保镳。”萌绘带着笑脸望着他,好像知道那将会是一个值得的回报一样。
  “其实,我是听到你打开房门才出来的。”
  “啊……”保吕草顿时停在原地。“那算是好事吗?还是不太好?真是难以判断……”
  “我是想说,与其一个人去看,不如跟一个可以互相讨论的人一起比较有趣。”
  “讨论啊?那并不是我擅长的领域。”
  “那你擅长的什么?”
  “嗯……玩大眼瞪小眼,看谁先笑的游戏吧!”
  “这我可没办法接。”
  “脑筋转得真快!”保吕草笑着说。
  “你现在的回答才是快呢!”萌绘反击。
  保吕草轻轻叹了一口气,点点头。
  沉默,现场只有两人的脚步声。
  “怎么了吗?”她问。
  “没有,想说偶尔让你瞧瞧我不说话时的那一面。”
  “那我也来。”
  两人默默地步上石阶。没有风,冷冽的空气也沉睡着,月光比夜灯还要柔和,几乎让人忘了漆黑的树木枝叶仍然活着了。不过,此刻却有一种似乎会有什么东西突然动起来、不可思议的感觉。是掉落到地面的石头呢?还是天空中的一颗流星?好像只要有什么东西一动就会引起巨大的变动似的。若真是那样,一定能趁机抱住眼前这位极具魅力的女性。保吕草这么想着。
  为什么呢?
  保吕草再次窥视萌绘的脸。她用眼角的余光看着这边,好像在忍笑的样子。那般柔顺的样貌真是让人感动。
  不过在任何东西都还没有动静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爬上了石阶,可以看见广场深处的长椅和小木屋了。虽然刚才他们也从这前面经过,不过并没有走近那间小屋子。决定了,萌绘往那个地方走去。
  那间屋子宽约五公尺,深度也差不多,屋顶很大,是平房式的建筑。屋子正面是大门和一扇窗户,门好像是用坚实的木头做的。她走过去,从窗户探视屋里,不过因为太暗了所以看清楚里面有什么。小屋子的四周被矮矮的杂草包围,房子的基座也几乎被杂草遮盖了。绕到小屋子后面,可以看到屋后的墙壁上也有一扇窗。她也从这里往里头看了一看。
  “熊野御堂先生说过这个木屋好像有什么有趣的东西吧?”
  “是啊。”
  “是什么呢?好像没有什么特别不同的地方……”
  “要是里面有一具无头尸体呢?”
  “嗯,要不这样想一下好像不行喔!”萌绘扬起嘴角摇摇头。她的反应真是不可思议,总是和一般人有点不同。这正是她魅力的象征,保吕草心想。
  她再度走到小屋子的两旁,屋子某一边的侧面斜斜地突出一片小遮雨棚,遮雨棚下方放置了一个宽约两公尺,深度不到一公尺的置物柜,那是面向小屋正面的左边。那边背后靠近森林,所以有点阴暗。因为有辽雨棚,所以放在置物柜架上的各种杂物至少可以逃过雨水的侵袭。上面有各种铲子和工具,以及提起重物用的起重机,还有瓦片或磁砖之类的零碎物件、桶子、布
  袋,更有一些很陈旧的木柴。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用乙烯基树脂包起来,应该是装了什么肥料的防水袋。也许是园艺用的东西。
  “是混凝土。”萌绘说。
  “这是你的专业吗?”保吕草问。
  “思,一点点。”
  绕了一圈,回到木屋正面。萌绘站在屋子的入口前方,把脸凑到门上的小金属板前。
  “哎呀呀……”她小声地喃喃自语。
  “上面写了什么吗?”保吕草拿出香烟,边点火边问。
  “Misshitsu Impossible.(不可能的密室)”
  “Mission Impossible (不可能的任务)?”
  “不是,是密室,Impossible。”萌绘重复。“罗马拼音‘MISSHITSU(密室)’,再加上英文
  ‘IMPOSSIBLE (不可能)’。”
  “有够冷的笑话。一保吕草边吐着烟边说。他没有步上阶梯。
  萌绘伸手握住门把想把门打开,但门把似乎没办法转动。她又推或拉的。
  “嗯,门锁好像是很坚固。”
  但是,门把上却没有看起来像是钥匙孔的东西。
  “里面大概有门拴吧!感觉不出有沟槽呢。”
  “真的是完全的密室耶!”
  “原来是这样……这是在向我挑战。”她抱着手臂说。
  “怎么说?”
  “因为这是我的专长。”
  “建筑吗?”
  “不,是密室。”萌绘回头嫣然一笑。
  保吕草笑得连烟都喷了出来。
  “虽然不知道这到底是怎回事……不过,也好。”
  “嗯,就期待明天罗!”她步下阶梯,然后在保吕草面前斜侧着头说:“来吧!我们往上面走吧!”

  4

  和西之园萌绘再度一起登上石阶,保吕草觉得有一点点不安。因为这位充满魅力的女性对他是完全的信任,这不就证明自己是一个让人很有安全感的男性吗?这就是他不安……不,不满的原因。然而还有一点点其他的可能性,那就是完全相反的状况。
  回头望,南方的天空上挂着一轮明月。此刻地球上的男性应该有好几个已经变身成狼人了吧!他脑中浮现这样的联想。
  不久,绿色的草坪和歪斜的白色物体浮现。刚才上面还打着灯,现在灯光已经消失了。那照明灯是熊野御堂为了让客人观赏而开的,现在那座建筑物则被柔和的、有机的月光照耀着。那个物体带着微微的红光,越来越像一个生命体,有如某种巨大动物的骨架一般。
  保吕草沉默地跟在萌绘身后走着。她先在正门的入口前站立着,确认门把。门好像无法打开。
  她回头瞥了保吕草一眼,接下来往右边的方向沿着白色的水泥墙走过去。那道墙若有似无地扭转着,壁面一点一点地微微往上攀升离开地面,然后以倒向后方的状态一点一点地增加倾斜度,壁面同时往左方弯曲,两人行走的路线也往左方转。地面朝着那个方向攀升,所以他们也渐渐地走向高处。不知怎么地,好像有种身体正倾斜站立的错觉。屋子在扭转着,然而连附近
  的空间也都因为这巨大的物体而歪曲了吗?不禁让人如此怀疑。
  每个房间大约四公尺立方,而里面有三十六间房间。也就是说这是个圆周接近一百五十公尺,直径约五十公尺的巨大扭转圆环。保吕草想像着和这有点类似,形状扭曲的义大利面。
  由于草地倾斜上升,所以建筑物看起来反而像是渐渐地没入地面,只不过它的墙壁或地板全都随着扭转而上升。他们一开始并没有发现这点。保吕草是在中心角旋转接近九十度时察觉到建筑物的上半部变低,才大约掌握到这一点的。再稍微往前进,才又终于看到环带的内侧,也就是像甜甜圈中间的圆洞部分。来到这里,他才完全看出这个形状怪异的建筑物整体样貌。也
  许熊野御堂并不想让他们看到这个。如果只参观室内并没有办法看出整个建筑的大小,这样应该比较有趣。
  梅比斯环入口处反面的另一侧环带几乎埋在土里,也就是说挂有安洁拉?玛奴伯的那根柱子所在的房间正如他想像的,被埋在地底下。
  “原来是这样……”萌绘喃喃自语,打破了方才的静谧。
  “设在地底下,是为了不让墙壁被破坏吧?”
  虽然不至于有那样的效果,不过如果有人想破坏建筑物而达到目的话,设在地底下是比盖在地面上还要麻烦些。两人爬上草皮的斜面,站在没入地底的梅比斯环的另一端。只要想到这下面就是放置秘宝的房间,就让人忍不住想深吸一口气。在他们眼前放眼可见的是圆圆一圈白色的、扭转的巨大圆环。圆环从地面两侧浮现,呈一圆弧而与另一侧连接。周围是苍郁的森林,正上方有一轮明月。水平的绿色平面、倾斜、白色圆环的扭转……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潜藏着什么样的意志?实在让人不由得如此喃喃自语。
  “为什么人类会建造出这样的东西呢?”萌绘轻声说。
  保吕草觉得很惊讶,因为他正在想着同样的问题,不过他沉默不语,没表现出讶异的样子。人类为什么要造物呢?为什么要创作呢?那些东西对宇宙的运行没有任何的影响,是一种浪费的活动。
  这有答案吗?
  即使有答案,那个答案一定也和人类一样近乎无限渺小吧!
  如同月亮静止不动一般,空气和草也静止不动。
  为了至少稍稍感受一下人类的渺小,保吕草希望暂时就维持这样的静谧。一方面也觉得像这样消极的思考对自己来说是很少见的。
  不过,这真的是消极的吗?
  他与西之园萌绘距离两公尺左右。才刚想缩短距离的时候却发现有人从他们走来的那个方向往这边走了过来。
  “啊,国枝老师?”萌绘朝那边说。
  国枝像月球表面的采测车一样,以一定的速度接近他们,然后来到保吕草的面前站定。
  透过眼镜的镜片,国枝定睛瞪着保吕草。
  “晚安。”难以承受那样的视线,他主动开口打招呼。
  国枝这才移动目光,接着朝萌绘走近一步,凝视着她,轻轻“啧”了一声。
  “才想说要回去了呢!”萌绘先开口说。
  “这么爱让人担心啊?”国枝轻声说道。她再次瞥了保吕草一眼。
  国枝和萌绘应该在同一间客房吧!学生这个时间出来散步,老师会担心也是很自然的,而听说附近有越狱的犯人当然会更担心吧!不过,像这个国枝这样的人也有一般人的情感表现,这对保吕草来说才是新鲜事。
  他双手微微地往上抬起,对着国枝耸耸肩。虽然是只举了一半的白旗,不过他的意思大概就是那样。

  5

  回程的路途和来的时候相比实在是无聊至极。
  国枝和西之园并行在保吕草的数公尺前,他偶尔看着两个人的背影和上方的月亮,一边想着其他的事。
  偶尔会听到从前面传来西之园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但没有听到国枝的声音,也许她什么也没有说。
  “我觉得就算是这样,我看男人还算有眼光。”这样的言词传到保吕草耳中。萌绘这句话好像被国枝给“哼”了一声。这是什么意思呢?他开始想去思考这句话的意思。不过这时他控制了自己的思想,让自己去想别的事,也就是工作,那是现在他所面临最困难的事情。因为集中脑力思考工作最像他自己,也是让他在精神或现实上最感到安全的。虽然一些怀疑的声音从他内心涌出,但他仍视若无睹。
  他们来到房子附近,有几扇窗还亮着灯。
  走在前面的两人停下脚步,因为她们听到一名女性的声音,语调强硬。踩在砂砾上的脚步声支配着四周,不过保吕草一停下脚步,清晰的声音就从那安静的空气中传过来。
  “你没资格说我!”有人这么说着。那很明显不是男性的声音。再来则是断断续续的骂人言语。待在房间里的女性就只有熊野御堂彩了,那声音的的确确是她没错。
  保吕草的视线被树枝挡到了,所以他静静地往前进,走到接近国枝和西之园的位置,很自然地将目光投向她们两人往上看的方向。从那里可以看到阶梯上的露台,明亮的客厅里有两个模糊的人影……那不是熊野御堂彩和她的丈夫宗之吗?
  “拜托你,给我稍微冷静一下。”隐约可以听到一名男性的声音。果然是宗之没错。
  “可以请你马上从我面前消失吗?”那是熊野御堂彩的声音。
  萌绘默默地望着走近她身旁的保吕草。他靠到她的脸旁轻声说:“好像进不去耶……”她皱起眉头,用有点困扰的表情点点头。
  在女人的喊叫声前后有玻璃碎裂的声音。差不多该进去里面阻止他们了吗?保吕草想着。然而,四周突然间变得很安静,客厅的人影也消失了。
  “不要紧吧?”西之园低语。
  “这种状况不是很常见吗?”国枝说。
  并不常见!保吕草虽然想这么回答,但还是选择沉默。在那之后的一分钟或两分钟,三人伫立在露台下窥视整个情况,不过再来就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了。西之园看了保吕草一眼,他想那是她用眼睛在暗示他,于是他点点头步上阶梯,穿过露台往客厅走过去。国枝和西之园从后面跟了上来。
  保吕草装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打开玻璃门进入房子里。
  他马上在餐厅附近的房间内的左边发现宗之的身影。宗之惊讶地看着突然进来的保吕草,双眼数秒间很不自然地一动也不动。国枝和西之园也进入室内。
  “我们刚刚稍微去散个步。”保吕草代表发言。
  “哦,是这样啊……”宗之这才回复正常的表情,然后慌慌张张地将视线落在自己拿着的东西上。他一只手拿着垃圾筒。“啊,刚刚玻璃掉下来了,我正打算去收拾。那边很危险,请小心一点。”
  “要帮忙吗?”西之园向前一步。
  “不,这怎么好意思。”宗之伸出一只手。可以看见他那只手正在流血。
  “啊!您流血了!”西之园说。
  “啊!嗯,没关系,请不用介意,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伤。”
  “可是……”
  走廊上的门打开了,出现的人是光冈。
  “啊,不好意思,我把玻璃弄破了。”宗之向那边说明着。“我想碎玻璃应该也喷到你附近了,请小心。”
  “我去拿吸尘器过来。”光冈说完又从门那边离开了。
  “请各位真的不用担心,已经没事了。”宗之对着大家微笑。
  保吕草微微躬身点头,从客厅往大厅的方向走出去,西之园她们也跟在他后面。上了阶梯来到客房前的时候,他回头看着她们两个人。
  她们好像住在隔壁房间。西之园在房间的门前立定,嫣然一笑,轻轻点头致意。
  保吕草伸出一只手致敬,回以一个微笑,什么也没说地将手仲向门把,然后一下子便走进房间里。就像是跳伞时那决定性的一步,那一瞬间的勇气是必要的。



  第3章  采求quest
  然后,所有的事物都沉浸在崭新的光芒中,甚至连不会带来任何好兆头的乌鸦都会微笑。

  1

  隔天早上西之园萌绘醒来的时候,隔壁床上已经没看到国枝的身影了。她应该是在浴室里吧?虽然这么想,不过却感觉不出浴室里有人。如果身旁的时钟可靠的话,现在就是早上六点半,这么早醒来是因为不习惯别人的房间吗?还是因为昨晚那高级的酒精促进睡眠品质了呢?她想着。
  她把脚放下床,揉了揉眼睛后叹了一口气。这时候她脑中浮现几个昨天晚上的刺激画面——一点一点地扭转着连接的房间、永远被挂在柱子上的秘宝与锁链、没入地表的巨大环带,还有名为秋野的男人……
  话说回来,国枝到哪去了呢?
  简单梳洗完毕之后她看了一下门,门虽然有锁,可是室内却遍寻不  钥匙。看来是被国技带走了。她这么想着,到门旁确认,国枝的鞋子的确也不见了。
  萌绘离开房间走下阶梯,确认玄关的门是不是有上锁。接着她走进走廊里,再走向客厅,这里一个人也没有。她想起昨天晚上在这个房间里收拾玻璃碎片的熊野御堂宗之。她又走近出露台的玻璃门,门并没有上锁。她打开门走出门外。
  清晨冷冽的空气混杂着适度的水分和森林的气息。起雾了,中庭前的石阶附近稍稍被雾气所掩盖,并列的高大树木也化成一片灰色的雾幕而缺乏立体戚,容易让人将前方想像成一片海洋。
  玻璃门没有上锁,可以解释成是有谁从那儿出来了吗?也许只是忘了锁。不过很难想像国枝在屋里闲晃,她比较有可能是出去慢跑了。
  虽然萌绘没有亲眼见过,国枝也不会自己说,不过国枝会慢跑这件事,她倒是从朋友那里听说过。
  当萌绘走到中庭的砂地上,来到石阶这边时,从上方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规律的声音慢慢接近。她走上石阶,看到国枝从雾中现出身影。
  “啊,太好了!老师!”萌绘叹了一口气。
  “真难得,你不也有办法早起吗!”国枝说着。她一身运动服的打扮,昨天晚上在房间里她也穿着这套衣服。她应该是旅行的时候都会带着吧!萌绘觉得不可思议地想着。国枝是在讽刺萌绘上课时总是迟到这一点。
  “老师是来看上头的梅比斯环的吧?”
  “因为那就像一个运动场一样,好像很好跑的样子。”国枝深呼吸后开始做膝盖的伸展运动。“打算做什么呢?今天要回去了吧?”
  “那个,嗯……”萌绘暧昧地点点头。这里还有她还没看过的有趣东西,附近的小木屋就是其中之一。
  “如果你不是跟我而是跟犀川老师一起来的话就好了。”国枝说。
  被她说中了。当然,萌绘超想这么做的。犀川创平助教授是萌绘的指导教授,他是国枝的上司。可惜的是,他并没有出席前阵子那场学术会议。
  “唉……”萌绘又叹了一口气。
  国枝已经在石阶上坐了下来,萌绘也想坐在她的旁边,不巧的是她身上穿衣服弄脏就麻烦了,于是便放弃了。
  “关于那个梅比斯环……”国枝语气有点冷淡地说着。虽然刚运动完,不过她既没有流汗,呼吸也不显得急促。“为什么一圈是扭转一百八十度呢?如果是扭转九十度的话,地板、墙壁和天花板都会是连续的。”
  “你是一边想着这个一边慢跑吗?”
  “嗯。”
  一大早,国枝的心情好像满不错的。
  下方似乎传来有人接近的脚步声,那人走到附近她们才约略认出来。来者是光冈。
  “早安!西之园小姐,还有国枝小姐。”光冈走上了几阶石阶后,停下脚步躬身致意。“真是早啊!”
  “早安。”萌绘也点头致意,国枝则站起来到她旁边。
  虽然是小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不过国枝也很少见地打了个招呼。因为在学校里没听过她跟别人打招呼,所以萌绘相当惊讶。
  光冈又鞠了一次躬,然后从两人之间穿过,走上石阶。
  “请问,您要去哪里?”萌绘问。
  “是。”光冈返过身来回答:“我要去上头的扭曲之屋。”
  “啊,那叫‘扭曲之屋’吗?”
  “是的。”
  “这个时间要去那边做什么?”
  “我要去找我家老爷,不知道您有没有在这里看到他?”
  “没有。”萌绘摇摇头后看着国枝。
  “我没有看到。”国枝回答:“虽然我在上面跑了大概二十分钟。”
  “不过,因为起雾……”萌绘说了一半。
  “先告辞了。”光冈行了个礼,转过身去,再度开始攀爬阶梯。薄薄地散布于空气中的雾气,使他的背影渐渐变得模糊。
  “我也想再去看一下扭曲之屋。”萌绘抓着国枝的手腕,拉着她跑。
  “你啊,嘴巴里说的跟你的行为背道而驰。”
  “老师,你也一起去嘛!”
  “为什么我非去不可?”
  “我一个人去你会担心吧?”萌绘歪着头微笑。
  国枝“啧”了一声,没说话,表情也没有变。从她没有反对来看,应该是同意了吧!
  两人于是走上石阶。

  2

  “为什么,这样的建筑也算是房子吗?”国枝毫不修饰地说着。
  两人马上追着光冈来到扭曲之屋的入口前。光冈站在那里,从口袋里拿出钥匙插入钥匙孔。他拿着钥匙的手向右边旋转的同时,门上发出一声清晰的金属声。
  “啊……”光冈低声惊呼着,好像有什么事令他吃惊。他稍微拉开门,确定门锁开了。他的动作有点迟钝。
  “怎么了吗?”萌绘问。
  “门有上锁。”
  “不是都会上锁吗?”
  “不是的,是从外面上了锁……也就是说里面没有人。”光冈说明。
  “咦?为什么?说不定是从里面上了锁啊?”
  “不是的,您看一下就知道了,这个门上的锁,外面和里面是完全独立的。因此从一边把门锁上就没有办法从另一边打开。”
  萌绘看着门的两面和门的剖面确认着,结构正如光冈说的一样。
  “原来是这样。那就是说熊野御堂先生没有在里面罗?”
  “应该是这样。”光冈点点头,微微皱着眉露出困惑的表情。“如果老爷在里面,他一定会把内侧的门锁上的。”
  “请问,可以让我们看一下里面吗?”萌绘问:“以防万一。”
  “为什么?”国枝突然从她身后问。她想那是白费工夫吧!
  “老师,因为……也有可能是忘了从里面上锁,外面的锁也有可能是谁不小心锁上了也说不定。”
  “会立刻想到有那种的可能性的也只有你了。”国枝喃喃自语。
  萌绘想说的是被其他人关在里面的情况。
  光冈听了萌绘的话之后点点头,拉开门。室内的自动照明灯亮了起来。
  谁也没在那里,房间里空无一人的。
  “不在里面。”光冈说。
  “不,在更里面的房间……”萌绘一边喃喃自语一边走进室内。室内的温度跟外面的气温几乎没有差别。
  她走向左边的门,然后若无其事地透过门上的窗户窥探隔壁的房间。
  那里的照明灯也亮着。
  “啊……”声音从背后传来,那是光冈的声音,听起来好像被什么吓了一跳。不过萌绘并没有回头,因为玻璃另一边的景象捉住了她的视线,让她没有办法转移目光。她静静地再往门那边走过去,从小窗往里头看。室内的右侧微微上升,左侧微微降低,对面有一扇倾斜的门。
  地板倾斜着。
  若有似无地倾斜。
  但是,
  即使如此,
  液体流向了左边的角落,
  积聚在那里。
  很清楚的可以看出,
  那是红色的液体,
  是俯卧在房间里的人类鲜血。

  3

  “啊!请问……”萌绘回头。
  光冈和国枝站在另一边墙壁的门旁,两人在那边打算把门打开。
  “奇怪,门锁着……”光冈喃喃自语着。
  “那个……”萌绘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对不起,有人倒在这边的房间里!”
  “什么?”国枝回头,马上靠过来。她从门上的小窗往隔壁的房间看,然后面不改色地凝视着萌绘。
  “那是谁?”
  “我不知道……”萌绘摇摇头。“不过他好像受了很重的伤。”
  光冈也凑过来从小窗凝视着里面。虽然他没有说什么,不过却听到倒吸一口气的声音,从背后也可以感觉到他的惊讶。
  倒在地上的男性,头在左边,脚在右边,从这里看不到他的脸。不过,不论从体型、头发或是服装来看,都不是萌绘曾看过的人,至少不是住在这栋房子里的人。那个人身上穿着像工作服的衣服,颜色像是有点脏的灰色,鞋子是白色的运动鞋,看起来也脏脏的。看不出来那个人是哪里受了伤,不过出血量相当多。只是,染红了衣服的血看上去不像是刚流出来的,似乎并非刚受伤倒地的样子,应该维持这个状态一阵子了。而飞溅在墙壁或是地板上的血迹,几乎也都已经乾掉呈暗褐色了。
  “请快去通知熊野御堂先生,再打电话叫救护车还有报警。”萌绘很快地说。
  光冈表情怪怪地点点头,慌慌张张地从出口跑了出去。
  萌绘试着触碰眼前这扇没有把手的门。门与墙壁之间的缝隙只有一点点,似乎完全没办法可以从这一头打开的样子。
  “不从另一边绕一圈过来好像不行耶!”
  “没办法,只能暂时这样放着了。”国枝用平常的语调说着。“我们可没有办法跟过去。”
  “可是……”萌绘穿过房间,抓着对面墙壁上的门上的把手,不过门并没有打开。“不行,门上了锁……真伤脑筋,怎么办才好呢?”
  “只能等看看有谁会过来了。”国枝交叉双手说着。“还是把玻璃打破?”
  “啊!下面的小木屋旁边有铲子。”萌绘想起昨天晚上看到的。“我去拿。”
  “喂!等一下!”国枝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萌绘在草皮上跑着,一边听到国枝从后面追上来的脚步声,一边跑下石阶。
  因为起雾,所以看不见中庭和房子。可以听到周围的鸟叫声。虽然天色隐约地变亮了,但空气却相当寒冷。约略可以看到小木屋了。
  小木屋的左侧有木制的辽雨棚,棚下方有个质朴的置物柜,上头有一把铲子,是他们昨天晚上看到的。萌绘跑向那个置物柜,马上就找到她要的东西。她伸手拿铲子,不过却在三男生锈了的锁下方发现更适合的工具。那是一支长七十公分左右的L形拔钉杆。
  用来撬开门,这个应该比较适合吧!
  国枝追了上来。
  “老师在上头等就好了啊!”萌绘说。
  “我说啊”国枝伸手推了一下眼镜。“你知道什么叫判断情况吗?”
  这时,萌绘感觉到瞬间有一点点闪光。那并不是实际的影像,而是在她脑海里闪过了某种讯号。
  “咦?”她屏住呼吸,闭上眼睛。
  用极快的速度切换影像,扫描自己的记忆。
  好像有点奇怪……是什么呢?自己想到了什么?
  “怎么了吗?”
  “啊……”萌绘睁开眼睛,马上看着旁边的架子。
  “和昨天不一样。”萌绘喃喃自语。
  “什么不一样?”国枝问。
  “虽然不是很清楚,不过这跟昨天不一样,跟我和秋野先生一起看到的时候,的确是……”
  “那个……现在很重要吗?”
  “我又想起另一件很重要的事了。”萌绘屏住息气。连她自己都知道她很用力地盯着国枝看。
  “一次想起两件事啊……”国枝冷笑着。
  “刚才那右边的门打不开对吧?”
  “右边的门?”
  “和有人倒在地上的房间相反的另一边的门。”
  “啊,嗯。”
  “那不是很奇怪吗?”
  “有什么奇怪?”国枝微微眯起双眼。
  “那边的门上锁是很奇怪的,因为一旦将左边的门打开再将它关起来,那右边的门锁就会解开对吧?昨天晚上熊野御堂先生是这么说的吧?如果真的是那样……”
  “嗯,原来是这样。”国枝点点头,好像可以理解萌绘所说的话。“可是呢……”国枝好像想说什么。
  如果左边的门没有开、关一次,那右边的门锁就不会被开启。也就是说,必须从右边的门进去,然后将门上锁,再往下一道门前进。要环绕梅比斯环一周必须重复这样的动作。通过一扇门之后将那扇门上锁,前方的门锁就会自动开启。最后那间房间也是一样,推开门锁已经开启的那扇门走出来再将其关闭,然后第一间房间的门锁就会打开,回复到原来的状态。可是,刚才右边墙壁上的第一道门打不开,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还有人在里面。”萌绘说完,双手握着拔钉杆跑了出去。
  “如果说还有谁在里面的话,不就是倒在地上的那个人吗?”国枝一边在她旁边跑着一边说道。
  两人跑上阶梯。
  萌绘边跑边想着。
  国枝说得没错。
  最后那道门还没有被打开。
  所以第一道门也还是锁着的。
  可是……
  那个状况是?
  没错,流血倒地的那个人是……
  他是自己把自己弄出那么严重的伤?
  怎么看也不像是那样。
  受伤的原因是什么呢?
  如果另一个人,
  也就是存在一个凶手的话,
  那个人……在哪里?
  最后那道门是没办法通过的。
  如果通过了,
  右边的门门锁应该会被打开。
  也就是说……
  凶手还在里头?
  没错,还在那座扭曲之屋里面。

  4

  穿越过草皮,萌绘回到白色水泥墙前面,国枝在她身旁。真是让人安心。在打开门之前萌绘瞥了国枝一眼,国枝比她还高出一个头,所以她必须仰头往上看。两人眼神相交,点了点头。
  慢慢拉开门。
  两人进入室内。没有变化。
  萌绘首先确认一下右边的门。
  果然,还是上锁的。
  “太好了……”她喃喃自语着。“还没有出去。”她试着从门上的小窗窥探,不过隔壁房间也没有异状。她这次走近另一边的门,国枝在那边等着。那扇门没有把手。从小窗查看里头,跟刚才一样,流血的男人倒在地上,没有任何变化。
  萌绘将拔钉杆旋转插入门与墙壁间的缝隙。壁侧的水泥掉落了一小块,钢铁制的门上的漆也刮伤了。两处都发出令人歇斯底里的摩擦声。
  “可以吗?”国枝问。
  萌绘的双手僵硬,国枝从旁边伸出手来。国枝抓住拔钉杆,萌绘便放开手退到后面去。
  国枝将她修长的身体倾斜,整个人压上去,藉着体重将拔钉杆压入缝隙间。她单脚顶着墙壁,紧握的双手因为用力而震动着。细微的水泥碎片飞溅,门随着刺耳的吱嘎响声往前移动了一些。国枝又重新把拔钉杆压进去,像是要把身体撞上去般重复施力。萌绘心想,以她自己的力气绝对没有办法做到。
  最后响起轻微的声音,门被撬开了。
  萌绘跳进刚才那个房间里,她绕到另一边,看着倒在地上的男人的脸。是从一张陌生的脸孔,那张脸变色而扭曲。
  走近细看之后可以清楚得知一件事,那就是受伤部位的是头部。血从头上流了出来。大概是被什么砸到了吧?可是这个房间里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用来砸的啊!
  “如何?”国枝仍然拿着拔钉杆站在门口附近。
  “不行。”萌绘将视线从男人身上移开。“他已经死了。”
  “是吗……”国枝点点头。“他是谁?”
  “不知道。”
  国枝朝通往里面房间的门走过去,她握住门把,不过门把动也不动,好像上了锁。萌绘也走过去,从小窗看看隔壁的房间。没有任何异状。另一边则是比这里还倾斜的房间。
  “好慢啊……”国枝喃喃自语。
  她是指去叫他主人过来的光冈。应该打电话报警了吧?不过就算救护车赶过来也来不及了。
  国枝靠近尸体,定神凝望,简直就像在查资料一般冷静地观察着。她仍旧拿着拔钉杆。
  萌绘再次察看旁边的房间。不知道是不是有谁还潜藏在这里的某个房间?她这么想着。国枝手中握着的拔钉杆,不可思议地让人感觉到安心。
  “我们去里面看看吧!”萌绘提议。
  “为什么?”国枝问。
  “也许还有谁躲在里面。”
  “怎么可能有人这么笨。”
  “可是……只要另一边的门还锁着,就只能这么推测了。”
  “搞不好有我们所不知道的状况,这样想比较合理吧?”
  “不论在什么情况下,我们都只能在自己所知的条件下思考啊!”
  “说不定这个人是自己跌倒受伤的。”
  “这么严重的伤?”
  “嗯……”国枝呻吟着。“那,就算你说的是对的,可是那个人为什么往里面逃?还有,为什么我们非要把那个家伙找出来不可?你有办法保护自己的安全吗?”
  “嗯,这个我会想办法。”萌绘双手握拳。
  “喔,实在是……”国枝单手抚摸额头。“为什么会有这种事?真的是……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啊?”
  “老师,请冷静一下。”
  “我很冷静!”国枝大喊。她迅速叹了一口气,眼睛闭了两秒左右。“对不起。”
  啧的一声,国枝张开眼睛。
  “抱歉。”萌绘也道歉。“我们还是等大家过来好了。”
  “都可以。”
  “那我们往里面去。”萌绘提议。
  “你真是劝不听。”国枝噘起嘴。
  萌绘想要打开通往内侧的门锁,不过锁杆动也不动。
  “啊,原来是这样,不把那边的门关上是打不开的。”萌绘走过去看另一边的门,就是被国枝用拔钉杆破坏的那个。那道门虽然几乎是关着的,不过因为变形而卡住了,偏了一点。萌绘抓着门把用力将门拉上,门往内侧移动数公分,关了起来。
  她再次回到另一边的门确认一下锁杆,这次动了,锁打开了。若是正常的情况,对面的门应
  该是上锁的,但是因为门锁的金属部分被破坏了,所以可能起不了作用吧!
  她们从跟昨天相反的方向前进。
  萌绘进入下一个房间,这里除了倾斜之外没有任何异状。国枝跟在她后面。两人进入房间之后关上门,再往里头的门前进,扭转门把底下的锁杆将锁打开,然后锁上背后那道门。如此重复,应该可以往右旋转绕环带一周。第三个房间也没有异状。和昨天晚上一样,右侧的地板向上升高,越来越往左边倾斜。
  接下来的房间也一样。
  就这样,不管到什么地方,空间永远都连续着。
  但是在萌绘脑中出现的是。
  大约在环带中央,位于最内侧的那间房间。
  房间里那把美丽的短剑。

  5

  光冈跑回房子里寻找主人。
  当然,他直接往熊野御堂让的寝室去,然而里面果然没有人。床有使用过的痕迹。昨天晚上光冈把最后一杯茶送到这里来,那杯茶就一直摆在托盘上。也就是说,茶杯一直维持光冈摆放的那个状态,放在床头柜上。
  之后,他找遍了主人可能去的地方,可是却都没发现主人的踪影。他还没到熊野御堂彩和宗之的房间以及客房找过,不过难以想像主人会到那些房间去。剩下的可能就是清晨到森林里去散步了……可是这种天气,对主人来说那似乎是不可能的。
  刚才他就是找不到主人的踪影才会到扭曲之屋去的。不论是深夜或清晨,好几次主人都一个人关在扭曲之屋。
  要报警也得主人同意才行。光冈这么想,于是马上又回过头去。他经过厨房时叫住正在做早餐的佐竹。
  “我在找老爷。”
  “差不多一个小时之前,有人从露台那边出去了。”佐竹一面看着炉子一面回答。
  “是谁?去哪里了?”
  “不知道耶……”佐竹只说了这些,接着进行下一项作业。
  料理长佐竹是屋子里最早起的人。大约一个小时前,那就是比六点还要早一点。他不认为那个时间主人已经起床了。
  到底是怎么了……会是彩小姐去把他叫起来了吗?可是这么早,一定会被主人痛骂一顿的吧?光冈一边想着这些一边回到客厅,结果看到客人秋野坐在沙发上抽烟。
  “早安。”光冈躬身点头。
  “怎么了吗?你看起来好像很慌张。”
  “是的,那个……”
  光冈把在扭曲之屋里发现受伤的人的事,还有虽然得叫救护车并报警可是却找不到主人的事情,全都告诉保吕草。
  “嗯,那西之园小姐她们还在上面吗?”秋野一边把烟揉熄一边问:“就她们两个女生在那边?”
  “是的。”光冈点点头,觉得好像被责怪了。
  “我们一起过去吧!”秋野站了起来。“说起来,我刚才把走廊上的窗户打开,外面就传来她们两个的声音。不过因为起雾,我没有看到她们的人影。”
  光冈和秋野从露台走到中庭,进入了砂石路。这里仍然弥漫着雾气。
  “喂,你们要去哪里?”他们被从后面传来的呼声叫住了,声音音调高亢。回头看,熊野御堂保从露台的栏杆探出头来俯视着下方。“你们要去扭曲之屋吗?我也要去!”
  “小少爷,现在那边有点混乱。”
  “什么?混乱?”少年笑着问。
  “不行喔!”秋野说:“你还是回房里去比较好。”
  “为什么?”
  “因为外面很冷。”
  “一点都不冷啊!”
  不过少年挥挥手之后就率直地进屋里去了。
  两人迅速穿过中庭,爬上石阶。来到小木屋前的广场,听到附近有鸟的振翅声。
  突然,光冈站住了。
  “该不会是在这里……”他看着小木屋。
  不在房子里,也不在扭曲之屋,那么就只剩下这个地方了。夏天时偶尔会看到主人待在小木屋里,可是现在这个季节……
  光冈走向小木屋。
  “这间小木屋是用来做什么的?”秋野边走边问。
  “老爷在这里做木工。”
  “木工?喔,就是把木头削一削做点什么东西出来吧?像家具之类的。”
  “主人是没做出什么很大的东西来,不过夏天时他常常在这里……”一边说着,光冈一边探视小木屋的窗内。
  穿过窗户可以看见小木屋内部。
  小木屋的背面也有窗,因此光线能够充分照入室内。
  在地板上约略中央的位置。
  有一位男性倒在地上。
  面朝上。
  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但脸上有一半如阴影般近似黑色的脏污。
  “那不是熊野御堂先生吗?”秋野压着声音说:“他受伤了!”
  秋野试着打开小木屋的门,不过门却连动都不动。
  “这个门要怎么打开?”秋野问。
  “这个我也不知道……”光冈摇摇头。
  背后有人的气息。
  “喂!怎么了吗?”这个声音让两人迅速回过头去。
  少年熊野御堂保孤孤单单地一个人站在长椅的附近。

  6

  西之园萌绘和国枝桃子一个接着一个通过了扭转的房间。关上门,穿过房间打开下一道门锁。因为房间是倾斜的,所以非常难走,同时在开门之前也需要充分观察接下来的房间,小心是否有人潜藏在里面。国枝拿着拔钉杆,紧跟在后。
  但是,她们并没有看见谁。
  和外面完全不同的空气什么时候开始进入这里了?这栋建筑不是没有空调系统吗?至少这么看下来并没有发现那样的东西。要是一次进来很多人,搞不好会缺氧。萌绘想着。
  房间的形状夺去人们的平衡感就不用说了,然而像是要拒绝生命一般的空气与这份寂静,实在让人觉得不舒服。
  她们终于来到有水泥柱的那间房间。
  萌绘想起来了,只有这间房间有通风口。打开门进入房间,就能感觉到这问房间的空气的确不同。她稍稍松了一口气。
  “才走了一半。”从后面跟着走进房间的国枝说:“差不多也有人过来了吧?”
  “嗯。反正都来了,就绕一圈吧!”萌绘一边说着一边绕向柱子的另一头,打算看看安洁拉?玛奴伯。
  然而……
  “咦?”她张着嘴,盯着柱子中央伫立着。
  短剑并不在那里。
  “没有。”她脑中只浮现出这个词。
  国枝也靠过来,确认了一下。
  锁链不用说,连短剑本身都消失了。
  大约沉默了五秒钟之后,两人沉默地看着对方约三秒钟。
  “怎么办?”萌绘先开口问。
  “什么也不能办。”国枝淡淡地回答。
  “是被偷走了吗?”
  “如果拿走它的人不是主人的话。”
  “像犀川老师一样的说法。”萌绘眯起眼睛抬头看着国枝。
  “不好意思。”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她闭上眼睛。“我想想……”她双手放在头的侧边,作出正在思考的样子。“为什么这种事会……”
  “简单啊!”国枝说:“有人硬把锁扯断,把东西拿走了,就是这样。”
  “那……被杀的人是?”
  “不知道。”
  “对了,可能是两个人进来偷东西,结果起内哄。”
  “你怎么知道?”
  “鬼迷心窍昏了头,想一人独占宝物。”
  “你怎么知道这种事?”
  “我就是知道。”萌绘嘟着嘴。
  “呼……原来是这样。”国枝扬起一边嘴角。她撇个眼,小声地喃喃自语。“一开始就要好好说清楚啊!”
  “真是伤脑筋……怎么办?总之我们快点回去吧!”
  “不是要往前走吗?”国枝问。
  “啊,对!嗯,那样比较快。”
  “说起来,这里还真是麻烦。要是把门或隔间弄掉,咻一声用跑的跑出去,不是有趣多了。”
  “这也不像国枝老师你会讲的话耶……”
  国枝连笑都不笑。

  7

  小木屋的门打不开,完全没地方着手。保吕草试着用身体撞撞看,却仍然纹风不动。保吕草从门底下的缝隙往屋内看,没想到门缝竟然被水泥或泥浆封住了,用手指一摸就知道已经完全凝固了。
  “这样实在没办法”他站起来咋舌说:“只能把窗户打破了。”
  他先查看了一下窗户,但是两扇窗都从中央被固定住了,几乎没有缝隙。小木屋背面的窗户也是一样。
  保吕草往左边的置物柜走过去,伸手拿起放在那边的铲子。
  “我把玻璃打破。”他对光冈说。还是要先报备一下。
  光冈和小保一脸担忧地站在旁边。听到保吕草这么说,光冈点点头。
  回到小木屋正面,他单手举起铲子,毫不犹豫地敲击玻璃,玻璃裂了一道缝。因为玻璃碎片有可能会喷到倒在屋内的熊野御堂,所以他控制力道,尽量用最轻的力道将玻璃打破。
  敲打好几次之后,玻璃碎片掉落到屋内。保吕草从玻璃缝隙间伸手进去,将窗门的锁打开。那是旧式的螺旋转动锁,所以不好开启。
  保吕草打开锁后将窗门滑开,从窗户进入屋内。他跪在倒在地上的熊野御堂让身旁。
  头部好像遭到殴打,看不太清楚伤口。血黏在脸上,但他不觉得那是致命伤。熊野御堂的舌头从嘴巴里伸出来,样子相当奇怪。
  “如何?老爷他……请问,老爷他还好吗?”光冈从窗边探视,小保只露出他的头。因为身高不够高,小保没有办法看到屋内的地板。
  保吕草朝向窗户的方向摇摇头。
  是可以直接告诉光冈,不过他不想让那名少年听到。
  “请马上去叫警察来。”他说。
  “我知道了。”光冈点点头,好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喂,怎么了啊?”小保动动头。
  “小少爷,我们走吧!”光冈离去,小保好像也跟着离开小木屋。
  熊野御堂让穿着和昨天相同的服装,从他被杀害到现在已经经过数小时了吧?保吕草用手指拉开熊野御堂颈部的毛衣,确认咽喉部位。如他所预料的,那里有块鲜明的紫色尸斑。他把手收回,站起身来。
  很显然地,熊野御堂让是被人勒住脖子致死的。
  也就是说这是他杀,不是自杀。
  这间小木屋的地板是水泥地,应该是被当成工坊来使用。房间里有两张椅子,从正面进来的右边墙壁上装设一个木制架子,上面摆放书籍和其他物品,还排列着几个雕刻成鸟或鱼的形状的木雕,那应该是熊野御堂的作品吧!另外,门对面墙壁上的窗户底下固定着一张桌子,桌上也有未完成的作品、各种工具和笔之类的文具,上头还有电话。
  房间内并没有打斗的痕迹。
  再一次仔细查看一下屋门,内侧门拴并没有拴上,也就是说门锁这时并没有锁上。看了一下地板,果然,门被水泥给固定住了,而那水泥几乎可以说是和地板融为一体了。要将门这样固定住,不论从屋内或屋外来弄,都要费一番工夫才行。
  有一张白色的纸掉落在保吕草刚才进入屋内的那扇窗户底下,那是B5大小的纯白纸张。他小心不被碎玻璃给割到,然后捡起那张纸,阅读上面用签字笔书写的细厦文字。

  解得开这个密室吗?
  “安洁拉,玛奴伯”
  就让给
  破解这个谜团的人吧!
  但是只限于
  将它从柱子上解下来的人

  直式书写,上头的文字比一般还要大。纸张内侧贴着一张短短的胶带,其中一半露出纸张外头,也就是说这张纸原本打算要贴在某个地方。应该是要贴在这扇窗的吧?也有可能胶带贴在木框上,然后掉到现在的位置,他心想。
  该不会这就是所谓的有趣吧?
  他想起昨天晚上熊野御堂让的发言。
  “……那是另一个有趣的地方。”
  那是熊野御堂让对西之园萌绘说的话。
  突然问,保吕草开始担心起她来。光冈说上头的扭曲之屋也发现一名受伤的人。她们还在上面吧?
  保吕草把脚跨上窗户,爬到外面来。他先大概绕了小木屋周围一圈,检查一下附近的东西,结果并没有发现特别奇怪的东西。
  门被水泥封住了,窗户从屋内上了锁。因为那是螺旋转动式的锁,所以不可能从外面锁上。
  这样的话……
  现场是如何布置成这样的呢?
  写在纸上的文字可以说很挑衅。
  这里正如纸上所写的,是一问完全的密室。
  不过,先把这放在一旁吧!
  保吕草朝扭曲之屋跑了过去。

  8

  “死掉的人该不会就是那个逃狱的杀人犯吧?”萌绘边走边说,“那个人其实跟熊野御堂家的某人有关,所以会特地跑到这里来。”
  “来被杀?”国枝好像觉得很无趣地说。
  “嗯,因为他知道什么秘密,所以被灭口了。”
  “你什么都已经想好了嘛!”
  “嗯,这是重点。”
  “嗯,的确。”
  “好高兴……”萌绘双手合掌。
  “你不要紧吧?”国枝停了下来,正好打开下一个房间的门。
  “可以和国枝老师讨论这种事,就像作梦一样。”
  “我也像在是作梦一样。”国枝眯起一只眼睛。“恶梦。”
  “真的是……为什么在这个地方被杀害呢?会在这里,是为了什么目的,或者说有什么意义吗?”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啊……不过,老师,说不定只是刚好在这出事而已,这是有可能的。还是确实跟安洁拉?玛奴伯有关系呢……”
  “你可以不要边说边想吗?”
  “啊,原来如此……他来偷秘宝,结果被发现了!这样如何?”
  “随便,都可以。”
  “不过,他不是从正面遭受攻击的,所以没办法用手来抵挡。我想,一定是他认识的人下的手。”
  “至少是有外面钥匙的人。”
  “没错。”萌绘点点头。
  “不知道那把钥匙是怎么管理的,等一下要问问光冈先生。我来检查一下……”萌绘一只手指放在太阳穴上。她一边从小窗看着下一个房间,一边继续往前进。“接下来大概只剩五间房间了吧?要是确定这里面没有其他人在,那么要怎么解释门锁的状态呢?”
  “也许只是故障。”
  “应该是在我们进入这里的稍早之前有人从这里逃走了,只有这个可能性吧!不过,如果不只一个人进入这里的话,那么每一个门锁会有怎么样的作用呢?光听昨天的说明还无法确定。若先假设这是一个人所做的,这样的话……”
  “就是有个人跌倒撞到头,这是最能确定的。”
  “是没错,可是那安洁拉?玛奴伯呢?”
  “你有去翻过那个人的口袋什么的吗?说不定在他身上。”
  “他把锁链扯断了,是吗?”
  “没错”国枝点点头。“就这么简单。”
  “太简单了吧!而且那把剑也放不进口袋。”
  “放得进去啊,那么小。”
  “就那样藏在口袋里?哪有那么简单。”
  “没什么不可能的。”
  接下来的房间里也没有人。房间地板的倾斜度开始慢慢回到水平线。
  “不知道警察到了没有……”萌绘说:“岐阜县的警察,谁会过来呢?”
  “这边也有你认识的啊?”
  “没有,我才没那么厉害。”
  西之园的监护人,也就是她叔叔西之园捷辅,是爱知县县警本部长。这是她因此能够插手过去几个案件的理由之一。
  “有一种让人不想走下去,不好的预感。”国枝罕见地叹了一口气。“跟你在一起实在没好事。”
  “虽然不知道死者是谁,不过没差啊!一看就知道跟我们没关系,所以我们应该明天或后天就可以回去了。”
  “明天后天啊?唉……”国枝抬起头。
  接下来这间房间也没有异状。这时换萌绘走在前面,从门上的小窗查看下一个房间。房间还是一样倾斜。
  “不会吧!这应该不是熊野御堂先生说的那个趣味吧?”萌绘皱起眉头。
  “你跟那个有钱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国枝问,“啊,如果要叙述很久那就算了,反正一定是很久以前就跟你家的谁认识了。我只是随口问问。”
  “老师,你真可爱。”萌绘笑着。
  “那,他真的是你的朋友?”
  “嗯。”
  “你们是在哪里认识的?”
  “网路上。”
  “啊,是喔!就当我没问吧!”
  “为什么?”
  “不,没什么。”
  “老师,现在要是像这样再多绕个几圈,倒有点可怕呢!”
  “可怕吗?”
  “啊!对了对了!在深山里的小屋内,有四个人在黑暗中一直绕圈圈——老师,你听过那个故事吗?好可怕,那个很可怕耶!真的!”
  “什么样的故事?”
  “天气太冷了,但又不能睡着,所以他们整个晚上都在一个四方形的房间内走动。一开始四个人分别站在房间的四个角落,首先一人沿着墙壁走,去碰下一个人,然后被碰到的那个人再走向下一个角落,碰触站在角落的人。他们就这样重复着动作,直到第二天早上为止都在运动。就是这个故事。”
  “我听说过。”
  “喔?”
  “这个故事怎么了?”
  “真的好可怕喔!我现在已经在发抖了……”
  “就因为那样?”
  “嗯。”
  “是喔。”
  进入下一个房间,地板的坡度已经相常平坦了。她们从小窗里看着接下来的房间,对面门上
  的窗户之前的窗户都还明亮。
  “啊,只剩一间了。”萌绘说:“终于绕一圈了,真是快啊!”
  “你的话很矛盾耶!”
  “啊!”萌绘的声音上扬。
  “怎么了?”
  “什么嘛,吓我一跳……是秋野先生。”
  秋野正从对面的小窗往这里张望。
  两人通过最后的房间。秋野看过来的那扇门是没有锁的。
  “因为我们刚刚是把对面侧门弄坏才将门打开的。”萌绘对着国枝低语。
  她们回到出口处的第一间房间。
  秋野进入隔壁的房间,站在尸体旁。
  “你什么时候到这里来的?”萌绘从门口问道。
  “刚刚。”秋野简短地回答。他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不过眼前有一具尸体,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不如说,这个男人的冷静让萌绘觉得很不可思议。
  “你是怎么打开这道门的?”萌绘问。他是怎么进来的呢?锁真的坏了吗?
  “这个,好厉害啊……”秋野看着尸体喃喃自语,没有回答萌绘的问题。
  “光冈先生呢?”萌绘又问了其他问题。
  “我请他去叫警察来了。”他回答。
  “请他去?”
  秋野抬起头来,这才往萌绘那边看。虽然只有一瞬间,但那前所未见的认真神情和锐利的眼神,让萌绘觉得有点惊讶。
  他从门口走出,来到出口的房间,然后站在门外。她看到他从口袋里拿出烟来,点燃了火。
  萌绘发现自己正凝神观察着秋野,现在的他跟昨天晚上似乎点不同。他的动作很沉稳,让萌绘联想到像是在武道比赛上高段的参赛者洗炼地站立的姿态。她对弓道和合气道都有点心得。秋野的言谈和动作并不简单,身上散发出一种不同的气息。虽然这没有什么根据,不过她觉得他并不是一般人。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萌绘在观察自己,秋野回过头来凝视她。
  “你们在里面绕了一圈?”秋野问道,同时将视线投射在站在旁边的国枝身上。
  “嗯。”萌绘点点头。
  “有谁在吗?”
  “没有。”她摇摇头。“请问一下,秋野先生到这里来的时候看过那边的门了吧?那道门是开着的吗?”
  “一开始是锁上的。左边的门关着,不过好像坏了,所以我就把它撬开了。”
  “撬开……”萌绘也到外面。
  “因为看到里面……”秋野退后了一步。
  “你怎么弄的?”
  秋野从口袋里拿出折叠式的小刀。
  “你随身带着小刀走吗?”
  “还有锉刀、指甲剪、开瓶器、拔刺夹……”秋野瞬间笑了一下。“那个,其实是……还有另一具尸体。”
  “什么?”秋野这番意料之外的话,让萌绘提高了声调。
  国枝也出来到外面,站在萌绘旁边。她瞪着秋野。这眼神,若是男人,两人一定很容易就打起架来了。
  “下面的小木屋……”秋野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吐出一口烟。“熊野御堂被杀了,我刚刚才看到的。”
  “真的吗?”萌绘单手捣着嘴。复杂的情绪一涌而上,不过她瞬间就控制住了。“小木屋……刚刚我们也……”
  “也看到了?”
  “没有。”
  “门缝被水泥封住了”秋野又一边吐着烟一边说:“窗户也从里面上了锁。”
  “死因是?”
  “我想是被勒死的。”
  “啊……”萌绘闭上眼睛。
  “解得开这个密室吗?”秋野说。
  “咦?”萌绘张开眼睛,抬头看着他的脸。
  “解得开这个密室吗……”秋野用缓慢的语调说着。“那张纸条上这么写着,好像被贴在窗户内侧。那张纸掉落在房间里。”
  “解得开这个密室吗……”萌绘重复着这句话,同时歪着头。“啊!那得去看看才行……”
  打算迈开步伐的萌绘手腕被另一只手用力抓住。她惊讶地回头,秋野立刻把手放开。
  “有什么事吗?”她有点生气,于是摆出让人一看就知道她不高兴的表情问。
  “轮到你了。”
  “输到我?什么东西?”
  “我们来交换情报吧!”秋野说,“你有什么没跟我说的吗?”
  “你为什么会知道?”
  “看你们两个的脸我就知道了。”
  萌绘看了站在秋野身后的国枝一眼。国枝的表情没有变化,那就是她自己的表情……
  “安洁拉?玛奴伯不见了。”萌绘单刀直入地说。
  “什么?”
  “好像被偷走了。”
  “怎么会?”秋野瞪大了眼睛。“为什么?怎么做到的?锁链被切开了吗?”
  秋野的香烟掉落到地面,一副非常惊讶的样子。
  “不知道。总之,不知道为什么就消失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秋野单手拍着额头,仰望天空。“把锁链切断了……可恶!他以为那是什么啊?真是混帐!”
  “请不要对我发脾气。”
  “我不是对你发脾气。”秋野深吸一口气,然后“啧”了一声。他又拿出香烟来,用金属制的打火机点着了火。“这家伙是哪里来的啊?实在是……”
  “请问,熊野御堂先生被杀了是吧?”
  “对。”秋野点点头。
  又回到昨天晚上的秋野了,萌绘稍微松了一口气。对这个男人来说,秘宝被偷走好像是比杀人选要重大的事件。也许那是因为他工作上的关系,而他跟熊野御堂并不是感情很好的朋友吧。
  突然间,“密室”这个词又飘回她的思绪中。
  “总之,我过去看看。”萌绘说完,再度迈开步伐。
  “我去安洁拉?玛奴伯所在的房间……不……”秋野也往跟萌绘相同的方向走。“一起去吧!那边的事先处理。”
  “啊,可是……”萌绘转向后方。
  “我在这边看着。”国枝把双手拿着的拔钉杆抬起到胸前的位置。

  9

  萌绘和秋野一起下了石阶,来到小木屋所在的广场。她觉得雾气好像有点散了。经过长椅和洗手台时她停下脚步,看了一下水龙头下方。昨天夜里并没有下雨,可是排水沟却是湿的。不过,也许是夜晚的露水。长椅看起来也没有什么不一样。
  这附近除了他们两个之外没有别人,鸟儿依然喧闹地叫着。宅邸里的人在做什么呢?跟警察连络上了吗?不过,要到这深山来是需要花一点时间没错。
  从正面看小木屋,和昨天晚上不同的是小木屋的窗户被打开了。铲子竖立着,靠在窗户底下的墙壁上,原本是放在左边的置物柜上的。秋野是用这个来打破玻璃的吧?萌绘走近窗户那边,回头瞥了秋野一眼,然后往室内看。
  屋内没有点灯,里头暗暗的。
  熊野御堂让倒卧在房子中央。跟秋野简短的说明一样,只有血从熊野御堂让的头上流出来,
  这让萌绘有点意外。
  “你说他是被勒死的……”她对站在旁边的秋野说。
  “我看到他脖子上有勒痕。虽然他头上流了血,不过伤口不太明显,我想那大概不是致命伤。”
  “那么,他是受撞击之后才被勒死的吗?”
  “应该是这样没错。”秋野点点头。
  萌绘查看了一下大门。
  “看看下面。”秋野从后方说。
  门被水泥与地基的部分固定在一起了,要把这门打开是不可能的。
  “可以进去里面吗?”萌绘问。
  “没办法,一定要从窗户爬进去。不过你穿这样我是不太建议,而且玻璃也破了。”
  “要不是穿裙子就简单多了。”
  “我想还是不要去动现场的东西比较好,我进去过就够了。”
  “那张纸贴在这个窗户下面?”
  “思,我把它贴回原来的地方了。”
  萌绘把头伸进窗户里,探头看看正下方。就像秋野说的,只是她没有办法看到上面的文字。
  “你觉得会是谁写的呢?”
  “我想不到。”
  室内就观察到这里。她决定再去查看小木屋的周围,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掉落,或是墙壁上有没有留下什么特别的痕迹。她慢慢地走着。小木屋的一边因为杂草长到膝盖左右的高度,几乎看不到地面。似乎只有小木屋周围铺满了面积约数十公分的砂粒,不过也乎都被掩埋住了。用脚拨开杂草,可以看到掉落的空罐或塑胶袋,有时也会看到小昆虫,但是却都找不到什么特别的东西。面对小木屋正门右边的内侧角落,有个短而弯曲的铁制品插入地面。铁器的弯曲度不大,像铁轨一样,长度约一公尺左右。
  “这是什么啊?这个。”萌绘用脚示意给秋野看。
  “不知道……”他笑着回答。
  “有什么好笑吗?”
  “没有,失礼了。”秋野耸耸肩。“一位大小姐像这样用脚比东西叫别人看……”
  “啊……之前好像也被谁这么说过。”
  接下来是调查小木屋的后面。后面的墙壁边缘有个粗厚的金属挂钩,应该是用来挂什么东西的吧!这边的窗户跟正门的窗户大小差不多。而窗户上方的高处,也就是屋檐正下方附近的位置,有一个二十公分左右的四方形通风口。屋檐是突出来的,所以那个通风口应该不会被雨水泼到。从这里可以看到里面有铁丝网。
  “正面没有通风口。”秋野好像在观察她在看什么。
  “如果是从内侧上锁,像那样的缝隙是很重要的。”萌绘边走边说。“不过,看那扇门的状态应该没那么简单可以弄成那样。”
  “对,水泥并不光是从门的外侧涂上去的,门内侧也抹得很平整,就像是水泥匠弄的。”
  “您知道的真是详细。”
  “西之园小姐您才是。”
  “我专攻建筑啊!”萌绘停下脚步。“秋野先生,您的职业是?”
  “艺术品监定……”秋野用手托着下巴。“虽然想这么说,但其实我什么工作都做,就是所谓的自由业。”
  萌绘觉得秋野虽然稍微露出微笑,但他的眼睛里却没有笑意。
  “你的工作这么简单吗?”
  “什么意思?”他笑了出来。
  “比如……卸任警官、卸任自卫队队员,嗯……还是什么运动教练之类的?”
  “全猜错。”
  “真的吗?”
  “你看起来也不像是一般的研究生,就算是专攻建筑,也不会用这种方式调查事件。”
  “思,确实是这样。”
  两人来到小木屋左边摆放置物柜的地方。
  “箱子里装着混凝土。”有一个塑胶箱放在架子的最底下,萌绘将箱子的盖子稍微提起来。“是早强型波特兰混凝土。”
  “那是什么?”
  “比普通混凝土更快硬化的混凝土。”
  “哦?那,门缝上的水泥就是用这个?”
  “很久以前就出现过使用这种混凝土的密室案事件了,那个时候用的是快速硬化的混凝土。这种早强型混凝土到处都有在卖,是很普遍的东西。”
  “要多久时间才会乾?”秋野问。
  “就算是普通的混凝土也要一天才会凝固,若要到达足够的强度,得要一个礼拜到一个月左右的时间,而这种早强型混凝土只要几天就够了。”
  “没有差很多嘛!说起混凝土,你能够知道已经固定的混凝土是什么时候砌的吗?”
  “我想很难。虽然可以从水份和反应物的状态来分析,可是依照混凝土种类或周遭环境以及含水状态的不同,也会有很大的差别……”
  他们再度回到小木屋正面,萌绘再一次从窗户窥探屋内,向下凝望倒在地上的熊野御堂让,看着他的侧脸。
  昨天还是活生生的一个人,现在已经不会动了。
  和熊野御堂让互通电子邮件、讲电话以及昨天的几幕画面,在萌绘的脑海里冲撞着,就像封闭关在仓库内一样。她察觉到自己想把这一切都压缩成真空包装物,想让那股弹力和气息全都消失。
  这样的想法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从她双亲死亡的那天晚上开始。
  “解得开吗?”
  “什么?”萌绘抬头看着秋野。
  “密室,解得开吗?”秋野重复再说一次。
  开始可以看清楚周围的森林了,清楚到感觉那是为呈现其现实而存在着。那是清晨的阳光驱离了模糊的空气的结果。
  下方传来声响,有几个人靠近的声息。
  秋野定睛凝望着萌绘。他正背对着明亮的天空,于是他的脸因为逆光而一片黑暗。
  他那眼神是?
  是善意?是爱意?
  是警戒?还是挑战?
  死在三十六个房间中最后一个房间内的男人,以及被杀死在封闭的小木屋中的宅邸主人。
  看不清整体的样貌,一切还很模糊,没有办法确实掌握状况。但是,目标已经确定了。萌绘的思绪渐渐集中到那个方向。
  是谁,为了什么,而做了这件事呢?
  要思考这件事,她手上的线索仍稍嫌不足。熊野御堂家的事她并不清楚,她连什么样的人可以接近这里都没办法想像。
  然而,还有一个决定性的问题。
  那就是——她那能够仅藉由目前已观察与掌握的事项而推断出答案的个性。所以,暂时就先思考“那个”吧!她想。
  怎么样才能布置出这个密室呢?



  第4章  整理digest
  他们确实知道。好的牛虻终于过来,赶走坏的牛虻(注2,牛虻,虻科,头呈半球形或似三角形,复眼大,口器具刺螫,生活于平地及低、中海拔山区。飞行迅速,雌虫螫刺能力强,喜吸食牛、马等动物的血液,偶尔也会侵害人类。通常出现在农家或畜牧场所。)。

  1

  通报三十分钟后,第一批警察抵达了。再来是一个小时之后,大批调查人员涌了进来。
  保吕草一直坐在屋内客厅的沙发上,看看报纸、看看电视。通往露台的玻璃门频繁地开开关关,人员大量进出。他也看了一下熊野御堂彩与她丈夫的神情,她的丈夫脸色憔悴,熊野御堂彩则面不改色,神情坚定。从小木屋之后就没再看到那名少年的身影了,小保应该在自己的房间里吧!
  刑警过来好几次,询问保吕草事情的经过。保吕草提议到事发现场进行说明,不过警方却以“还没有那个必要”为理由拒绝了。西之园萌绘大概走出露台两次,然后又马上进屋内,现在应该和国枝一起在客房里。
  十一点左右,光冈过来通知早餐已经准备好了。保吕草早就完全忘记用餐的事了。对这迟来的早餐,光冈躬身道歉。
  保吕草回到自己的房间刮了胡子之后下楼来到餐厅,西之园和国枝两人已经在餐桌上入座了。餐桌上不见熊野御堂家人的身影。坐在正对面的萌绘好像在等着保吕草一样,保吕草一坐上椅子,萌绘就开口跟他说话。
  “听说扭曲之屋的死者是一个叫‘仓知’的人,好像是个表演者。”
  “仓知?”
  “是昨天晚宴没到场的……”
  “喔!”保吕草想起来了。
  “他们说他是头部受到重击后倒在那个地方,死了几个小时了吧!死亡时间从现在往前推算大约是凌晨两点到三点之间,也就是说在那之前是犯罪时间。”
  “你是从谁那里听来的?”保吕草问。
  光冈出现,在桌上的杯子里倒入咖啡。
  “当然是警方。”萌绘小声地回答。
  “警方会像那样把事情全部说出来……”
  “喔,那是因为我的状况比较特别。”
  “这样啊……不过,你觉得跟我说这件事没关系吗?”
  “嗯,那的确是……”萌绘瞥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国枝后,再度凝望着保吕草。“不过我相信秋野先生。”
  “真是荣幸。”保吕草边用手拿起杯子边微笑。“除此之外,关于熊野御堂先生呢?”
  “是的。”萌绘点点头,眼神往上飘。“他是被勒死的,他遇害的时间也是深夜的一点到三点左右。”
  “安洁拉?玛奴伯呢?有找到吗?”那是保吕草最担心的。
  “没有,到现在为止都没有看到。”萌绘摇摇头。“不过,听说下午会有更多的调查人员过来,他们会搜索周围的森林。”
  “这……没有道理丢在那里啊!”
  “扭曲之屋的钥锁结构也会请他们确认。关于那个锁,我还是没办法理解。”
  “入口的钥匙原本是在谁手上?”保吕草将啡咖杯拿到嘴边。
  “是熊野御堂先生。”
  “不过,他在小木屋被……”暍了一口咖啡,味道有点太淡了。“昨天晚上光冈先生拿着钥匙是吧?”
  “昨天晚上是熊野御堂先生交给光冈的。今天早上光冈到熊野御堂先生的房间去敲门,发现他不在,于是便在屋内四处寻找,结果在书房的书桌上找到扭曲之屋的钥匙……是这样吧?”
  “是这样没错。”正端着托盘将料理送过来的光冈点点头。
  “钥匙平常都放在那里吗?”保吕草问。
  “不,怎么可能。”光冈摇摇头。“那把钥匙平常都是主人自己在管理的,他从来没有像那样把钥匙丢着不管。”
  “所以你觉得很可疑?”萌绘问。
  “您说得是。之后我在屋子里到处寻找主人,可是都没看到他。然后我想起钥匙的事,再次回到主人的书房,拿着那把钥匙往宅邸后面的扭曲之屋去,在途中就遇到了西之园小姐和国枝小姐。”
  “书房有上锁吗?”萌绘提出问题。
  “没有,并没有上锁。”
  “谢谢。”萌绘微笑着。
  光冈点点头,走出餐厅。餐桌上,每个人的座位前都摆放着沙拉盘。保吕草拿起叉子,国枝则默默地喝着咖啡。
  “这样的话……”萌绘说:“也就是说,谁都能使用扭曲之屋出入口的钥匙。杀害仓知之后要将门上锁是需要钥匙的,只是……我一直觉得无法理解的是,为什么进到里头之后右边那扇门的门锁是锁着的?如果是从左边那问房间,也就是仓知倒地的那间房间出来,那么另一侧的锁应该会被打开啊!”
  “锁坏了。”边吃着沙拉的国枝一言以蔽之。
  “我请警察详细调查过,可是如果不是锁坏了,而且门锁的结构也如我所知的话,那么除了说扭曲之屋里还有人在,也没办法作其他解释了。”
  “不过里面却没有人。”国枝又说:“先弄清楚现实状况吧!”
  “我们把左边的门弄坏之后走了进去,当时右边的门锁并没有被打开吧?”萌绘看着保吕草。“现在想起来,要是那时有去确认就好了。”
  “这我倒不是很清楚,不过至少我到的时候右边的门是锁着的。我有说过吗?”
  “嗯,听您说过。”萌绘点点头,垂下双眼,好像在田i考什么的样子。“奇怪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我反而一直觉得小木屋那边很不可思议。”
  “啊,嗯。”萌绘抬起头。“小木屋的门是什么时候开始被水泥封住的?没问这里的人的话……”
  “砌得那么漂亮,我不认为是昨天晚上弄的。”
  “嗯,我也这么觉得。”
  光冈双手托着托盘走进餐厅,这次上的是汤。得知主人死亡的消息才不过几小时,然而在萌绘面前放下第一个盘子的光冈看起来却和平常没有两样。不过,像这样的人并不稀奇,保吕草想,人并非像大家表面所看到的,也不是如大家所期望的那种感情动物。
  “光冈先生最近有看到那个小木屋的门打开过吗?”萌绘问。
  “啊……”光冈眯着双眼,姿势优雅地站立着。“我从来没有进去那间小木屋。”
  “小木屋是什么时候盖的?”
  “这个嘛,已经有半年左右了吧!初春的时候老爷直接带着建筑业者进来,只花了三天左右的时间就盖好了。就我所知,只有老爷在使用那间屋子,谁也没有进去过。”
  “我进去过喔!”声音是从走廊那边传来的。
  小保从餐厅的入口探出头来,身体一半藏在墙壁后面。他好像偷听到他们刚刚的对话了。
  “真的吗?”萌绘一边向少年招手一边说:“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小保来到萌绘旁边如此回答。
  “有谁在?”
  “爷爷在。”
  “是爷爷把门打开的吗?”
  “嗯。”小保圆圆的眼睛一直看着萌绘,想了一下。“我去的时候爷爷在小木屋里,爷爷从门那边叫我,我就进去了。”
  “这么说,是小保打开门的?”萌绘问。
  “不是,门本来就开着。”
  “哦,是这样啊……”萌绘点点头。“那还有谁在?”
  “没有。”
  “爷爷在那边做什么呢?”
  “在做东西,他在削木头。”
  “你一直在那边看他弄吗?”
  “因为很无聊,所以我没多久就回来了。”
  “那是昨天的什么时候?”
  “嗯……”
  “小少爷从学校回来差不多一点左右。”光冈说:“应该是那在那之后吧!”
  “小保上哪间小学啊?这附近有学校吗?”
  “都是我开车接送他上学的,一趟大概要花四十分钟左右。”
  “昨天在那之后还有谁来吗?特别是有没有看到谁到小木屋附近?”
  “没有,因为我都在招待客人,所以……”
  “比如说,熊野御堂先生有没有可能在昨天找了哪里的建筑工人在那里施工呢?”
  “我不知道……这里的确可以从停车场绕道直接进入内院,所以也不能说不可能。虽然也是有简单的锁……”
  “也许是熊野御堂先生自己把门锁打开,带人进来的。”萌绘说:“不过,我们抵达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像那样的车子。”
  “我们来到这里的时候是四点左右”保吕草说:“时间并不是很充足。而且,如果是熊野御堂先生想为西之园小姐展示一个有趣的东西,会到时间这么紧迫时才请人来施工吗?”
  “是没错……”萌绘面有难色地点点头。
  “爷爷死掉了吗?”小保用他那高亢的声音问。
  萌绘闭上双眼,保吕草则看着光冈。
  少年一一看着大人们的脸。沉默持续着。
  “是的。”手上的咖啡杯离口,国枝回答。
  “是在小木屋里死掉的吗?”小保问国枝。“为什么死掉了?”
  “那个……”国枝将杯子放回桌上,仍然面无表情地将脸朝着少年。“现在警方的人员正在调查。”
  “是因为木头没有削好吗?”
  “不是因为那样。”萌绘摇摇头。她的眉间顿时哀伤地紧皱着,保吕草看到了。
  “小少爷,来这边。”光冈拉着小保的手,带他到走廊那边。
  小保离开后萌绘叹了一口气,单手抚着额头往下看。餐点她一口也没有动。
  “你终于稍微可以面对现实了吗?”一旁的国枝问。

  2

  警方的正式讯问从下午开始。大家被要求到小木屋和扭曲之屋的现场实际说明各自做了什么事,连当时谁站在哪个位置都必须一一重现。唯一令人感到安慰的是,那是在尸体已经从现场运走以后进行的。
  同样的问题与类似的质疑不断重复。期间保吕草只看到光冈、西之园和国枝三个人,其他人都不在外面,应该是在宅邸的某处被讯问吧!
  大批的调查员接着到来,除了两处案发现场之外,调查人员也进入宅邸和附近的森林进行搜查。
  下午四点左右,保吕草才终于被放出来透透气。他在客厅抽烟,西之园萌绘从餐厅那边探头过来。
  “要喝咖啡吗?”她问。
  “喔,好啊!”保吕草刚要站起身她就已经回到餐厅里了,于是他又坐了回去。
  几分钟后萌绘端着两只杯子,以非常缓慢的步伐走进房间。
  “你是不习惯一次拿两个咖啡杯的人吗?”保吕草开玩笑地问。“谢谢你。”
  “咖啡倒太满了,”萌绘解释。“真是不小心。”
  “国枝老师呢?”
  “她在楼上,大概在看书吧!厨房里都没人,佐竹先生好像开车出去了。”
  “佐竹先生?”
  “嗯,厨师。我想他应该是去买晚餐的材料了。”
  “光冈先生呢?”
  “不知道……”萌绘摇头。“不知道是不是彩夫人他们夫妇有事找他帮忙。”
  “又有什么新的线索吗?”保吕草喝了一口咖啡后问。
  “咦,我吗?”萌绘眼睛睁得大大的。“哎呀!你为什么会知道?”
  “我觉得你好像想找人说话,所以才走来走去的。”
  “好像是耶……”
  保吕草拿着咖啡就口,特意不看萌绘那边,等她自己开始说。
  “我有很多话想说,你想从哪个开始听?”
  他抬起头来,气息从鼻子呼出,想也不想地笑了出来。
  “我也有朋友会出像这样无厘头的选择题。”
  “那……从好玩的开始还是从不好玩的开始?选一个。”
  “从好玩的开始。”
  “其实,我解开密室之谜了。”萌绘说完后伸出双手将自己的杯子捧到嘴边。“啊!不行,还太烫……应该放点冰块之类的,实在不能喝……”
  “这是你冲的。”
  “不,是咖啡机。”
  “是喔。”
  “啊,刚才……”萌绘表情惊讶。“我认识的人当中也有反应跟你刚才一样的。”
  “你想到什么好玩的吗?”
  保吕草从口袋里拿出香烟,抽出一根,用打火机点上了火。萌绘什么也没说,一直等到他呼出第一口烟为止。她大概对自己将发表的谈话内容很有自信吧!保吕草分析着。
  “安洁拉?玛奴伯就让给破解这个谜团的人吧——那张纸上是这样写的吧?那是熊野御堂给我的机智问答,而我把它解开了。”
  “我还没听你的答案呢!”保吕草的语气或许有点冷淡。
  “秋野先生并不是判官,我想我也没有义务把解开那个密室的方法告诉你。”
  “那么,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话?”保吕草尽可能用温柔的语气问。
  “因为我想,如果你可以当判官的话也不错。”
  “嗯,虽然觉得好像硬塞给我一个难题,不过……我想一下,我有什么条件可以成为你所说的判官?”
  “有两个。其中一个你已经有了,另一个是你已经知道答案了。”
  “什么答案?”
  “解开密室的方法。”
  “喔,原来如此。你的意思是希望我来帮你判断你的答案是不是正确的?”
  “不,我已经知道我的答案是正确的了,我想警方应该也很快就会发现。我想问的是你知不知道。”
  “要是我说不知道呢?”
  “你果然已经知道了。”萌绘定睛瞪着保吕草看。“所以把安洁拉?玛奴伯……”
  她皱着眉,脸朝下,好像很遗憾……不,好像很不甘心的样子。应该是这样没错吧!保吕草想像着。
  “可以等一下吗?”他重新在沙发上坐正,将香烟放在烟灰缸上。“你说的话我不太懂。你的头脑很好,像我这样的人有点跟不上。我知道你说你解开了密室之谜,如果你不想把答案告诉我,那也无妨,可是你刚刚为什么跟我说那句话,我完全不能理解。什么判官、什么知不知道的,你为什么突然跟我说那些?”
  “您真是高明。”
  “什么高明?”
  “我应该先说不好玩的事才对。”萌绘抬起头来,再度凝视着保吕草。澄净美丽的眼眸精准地捕捉住他的视线。“或许我的说法很失礼,不过希望您别太计较。”
  保吕草默默地点点头。
  “原来的裁判当然是熊野御堂先生,因为密室的问题是他提出的,只是他已经没有办法当裁判了,所以那张纸上所写的也完全无效。这个我知道。不过,我刚刚在房间里想着,想到了唯一的解答。如此一来,为了尊重熊野御堂先生的遗志,我认为我有权接手安洁拉,玛奴伯。”
  萌绘说到这里就停住了。保吕草动也不动,放在烟灰缸里的香烟,烟灰已经变得很长了,细细的烟垂直往上升。除了他们两个以外附近没有任何人,不用担心这些对话会被警方等相关人士听到。
  “所以呢?”保吕草催促她说下去。“结论是?”
  “我希望你把偷走的安洁拉?玛奴伯交给我。”萌绘的声音像是在低语一般,不过她的语调却是到目前为止最有力量的。
  此时,保吕草被迫要大幅改变自己对这个女孩的评价了,她比他想像得还要厉害很多。她之前的言行举止完全是做出来的,是有意识的伪装,她戴着面具,假扮成一副被宠坏的大小姐模样。不,或许这样的多重人格是她的天性吧!若是这样,那她跟濑在丸红子就非常像了。没错,这不是跟红子一模一样吗?
  “我偷走的?”保吕草重复。他将手伸向烟灰缸,将燃烧完的香烟捻熄。为了不让自己的手颤动,需要非常集中意识。就算他见过世面,但眼前的对手总是初次相遇,而且是不可预测的。
  “我跟警方确认过扭曲之屋的门锁系统了,那并不是电子式的锁,而是由继电器产生作用,是非常原始的电路。跟我所知道的一样,只要第一间房间左边的门最后没有开敔再关上,右边的门锁就不会打开。所以一开始我们赶到现场的时候,还有某人在那个环带中的某个房间里。”
  “那家伙是怎么跑出到外面的呢?”
  “为了要拿破坏门锁的工具。我们到小木屋去了一趟,就在那个时候,那个人通过最后那扇门到外面去了。”
  “从尸体所在的房间内?”
  “是的。”
  “若是那样,那时右边的门锁就会被打开了。你们没有确认过吗?”
  “确认过了,回来的时候也再次确认过门锁了。”
  “那就矛盾了。”
  “不。”萌绘毫不犹豫地摇头。
  她的表情很认真,不过看起来似乎笼罩着些许悲伤,同时也好像带着一抹难以形容的微笑。这位女性应该与天生就具有这样的多面性吧!只是此时,保吕草知道这个年轻女孩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看透了。
  “很简单,只要进入已经打开的右门,从里面把门锁上就可以了。”萌绘以稳定的语调说着,和刚才端着咖啡过来的她已非同一个人。“你在我们出去之后就先从左边的出口到外面去。我想你没有直接逃走是因为你看到我们回来了。当时起雾,所以我并没有发现,不过你马上就决定躲进里头,从右边的门进去,然后把那道门锁上。”
  “这是个好推论,不过你是从何判断那个人是我呢?”
  “若将那道门锁上,下一道门的门锁就会被打开,但如果再次打开那道门就会回复到原来的样子,这样你就可以里面出来了。”
  “然后呢?”
  “然后你迅速回到宅邸,见到光冈先生之后再次从中庭走出来。你在小木屋里发现熊野御堂先生的尸体,之后回到扭曲之屋,将被我们弄坏的门用小刀撬开,在那里等着。”
  “我只是去确认尸体而已。”
  “在那之前,你并没有那个时间对吧?”
  “为什么你可以断定那是我做的?”
  “秋野先生说右边的门被锁起来了,可是我们反方向绕了环带一圈,到最后那间房间时只有那道门没被锁起来,由此可知那是有人从那里出去了。”
  “可是,那是……那个……”
  “你计算错误了吗?”
  “对……”保吕草“啧”了一声。
  沉默。
  保吕草叹了一口气,开始想抽烟了,可是却看着烟灰缸忍着。他喝了一口咖啡,咖啡现在很苦,很好喝。
  “当时我那一瞬间的判断是,你们看到的状态,也就是右边的门锁着的状态,是比较自然的,所以就那样回答了。后来想想,觉得真是糟糕。”
  “锁的状态很复杂,要瞬间去判断可能太勉强了。你没预料到我会问你门锁的事?”
  “那是我失策之处,对吧!”
  “是的。”
  “不过因为门已经坏了,所以一般人并不会去注意那些事。国枝老师就比你还像普通人。”
  “不服气吗?”
  “没错,是不服气。”

  3

  “你承认了吗?”
  “在你的面前。”保吕草点点头。
  “咦?”萌绘第一次出现惊讶的表情。“什么意思?”
  “除了对你,我绝对不承认。”
  “可是……”
  “我只要说我说错或是听错了就行了,搞不好我没有去确认右边的门有没有锁。”
  “国枝老师也听到了。”
  “可以先等一下吗?”保吕草伸出一只手。“你认为是我杀害那名男子吗?”
  “不,”她摇摇头。“我并不那么认为。我没有办法想像凶手会在里头待到那个时候才离开,因为那距离案件发生已经有好几个小时的时间了,一般人都会马上离开现场的。”
  “对,一般来说是那样没错。”
  “你是一般人。”
  “谢谢,不过也许是财迷心窍的一般人喔!”
  “从外面把锁锁上的是谁呢?”萌绘直直地盯着保吕草。
  “你好像什么都知道了嘛!”
  “我刚才说了吧?”她笑也不笑。“你是为了偷安洁拉?玛奴伯才潜入那里的。那时外面的锁怎么了我并不知道,是有备份钥匙吗?还是你有特殊的开锁技巧?”
  “也许只是恰巧开着。”保吕草微笑着。
  “对……”萌绘面不改色地点点头。“我也那样想过,可能刚好是在凶手带着被害者进去里头的时候。”
  “他忘了将里面上锁了。”
  “嗯,跟在他们后面的你觉得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所以,你想说我知道凶手是谁。”
  “当然。”
  “啊,真是伤脑筋……”保吕草苦笑着。
  “你跟在他们两个后面,打算进入扭曲之屋。右边的门当然被锁起来了,所以你没有办法再往前进。你先到外面去伺机而动,结果经过很长的一段时间之后,有一个人从里面出来了,就是打算丢弃染血凶器的凶手。于是你趁着那个机会进入里头,顺着右边进入安洁拉?玛奴伯所在的房间。”
  “然后就被困住了。”
  “对,你没想到凶手会特地回来把门锁上。”
  “嗯……你连细节都想得很清楚呢!”
  “你承认了吗?”
  “不承认。”保吕草摇摇头。“我没有看到凶手,而且也没有偷走安洁拉?玛奴伯。”
  “好过分。”
  “过分?”保吕草被这句突如其来的话给堵住了。“跟你说,现在的状况对我来说是最糟糕的了。”
  “你不是说会在我的面前承认吗?”
  她生气的模样真的非常可爱,保吕草想。怎么办?到了该下决定的时候了,他边想着边拿出一根新的香烟竖立在桌子上,用手指让烟头在桌上弹了几下。他很少会做这样的动作,他一边看着自己的手一边这么想。为什么还能这么冷静呢?是什么在支撑着自己吗?
  自信?还是虚脱?
  “我会开锁。”保吕草说出实话。“我到那里的时候门是锁着的,我把锁打开进入里面,但根本没想到会发生那种事,于是就直接进入右边的门往里面走,就是这样。说不定那个时候尸体就已经倒在那边了。”
  “你真的没有看到吗?”
  “想也知道,如果看到了,我不可能直接往里面走的。”保吕草张开双手耸耸肩。
  “原来是这样……”萌绘点点头。“所以,你是把安洁拉?玛奴伯偷出来,绕到左边的房间的时候才发现尸体的?”
  “我没有偷,安洁拉?玛奴伯早就不见了,并不在房间里,我只看到那根什么都没有的柱子。”保吕草把烟点着。“真是一个灾难啊!”
  “这叫自作自受,不是吗?”
  “还真像老师呢!”
  “什么?”
  “像国枝老师会讲的话。”
  “喔,对耶!”萌绘这才开始露出一抹微笑。
  “总之就是远远绕了一圈之后才看到尸体倒在那边,而且更惨的是出口打不开了。”
  “因为外面上了锁,对吧!”
  “就算我再厉害,手碰不到锁也没辄。门里的锁跟门外的锁是完全独立的,一开始我打开的是外面的锁,结果那个锁又被锁上了。”
  “那就是谁又回来把锁重新锁上了,对吧?”
  “没错。”
  “秋野先生在里面的时候有把门里面的锁锁上吗?”
  “怎么可能!没有人会做那种事。”
  “为什么?万一谁来了,那样做不是比较安全吗?”
  “那样做就会被发现有人被关在里面。我被锁在里面,要是他们去叫警察来,那我不就完了?”
  “不过结果好像差不多耶!”
  “对啊。”保吕草垂下嘴角点点头。
  “那个回来重新把锁锁上的人,不觉得门没有锁上很可疑吗?因为秋野先生把锁打开了。”
  “不觉得可疑的原因只有一个”保吕草边吐出烟边说着。“那就是和之前把锁锁上的家伙不是同一个人,而是另一个人。”
  “啊,原来……”萌绘微微张开嘴点点头。
  “总之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没办法将安洁拉?玛奴伯交给你。天地良心,我没把安洁拉?玛奴伯带出来。”
  “我可以相信你吗?”
  “你觉得我会把那条锁链切断吗?”
  长时间的一阵沉默。
  萌绘喝了一口冷掉的咖啡。
  “你到底是什么人?”萌绘问。
  “那正是我想问的。”保吕草回答。
  她嫣然一笑。见她笑,保吕草有点安心了。对这种笑容毫无防备的神经曾几何时已在他体内增长,变成一面神经网络了。毫无疑问,这一定是濑在丸红子的错。
  “对了,那小木屋的密室呢?你也解开了吗?”保吕草问。
  “咦,你不知道吗?”萌绘将杯子放回桌上。
  “不知道。”保吕草摇摇头。
  “啊,太好了。”她眯起眼睛,叹了一口气。
  “好什么?”
  “因为我也还不知道。”
  “什么?”保吕草大约往后退了五公分。“可是你刚才……”
  “嗯,我有点夸大其辞,那是想诱导你说出来。”萌绘单手抚着胸口,侧着头。完全不知道她那姿势代表什么意思。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保吕草咽下好几个不太干净的词……不再抽根烟可不行。

  4

  之后,他们又被叫到扭曲之屋去,这次萌绘、国枝还有秋野三个人都在。警方让这个环内的门锁功能完全停摆,他们说这样的工程要花一个小时以上的时间。但拜此之赐,所有房间门都打开了,空气在屋内流动着。这也许是这座建筑物盖好之后第一次流入的新鲜空气。
  调查员到处采集痕迹。刑警带着萌绘他们三人走到最里面的房间,也就是摆放安洁拉?玛奴伯的那个房间。现在只有一根圆圆的柱子孤单地伫立在房间中央。
  刑警问了几个问题,反覆而详细地询问好几次关于前天晚上熊野御堂让带他们三人到这里的情形。刑警给人感觉并不把焦点放在安洁拉?玛奴伯上面,而是专注在熊野御堂让被杀害一事,因为他们并没有详细追问关于消失的秘宝的事情。
  萌绘怔怔地望着圆柱,现在上头什么也没有,只是个平整无奇的水泥曲面。就算靠近看也找不到任何像刮痕的痕迹。虽然将眼睛凑上去看,可以看出水泥表面有几到些微的裂缝。她干脆连那个柱子的上端和下端,也就是接近天花板和地板的地方都仔细观察一遍。
  要如何才能把锁链环从柱子上卸下来呢?
  “啊,这样说起来……”萌绘想起来。
  “有什么事吗?”一位刑警问。
  “就是把锁链切断这件事。熊野御堂先生说过一些话,他的言外之意好像是关于这点,他早就想好对策了。”
  “你说的锁链是指之前放在这里的短剑的锁链?”刑警问。
  “是的,这里应该有设置一些保全措施,比如像切断锁链就会发出警报声之类的。”
  “啊,关于保全措施……”站在门口的年轻刑警稍稍抬起手,手上戴着和西装不相称的白色手套。“那边的通风口外侧设有警报装置,不过好像没有发出警报。”
  “那是哪一种感测器?”萌绘问。
  “不查一下的话不会知道。而且因为配线埋在水泥里,所以哪个是哪个有点不太清楚。我们正在找建造这座建筑物的业者。
  “宅邸那边搜过了吗?”
  “接下来会正式进行搜索。”刑警回答,“跟那把剑比起来,凶杀案比较重要。”
  “也许偷走东西的人就是凶手。”萌绘说。
  “这个可能性很高。”刑警点点头。
  结果三个人就那样被放了出来,回到宅邸去。
  “秋野先生,他们有对你做什么吗?”萌绘问。
  “没什么特别的。”走在前面的他回过头来。
  “怎么觉得你好像没有什么精神?”
  “我在想事情。”
  步下阶梯就到了小木屋附近,有几名调查人员盯着地面走。正面的窗户就那样开着,室内也看得到调查人员的身影。窗户正下方放置一个底部朝上的塑胶箱,应该是用来垫高以便爬进窗户的吧!当然,门仍然是被固定住的。
  “国枝老师觉得如何?”萌绘停下脚步问,“这和老师的专长相关,老师二疋有自己的看法吧?”
  “我没有很认真在想。”国枝因为走过头而回过头来,用手推了一下眼镜。“不过,死在里面的是盖小木屋的人,再加上他好像留下一张要别人解开疑问的纸条看来,会让人很自然地猜想这屋子里一定有什么机关。”
  “没错没错!”萌绘高兴地跳了起来。“比如像是屋顶可以像盖子一样掀开来的机关。”
  “嗯,可能吧!”
  “那样就需要起重机之类的,这屋子里二疋有支撑那种机器的装置。”萌绘表情很认真,并不是在开玩笑。
  “但是比起那些外在因素的说法……”国枝斜眼看着秋野。“我觉得在这种情况下应该往内在因素的方向去思考比较实际。”
  “你的意思是?”
  “熊野御堂先生自己把窗户锁上”国枝立刻回答,“在他的头被打到之后。”
  “那就错了,因为他是被勒死的。”
  “啊,这样啊……”瞬间,国枝很难得地睁大了眼睛。“通常被勒住脖子之后不是有一段意识朦胧的时间吗?要是说他把锁锁上之后才力竭身亡呢?”
  “有点不太可能吧!”萌绘回答。
  “他好像把那张纸条抓了下来。”秋野接着发言。“那张纸条不知道是谁写的,应该拿去做笔迹监定了吧?”
  “只有知道‘安洁拉?玛奴伯’这个名称的人会做这件事。”萌绘说,“啊!如果说是从屋子后侧的通风口……”
  “有那种东西吗?”国枝问道。她的语气并非感兴趣,而是有点呆滞。
  “虽然有铁丝网,不过说不定可以利用绳索之类的东西……用绳索将被害人勒死,然后再将绳索拉出来。”
  “如果是那样的话,尸体就不会倒卧在屋子的正中央了,而且尸体上也会留下痕迹,一眼就看得出来。”秋野说。
  “他的脖子上没有那样的痕迹吗?”萌绘询问。
  “不一样”秋野摇摇头。“凶手并不是用很细的东西将他勒死的。”
  “秋野先生为什么这么清楚呢?”
  “我跟死人特别有缘,我看过好多人的死状。”
  “都是被杀害的人吗?”
  “可以这么说。至于为什么呢?嗯……可以说是命吗?”
  “也许用水泥把门缝封起来的不是凶手。”萌绘转开话题。“我想那应该是熊野御堂先生自己弄的。”
  “因为砌得很漂亮,对吧!”
  “也就是说,事实上那就是要给我们看的,有趣的东西’,我想那张纸条上所指的也是为了
  这个。”
  “啊!对了,这样说起来……”秋野呻吟着。
  “什么?”
  “你说在上头被杀的那个人是叫做仓知的表演者吧?”
  “嗯,啊……”萌绘点点头。“原来如此……他是跟熊野御堂先生一起,原本是要表演什么的
  吗?”
  “不,我只是联想到什么而已。”秋野扬起嘴角。
  “仓知先生跟熊野御堂家有什么关系?”萌绘双眼看着上方。
  透过上空的树叶缝隙,只看得到阴霾的天空。



  第5章  暗示suggest
  云雀住在天上。然后只有这只鸟,以能够传达到我们这里的声音歌唱着。

  1

  这并不是一场可以称为晚餐的宴会。宅邸失去主人的沉痛,好像连屋子内的每个角落和装饰在柜子上的小东西终于都充分地感染了一般,空气也格外沉重。餐厅准备好的料理依旧美味,当然,如果单指这个的话,这顿晚餐可以说是相当豪华。不过到餐桌吃饭的只有客人们,熊野御堂家的人,也就是熊野御堂彩、宗之还有小保都没有出现。
  用餐时谈论的话题都和案件无关,保吕草却也十分享受。可能是因为光冈拿出来的葡萄酒的关系吧!西之园萌绘以轻快的语调说着自己的事,像是在家里等待她回家的爱犬、论文的题目与研究室的样子等等,跳跃式地聊些无关紧要的事。是故意的吗?是为了想转移别人的注意力吗?保吕草想着。要不这么想,那实在很难将现在的她与今天下午那个尖锐的她的形象连结在一起。他尽可能地不跟她四目相交。回去后多少有必要调查一下关于她的事。与其说是必要,不如说是他自己想知道,他明白自己一定会调查她的事情。保吕草可以冷静到做这般不可思议的预测。
  年轻的刑警走了进来,低声表示有话要跟萌绘说。
  “只有我一个人吗?”她这样问。结果……
  “是的,如果可以的话。”刑警这么回答。
  萌绘桌上的料理还剩一半以上,不过她还是站起身来走出餐厅。
  只剩保吕草和国枝在餐桌上。国枝连咖啡都喝完了,一副马上要离席的样子,不过可能又想到刑警会在她们的房间里跟萌绘谈话,所以她并没有离开。
  保吕草试着跟国枝说话,然而话题都没有办法持续。更正确的说,他问了她几个问题,而她也只针对问题作回答。
  国枝桃子不久之前都还是N大学工学系研究所的助理,而现在已经是那古野市内一所私立大学的助教授了。保吕草一直以为她是萌绘的指导教授,不过没想到萌绘的指导教授另有其人,听说是N大的助教授。
  即使如此,国枝还是一个很不可思议的人物。眼镜后的那双瞳孔时而瞪着这边:心情看起来好像很不好的样子,不过倒不是那种愤怒般的灼热眼神,反而感觉更加冷淡、疏离,甚至会让人觉得她该不会是对全人类都感到绝望吧?
  保吕草离开餐桌,走出餐厅,而国枝似乎还打算继续待在那里。
  步上阶梯回到自己的房间,保吕草马上检查一下房里。
  如他所料,每个地方都可以发现一些些变化。在他们用餐时,这房间一定被大略地搜索过了。刚才至少一个小时以上的时间能让警方充分地进行搜索。
  保吕草静静打开通往阳台的门,由庭院往森林的小径就在正下方,附近没有任何人的踪影。他想,调查员应该还在外面,不过他们一定都集中在中庭那边吧!
  他往隔壁的阳台靠近,小心不发出声音。隔壁是西之园和国枝的房间,房内的灯光从窗帘的缝隙照射出来。虽然听得到里面有人在说话,不过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他跨过阳台的栏杆,轻轻跳到隔壁阳台上,手抓着栏杆和导雨管支撑体重。导雨管并不很牢固,不过所幸没有发出很大的声音。阳台上有个花盆差点倾倒,还好刚好倒在他的身体上。他将那盆植物摆回原位后在窗户底下移动着,然后躲躲藏藏地移往另一边的墙壁。
  玻璃门上有个通风的小窗敞开着,从那里可以听到房里的声音。窗帘有两层,透过比较薄的内层窗帘可以看到明亮的室内。
  西之园萌绘双肘靠在椅子上,大约坐在房间中央。她的脸被椅背遮住了,所以看不见,但仍可以看到她的右手和交叠的双脚。晚餐时她就是穿着这条窄管牛仔裤的。两名刑警坐在面对阳台的沙发上,一个三十岁左右,体型健壮,另一个是大约五十岁的削厦男子。这两个面孔今天一整天已经看过好几次了。
  “那么,杀人犯逃狱这件事是骗人的罗?”是萌绘的声音。“啊……原来如此,那是熊野御堂先生为了要让我们感到惊讶的趣味之一。”
  “趣味?”警刑的其中之一问。
  “嗯,我想他很希望可以让我看看扭曲之屋和小木屋,我们就是在密室相关的网路上认识的。”
  “西之园小姐在这方面是专家,所以他是打算向你挑战吗?结果却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出了错……”
  “表演者仓知先生大概也是要来帮熊野御堂先生做这趣味演出的人吧!不过因为这两个当事人都被杀了,现在也没有办法确认了。”
  “不,我们问过送仓知到这里来的助理,可是……”
  “咦!那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晚上十一点过后。那位助理在这里帮忙一下就马上回去了。他一点钟左右抵达山脚下的饭店,有不在场证明,所以人不可能是他杀的。不过……”年轻的刑警说到一半,看了年长的刑警一眼。应该是想问他能不能说吧?上司微微点头之后,他继续说,“根据他的说法,熊野御堂先生有化妆。”
  “化妆?”萌绘说,“啊?”
  “嗯,化妆,就是被害人脸上的血迹。一开始我们也没有发现,结果法医一过来检查,立刻就觉得不对劲。”
  “这么说,他并没有遭到殴打罗?”
  “他并没有受伤。”
  “啊,那是凶手是将化好妆的熊野御堂先生给勒死了!”
  “是的,就是那样。”
  “他脸上的妆是在哪里弄的?”
  “好像是在一问看起来像是书房的房间里,应该就是熊野御堂先生的书房吧!听说仓知也在那里,他的助理直接回去了,谁都没有看到他。他不知道小木屋和扭曲之屋,他说他没有走到庭院的后方去。”
  “慢慢可以看出事情的轮廓了。”萌绘说。
  “这件事希望你可以保密……事实上,仓知这个人和熊野御堂夫人有一点关系。”
  “咦,彩夫人吗?”
  “是的,他们好像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交往了,从她以前待在业余剧团的时候,在她和宗之结婚之前。”
  “这个消息是从哪里听来的?”
  “嗯,这也是仓知的助理说的。听说他本来想忍着不跟任何人说,但是因为他的老板被杀害了,所以他觉得把这件事说出来比较好。”
  “那意思是说,他们两人的关系到最近都还持续着吗?”
  “这我们并不太情楚,不过是有那个可能性。比如说,仓知想敲诈夫人……应该有类似的案件吧!”
  “哦?你是说彩夫人有杀害仓知的动机吗?”
  “这话只能在这房间里说。如果没接到爱知县警方的电话,我们是不会跟彩夫人谈这件事的。说明白一点,我上司对彩夫人的事相当清楚,叫我们一定要跟他报告、听他的建议。他平常是不会说这种话的,所以我们有点惊讶。”
  “不过,我们没在秋野先生的房间里找到东西。”
  “嗯……”
  “真是对不起。”可以看得见萌绘低头道歉。“只是,我还是认为安洁拉,玛奴伯有可能被他藏起来了。如果不在他房里,那会不会被埋在庭院的哪里呢……”
  “我们现在正在确认他的身分,明天就会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了。总之,的确不能大意。”
  “虽然我不认为他是凶手。”
  “也许他没有杀害熊野御堂先生,但是扭曲之屋那里就不知道了。他进去偷东西时不小心被仓知发现,两人而起了争执,这也是有可能的。”
  “不,若是那样,就没有办法解释锁的状态了,因为他人在里面,不可能从外面上锁的。”
  “嗯……”刑警低吟着。
  “彩夫人和宗之先生有提到什么关于钥匙的事吗?他们昨天晚上有没有接近扭曲之屋那边?”
  “他们两个都说他们一步也没走出这栋屋子。只是,怎么看都觉得那对夫妇感情好像不太好。”
  “也许是吧!”萌绘说,“我们曾听到他们在争吵。”
  “什么时候?”
  “昨天晚上。”
  “这里的工作人员也是,他们几乎也都这么认为,而且通常佣人在评论雇主的私事反而会更严苛。仓知和夫人两人的关系……也许他们之间有什么纠纷吧!只是在大家面前完全没表现出来。工作人员只说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我并不关心这类的事,小木屋的密室才是最大的秘密。请让我再想一晚,我想明天早上应该就会有结论了。”
  “明天我们打算到那里彻底调查。”刑警看了一下时钟之后站起来。“不好意思,打扰你那么久。那么,先我们告辞了。”
  “哪里,没帮上什么忙,真是抱歉。”萌绘也站了起来。

  2

  保吕草急忙跳过阳台,回到自己的房间。他想那两个刑警或许会来敲门,然而他竖起耳朵,却听到走廊上两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他安静地打开门来到走廊上,毫不犹豫地走到隔壁房间敲了敲门。
  “门没有关。”声音从里面传来。
  保吕草打开门进入房间,却没看到西之园萌绘的身影。应该是在浴室里吧?他锁上门走进房内,迅速查看四周之后站在浴室门前等着。
  “老师,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她一边说着一边走了出来。保吕草迅速地扣住她,抓住她举高的左手,将她的手压到墙壁上,同一时间用左手捣住她的嘴巴。
  “安静!”保吕草低声说,“你不出声我就放手。”
  “你在做什么?”
  “我可以在二十秒之内把你杀了。”
  “放开我。”
  “你把安洁拉?玛奴伯藏到哪里去了?”保吕草问。
  “什么?”
  “应该在这个房间里……”
  “怎么可能……”萌绘张开眼睛,神情变得越来越愤怒。“我为什么要做那种事?”
  “我可以找找看吗?”保吕草问。
  “请便!”
  “不要出声!”
  “我以为你会更绅士一点的。”
  “我也误会你了,没想到你竟然会叫警察来搜我的房间?真令人佩服啊!”
  “唉……原来是这样。”她叹了一口气,然后啧了一声。“你偷听到了,对吧?”
  她望着阳台。
  “真是没办法……嗯,确实是。因为除了你之外,我想不出还有谁会偷走安洁拉?玛奴伯。”
  “是这样吗?”保吕草说,“在扭曲之屋发现尸体的是你们,你们应该可以进去那里把安洁拉?玛奴伯偷出来吧?连门锁的状态都只凭你们嘴巴说的。”
  “可是国枝老师在……还有光冈先生也在。”
  “有可能是他们为你说谎。我到那边的时候你没把短剑藏在裙子里吗?那种时间还特地跑去绕环带一圈,这才让人觉得奇怪。”
  “才不是。”
  “我才不是,可是你却单方面认定我就是犯人。”
  保吕草仍抓着她的左手腕。
  “可以放开我的手吗?”萌绘斜眼瞪着他。
  “你这样也还可以说话吧!你是左撇子,曾经学过什么武术,对于这样的对手我是不太信任的,我已经吃了好几次的亏了。再说,一旦受到攻击,我可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我不太会控制自己。”
  “我什么都不会做。”萌绘闭了一下眼睛,叹了一口气。“对不起,的确是我先怀疑你的。”
  “现在还是?”
  “不知道。”她摇摇头。“一旦起了怀疑的念头,对方再怎么解释也是没用的吧!”
  “你考虑过其他的可能性吗?”
  “熊野御堂先生不知道把安洁拉?玛奴伯藏哪去了。”萌绘流畅地说。
  “对。”保吕草点点头,同时觉得有点惊讶。
  “他让我们看过之后将短剑取下来,收藏到保险库里或其他更安全的地方。”
  “就是这样,这么想才合理。”
  “虽然有点无趣。”她微笑着。
  保吕草放开手后退,从她的身边离开。他可不想被踢一脚,而且要是一直离她太近,就会觉得自己好像要离不开她了。
  “谢谢。”萌绘小声说,“感谢你冷静的判断。不过,你对我的失礼行为我是不会那么容易就忘记的,我对你的评价确实降低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不太想让你评论。”
  “你何必这么急呢?你就敲敲门,像平常一样进来就好啦!”
  “我是这么做啊。”
  “最少你有机会报上名字吧!”
  “熊野御堂先生的保险库呢?警方查过了吗?”
  “听说他的屋子里没有那样的东西。”
  “应该不可能,他不可能就把它放在那样的地方……”
  “嗯,不知道,不过至少目前还没有找到。”
  “他打算让你看看小木屋的密室。同样地,他也想让我看看安洁拉?玛奴伯,而且让我们觉得他好像永远不会把安洁拉?玛奴伯从那里取下来。”
  “那是怎么样的机关?”
  “不知道,不过可能是能够将那根柱子从地板或天花板移开吧!柱子可以上升或下降,让锁链打开来。那间扭曲之屋就是那个巨大的钥匙圈,不是在外侧,而是将锁安装在内侧的钥匙圈,和扭转之环相称的反转。”
  “好棒的点子。”
  “晚安。”保吕草凝视前眼这位女性一阵子。
  沉默数秒。
  “晚安。”她的表情没有改变。
  传来敲门声。
  “啊!国枝老师。”萌绘面向门那边说,“好的,请等一下。”
  “我从阳台出去吧?”保吕草小声地问,“还是我留在这里?”
  “请出去。”
  保吕草打开玻璃门,走出阳台,然后跟刚才一样跳到自己房间的阳台上。
  今天晚上没有月亮。那样的东西对夜晚还有对他而言,都是不必要的。

  3

  过了一个小时左右,保吕草来到一楼的客厅。熊野御堂宗之坐在沙发上,摊开报纸。那是今天的早报,上头当然不可能刊登这间宅邸的事。
  “啊!秋野先生,不好意思……不,发生这么大的事,真是对不起。”
  “哪里。”保吕草一边在对面的座位上坐下一边说,“要说什么才好呢……要是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请尽管开口。”
  “明天亲戚们都会过来,请不用担心。”就像图画上的画作一般,他沉痛的面容上浮现苦涩的笑容。宗之说着。“我想各位明天就可以回去了。”
  “这是警方说的吗?”
  “嗯。”
  “这样啊……虽然没有人跟我这么说,不过该不会是只有西之园小姐她们可以回去吧?但这也说不定……”
  “没有这回事。”
  “您心里有没有底了呢?”
  “什么?关于什么事?”
  “当然是关于这两件杀人案。”
  “我并没有见过那个叫做仓知的人。听说他曾经来过这里好几次,不过可能是巧合吧!他来的时候我都不在,所以我一次也没有见过。可能是哪个和他一起过来的人杀了他跟我岳父吧!”
  “分别在两个地方?”
  “嗯……说得也是。还是,我岳父打算做什么其他的事?”
  “比如说什么样的事?”
  “不,我完全不知道。”
  “那么被偷走的短剑呢?”保吕草边拿出烟盒边问。
  “那个我也完全不知道”宗之摇了摇头。“是警察问我,我才知道这件事的。”
  “你去过扭曲之屋吗?”
  “一次也没有,但若说是在建盖的时候从外面眺望倒是有。而且我并不是一直都住在这里
  的,因为工作的关系,平常我人在东京。”
  “您夫人也是吗?”
  “不,她住在这里,小犬也是。”
  “那么,尊夫人曾经进去过吧?”
  “不知道有没有。”
  “你没问过她吗?”
  “嗯……”宗之苦笑着。“不知道。”
  他们夫妇之间连这样的对话都没有吗?对这做宅邸来说,那个建筑可以说相当具象征性,是耗费巨资所塑造的一种特别的存在。若是对此不闻不问,不是很不自然吗?不过在有钱人家里像这样的人倒也很多。这里应该是个若不抱持冷漠的态度就没办法待下去的环境吧?保吕草想像着。

  4

  “有什么话想说吗?”熊野御堂彩站在客厅门口。
  “啊,不好意思。”保吕草站起身来,低头躬身。“在这种时候……”
  “我不想听。”熊野御堂彩一边苦笑一边走进来。“请不要说那种不真心的话,没有用的。”
  “不,没这回事。”
  “没关系。我父亲都已经那个年纪了,就算突然间过世也用不着特别惊讶。能够死在他所喜爱的小木屋里……连最后都很像他的作风,这也许是种幸福吧!”
  “可是……”
  “他是被杀的。”彩在沙发上坐下,翘起脚来。只是她并非坐在他丈夫那边,而是坐在保吕草旁边。她抓着保吕草的手往下拉扯,像是示意他坐下。“的确是。关于这点我是有点惊讶,不知道是谁做的,做了这么一件没有好处的事。”
  “啊,我先失陪了。”宗之站了起来。
  “晚安。”彩马上说,“老公,你明天会在东京吗?”
  “啊,不……”
  “去东京不是比较好?接下来要举办丧事,你会很忙,也许会有一段时间没办法回去喔!”
  “知道了。”
  宗之走出客厅。
  “要吃点什么吗?”彩迅速将视线移到保吕草身上,语调不变地问。
  “不,请不用在意。”他把快熏完的香烟揉熄在烟灰缸里。
  彩站起身来走向橱柜,从里头拿出一瓶白兰地。那里同时排放着玻璃酒杯。
  “需要冰块的话我去拿。”
  “不用。”保吕草回答。
  她微微一笑,双手各拿一只玻璃杯回到座位上。这回她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将琥珀色的液体倒入桌上的玻璃杯里。交叉的双腿露出膝盖,她的身体往前倾,倾斜的角度就像是要让保吕草看到她的胸部一样。她把头发染成咖啡色,前额的头发有一部分是淡蓝色的。昨天也是这样吗?保吕草回想着。没什么记忆。也许这代表他对这位女性有多么不在乎,至少比起昨天晚上,他现在对她还比较注意。
  “请用。”她将玻璃杯放在保吕草前的桌子上。
  “谢谢。”他拿起杯子,慢慢将酒倒入口中。喝了一口之后,柔和的香气微微地在喉咙发热,然后便渐渐消去。“好的酒要直接喝。”
  “哎呀,这是好酒?”彩笑着拿起酒瓶。
  “你好像有什么话要跟我说,是吗?”保吕草问。
  彩往走廊那边看了一眼,大概是在观察附近的气氛吧!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请你移驾到我的房间,不过你一定会拒绝吧?”
  “虽然没真正遇到是不会知道,不过警察在这儿看着,我并不想做些危险的事。”
  “因为你已经做了很多危险的事了。”
  “什么意思?”保吕草脸上浮出一抹微笑,他察觉到自己有点闷住的声音。
  “你看过那把短剑了吧?”
  “安洁拉?玛奴伯吗?是的,我昨天晚上看过了。”
  “那是真品吗?”
  “应该是。”保吕草点点头。“就算那个是膺品,我想应该也有真品两成左右的价值吧!”
  “有可能吗?”
  “不知道。一般来说投入那么多的金钱应该就是为了要铸造真品,那把剑的铸造方法确实是一流的,那才是值得令人赞叹的好工夫。正因为铸工如此精良,所以才更显其价值。相较之下,膺品看起来再怎么精巧也是毫无价值的,但是……”
  “如果是我父亲的话,他就会去做?”
  “不,我没办法肯定。”
  “他是有办法盖出那种莫名其妙的东西的人喔!”
  “你说扭曲之屋吗?”
  “对,很愚蠢。”
  “这么说有点失礼,不过,你看过安洁拉?玛奴伯吗?”
  “嗯。”彩点点头。她的玻璃杯早已经空了,但她的脸色却越来越苍白,而且表情也变得很认真,让人觉得她之前是醉着的,而现在醒了。
  “在哪儿看到的?”
  “我父亲把那东西弄到手的当天拿给我看过,之后我也在庭院里的那栋建筑物里见过,建筑物完工那天父亲又叫我去看了一次。他总是这样,什么东西都想拿给我看,想跟我炫耀,让我觉得他是不是为了我才买那些东西的。”
  “你喜欢你父亲吗?”
  “你不觉得这样的问题很没有意义吗?”
  为了配合她,保吕草也微笑着。他嘴巴就着玻璃杯,将杯中的液体一口气灌入喉中。
  是的,他也觉得很没有意义。
  明明知道没意义,却还是要说些什么,这种状况更加没意义。
  “他死了。”彩叹了一口气,眯起双眼。
  “要再喝一杯吗?”保吕草问。
  “麻烦你。”
  保吕草将两个玻璃杯并排,打开酒瓶盖子。
  “如果可以的话,真的,我们去别的地方,看什么时候,什么时候都可以。可以再跟你见面谈话吗?”保吕草听到彩的声音。“更多……对,我想我可以让你了解我更多的优点……这样醉醺醺的……”还有她嘻嘻的笑声。“什么跟什么,明明是刚认识的人……很好笑吧?”
  倒入白兰地后,他将玻璃杯放回她面前。她伸出手腕放在桌上,雪白的手抓住玻璃杯,往鲜红的嘴巴送。她的双颊上挂着眼泪。
  保吕草当作没看到,摸摸口袋里的香烟,在第二个口袋里找到了烟,拿出打火机点上火。这时她擦了擦脸颊,像是要湮灭证据一般。
  “虽然这样问很失礼……”保吕草说,“熊野御堂先生过世后,这座宅邸就是你的了吗?”
  “嗯。”她简单地点点头。“他的东西应该全部都会变成我和小保的。不过,遗产税应该会很重吧!”
  “另一位死者,你认识吗?”
  “嗯……仓知先生。”彩闭上双眼。她将玻璃杯就口,然后再放回桌上,视线移向墙壁,努力挤出笑容。“当然知道,因为他是我父亲的朋友,他来过这里好几次。”
  “他是怎样的一个人?”
  “你为什么会问这个?”
  “不好意思,”保吕草吐出一口烟。“只是刚好想到而已,并没有特别的意思,就像餐桌上的闲聊。”
  “那聊些有趣的事不更好吗?”
  “这不有趣吗?”
  “嗯。”
  “那我们来说‘斑马身上的纹路到底是黑底白线还是白底黑线’这种没营养的笑话吧!”
  “这个也很无聊。”彩苦笑着。“不过,至少比没话题好。”
  “为什么会想到要盖那座巨大的梅比斯环?”
  “对,这个只有我才知道。”
  “那一定要听听看了。”
  “是我送给我父亲的钥匙圈。前阵子我跟朋友学了一点皮革制作,有一次做了一个简单的物品,就是把小小的皮革切成带状,再绕成一个环状,然后加上金属零件,就像那样的小东西。我把我做的东西送给父亲当礼物,不过那时候想说好玩,就稍微把环带扭转了一下再缝合起来。”
  “就成了梅比斯环对吧!”
  “我并不知道有那种东西。”彩微笑着,那是她到目前为止最高雅、最有魅力的微笑了。“收到礼物的父亲跟我说那是梅比斯环。院子那栋建筑完成后我第一次被父亲带去参观时吓了一跳,因为在那之前我一次也没看过它的全貌,那栋建筑在建盖时外面围着布幕,就像一座大型的跑道。我本来以为那是一座溜冰场的滑道。父亲后来在最后那间房间里的那把短剑前跟我说那是照着我给他的那个钥匙圈盖的。”
  “果然,我也是这么想的。安洁拉?玛奴伯与其说是短剑,不如说是一把大型钥匙。”
  “嗯,的确。不过,在钥匙圈的内侧放钥匙……”
  “那钥匙圈就是梅比斯环了。”
  “是这样啊……”彩望着远方的视线移到保吕草的背后,再度回复那看似落寞的表情。“原来是这个意思……父亲所做的事我几乎都无法理解。”

  5

  国枝在浴室时又有人来敲门了,萌绘有一点紧张。她走到门口,慎重地打开门,结果站在走廊上的是一个小小的男孩子。
  “是小保吗?”萌绘微笑着。
  “晚安,可以进来打扰你一下吗?”小保认真地问。
  “请进请进!”萌绘招呼他进房里。她把头探出走廊,看到刚好从楼下上来的秋野正往这边过来。秋也好像也发现她了,然而她马上把门关起来上了锁。
  “那个哥哥在哪里?”小保站在房间的中央,用高亢的声音问:“在洗澡吗?”
  “嗯,对。”萌绘不禁噗滋一声笑了出来。“不过她不是哥哥,是姊姊喔!”
  小保摇着头,也许是不明白萌绘说的话。
  “有什么事吗?”
  “我本来是想把望远镜带来给你们看的,可是因为太重了,我一个人搬不动,想要拜托光冈帮我搬。不过因为爷爷死掉了,大家都在忙。”
  “是没错……你是要用望远镜来观测天文吗?”
  “对啊!爷爷买给我的。”
  “你要看什么?星星,还是月亮?”
  “都要。可是今天有云,所以看不到。”
  “啊,对耶。”
  “姊姊也常观测天文吗?”
  “嗯,我最喜欢了……也不到那个地步啦!不过我有望远镜喔!”
  “拿到这里来可以看得更清楚。”
  “因为这里空气比较清净,所以比在市区观测还好?”
  “嗯,爷爷是这么说的。”
  “是啊,我想应该差很多。那你在哪里看呢?在你房间的阳台吗?”
  “嗯。”
  “爷爷有没有望远镜?”
  “我不知道。”
  小保坐在沙发上,开始看着房间的摆饰,一点也静不下来。萌绘还是站着。
  “你们明天就要回去了吗?”小保问。
  “嗯,大概吧!我是还想再待一下,不过国枝老师还有工作要做,不送她回去不行。”
  “用法拉利送?”
  “小保知道很多嘛!”
  “秋野先生是开福斯的。”
  “嗯。”萌绘这么回答,脑中瞬间闪过一个想法。“对了!车子……”
  “咦,什么?”
  “没有,没什么。”她笑着转移话题。“啊,要不要来去阳台外面看看?或许看得见月亮喔!”
  小保站起来,往玻璃门的方向走过去,萌绘也走向那边。外面比预料中冷,直到刚刚天空都还布满云。云层流动,明亮的月浮现在东南方的天空上。
  “啊,出来了!”萌绘说。
  “呐,为什么月亮会绕着地球周围转啊?”
  “你问为什么?嗯……如果不转动的话就会掉到地球上来了。”
  “太阳也是吗?”
  “这个嘛……太阳的话,怎么说呢……应该会是地球掉到太阳上吧!”
  “掉到太阳上?”
  “地球绕着太阳的周围转,而且太阳比地球还要大好多。”
  “地球比月亮大吧?”
  “对,我想想,直径大约大上四倍吧!”
  “地球绕着太阳的周围转,就是说太阳是停着不动的吗?”
  “不是喔,太阳也在动。”
  “那为什么是地球在绕着它转动啊?”
  “这个嘛……那是因为其他的行星,就是水星、金星、火星、木星,也都绕着太阳转。”
  “这是理由吗?”
  “嗯……好像是吧!不过……”萌绘越讲越没自信了。
  “绕着太阳周围转的行星全部有九个吧?”
  “现在是这样没错。”
  “还会增加吗?”小保歪着头。
  “嗯,说不定还有还没找到的行星。”
  “嗯。”
  旁边的阳台传来打开玻璃门的声音。
  “你会冷吗?”萌绘问。
  “有一点。”
  秋野从打开的门里探出头来,望着这边。
  “我们进去吧!”萌绘对少年说。
  “大姊姊,你解开小木屋的谜了吗?”
  “什么?”
  “你知道门要怎么开了吗?”
  “嗯,还没。”
  她打开玻璃门,催促小保进入屋内。
  国枝站在床附近,没有戴眼镜。
  “午安。”小保跟国枝打招呼。
  “是晚安吧!”国枝笑也不笑地回答。
  “我要回去了。”他回过头来抬头看着萌绘,开心地微笑着,然后双手贴着脸颊。萌绘弯下腰来,把耳朵贴近少年的嘴边。“那个人真的是女的?”
  她点点头之后,少年又看了国枝一眼。国枝坐在床上,背对他们。
  “那,晚安。”小保说。
  “晚安。”走出房间时,小保朝向国枝点头行礼。
  国枝仍面向另一边,举起单手回应。
  送少年出去,关上门之后,萌绘回想着方才所想到的。在和小保说话的同时应该有想到些什么,她马上搜寻到暂留在脑中的记忆。
  原来如此,是车子…:
  然而还有一件事,那是在脑中同一个位置搜寻不到的东西。
  想一下……
  是什么呢?
  她一边回到房内一边想着。
  好像就要抓住了。
  她屏住呼吸,拼命地想。
  是什么呢……这个印象是……
  她闭上眼睛。
  在漆黑的空间里看见了……
  一个像点一样小小的光芒……
  这里是?
  宇宙?
  “你还好吧?”
  “啊!我知道了!”萌绘提高了声音。
  “怎么了吗?”国枝的脸凑近她。
  她不知道自己竟然已经倒在床上了。
  “知道了……”
  “知道什么?”
  “那个密室。”萌绘坐起身来。“对了,原来是那样……要打电话给犀川老师才行。”
  “刚刚没有打吗?”
  “那已经是五个小时以前的事了。”她走到桌子旁的皮包那边。“得快点通知老师!”
  她拿起皮包找手机。
  “可以先跟我说吗?”国枝抱着手臂说,“好歹我也陪你这么久了。”



  第6章  附会wrest
  怕冷的羊儿们睡在太阳的周围。太阳有气无力地脱掉王冠后,到明天为止,那余光仍扎入它们的绵毛之中。

  1

  那天晚上,西之园萌绘打了好几通电话给她的指导教授犀川助教授,连络他的研究室和住所,但不知道为什么都没人接。
  “真是的,应该是跑去哪里了吧?”她躺在床上,把电话放在耳朵旁边说着。
  “有什么关系,又没差。”躺在隔壁床上看书的国枝语气冷淡地说。“他又没有结婚。”
  “啊,是这样吗?”萌绘并没有漏掉国枝的话。“请问,要是结婚了就会比较不好吗?”
  “那要看他结婚的对象。”
  “如果是国枝老师的话呢?”
  “不知道。”
  因为如此,萌绘怎么样都睡不着。隔天早上天还没全亮,她就睁开眼睛走出阳台,想用清晨冷冽的空气让自己的头脑冷却一下,因为她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热过头了。
  大约忍到七点。萌绘稍微整理一下自己的服装仪容,让自己的外表看起来还算整齐。为了不吵到国枝,她来到走廊上,走下楼打电话。当然还是打给犀川。
  电话打到他住的地方,响了十二声终于联络上他了。
  “喂?”像海豹一样闷闷的声音。
  “早安,是我,西之园。老师,不好意思,这么早打来。”
  “现在几点?”
  “刚过七点。”
  “是喔……”
  “是关于我昨天跟你说的密室。我解开了,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哦?那真是太好了,恭喜。”
  沉默了三秒钟。
  “请问老师,你想知道是什么答……”
  “哈啊……晚安。”
  “老师……啊!等一下。”
  “什么事?”
  “我昨天晚上也有打电话给你,联络两个地方都找不到你。”
  “我想我应该在什么地方吧!”
  “你跑去哪里了?”萌绘有点生气。
  “哈啊……”好像又打了一个哈欠。“密室吗……嗯,解开了啊?”
  “你去哪里了?”
  “叫做‘相对运动’吧!”
  “什么?那个……”萌绘吓了一跳。
  “国枝今天会回学校吗?你叫她稍微绕过去那边一下。”
  “啊……嗯,好,我会送她过去,不过应该会是下午了。”
  “还有,那个什么……我想一下,说是有什么东西不见了?”
  “是的,是安洁拉?玛奴伯。”
  “喔,那个……好想睡……对了对了,柱子上的……是锁链?”
  “是的,那个还没有找到。”
  “不把锁链切断,这个条件是确定的吗?我记得你像说过对吧?”
  “嗯,大概是。”萌绘就那样拿着电话点头。但这的确有点无法确定,知道这项艺术品的价值的人也许不会切断那条锁链,只能这么猜测了。不过,不是有句话叫“别无他法”吗?
  “如果假设绝对不切断那条锁链,可以说明你所观察到的答案只有一个。”
  “什么-一个?”萌绘吓了一跳。“只有一个吗?”

  2

  保吕草走下楼梯,走到一半听到西之园萌绘的说话声。她好像在大厅的角落讲电话。那里刚好是死角,所以看不到她的身影而她也看不到这里。他原本是听到隔壁房门打开的脚步声,所以等了一下才出来。
  虽然她刻意压底音量,不过还是可以很清楚地知道她的兴奋和为何感到惊讶。
  “啊,等我一下,不是,我想一下……还有一小时……什么?喔,好,我知道了。那样的话,两个小时是吧?好的……思,到时候我再打电话。老师,对不起,把你吵起来了。”
  保吕草看了一下时钟,现在是七点零五分。他决定回房间去,准备打包回家。然而,他却怎么样也没办法阻止自己走向阳台。他确定一下外面的情况,像昨天一样跳到隔壁房间的阳台上。因为天色明亮,所以他这次没撞倒盆栽,而且动作流畅。
  不久传来开门的声音,萌绘回来了。
  “真是太厉害了!”是她兴奋的叫声。“还是犀川老师厉害,密室之谜好像早就解开了。”
  “他跟你的意见一样吗?”
  “嗯,那是当然的,而且实在是太厉害了!犀川老师说他也解开了安洁拉,玛奴伯的谜,他想到把安洁拉?玛奴伯从柱子上解下来的方法。”
  “不会吧!”
  “是真的,是犀川老师那么说的!”
  “知道了、知道了,别气。”
  “总之,我想一下……先跟刑警先生确认小木屋的事,然后还有两个小时……怎么办?有时间慢慢想吗?”
  “什么?两个小时是?”
  “是犀川先生睡回笼觉的时间。”
  “啊?”
  “那是他给我的最后机会,我绝对要将解开安洁拉?玛奴伯之谜让他瞧瞧。”
  “你不是要去调查车子吗?你昨天这么说的。”
  “对啊!还是要先调查那个?总之我先去找刑警。”
  “我要跟你一起去吗?”
  “没关系。”
  有脚步声传来,然后是开门的声音。萌绘好像出去了。
  不管怎样,她好像还是觉得安洁拉,玛奴伯是被保吕草藏起来了,所以打算请警察调查他的车。
  也许期待会落空,保吕草心想。
  只能期望她的指导教授脑袋够聪明了。
  虽然没有任何人看到,不过保吕草仍微笑着。

  3

  保吕草整理好行李,从玄关大厅走出门外,穿过房子前院的小径往停车场走过去。到处都可看到警方调查员的身影。走没多久他就感觉到后方传来的气息,于是他停下脚步,点了一根烟。他把打火机放回口袋时用眼睛的余光确认了一下,总共有三个人。他决定装作不知道,就那样走到他心爱的金龟车旁边。
  在他打开前座车门并将皮箱放进后座之后,刑警们靠了过来。
  “请问,您要回去了吗?”其中一个刑警问。
  “嗯,我还有工作。不可以吗?”
  “你们如果不告而别的话会造成我们的困扰,我们应该有跟您说吧?”
  “我正想要去跟你们说。”
  “可以让我们检查一下您的行李和车子吗?毕竟遗失了一件非常昂贵的物品,站在我们警方的立场……”
  “嗯,可以啊,请便。”他看到西之园萌绘从屋子那边的小路上往这里走来。保吕草边吐烟边问,“要花多久时间?”
  “可能要请您稍微等一下了……”刑警回答。
  萌绘往这边接近,一副觉得光线很刺眼的表情。来到保吕草面前之后她抬起下巴,直直地盯着他看。
  “我要去小木屋做实验,你要不要陪我去?”
  “我吗?”
  “不是你是谁?”
  保吕草笑了出来。
  她真的跟濑在丸红子很像,他已经好几回都那样觉得了。
  “有五回。”保吕草轻声地喃喃自语。
  “是不是误会,马上就知道了。”
  “不,不是……”保吕草两手摊开。“真的是误会了……”
  “只要一点时间,可以吧?”
  “我知道了。”他点点头,然后转向刑警那边。“那就让你们检查吧!可以的话,引擎室也请你们帮我看一下,虽然油才刚刚换过,不过我有点担心电池不够。”
  看到刑警叫来其他的警官下达指示之后,保吕草和萌绘两人回到宅邸那边的小径上。
  “你急着回去吗?”萌绘边走边问。
  “是的,一个小时左右应该就可以了吧?”保吕草回答。他不打算待两个小时以上。
  他们经过屋子旁边,穿过客房下方的小径。国枝桃子从阳台上靠着栏杆往这边看。
  “国枝老师也请到小木屋来吧!”
  “OK!”国枝点点头,消失在房间里。
  在进入森林之前他们走出小径,穿过铺着红砖瓦的通道来到中庭,然后从这里走上窄窄的小坡道,接下来就是露台了。
  在国枝出现之前说吧!保吕草想着。
  “怎么了吗?”
  “我告诉你凶手是谁吧……只跟你说。”
  “咦,是谁?”萌绘走回头,靠近保吕草。
  “是宗之和彩他们两个。”保吕草小声地说,“不过,真正下手的是宗之。”
  “你怎么知道?”
  “简单的推理。”
  “你骗人!”萌绘用像是要刺穿人的视线凝望着保吕草。“是你看到了,没错吧?”
  为什么?被这女孩看穿了吧!她应该不是拙劣地装作好像可以解读他人的表情,他心想。
  “这是交换条件,我只说一次。如果你跟别人说了,我就会把它忘记。”
  萌绘沉默不语,保吕草看着她嘴唇的形状。
  “我从扭曲之屋出来后看到宗之,那是在他把仓知打死之后。他手上拿着某样东西,他是用那个殴打仓知的。之后我进入里面,就像你说的,我因此被关在里头。有人再次回来把锁给锁上,不过那个人并不是宗之,如果是他,那就会发现锁开着的状态了。也就是说,我认为那是彩夫人。”
  “你认为?这是推理吗?”
  “宗之并没有犯罪动机。”保吕草继续说:“如果说只是要杀害妻子的外过对象,应该不会连岳父都杀吧?”
  国枝出现在露台,走下阶梯。
  “待会再继续。”萌绘对保吕草低声说。
  萌绘转身背向他,往国枝那边走过去。
  “如果是犀川老师的话就好了。”萌绘用明亮的声音说。
  神态转变之快,真是让人佩服。
  “你要好好详细跟犀川老师说一下。”
  “你自己怎么不去说?”国枝回萌绘的话,但视线却往保吕草那边看。
  “早安。”他也走向国枝。“怎么觉得好像一大早开始就看到好玩的东西呢?”

  4

  小木屋前已经集合了两名刑警、两名警官和三名穿着深蓝色制服的调查员,总共有七位男性。
  萌绘和国枝还有保吕草走上阶梯之后,一名刑警迎了出来。
  “我们等很久了。需要什么东西吗?”
  “没有。”萌绘摇摇头。“有点不确定,不过应该没问题。只是……”
  “什么?”
  “嗯,也许需要一点力气。”
  “力气?”刑警边走边说,“什么力气?”
  “请稍等一下。”
  萌绘让所有人在小木屋正门等着,看着脚边绕了小木屋周围一圈。现在窗户已经关上,贴着黄色的胶带,不过门上并没有贴。警察断定不用担心门会被打开。
  萌绘绕了一圈回来。
  “小木屋另一边的墙壁上装有金属挂钩对吧?在那上头挂上锁链……”萌绘环视四周。“是那个长椅吗?还是水管?啊,莫非是那棵树?”她走向那边。“看吧,是这里!”
  萌绘手指指的是洗手台前的松树树干。大家一个接一个往那边移动。
  “上头有挂过钢索或是锁链的痕迹。”萌绘用手指着。虽然只有一点点,不过树干上的确有伤痕。“也就是说,用这里当支撑,卷上链条滑车。”
  “该不会是……拉动小木屋?”刑警问。
  “是的,移回原位的时候……”萌绘望向远方,然后用手比。“应该是用那边那棵树。”
  “请等一下。确实,这个小木屋的地基并没有固定,这个我们也确认过了,所以也有人开玩笑说会不会是用起重机把小木屋拉上来。不过,像这样往旁边拉开一点是没有办法进入屋里的。”
  “而且还会留下痕迹。”其他刑警说。
  皱着眉头的男人不知道是在生气还是在思考难解的问题。“四周并没有留下像是拖动的痕迹,如果那样做的话,杂草应该也会倒塌。”
  “只有一点点。”萌绘说着走近小木屋,绕到小木屋左边的侧面。“嗯,我想不使用锁链应该也可以。三个人从这边……请把这个地方往对面推。”
  她指的地方是置物柜旁边。
  “往前推?怎么做?”刑警问。
  “用全力。”萌绘歪着头微微一笑。
  两名警官和一名调查员就定位。
  “一、二……”他们边喊边推移小木屋。
  一开始只摇了一下。
  不过他们重复喊着,试了几次之后小木屋的摩擦声变大,动了起来。
  “好,再一寸!”刑警那边传来莫名的加油声。
  “一、二!”声音渐渐变大。
  小木屋一点一点地被推动了。重复好几次之后,经过大家推压的部分往后移了五、六十公分。
  “好了,很好,已经OK了!”绕回小木屋正面的萌绘挥手让他们停下来。“请到这边来。”
  所有的人往她那边移动。
  小木屋的正面。
  偏移的小木屋并没有改变。
  只是,入口的门开着。
  “啊!原来如此……”不知道是谁提高了声音。
  大家都靠近门边察看里头。门只打开一点点,这样的宽度不知道能不能侧着身子勉强通过。
  “不打开一点,胖的人会进不去喔!”萌绘说。
  也就是说把门固定,移动小木屋,应该是在门和连接小木屋墙壁的地方嵌入旋转轴吧!这栋小木屋的建造方式是把门固定在地基上,然后旋转小木屋,以便将门开启。
  保吕草也稍有感触,因为他想的是更加复杂的机关,所以有点错误。如果让他自己来盖密室,可以有很多种方式。他是猜想这栋木屋有机关,比如抽走某处的一根圆木、用起重机将小木屋一起抬起之类的,有钱人是有可能盖得出这种东西来的,然而没想到结果却是这么原始、单纯。如此一来,也可以解释小保说他看到门打开着的状态了。保吕草原本以为小孩说的话都不能信,所以现在正在深切地反省。
  “这是正确答案。”萌绘合起双手微笑。“门从一开始,也就是从小木屋刚盖好的时候就已经完全固定在地面上了。盖这间小木屋的人大概在门的内部放进钢骨,而且应该贯通到地基的部分,而因为这间小木屋是以门作为支撑点,所以需要那样的强度。熊野御堂先生一个人出入的时候应该就像我刚才说明的,他是使用置物柜里的链条滑车。”
  “这就是他原本想让西之园小姐看的东西吧?”刑警问。
  “嗯……”萌绘点点头,脸上已经没有笑容了。
  “他打算让我看到他化上妆之后倒在这里的情景。虽然力气大一点的人只要在室内推压墙壁就可以让偏移的小木屋回复原状,但熊野御堂先生一个人的确有点难做到这点。如果是使用链条滑车就必需要有另一个人的协助。工具不收拾也不行。我想那当然是仓知先生的工作。”

  5

  “这么说,是仓知把熊野御堂先生给杀了?”年轻的刑警问。
  “不,不是这样的,仓知先生是打算在熊野御堂先生化完妆之后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也就是到扭曲之屋里假扮成一具尸体。”
  “那里原来也安排了演出吗?”
  “我想情况应该和这里一样。他本来是要用假的血浆涂在脸上,仰身倒地,当双方都准备完成时,熊野御堂先生大概打算打电话给光冈先生,请光冈先生半夜把我们叫出去。可以想像的是,光冈先生从早上就开始找熊野御堂先生,恐怕也是因为他本来应该会在半夜接受到指示结果却没有,心里觉得可疑,于是就拿了书房的钥匙来到扭曲之屋。他担心这样会不会破坏他主人的名誉,所以才隐瞒了这些事。”
  “去请光冈来。”年轻的刑警下达指令。
  “啊,他稍早之前开车出去了,好像说要送小孩去学校……”
  “没让小朋友请假吗?”刑警啧了一声。“那算了,等他回来再跟他确认吧!”
  “这是我的猜测。在书房化好妆的熊野御堂先生一个人先到小木屋去,而跟在他身后的凶手把他给勒死了。我想,完成密室的也是那个人。”
  “那会是谁呢?”理着平头的年长刑警问。
  “等一下再说。”萌绘回答,瞥了保吕草一眼,继续说下去。“在那之后,仓知先生在助理回去后也从中庭来到这里。因为已经是深夜了,所以他没有遇到任何人。他来的时候也是熊野先生带他从后门进来的吧!仓知先生来到小木屋,把小木屋移回原位原本是他的工作,不过他到那里的时候密室已经完成了。因为太暗了,从窗户往屋里看也看不清楚,但他还是看到熊野御
  堂先生倒卧在地上。当他正在想着该怎么办的时候,凶手出现了,凶手一定编了一段很高明的谎话,让自己取代原本的计划,请仓知先生带自己到扭曲之屋去。也许凶手跟仓知先生说他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办到之类的。我不知道凶手有没有进去扭曲之屋,但我想那时候是仓知先生拿着钥匙,用钥匙打开门进到里面。他们应该是从右边开始依序绕着环带走。这时安洁拉?玛奴伯还在,没有异状。然后,在最后那间房间里,凶手突如其来地将仓知先生打死了。凶手应该是将杀人的凶器藏在裤子里或放在背后的。凶手用仓知先生身上的钥匙将门上锁,带着凶器离去,而凶器现在应该已经被清洗干净,不知道收到哪个工具箱里了。”
  “应该是熟人干的。”
  “当然。而且可以确定的是,应该是这间屋子里的人。到底为什么要弄个这样的密室,把熊野御堂先生跟仓知先生杀了呢?因为那天对密室或安洁拉?玛奴伯感兴趣的客人出现了。在一般的状况下,正常人不会刻意意在这样的地方杀害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所以我、国枝老师和秋野先生三人当然会被怀疑是凶手,真正的凶手是这样计划的,虽然这实在是很幼稚的想法。这跟创造出扭曲之屋或小木屋的密室的头脑相比,可以说是天壤之别吧!”
  “那会是谁呢?”刑警又问。他的额头上有着陈年而深刻的皱纹。
  “真是非常抱歉,关于这次的杀人事件还有密室之谜,我的说明到此为止。”萌绘用极为优雅的姿态弯身鞠躬。她抬起头之后,以高雅的微笑环视众人。“我想在两个小时后再开始下一段说明。”
  “稍等一下……”刑警说到一半。,
  “后半段的论点当然是……”萌绘微笑着朝向保吕草。“如何将安洁拉?玛奴伯从巨大的钥匙圈上拿下来。”

  6

  单独回到房间的西之园萌绘一头坐进沙发里,持续思考着。国枝应该在楼下的客厅。结果,秋野回去了,他的车被彻底检查过,不过并没有发现可疑的物品。
  萌绘看着时钟。离打电话给犀川的时限——九点——越来越近了。
  但是,她怎么想都想不出来。
  那把短剑是绝对不可能从柱子上拿下来的,若是将柱子从中间切一半再取下,这还有点勉强,可是那样一来天花板的重量就会往下压,马上就会把缝隙压住了吧!那根柱子本来就不可能用锯子之类的工具轻易切断的。就算带个电动切割机进去,应该也会因水泥柱的压力负荷过重而使旋转刀刃停止旋转。
  绝对不可能的。
  那么,如果不是切开柱子而是切开天花板或地板呢?
  那栋建筑物并没有梁柱的构造,其他的房间里并没有柱子,整栋建筑的结构是不需要柱子来支撑的。这么说,将柱子卸下不是最接近正确答案吗?
  不,不是那样。再说,那个秘密除了熊野御堂之外是不会有人知道的,尤其是那个叫秋野的男人。潜入扭曲之屋并偷走安洁拉?玛奴伯的,一定是那个男人没错。
  他想过要把天花板或地板切断。锁链的长度可以让他这样做吗?而且切断的部分要如何处理呢?
  对了!
  涂上混凝土就可以了。
  再把裂缝修补好就可以了。
  混凝土?
  “啊,对了!”她坐起身。
  小木屋的置物柜里有混凝土也有水桶和铁锹。水的话……对,长椅那边有洗手台。这不是一应俱全了吗?
  “所以才会在那边待那么久吧!修补要花点时间……”
  但是,切断水泥柱的工具呢?
  电动的水泥切割机是体积相当大的工具。没有其他适合的工具可以轻易带进里头。
  她看了一下时钟,还有五分钟。
  已经快得到解答了吗?
  她的脑中浮现出犀川助教授的脸。
  他总是会给她什么提示的。
  而她总是到后来才知道。
  小木屋的事……对了,他说“相对运动”。萌绘想到的也是昨天晚上和小保谈论天文时闪过脑中的东西。
  关于扭曲之屋之谜,犀川说了什么?
  他说答案只有一个……
  萌绘想起来了!
  “他说如果假设绝对不把锁链切断的话……”
  她重复说着。
  “如果假设绝对不把锁链切断……”
  其他的呢?
  想起来了!
  对了……
  “可以说明你所观察到的现象的答案……”
  的确,犀川应该是那样说的。
  “可以说明你所观察到的现象的答案只有一个。”
  观察到的现象?
  也就是说……
  该不会是自己的认知错误了?
  她再次回想那个房间里的柱子。
  平整的水泥圆柱。
  平整……
  水泥……
  她屏住呼吸。
  数秒后,她感觉到一道电光浮现。
  冷得背脊打了个寒颤。
  “我知道了。”她用冷静的声音低声说着。
  怎么会有这种事?
  对了……
  是这样啊……
  什么嘛,真是笨蛋!
  她看了手表一眼,刚好九点。
  萌绘像离开弹簧床一样从沙发上弹起来,跑向放在茶几上的手机。



  第7章  征服conquest
  然后,对于沉默这件事也有了一些心得。

  1

  “喂?”是犀川的声音。
  “早安。”
  “啊,是你啊……哈啊……”
  “老师,九点了,请起床。”
  “你以为我边睡边说话吗?”
  “我正想这么说。”萌绘笑着。
  “我挂掉罗!”
  “不行不行!”她急忙提高声调。“那个安洁拉?玛奴伯之谜……”
  “解开了吧?”
  “是的。”
  “那么就结束了。”
  “啊!等一下!稍等一下!”
  “请问,为什么你知道我解开谜底了呢?”
  “从你音量的大小判断啊!我家电话上的仪表都快破表了。”
  “咦?电话上装仪表?”
  “骗你的。”
  “老师,你不觉得我很厉害吗?这么早,我的头脑就那么清醒了。”
  “对了,你检查车子了吗?”
  “咦?嗯……”萌绘的音调稍微降了下来。“可是,他不是已经开着车子……”
  “嗯,顺利的话,是没错。”
  “顺利的话?”
  “我要挂了,要去学校了。”
  “那我待会再打过去,打到研究室。”
  “可以啊,不打来也可以……啊!等等,今天不行,因为早上有委员会议。”
  “这样喔……那我中午再跟你连络,我要好好跟你报告。”
  “回来时开车小心点,我不想失去两个优秀的头脑。”
  “只有头脑吗?”
  “这是哲学的说法。那我挂罗……”
  “好的,再见。”
  挂上电话,她深吸一口。
  理论和现实的差别正在等着她。

  2

  扭曲之屋的白色水泥墙将草地和森林两种不同的绿切割开来,水泥墙背后的青空鲜明亮丽,和集结在建筑物前的刑警们的苦涩表情成对比。萌绘和国枝抵达现场的时候,时间刚过九点十分,她们比约定的时间迟了五分钟。萌绘事先有打电话通知,也拜托警方准备道具。
  入口是开着的。走进内部,左右两边的门也是开着的。不仅如此,里头的三十六间房间门好像全都开着。理论上他们一样是从右边依序绕过房间,不过因为是不停地往下一个房间前进,所以和之前的感觉相当不同,比之前更容易感受到里头的通道在扭转。这其实满有趣的,如果可以用跑的通过这里,那一定会头晕吧!一定会不知道哪边是水平面哪边低于水平面。
  他们穿过了半数的房间,来到有柱子的那个问题房间。
  “为什么要到这来?”刑警问,“不到这里就没有办法说明吗?”
  “与其说是说明,不如说是确认。”萌绘回答,“要偷走安洁拉?玛奴伯的人是不会将那条贵重的锁链切断的,他一定知道它的价值,而就是因为知道它的价值,所以才会对这个艺术品有兴趣。我断定,那确实有让他冒这个危险的价值。”
  “你是在说那个秋野吧?”
  “不,我没有确切的证据。”萌绘回避结论。那是他把谁是凶手的线索告诉她而跟她交换的条件,她有意识到这点。她不想承认,不过她的确有点迷惑。“只是,安洁拉?玛奴伯并没有被偷走。”
  “咦?可是……”
  “是因为原本就没有那样东西吗?”
  “不,不是。”萌绘摇摇头。“很简单,安洁拉?玛奴伯并没有从柱子上被拿下来。案件发生后,我观察这个水泥柱,总觉得有点不一样,不过我到刚刚才发现到那是什么。”
  “刚刚才发现?”
  “嗯,事实上是十分钟之前才发现的。”
  “可是,你不是说两个小时之后再说……”年轻的刑警皱着眉头。
  “我只是决定要在接下来的两个小时之内想出来而已。”萌绘说,“很奇怪吗?不过,如果不打算把它想出来就想不出来了,对吧?不去思考就不会有想法,没有那种什么都不做就可以突然得到结论的。”
  国枝桃子轻轻从鼻子喷出一口气,应该是觉得好笑吧!
  “我觉得不同之处,就是这个圆形水泥柱没有任何突出的曲面。”她一只手摸着柱子。“这和我一开始看到的不一样。一开始上头是有把短剑,但除此之外,原有的东西现在也不见了。”
  “除了那把短剑以外的东西?”
  “嗯,为了不让装饰在柱子上的安洁拉,玛奴伯掉下去,柱子上面钉着一个小小的金属挂钩,而周围也有好几个金属挂钩,用来挂那条锁链。是这样吧,国枝老师?”
  “好像是这样没错。”国枝点点头。“原来如此啊……”
  “你们看,现在那个挂钩不见了。”
  萌绘指着柱子。
  “也就是说,金属挂钩被拔走了?”刑警问。
  “若是那样,水泥柱的表面应该就会留下几个金属挂钩钻过的凹洞。请仔细观察,上面并没有什么凹洞,只有几道细细的缝隙。”
  “缝隙?”
  “嗯,裂缝,就是干燥收缩的裂缝。混凝土和水起反应而硬化的时候,便会因为干燥而减少体积,张力在内部发挥作用,因而产生缝隙。特别是单独将水和混凝土混合的时候,这种情况会特别严重。若是混合细砂做成泥浆,或进一步混合砂粒做成水泥,则会因为参杂固体而比较能降低体积减少的程度。”
  “西之园小姐,不好意思,我想你的说明有点过于专业了。”年轻刑警耸耸肩说,“你刚刚说的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呢?我们要赶快再次展开调查才行……”
  “对不起。如你们所看到的,眼前这根水泥柱跟我昨天看到的并不一样。”
  “什么?”几个人提高音量说道。
  “上头没有金属挂钩的痕迹,而且还出现像是刚用泥浆补上,因而干燥收缩的裂缝。上面的裂痕会越来越严重,搞不好还会剥落,因为那是赶工做出来的。”
  萌绘用手指着正面,差不多在她的脸的高度之处。
  “安洁拉?玛奴伯应该埋在这附近。请不要把它弄伤了,也请小心那条锁链。”
  萌绘的说明结束后,他们持续沉默了数秒钟。
  每个人都盯着柱子,一动也不动。
  萌绘再次将视线移向拿着工具箱的男子身上。男子蹲下来,从工具箱里拿出大型的起子和铁鎚走到柱子前。
  “可以吗?”他看着上司,征求调查员的允许。
  “嗯……”理平头的刑警点点头。“小心一点。”
  房间里响起敲打水泥的声音。铁鎚撞击起子的高音和柱子受到振动的钝重低音重叠,同时还混杂金属性的乾裂声响,以及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湿润声。这项作业在如此独特的敲击声中进行着。一开始的数十次打击,让一块约手掌大小的水泥片剥落了下来,里面出现些微不同的、灰色的平整曲面。曲面的深度大约有两、三公分,也就是说剥落的固体厚度大约两、三公分。
  “可以证明我的说法了吧!”萌绘微笑着。
  “这是从犀川老师那里问来的吗?”站在旁边的国枝跟她咬耳朵。
  “不是”萌绘摇摇头。“这是我自己努力想出来的。”

  3

  在扭曲之屋其中的一个房间里,作业持续进行着。预估最快也要花上一小时左右的时间处理,于是萌绘、国枝以及刑警们都暂时走出建筑物外。从烟尘和噪音中解放,而且就在这爽飒的晴空下,森林的空气也是都市里所不能比的清净。
  年长的刑警名字叫做井上,是一位理着平头、体形细瘦的男子。萌绘下了决心之后,决定向他说明这次案件的主犯是谁,还有可能是共犯或准犯人是谁。只是,这些最多也不过是她的推溯,她把话保留在这个程度上。井上点点头,觉得这些就足够了,看起来似乎很有自信。警方手里应该也掌握了什么线索吧!萌绘心想。
  “我想可以说是相当接近了”井上一副自言自语般地说着。“和这个迷雾般的舞台完全相反,也可以说是看得很清楚。”
  他哼了一声,扁着嘴。
  “被侮辱了,真是可惜。”萌绘说。
  熊野御堂让的兴趣是超乎常人所能理解的,也许可以说是浪费在非常不寻常的事物上,但至少他并不下流。虽然这是个以杀人案件为主题的游戏,然而跟真正夺人性命的行为相差很远,和下流有着一线之隔的高尚,但终究却也被鲜血一污染的欲望给完全毁灭了。
  总是这样……
  美丽的东西被玷污,珍贵的东西遭破坏……
  萌绘和国枝暂时在扭曲之屋四周散步,彼此交换意见,讨论关于这栋建筑物的造型。在梅比斯环上,其曲面边缘是一条闭锁的曲线,但若为了舍去这一条闭锁的曲线而延伸曲面将环带连接起来,则会成为“克莱因壶”(注3,克莱因壶,其原理跟梅比斯环是一样的。梅比新环是粹一条带子的一边旋转一八〇度,再连接另一边,这漾优能创造出只有一个面的环。克菜因壶则是这个环的概念的延伸,利用此概念创造出的没有内部的瓶子)。世界上有好几个以此为样本所建造的建筑物。国枝提出这样的理论,同时也有从犀川的课堂上听到的——空间的内与外的关系以及展现在其中的力学,这些可以说是建筑永远的课题。时间在这样的讨论里不知不觉地过去了。
  整个作业并没有如她所想像的耗时。调查员从扭曲之屋里出来,请她们进去里面。
  刑警们慌张地进入室内,萌绘和国枝稍后也回到里头去了。
  环带中最里面的房间只有一根柱子,还是那样的一根水泥圆柱伫立在那里。柱子底下散落大量细碎的碎片,覆盖在柱子表面上的水泥全都剥落了,并且露出萌绘所指的金属挂钩。水泥柱应该变细了一圈,不过差别只有一点点。
  “然后呢?”井上最先开口问,“出现了吗?”
  “没有。”
  “什么?”萌绘单手捣住嘴巴。
  “就如您所看到的,什么都没有。”
  “怎么可能……”她走近柱子。“那为什么要在柱子上涂上水泥呢?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
  谁都没有回答,因为这是没有办法回答的问题。
  萌绘晈着唇,泫然欲泣。
  一瞬间切换了开关。
  要再想一想才行,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总之,要再想一想才行……
  要反击……
  她的脑中思绪纷乱。
  犀川说的话在她脑海中飞越而过。
  “车子……”
  萌绘回复呼吸。
  “我的车?”
  想起来了!
  原来是这样……不是自己的车吗?
  “你怎么了?”井上好像很担心地问,“你看起来很不舒服……”
  “不,不要紧。”
  “凶手大概是在砌这个水泥柱的时候突然改变心意的吧!”井上说,“他把锁链扯断带走了,而且一定是藏在屋子的哪里。”
  “请马上检查我的车子。应该是在保险杆或挡泥板内侧,用胶带还是什么的……”
  “打算回到那古野之后才将它拿到手吗?”井上问。
  “如果是西之园小姐的车子,那目标太显眼了。”其他的刑警说。
  萌绘想要点点头,但却因为感到晕眩而闭上了眼睛。
  她突然觉得很难过,于是在原地蹲了下来。
  惨了,是她常有的贫血症状……
  脑中明明就还有意识,身体却忽然间变得无法动弹。
  是因为昨天睡眠不足的关系吗?
  “不要紧吧?”国枝的声音好远。“西之园同学……”

  4

  保吕草润平走下山路之后,在山脚街上的某间茶馆喝咖啡消磨时间。收银台后面的架子上并列着复古的置物柜。这家店本身就很古老,所以那些摆饰好像不是为了要追求复古而特地蒐集的。那些东西拿到城里去,搞不好能以相当不错的价钱卖给收藏家。其他还有签了名的留言板之类应景的东西,可以看出来上面写了“一期一会”这样的字……不,可以确实看清楚的只有“一”,其他的字不太清楚。稍加想像,也可以变成“一日一善”、“一长一短”、“一喜一忧”等的句子。书写者自己的名字是用只有他自己才读得出来的文字写的,当然是更加模糊了。是不想让人家知道吗?或是一个讨厌卖弄的谦虚的人?
  自己的座右铭是什么呢?保吕草想着。
  恐怕是——
  想要的东西,要不择手段地将它弄到手。
  自己的座右铭应该就是像这样的句子吧!若要写在纸板上,那么文字的数目就有点过多了。
  计算时间,跑出来到外面。
  他在车站前的商店买了一份报纸。看到前方有一座小小的喷水池,在那附近有几个年轻人正在玩滑板。
  保吕草朝那边走过去,然后远远地望着他们的动作。看了一阵子之后,他朝着一个看起来技术最好的小个子少年走过去。那是一个染了头发的男生,大概是国中生吧!当然,如果是国中生,这个时间应该不会出现在这里。
  “干什么?”他抬头看着保吕草。
  “我想拜托你一件简单的事。”保吕草塞一张万元钞票到他手中。
  “哇……你要我做坏事吗?”
  “不是。”他微笑着摇摇头。
  指令很简单。
  保吕草单手拿着在商店里买的体育报,另一只手拿起挂在胸前口袋的太阳眼镜,将眼镜戴上。他张望一下四周,穿过马路,站在公车站附近。公车停了下来,他也任由公车离去,在那里又消磨了十几分钟,抽掉两根烟。
  传来小朋友的声音,人行道上有几个小朋友并肩走过来。再过去一点可以看到国小的校门,小朋友们是从那里走出来的。
  有一辆黑色轿车慢慢接近。
  保吕草用手指碰了一下太阳眼镜,作出信号。
  黑色轿车停在校门前。
  有个男孩背着一只大大的书包走出校门。
  男孩停了一下,回过头往校门的方向挥挥手。这时候,滑板少年从对面往这边闯了过来。
  “危险!”有人高声叫着。
  滑板少年在男孩的前面夸张地回转,被踢走的滑板旋转着,往反方向的地面掉落。
  背着书包的男孩茫然地站立着。
  保吕草迈开步伐,直直往黑色的轿车走过去。
  驾驶座上的男人慌慌张张地打开门跳了出来,往站在人行道中央的男孩那边跑过去。
  保吕草从人行道步下走道。装作要过马路的样子,走到停在路上的车子旁边。到黑色轿车的后面时,他弯身将报纸放在地面上。
  东西在消音器的右边,轿车的内侧。
  因为用了铁丝,所以有点麻烦,不过旋转的方向和次数他都记得。他动手将铁丝旋转回去。
  左手抓着目标物,顺势将东西夹入放在地上的报纸里。
  保吕草站起来,右手拨了一下太阳眼镜。确认路上的车子,然后穿过马路。
  走到马路中央的时候,保吕草回头窥探了一下校门,那个男孩正要坐进车子里,司机拉开车门站立在三男。滑板少年看着这边,保吕草迅速地转过身穿越马路。
  他一边快步走远一边思考着。
  在那根柱子上砌水泥的时候,他偶然发现了。
  安洁拉,玛奴伯的锁链与锁环连接之处,有一部分坏了,而那个部分用树脂修补好了。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心灰意冷到几乎要当场跪下来。
  艺术品已经被无心者给破坏了。
  他感到一种无计可施的愤怒。
  脚下要是有个什么东西都好,他想不顾一切地踹飞它。
  但是,他仍然从口袋里拿出细小且精密的锯子,将树脂黏着的部分削掉。
  这是个简单的作业。
  若没有遇见西之园萌绘,他恐怕会就那样逃走吧!他脑中浮现出她的脸,然后一边想濑在丸红子的事,他决定熟练地将水泥都砌完。与其丢掉,不如在这里用完比较好。他想。
  真是塞翁失马。
  若要写些什么在纸板上,就写这个吧!
  金龟车停在离这里很远的地方,就在车站后面的停车场。
  回到车站前的喷水池附近,溜着滑板的少年嘻嘻笑着向他走过来。
  保吕草从口袋里拿出一万元给他。
  “叔叔,你做了什么啊?”
  “什么都没有。”他回答。
  “咳!”少年朝着旁边吐了一口口水。
  “你几岁?”保吕草问。
  “阿灾!”
  保吕草稍微举起手跟少年道别,然后进入车站,走到另一边。
  然而这时,有个熟悉的声音从他背后接近,让他停下了脚步。
  是刚才的少年。是钱不够吗?保吕草猜测。
  “要做什么?已经没事了。”
  “我再过一阵子就会变成警官了喔!”
  “是喔?”保吕草神色不变。“然后呢?”
  “到时候说不定会把叔叔抓起来。”
  保吕草露出浅浅的微笑,看着少年那跟被太阳晒黑的皮肤呈对比的雪白前齿。
  “那时候我就已经引退了。”保吕草说。
  “引退?那是什么?”
  “就是死掉的意思。”



  最终章  玩笑jest

  几天后,保吕草润平和濑在丸红子见面,他在一间砖瓦屋顶爬满常春藤,日照不佳的店内等着红子。红子进来后马上看到他,但是她在坐进餐桌之前却不跟他挥手、不看他,而且也不笑。
  “你心情好像很不好呢!”保吕草说。
  “嗯,应该吧!”
  只有开口的这一瞬间,红子看了他一眼。
  她向走过来服务生说“我要一杯好喝的咖啡”,然后从保吕草递过来的烟盒里拿出一根烟,将烟靠近他点燃的打火机。
  “我拿到安洁拉?玛奴伯了。”
  “是吗……”红子一边缓缓地吐出一口烟,一边微微挑起单边眉毛。“这可真是不得了!”
  “很辛苦才弄到的。”
  “可以说是如愿以偿了吗?”
  “我跟你说吧!”
  “嗯,抽了你的烟,不听你说可不行。”
  于是保吕草……不,于是我把这次事件的始末全都跟她说明了。把发生的一个小小案件,还有在那里遇见一位有点奇怪的女孩的事全部告诉她。
  因为我想看看红子的反应,所以连那个东西都弄到手了。那是藉口呢?还是玩笑?不过,是哪个都没差,哪个都差不多。
  “那个人叫什么?”
  “西之园小姐。”
  “什么!”
  红子这时瞪大了眼睛。好像比听到安洁拉?玛奴伯更加惊讶。
  我也几乎被她的反应吓一跳。
  “你认识吗?”
  “啊,嗯……”红子端正坐姿说。“保吕草,我有事想拜托您。”
  “什么事?这么客气。”其实我有点高兴,已经很久没受到她的委托了。
  “请不要对她出手。”
  “她,是指西之园小姐?”我一问,红子就点点头。当然,我问,“为什么?”
  “嗯,有很多原因。她叔叔是爱知县县警本部长,她阿姨是爱知县知事夫人,她过世的父亲以前是N大的校长。”
  “请问……红子姐,你打算就这样把我唬过去吗?”
  非常好笑。我摘下太阳眼镜。
  “我有点介意你说不准我对她出手,那是什么意思?
  “你还是一样,老爱装蒜呐!”红子神情变得不悦。
  “那,比如说以我现在和红子姐的关系,我算有出手吗?”
  “这倒是没错。因为你的关系,我的人生可以说过得乱七八糟了。”
  “等一下,这样说实在是太过分了吧!”
  “嗯,听起来是有点过分。”红子微微一笑。“别生气。”
  “实在是……”我无言地叹了口气。
  “总之,希望你绝对不要接近她。”
  “我可没有那样的打算。那女孩啊,虽然很有魅力,不过有点……怎么说好呢?有点危险。”
  “喔,是吗?”
  “而且……跟某人简直一模一样。”
  “谁?”红子表情很认真,睁大圆圆的眼睛。
  “你不知道吗?”
  她歪着头,大大的眼睛看着天花板。
  一模一样啊!
  我跟红子约好永远都不会对西之园萌绘出手,而且跟她交换条件,从她那边得知关于西之园的详细资料。这个故事里的记述,也已经将那个资讯包含进去而做了整理。也就是说,那是之后才得知的讯息。
  不过,听到红子这时候所说的话,我的心里反而觉得惊讶。实在令人感到错愕。
  没想到会有那样的事……
  如果我事前知道的话,结果会怎么样呢?真是,光是用想的就不禁让我打了一个冷颤。可以说非常危险吧!
  我要是知道这些事,一定会立刻接受红子的要求。
  完全没有异议。
  不过,再怎么说……
  有人比我还要早知道濑在丸红子和西之园萌绘很相似,这一点是不会错的。关于这一点,不知道为什么让我觉得在我肩上的重担有些减少了。真是不可思议!
  那么,就这样结束了。
  让我错愕的事是什么?
  没错,我可以充分理解那种想要知道的心情。
  那是人类的本能欲望,请好好重视它。
  不过,我不会说的。
  无论如何,这都是来自于她的委托。
  出手、接近、打算去了解……
  这些想法都是一样的吧!
  所以,不好意思,只有这个,希望读者可以放弃。
  我想这是玩笑,希望您当作没看到。
  永远……
  我打算保持沉默,至少到我引退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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