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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慈善家之死 7月13日,星期五,上午11点 纯粹出于凑巧,菲洛·凡斯卷进了这起“圣甲虫”杀人案件。其实就算不是凑巧,纽约地方检察院的检察官约翰·马克仍会找上门来的。这起骇人听闻的案件和以往的案子不同,即使是像凡斯这样有着极强的分析能力和敏锐的观察力的人,一开始也没有很大的把握。但是,他仍凭借在现场偶然看到的一些蛛丝马迹,最终找到了元凶。 还是让我们从头说起吧。布莱恩·盖尔德先生是一位慈善家,经常出资赞助艺术博物馆。他惨遭杀害后,人们一度认为此案与埃及广为流传的复仇女神沙克美的神奇法力及圣甲虫饰品有关。所谓圣甲虫,其实就是一种叫金龟子的昆虫,古埃及人用它来象征复活和永生,常常在金龟子形状的玻璃、陶瓷或宝石上刻上文字作为护身符。惨案发生在一家小有名气的私人埃及古物博物馆,血肉模糊的尸体旁,正好有一古埃及蓝色圣甲虫饰物。 这枚历史悠久、价值连城的圣甲虫饰物上刻着埃及法老的封号,而这位法老遗体迄今未被发现。于是,它成了破案的关键。凡斯根据这个物证分析出凶手的心理;然而在刑警们看来,这只圣甲虫只是被人不小心遗落在现场的,他们认为只要从它的主人身上着手调查,就会真相大白。凡斯却对此不以为然。 凡斯对厄尔尼·凯奇警官说:“经过精心策划的凶手绝不会把他们的名片放在死者的衬衫口袋里。我们发现这只玻璃制作的圣甲虫时,应该仔细分析在凶手把它放在现场的心理原因。一旦我们找到这些问题的答案,就等于破了案了。” 但是凯奇警官开始对凡斯的话并没有重视,第二天,他才坦诚地承认凡斯是正确的,谋杀案发生之后的种种蛛丝马迹,说明这个凶手的确非同一般。 事情发生在7月13日,星期五上午。凡斯刚刚吃完早餐,正在书房翻译本世纪初出土的埃及莎草纸上残存的文字。老管家柯瑞小心翼翼地走进书房,说道:“唐纳·史蒂夫先生来了,他显得很不安,想立刻与您见面。” 凡斯不耐烦地看着管家说:“史蒂夫?他这时候来会有什么事?你给他倒酒了吗?” “我已经给他倒了一杯法国白兰地。”柯瑞说,“我记得史蒂夫先生对拿破仑干邑过敏。” “是啊,他是有这毛玻”凡斯点燃一支法国烟说,“这样吧,等他的情绪稍微稳定下来后就带他来见我。” 柯瑞退了出去。 “这个史蒂夫很有趣。”凡斯对我说,“你还记得他吗,凡迪恩?” 我曾经见过史蒂夫。他与凡斯是牛律大学的同学,两年前凡斯在埃及旅居,还碰巧遇见过他。 史蒂夫上牛律大学时主修考古学,师从弗·戈瑞思教授。他是个阔绰的英国绅士,喜欢艺术品,热衷于埃及古董。 凡斯在埃及亚历山大港滞留期间,史蒂夫正在开罗一家博物馆里工作。他们两人经常见面,从此有了交情。前不久,史蒂夫作为马钉布什博士的工作小组成员,来到美国。马钉布什博士是世界著名的埃及考古学家,他在东二十街开了一家私人埃及古物博物馆。史蒂夫到美国后,曾经拜访过凡斯几次,我是在凡斯的家里跟他认识的。 “史蒂夫很聪明,”凡斯说道,“一贯为人谨慎,怎么会在这不恰当的时候来访呢?又为什么事感到不安?但愿不是他那位博学的雇主遇到什么不幸。布什博士颇有才华,他不愧为世界最好的埃及考古专家之一。” 过了一会儿,柯瑞推开书房门,史蒂夫情绪激动地冲了进来,看上去像是那杯法国白兰地起了作用,令他更加亢奋。 “盖尔德被人谋杀了!”他一进门就大声喊道。 “是吗?真令人遗憾。”凡斯顺手打开他的烟盒,“请抽一支吧!唉!这世道真是野蛮啊!”斯漫不经心地说着,显然是为了缓和史蒂夫的紧张心情。 史蒂夫在椅子上坐下来,凡斯沉默片刻,问道:“你怎么知道盖尔德是被谋杀的?” 史蒂夫说:“我看见他躺在地上,脑袋都被打破了,非常可怕!不用说他一定是死了!” 凡斯若有所思地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叠在一起。 “他的头是被什么打破的?躺在哪儿的地上?你又是怎么发现尸体的?” 史蒂夫紧锁着眉头,猛地抽了几口烟,才说:“今年5月1日我和布什工作小组的成员来到纽约后,我一直负责处理技术问题。这期间我在离博物馆不远的欧文区做挖掘工作。今天上午,有一批照片需要分类归档,所以我10点半之前就到了博物馆——”“你平时都是这个时间去博物馆吗?”凡斯问。 “不是,今天比平时稍晚。因为昨天晚上我们要赶制上次勘探活动的财务报表。” “你到博物馆后发现了什么?” “首先令我感到奇怪的是,”史蒂夫继续说道,“前门竟然半敞着。通常我得按门铃才能进去。不过既然门已经开了,我想也没必要再麻烦鲍勃……”“鲍勃是谁?” “是布什先生的管家。我推开门走进门厅,展室的钢制大门,位于门厅右边,平时这道门不上锁,于是我像往常一样走进去。我正要下台阶进展室时,突然发觉有人躺在房间的角落里。当时光线很暗,我以为是昨天才拆封的木乃伊,当我的眼睛渐渐适应了光线时,才看清楚那竟是盖尔德!他蜷缩着躺在那儿,手臂向前伸着……我当时以为他只是晕了过去,所以立刻朝他跑过去……”说到这儿,他停了下来,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条手绢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上帝啊!那景象真是残忍!他的头被我们昨天才放置好的一座雕像打得稀烂,头盖骨全都裂开了,那雕像还嵌在他的头上!” “你碰过那雕像没有?” “没有!”史蒂夫赶紧否认,“我当时只想呕吐,实在是太可怕了,我简直不敢多看。” 凡斯问他:“你发现了盖尔德后第一个反应是什么?” “我赶紧大声叫布什博士快来—他一般都在博物馆后侧顶楼的研究室里工作。” “有人回答吗?” “没有,一点儿声音都没有。我当时恐怖极了,也担心有人看到我单独在尸体旁……我两腿发软,跑向大门,只想偷偷溜走,而且打死也不能承认我来过这里……”凡斯又点燃一支烟说:“但是你出了门又感到不安?” “你说对了,把可怜的盖尔德遗弃在那里是一件卑劣的事,但我实在不想牵扯进去。忽然我想起了你,你和布什小组的人认识,一定能帮我出主意。我新来乍到,对纽约很陌生……甚至都不知道怎么去报案。” 凡斯说:“其实没什么难的,根据情况而定,反正,凶手早已逃之天天!这样吧,咱们直接打电话报警!” 他转身拿起桌上的电话,几分钟后他已经和纽约地方检察院通上话了。 “你好吗,马克?天气可真热!”他漫不经心地说,仿佛什么事儿也没发生,“有件事儿通知你,布莱恩·盖尔德先生死了,是被人残酷地杀死的。此刻他还浑身是血地躺在布什博物馆的地上。你对这个案子有兴趣吗?真抱歉,竟然通知你这样的事……”他挂上电话,看着史蒂夫说:“正如你所说,我的确与布什小组的成员认识,这也许是这案子吸引我的地方……这么说,门开着,而你大声喊叫却没有人答应。” 史蒂夫点点头,显然对凡斯表现出的轻松态度感到困惑。 “佣人在哪儿?他们难道听不见你的叫声吗?” “听不见,他们在楼下的另一侧。只有布什有可能听见,如果他当时正好在研究室里的话……”“其实你可以去按响门铃,或是到大厅找个人来。”凡斯说。 史蒂夫不自然地说:“是的,可当时我真吓坏了……”“人之常情,可以理解。”凡斯同情地说,“我冒昧地问一句,你有没有什么理由想杀死盖尔德呢?” “绝对没有!”史蒂夫顿时脸色惨白,“他出钱雇用我们,没有他的支持,所有挖掘计划,包括博物馆,都不会有今天。” “我在埃及时,布什曾跟我说过这些。盖尔德是博物馆的房产主吧?” “是的,那其实是两座房子——布什一家和盖尔德的外甥桑迪住在其中一座,另一座是博物馆。两座房子之间被打通,堵死了博物馆原来的出口,所以实际上算是一座房子。” “那盖尔德住在哪儿?” “他住在博物馆隔壁,有六七间房子,占了整个一个街区。” 凡斯站起来,走到窗口,又问道:“盖尔德是怎么迷上埃及考古的?” “是桑迪说服了他赞助布什的。布什在哈佛大学担任讲师,教授埃及考古学时,桑迪是他的学生。桑边毕业后没事儿干,老盖尔德就赞助了布什的考古勘探队让外甥有一点儿事做——老盖尔德很宠爱他的外甥。” “桑迪一直跟随布什吗?” “可以这么说。三年前他去了埃及,见过布什之后就没有离开过他,甚至跟布什住在一起。现在他身为博物馆的副馆长还是布什任命的。” 凡斯拉铃叫柯瑞,然后又问:“布什家里还有哪些人?” “布什太大,你在开罗见到过她,她比布什年轻,有二分之一埃及血统。还有哈罗德,他是埃及人,和布什一起—或者说是和布什太太一起来美国的。哈罗德曾经是玛丽亚父亲的老家人……”“玛丽亚?” 史蒂夫解释道: “我是在说布什太太,她的本名叫玛丽亚·凯丽。埃及人习惯用本名来称呼女士。” “嗅。”凡斯笑了笑,又问:“哈罗德在玛丽亚家里是干什么的?” 史蒂夫想了想说:“他的身份有点儿奇特。哈罗德家世代务农,信仰天主教,他自己却陪着玛丽亚的父亲老亚伯拉罕在埃及探险。亚伯拉罕去世后,他就成了玛丽亚的监护人。今年春天,他作为埃及政府代表加入布什的考古勘探队。不过他没什么工作能力,在埃及出土文物方面他还算稍稍懂得一些……”“他同时受雇于埃及政府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如果说他是个间谍,我倒觉得有可能。” “布什家就是这些人?” “还有两个美籍佣人,管家鲍勃和女厨特蕾西。” 柯瑞走进了房间。 “柯瑞,”凡斯吩咐他说,“有位杰出人士刚刚被人谋杀,我现在要去现场看看。你把我的灰呢格子西装和帽子准备好,嗅,别忘了配一条深色领带。还有,柯瑞,先给我来一杯雪莉酒;”“是,先生。” 柯瑞不慌不忙地离开,好像听到这样的消息已是他生活里司空见惯的事。 “你知道盖尔德被害的原因吗?”凡斯问道。 史蒂夫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 “无法想象。”他皱紧眉头说,“他很仁慈慷慨,虽然有点儿自负,但人们仍很尊重他。我并不了解他的私生活,也许他有什么仇人吧……”“但是,”凡斯提出疑问,“仇人怎么会尾随他进入博物馆,然后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对他下毒手呢?因为随时都可能有人看见——”史蒂夫突然坐直身子,问道:“你怀疑是他周围的人吗?” 柯瑞端着雪莉酒送进房间,凡斯喝完酒就去换衣服,史蒂夫在等待时,心绪不宁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外面传来一阵汽车喇叭声,显然马克已经来了。 我们朝门口走去时,凡斯又问史蒂夫:“平时盖尔德是在这个时间去博物馆吗?” “不,他很少如此。今天早上他来是因为布什博士和他约好了,他们要谈勘探经费的事,以及是否能继续合作的事。” “你知道他们今天早上的约会?”凡斯问道。 “是的,布什昨天晚上给他打电话约定时间时,我们正在开会——”“这么说,”凡斯说,“有好几个人都知道盖尔德今天早晨要到博物馆去?” 史蒂夫吃惊地说:“你意思是……” “当时都有谁知道这个约会?”凡斯问。 史蒂夫茫然不解地说: “我想想……有桑迪、哈罗德,还有……”“别吞吞吐吐的。” “还有布什太太。” “那就是说除了鲍勃和特蕾西,所有人都在场?” “是的……不过,约会时间定在11点,而不到10点半盖尔德就被杀了!” “那只是掩人耳目……”凡斯自语道。 第2章 复仇女神雕像 7月13日,星期五,上午11点30分 马克一见凡斯,就怒气冲冲地责问道:“我正在开会,你把我叫来干什么?” 凡斯坐进车里说道:“把你叫来,保证是一起谋杀案。” 马克狠狠地瞪了凡斯一眼,心里明白凡斯表面上越是漫不经心,内心就越是胸有成竹。 我们在去博物馆的途中,史蒂夫向马克描述了他早上可怕的经历。 马克聚精会神地听着,最后他转向凡斯说:“这不过是一起暗杀事件,凶手从街上……”“唉,”凡斯叹了一口气,摇着头说,“你难道认为凶手会在大白天走进一家私人博物馆里,用雕像把仇人的头骨敲碎吗?他们至少得自备武器,找一个能够轻松逃走的地方下手吧!” “不过,”马克说道,“我已经通知凯奇警官了。” 到博物馆后,马克让一位在街上巡逻的警察守住门口,我们走上台阶,进入大门。我注意到那道沉重的橡木门。据史蒂夫说,这门上午还是敞开的,此刻已经关上。凡斯也注意到了,他问史蒂夫:“你离开时把门关上了吗?” 史蒂夫注视着门,好像试图回忆他早晨的动作。 “我想不起来了。”他回答道,“当时我已乱了方寸……”凡斯转了转门把,门居然被打开了。 “嗯,门是被关上了,不过没有关死,也没锁……平时就是这吗?” 史蒂夫惊讶地看着门说:“我根本不知道它是没锁的!” 我们走进大门,凡斯抬起手示意让我们停下来,他独自一人走向右边通往展室的人口。我们隐约看到他小心地打开门,然后没入黑暗,不见了动静。 “盖尔德死得真惨。”他回来时,脸色忧郁,“到目前为止,好像还没有其他人发现这里发生的事。”他领我们退了出去,重新关上前门。 “我们不应该未经通报就进来。”他解释道,“咱们照规矩行事,看谁来开门。”他按响了门铃。 几分钟后,一个男人出现在门口,他身穿管家制服,面容枯镐,从门后探出头来,向史蒂夫点头致意,同时冷淡地看着我们。 “你就是鲍勃吧?”凡斯问道。 那人点了点头,目光冷冷地上下打量着我们。 “布什博士在吗?”凡斯问道。 鲍勃疑问地看着史蒂夫,得到他同意后,才把门打开。 “布什博士正在研究室里工作,我怎么通报您呢?” “先别打扰他,鲍勃。”凡斯边走边说,“布什博士整个早上一直都在研究室里吗?” 鲍勃谨慎地停住脚步,疑惑地看着凡斯。 凡斯微笑着说:“鲍勃,你提高警惕是对的,但今天非同往常。我们来这儿的目的,是为了调查一件谋杀案。” 鲍勃向门外看了一眼,见到楼梯上的警察,脸色顿时发白。 “早上9点钟布什博士就在研究室了。”他回答说,“我给他送进早餐后,一直没离开前厅。” 史蒂夫说:“布什博士的研究室在大厅后侧。”他指了指走廊尽头一扇遮有布帘的门。 “他现在能听见我们的声音吗?”马克说。 “不,那扇门加了隔音垫。”史蒂夫解释说,“研究室是他私人密室,任何声响都传不进去。” 鲍勃正要悄悄退下。 “再等一会儿,鲍勃,”凡斯喝住他,“屋里面还有谁?” 鲍勃只得又转回来,声音颤抖地回答说:“哈罗德先生在楼上,他身体不太舒服……”“哦,是吗?”凡斯说,“其他人呢?” “9点左右,布什太大出去了,好像是去采购。后来桑迪先生也出门了。” “特蕾西呢?” “她在楼下的厨房里。” 凡斯抽着烟,问道:“盖尔德先生上哪儿去了?他今天早上不是应该来吗?” “他已经来了……先生,我差点儿忘了,布什博士也许正同他在一起。” “噢,应该是这样。盖尔德先生是几点钟来的?” “大约10点左右。” “是你为他开的门吗?” “是的,先生。” “他来以后你通知布什先生了吗?” “没有,先生,盖尔德先生叫我不要打扰布什博士。他说他来得早了点儿,想趁这时间欣赏欣赏博物馆新进的文物。” “他是直接进入展室的吗?” “是的,先生,是我给他开的门。” 凡斯说:“还有一件事,饱勃,我刚才发现大门没锁,看样子不用按铃就可以进来……”鲍勃赶紧走到门口看了看说:“奇怪。” 凡斯走到他身旁,看着他问道:“为什么?” “盖尔德先生10点钟来的时候,门是锁着的。” “不对!鲍勃,”史蒂夫忍不住插嘴说,“我10点半来的时候门已经开了——”凡斯劝慰地说:“史蒂夫,先别急!”他转向管家,问道,“你给盖尔德先生开门后,你去哪儿了?” “我在画室里。”鲍勃指了指大厅左侧一扇门说。 “你在那儿待了多长时间?” “直到十分钟前听见你们按门铃。” “你没有听到史蒂夫先生进出前门吗?” “没有,先生……当时我正在用吸尘器打扫地板,可能噪音太大——”“原来如此,你怎么能肯定布什博士一直在研究室里?” “先生,画室门开着,如果他从研究室出来我能看见。” “如果他直接走进展室,然后又悄悄地从大门离开呢?你不是也没听见史蒂夫先生进出吗?” “先生,布什博士只穿了件睡衣,罩着唾袍,他外出的衣服还在楼上。” “还有一个问题,盖尔德先生来了以后,前门铃还响过吗?” “没有,先生。” “也许它响过,是特蕾西开的门。因为吸尘器的噪音很大。” “不会的,先生,听到门铃响,特蕾西会先来告诉我。她在下午之前不会换上正式衣服,所以她从不在早晨为客人开门。” 凡斯对鲍勃说:“我暂时就问这些,鲍勃,事情是这样,盖尔德先生出了一点儿意外,我们现在要去看看现场,你得注意保密,明白吗?”他的口气十分严肃。 鲍勃愣住了,脸色惨白,像是生了重玻我看他几乎要晕过去。 “当然,先生,我懂。”他用尽力气才说出几个字,然后离开了。 凡斯低声在马克耳边说了几句,马克立刻叫门口站岗的警察进来。 “在这儿看着。”他命令道,“凯奇警官来了以后,让他立刻来见我,我们在那里……”他指了指展室的门,“如果有人进来,别让他按门铃,先通知我们,知道吗?” 马克说完,和我们一起走进展室。 展室的面积很大,房间两侧的墙上,有几扇玻璃窗,沿墙摆放着几只大橡木柜,柜子上方也有几扇窗户。两侧窗户的窗帘全是拉上的,后面的小窗则没有。阳光还没有从小窗照射进来,房间里很昏暗。 我们站在展室门口的楼梯上向下看时,我注意到房间后面还有一道螺旋梯和这边的楼梯相对。 我朝对面的角落寻觅着,试图看清死者。可是那个角落正好在阴影里,只能隐约看到橡木柜前一片狼藉。 凡斯走向窗户,拉开窗帘,阳光顿时洒进昏暗的房间。我不由眼前一亮,一座豪华壮丽的博物馆呈现在我的眼前。 这里的展品琳琅满目,都是珍贵的文物。有埃及第十八王朝女王的纪念塔,上面刻有她事迹的铭文。有第十九王朝墓穴里的浮雕,堪称稀世之宝。还有第二十二王朝的黑色花岗岩石棺,石棺两侧都刻着难懂的铭文。楼梯口矗立着一尊第四王朝国王铸像,它旁边是一排木乃伊标本,给人一种奇怪感受。展室中央,围绕着两根梁柱放着展示柜,上面有许多精致的艺术品和木雕。两根梁柱问还有一张约十四英尺长、用天鹅绒盖着的椭圆形桌子,上面摆着一排排石制的香水瓶、蓝色广口瓶、磨砂玻璃水瓶等等。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长方形玻璃展示柜,里面的物品更是五花八门:景泰蓝胸饰和项链、彩陶护身符、贝壳制的腰带、玛淄手镯、戒指、乌木扇,以及许多从上古埃及直到托勒密王朝流传下来的各式圣甲虫饰品。 凡斯把窗帘拉开后,我们立刻朝房间后面走去,盖尔德的尸体赫然出现在我们眼前。他脸朝下俯卧在地,两腿微微缩在身体前,手臂高举过头,仿佛想抓住角落那等真人般大小的雕像的脚。我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雕像,可是不知道它的名字。 凡斯把目光从尸体挪回那座雕像上,那是一座棕色石灰石狼面人身雕像,他手里握着一根权杖。 “这是阿奴庇斯。”他说,“埃及民间传说中的死神。他象征着勇敢,引导人的灵魂前往安息之地。如果没有阿奴庇斯的指引,灵魂将永远无法安息。” 凡斯默默地看了一会儿阿奴庇斯威严的面容,又把目光转回到地上的死尸。 一座约两英尺长的黑色雕像斜插进死者的脑后,周围是一片暗红的血迹,我注意到血迹边缘有块污迹,在上了蜡的地板上留下一条长长的痕迹。 凡斯沉重地说:“致盖尔德于死命的雕像叫沙克美,是埃及神话里的复仇女神,专门惩罚邪恶,也是破坏与毁灭的化身。埃及人深信她的威力,广为流传着她复仇的故事……”第3章 圣甲虫饰品7月13日,星期五,正午凡斯紧锁眉头,全神贯注地琢磨着这座黑色雕像。 “凶手像是经过挑选后才选择了这件杀人武器,不得不让人联想到跟邪教有关。” “你算了吧,凡斯!”马克说,“这可是在现代纽约,不是传说中的古埃及。” “是啊!但人们宁愿相信异端邪说。你看这房间里还有许多更适用的凶器,不但使用起来方便,杀伤力也更大,可为什么凶手偏偏选了这件既沉重又不好拿的沙克美雕像?” 他问史蒂夫:“这座雕像原来放在哪儿?” 史蒂夫说:“在那个柜子上。”他指了指盖尔德尸体前的一排柜子说,“这雕像是新到的货物,昨天才拆封。哈罗德把它放在最后那个柜子顶上。后面这几个柜子上的东西只是暂时放在那儿,我们要登记以后,才把它们放到适当的地方。” 这排柜子共有十个,排列在展室的后侧。柜子里放着各式各样的古董,每个柜子上都有一个金属杆,杆上用铜环吊着丝织的帘子,所有柜子上的帘子都是拉开的,只有最后一个柜子的布帘拉开一半,而它的跟前,就是盖尔德的尸体。 凡斯张望着四周。 “阿奴庇斯雕像也是昨天才运到的新货吗?” “是的,暂时放在墙角,你知道,我们把所有新运来的东西都放在一起。” 凡斯点点头,走向那个布帘半开的柜子。 “你们的收藏相当不错,有意思。”他低声说道。 展室的钢门突然响了起来,厄尔尼·凯奇警官出现在楼梯顶端,他向马克打招呼说:“情况怎么样,长官?我带来三个人,杜伯斯队长和德瑞莫斯法医马上就到。” “看来又遇上一起凶杀案了。”马克说,“死者是布莱恩·盖尔德!” 凯奇走过来看了看死尸,说道:“真够残忍的!凶器是什么?” 凡斯转过身,望着凯奇说:“是沙克美,警官,古埃及的复仇女神!” “我猜到你会在这里,凡斯先生。”凯奇也露出笑容,伸出手说,“凡是稀奇古怪的凶杀案现场,总能看到你——菲洛·凡斯!现在,你可以运用你的心理分析法,赶紧把这里的晦气弄干净吧!” “要破案恐怕不仅要用心理学,”凡斯握住警官的手说,“对埃及古文物学也要有些了解。” “那就是你的事了,凡斯先生。我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那个凶器上头的指纹。” 他低头看了看雕像,转身问马克:“这是怎么发现的?” 马克指了指史蒂夫说:“是他发现了盖尔德的尸体。” 史蒂夫把发现盖尔德尸体的经过向凯奇又说了一遍。与此同时,凡斯正在检查盖尔德的尸体。他一只膝盖跪在地上,取出他的单眼放大镜,仔细审视着,不一会儿,他站了起来。 “史蒂夫,请借用一下你们的放大镜。” 史蒂夫刚与凯奇警官谈完话,立刻到圣甲虫展示柜前,拉开下层的一个抽屉,拿出放大镜递给凡斯。 凡斯接过放大镜又对凯奇说:“警官,借你的手电筒用一用。” 他一手举着手电筒,另一手握着放大镜,仔细检察离盖尔德尸体一英尺远的地上的一个椭圆形物体。 凯奇问道:“那是什么,凡斯先生?” “这是一枚圣甲虫饰品,上面写有古埃及的象形文字……”凯奇也弯下腰看着那个奇怪的东西。 “你看这个,警官。别小看这个小东西,它可是古埃及的圣物。这是好几年前,布什在埃及法老的墓穴里找到的。对了,也许你会感兴趣的,警官,它还有一个用途,圣甲虫现在是最时髦的领带夹!” 凯奇显然有点儿不耐烦。 “这圣甲虫是领带夹?哼,凡斯先生,我不信谁愿意把这玩意儿别在领带上!” “这个我倒可以告诉你,警官。”凡斯站起身来,目光瞥向螺旋梯顶端那扇小门,“这枚领带别针是布什博士的。”他说。 第4章 血脚印 7月13日,星期五,中午12点15分 史帮夫的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没想到你居然知道!”他点点头说,“这枚圣甲虫是两年前布什博士在印德夫王的墓穴中发现的,当时他并没有向埃及政府报告。在回美国通过海关时,他把这枚别针别在自己的领带上。但是,这件事跟盖尔德的死无关……”“这是真的?”凡斯说,“我还清楚地记得那次挖掘的全过程。 这么说,我也是这件盗窃文物案的同谋犯了!不过,好在墓穴里不仅只有一枚圣甲虫。大不列颠博物馆也收着一个。这的确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这件文物……”凯奇迅速地跑到楼梯口。 “喂!”他激动地对着楼梯上的两个警官喊道,“立刻去逮捕布什!” “警官!”凡斯赶紧抓住他的胳膊,“慢点儿!我们得沉住气……现在还不是抓布什的最好时机。更何况,如果真要抓他,也不必费那么大劲儿——他肯定在研究室里,跑不了!现在我们还要做些调查工作呢。” 凯奇迟疑了一会儿,不情愿地说:“好吧,那就先开始调查吧:不过,我看杀人犯就在眼前。盖尔德被击中了头部导致死亡,而他身边恰巧有个领带夹,刚好是布什的……”“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凡斯看着尸首说。 突然他走过去,弯下腰从盖尔德向前伸出的手里拿出一张折叠着的纸,小心翼翼地靠近灯光展开,纸上写满了数字。 他说:“你认得这份文件吗,史蒂夫?” 史蒂夫急忙走过来接过纸条。 “我的上帝!”他叫起来,“这是我们昨晚赶出来的财务报表,布什博士正在做最后的统计……”“瞧!”凯奇得意的笑着,“这说明死去的这位先生,今天早上肯定见过布什——不然怎么他手里会有这份报表?” 史蒂夫皱着眉说:“看来是这样。昨晚我们离开时,这份报表还没写好呢,布什博士说,他要在今早盖尔德先生来之前完成。不过,我一直觉得不对劲。凡斯,你是否感觉这事很奇怪?” “我明白你的意思,史蒂夫。”凡斯说道,“如果布什就是拿雕像杀人的凶手,又怎么会把这份报表留在现场呢?这个证据太明显了,你是这个意思吗?” “这不明摆着的吗,显然是布什干的。”凯奇说,“先是什么甲虫,现在又出来了这份报表,凡斯先生,我不知道你还想要什么?” “这不够,”凡斯说,“凶手怎么可能到处留下证据?这简直太荒谬了。” 凯奇说:“他杀了人后惊惶失措,害怕了,匆忙之中难道不会留下证据……”凡斯的目光在布什研究室的那道小门上停留了许久。 “还有,史蒂夫,”他问,“你最后一次见到这枚圣甲虫是什么时候?” “昨天晚上。”史蒂夫说,“当时研究室里很闷热,布什解开衣领和领带,放在桌上,这枚圣甲虫领带夹就别在那条领带上。” “哦,”凡斯仍旧注视着那扇小门,“这么说,你们开会时,领带夹就放在桌上?据你所说,当时哈罗德、布什太太、桑迪和你本人都在场?” “是的。” “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看到领带夹,甚至把它拿走,对吧?” “这……是的……有可能。” 凡斯沉吟片刻。 “这份报表怎么落到盖尔德手里的呢?你是说你们散会时报表还没完成?” “不完全是,我们各自都已结算好了,只剩下最后的统计,布什博士说他准备自己做,今天交给盖尔德。后来,他当着大家的面给盖尔德打电话,约定今天上午11点钟见面。” “他在电话里,只跟盖尔德说了这些吗?” “他还提到了刚运来的那批货。” “那就更有趣了!对于这批货布什说了什么?” “我记得他跟盖尔德说,我们已经拆箱,希望盖尔德亲自来检验这批文物。你得知道,盖尔德是否继续赞助我们的考古发掘,目前还未定,而埃及政府却已经声称要把大部分文物留在本国开罗博物馆。盖尔德有点儿想退缩。我们昨晚开会就是为了说服盖尔德;布什博士希望盖尔德不要犹豫,继续赞助我们的新计划。” “一定是谈判失败,盖尔德不愿意,”凯奇补充,“布什博士一怒之下,就用那个雕像把他打死了!” 话刚落音,展室的门开了,一个身穿埃及传统服装的中年男人出现在楼梯。他好奇地看着我们,然后缓步走下楼梯。 “早安,史蒂夫先生。”他瞥了地上的死者一眼,冷冷地说,“看样子这宅子里发生了惨案了。” “是的,哈罗德。”史蒂夫似乎有些伯他,“盖尔德先生被谋杀了,这些人正在调查这事。” 哈罗德有礼貌地对我们鞠了个躬。他中等身材,肤色黝黑,两眼目光中充满着敌意。他头上裹着黑色丝巾,身上披着一件长长的棉制长袍,从肩头直至脚踝,脚上穿的黄皮靴。 他冷静地站在盖尔德尸体前,足足有一分钟,没有说话。半晌,他抬起头,朝着阿奴庇斯雕像,露出虔诚的神色,发出一阵冷笑,转向我们。 “诸位先生,你们不用再调查了。”他阴沉地说道,“沙克美已经做出了判决!埃及神抵向来是宽容的,但这个掠夺者做得太过分了。现在复仇的时机来了!印德夫墓穴终于可以不再遭受野蛮人的蹂麟,沙克美做出了最后的判决!” 哈罗德的话使我们感到震惊。 凡斯说:“你这是异端邪说。那块黑色岩石怎么可能自己杀人!” 哈罗德狠狠地瞪着他。 “你们西方人想要知道灵魂的力量,要走很多路呢!” “我相信,”凡斯笑道,“只是我们没时间讨论什么灵魂,只讲实证,所以你最好暂时忘了那些复仇判决之类的事,好好地回答检察官的问话。” 哈罗德微微点了点头。马克严厉地问他道:“你今天上午都在哪儿?” “在楼上我的房间里——我觉得身体不太舒服。” “你没听见展室里有什么声音吗?” “在房间里我听不到展室传出的声音。” “你也没看见有人进出屋子?” “没有,我的房间在后面楼上。今天我一直没离开过房间。” 凡斯问:“那现在你为什么离开?” “我还有很多事得做!”他答道。 “不过,你应该知道布什博士约盖尔德先生今天11点钟见面的事。”凡斯说道,“难道你想故意打扰他们吗?” “我把这件事忘了。”他支吾地说道,“但是如果我看到布什博士和盖尔德先生在谈话,当然会回到我房间里去。” “那当然。”凡斯嘲讽地说道,“哈罗德,你的全名是什么?” 哈罗德楞住了,迟疑了一会儿才回答说:“阿奴比·哈罗德。” 凡斯脸上浮现出笑容。 “阿奴比,”他重复道,“多么好的名字,阿奴比,我想那就是阿奴庇斯吧?你想与墙角边那个雕像一齐扬名呢!” 哈罗德哑口无言。 “这算是题外话。”凡斯说,“是你把沙克美雕像放在柜子的顶上,又把柜子的布帘拉上的吗?” “是布什博士要我这么做的。柜子里的东西杂乱无章,我们没时间整理。” 凡斯转向史蒂夫,问道:“昨天晚上布什博士在电话里是怎么跟盖尔德说的?” “我说得很详细了。”史蒂夫对凡斯不停地纠缠这件事,感到困惑,“他与盖尔德定在11点见面,说到时就能把财务报表准备好。” “他提到新进货的事了吗?” “他希望盖尔德先生能亲自来看看。” “他提到这些东西放在哪里了吗?” “我记得他说放在最后一个柜子里——就是那个拉上帘子的子。” 凡斯点点头说:“这就可以解释盖尔德先生提前到的原因:他是想来观看这些……这些掠夺品吧!” 他转向哈罗德,笑着问:“昨晚你和同时开会的人都听到了布什电话的内容,是吗?” “是的,我们都听见了。”哈罗德暗暗地打量着凡斯说。 “我想,”凡斯若有所思地说,“熟悉盖尔德脾气的人,都能猜到他今天会早点来看那些放在那个柜子里的新货,对吗,史蒂夫?” 史蒂夫不自然地说:“也许吧,实际上这也是布什博士建议他这么做的。” 这些细节使凯奇警官感到不耐烦。 “凡斯先生,”他忍不住开口说,“你是不是要替布什开脱呀?” 凡斯说:“我不过是要考虑一下各种可能性。” “你别放过了他!”凯奇火冒三丈地说,“我只想面对面跟这个家伙对质,因为我一眼就看出他作案是铁证如山。” “我也怀疑过他……”凡斯说,“但是后来我又想,就算有许多证据,也有多种解释……”他们俩正争论,法医德瑞莫斯神采奕奕寺出现在了楼梯口。 “早上好,诸位先生!”他轻松地向我们打着招呼,见到了凡斯,他抬了抬帽子说,“哪儿发生谋杀案,哪儿就有你,先生。”说罢看看怀表,“哎啊:真辛苦,该吃午饭了!” 他目光锐利地看了看四周,问道:“尸体在哪儿,警官?” 凯奇指了指尸体。 德瑞莫斯的脸色阴沉,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尸体,抬起盖尔德一只胳臂,挪开死者向侧弯曲的一只脚,“他死了将近两个小时。” 凯奇拿来一条毛巾,小心翼翼地把沙克美雕像从盖尔德头上取出来。 “我得拿这个去查指纹,你还得看有没有搏斗过的痕迹。” 德瑞莫斯翻过尸身,检查死者脸、手和衣服。 “看来没有。”他回答道,“我认为凶手是从后面突袭,死者向前倒下,倒地后没有移动过。” “有没有这种可能:他死了以后才被雕像击了头部?”凡斯问。 “不可能,他死于头部大量失血。” “遭重物袭击致死是惟一死因吗?” “看来是如此。”德瑞莫斯说,“验尸报告会说清一切的。” “我们希望很快看到化验结果。”马克说。 “把尸体送到停尸房后,报告立刻就可以出来。” “尸体很快就送到,医生。”凯奇回答。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吃完午饭准时到。”德瑞莫斯说完,很快离开了。 凯奇把沙克美雕像从盖尔德头上拿到一旁后,就一直若有所思地盯着那滩血迹。德瑞莫斯才出了门,他就俯下身在地板上寻找着什么。他拿出手电筒,照亮血迹边缘的一块污迹,我一开始就注意到了那个污迹。不一会儿,他又往后退开,用手电照着地板上的污迹,退向螺旋梯,嘴里还发出满意的喷喷声。他绕着螺旋梯走了一圈,把手电筒光束指向最后几级阶梯,停在第三级,仔细地看着。 他走向凡斯说:“现在可以收网了,鱼再也跑不掉了,先生。” 凡斯回答道:“你发现了凶手的脚印?” “是的。”凯奇点点头说,“我早就跟你说过……”“别太乐观,警官,越看重表面的证据就越会出岔儿。” 凯奇问史蒂夫:“史蒂夫先生,我要你明白回答,布什在家里习惯穿什么鞋?” 史蒂夫紧张地清清嗓子。 “橡胶底的网球鞋。”他低声说。 凯奇回到盖尔德尸体旁,“凡斯先生,我这儿有些东西让你看!” 我们都围了过去。 “你们看看这些脚印,”凯奇指着盖尔德头部那滩血迹说道,“如果不靠近,根本不会发现……可是仔细看看,那几个鞋印就很清晰。你瞧,这种鞋印明显是橡胶底鞋。” 凡斯仔细地看着那血迹旁边的脚樱 “你说的有道理,警官。”他严肃地说。 “再来看这儿。”凯奇往前走了几步,指着通向楼梯的地板上的两块污迹。 “还有呢,先生!”凯奇又走向螺旋楼梯,手电筒的光束照亮第三级楼梯。 凡斯认真研究着这些痕迹,然后站起身模着下巴想着什么。 “怎么样,凡斯先生?”凯奇问,“这些证据够了吧!” 马克过来说:“别再胡思乱想了。脚印说明了一切,真相大白。” 凡斯的双眼突然一亮。 “真相大白?布什这么聪明的人,会用这种简单残暴的手法杀掉和他有约在先的人吗?还在现场留下他的领带夹和报表,让每一个证据都明显地指向他?不仅如此,还故意留下一个个清晰的脚樱这样做有道理吗?” “也许不太合逻辑。”马克说,“但事实就在眼前,除了找布什对质,还能怎么办?” “我想你是对的。” 凡斯登上楼梯,小心翼翼地躲开那些被看作是重要证据的血脚樱第5章 布什博士7月13日,星期五,中午12点45分凡斯轻轻敲了敲研究室的那扇门,等了一会儿,他又敲了一次,比第一次更用力,却仍没有回应。 “真奇怪。”他喃喃地说。 接着他抬起胳膊,猛力向那扇门撞去,撞击发出的巨大声响在大厅里回荡,每个人的心头都涌上一种不祥的感觉。 门终于慢慢向里敞开了。 屋里有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他身材高瘦,穿着一件蓝色睡衣,头上稀疏的金发散乱着,睡眼惺松,一看就是刚从沉睡中被惊醒的。他带着迷茫的表情站在我们面前,双手扶着门把斜倚在门边,呆呆地看着凡斯。 “哎呀!”他的声音略带点沙哑,“凡斯先生,好久不见了!”说完他的目光移向四周,落在楼下那几个人身上,“怎么回事儿?” 他动作缓慢地用手抓抓后脑勺蓬乱的头发,“我的头怎么那么疼……请原谅……我……我一定是睡着了……”“发生了一件很严重的事,布什博士。”凡斯语气沉重地说,“你能下楼到展室里来吗?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听到凡斯的话,布什猛然睁大了眼睛,问道:“严重的事?发生了什么事?是被盗窃了?我一直为这种事担心。” “放心好了,你没有遭劫,博士。”凡斯安慰着他,扶着他慢慢走下楼梯。 当他走下楼梯时,房间里的每一双眼睛都盯着他的脚。但他并没有穿胶底球鞋,他的脚上是一双蓝色的软毛拖鞋。 我还注意到他的睡衣里面是一件灰色丝绸短睡衣,衣领上的扣子松松垮垮吊在一边。 他看了看站在屋里的人,然后转向凡斯。 “你是说没有遭劫?”他声音依旧很沙哑,“那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凡斯先生?” 凡斯搀扶着他,平静地说:“盖尔德先生死了!” “盖尔德死了!”布什的嘴一下张大了,满脸的无助和惊讶,“可是……可是昨晚我还跟他通过电话呀,他还说今天早上要来谈经费的事……他怎么会死了!我的事业也就全毁了!”他猛地坐在椅子里,难过地说道,“这真是太可怕了。” “我也很遗憾,博士。”凡斯安慰他说,“我非常理解你的痛苦——”布什突然又站起来,问道:“他是怎么死的?” “被人谋杀了。”凡斯指着尸体说。 布什走到盖尔德的尸体旁,站在那里凝视了许久。他的目光慢慢移向沙克美雕像,又抬起头看看阿奴庇斯。 突然,他猛地转身,怒视着站在一旁的哈罗德,后者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 “你肯定知道内幕,你这混蛋!”布什愤怒地吼道,“你监视我有好几年了,你拿着我的钱,背地里却和你的政府勾勾搭搭,还唆使我的妻子反对我!你只要看我有翻身的机会。就迫不急待地要打倒我!我看在我妻子的面上才收留你,因为我妻子信赖你。而我的善良又有什么回报?我好不容易有了考古新发现,眼看就可以把我的成果在世上公开了。在这个关键时候,惟一能帮我实现理想的人居然被谋杀了!”布什双眼燃烧着怒火,“把你知道的内情都说出来!阿奴比·哈罗德,你这愚蠢的狗!” 哈罗德惊慌地往后倒退着说:“我真的不知情,这是沙克美在复仇!是她杀死了这个亵渎法老的人……”“沙克美!”布什冷笑着说,“那个根据神话凿出的石头?你看清楚,你面前可不是一群未开化的人!” 凡斯走到布什身旁,拍着他的肩膀让他冷静下来。 “我理解你内心的感受,先生。”他说,“但是发脾气对目前的状况不会有什么帮助。” 布什坐在椅子里。这时,史蒂夫走到凡斯跟前,低声说:“你发现了没有,博士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我已经注意到了。”凡斯说道。他仔细观察了布什一会儿,然后说,“博士,你今天早晨什么时候在研究室里睡着了?” 布什看着几斯,愤怒似乎已经平息,眼皮却又垂下来。 “什么时候?”他重复着凡斯的话,努力回忆着,“我想想——9点鲍勃送来早餐,我喝了咖啡……只喝了一口,后来……我只记得这些——后来门口传来撞击声。现在几点了,凡斯先生?” “已经过了中午。”凡斯告诉他说,“你显然是喝了咖啡后很快入睡的。史蒂夫说,你昨晚工作得很晚。” 布什点点头说:“是啊,一直到今天凌晨3点。我想把报表整理好,等盖尔德来的时候交给他……可是现在……”他看了看身边的尸体,“他居然死了!他是被谋杀的吗?我不明白!” “到目前为止,我们也不明白。”凡斯回答说,“不过,你可以帮助我们调查。只要回答几个问题就行了。你能挺得住吗?” “当然,我当然挺得祝”布什急切地说,“不过,”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我渴极了!给我一杯水好吗?” “我猜想你大概也正想来杯水。” 凯奇跑向前面的楼梯。几分钟后,他端着一杯水回来。 布什一口气把水喝完,好像异常的干渴。 当他放下杯子时,凡斯问道:“你什么时候完成的那份财务报表?” “今天上午,鲍勃送来早餐之前。”布什显得有些精神了,语气又开始有点儿激动,“昨晚临睡前已经完成大部分,我估计再有一个小时就可以全部弄好,所以我今天早晨8点就下楼去了研究室。” “那份报表现在在哪儿?” “在我研究室的书桌上。本来我想吃完早餐再核对一次。”他说着就要上楼去拿报表,但被凡斯拦住了。 “你不用去了,报表现在在我这里。今天早上我们在盖尔德先生手里发现了它。” 布什惊讶地看着凡斯向他出示的那张纸。 “在盖尔德手里?”他说,“但是……”凡斯神色平静地说:“毫无疑问,9点以后有人趁你睡熟以后,从研究室里拿走了报表。” “也许是盖尔德自己……” “有可能,不过这种可能性太小了。”凡斯显然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了,他接着又问,“你通常不锁研究室通往展室的这扇门吗?” “是的,我从不上锁,没有必要。” 凡斯沉思了半晌后说:“你知道桑迪去哪儿了吗?” “我知道。”布什回答道,“我派他去大都会博物馆了。” “是你派他去的?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昨天晚上我让他今天一早先去询问有关最近挖掘出来的几个墓穴陪葬复本的事,大都会博物馆埃及馆的馆长是我的朋友,他愿意向我提供相关资料。” “我知道了。”凡斯说,“这么说,今天早上你和桑迪先生谈过话了?” “没有。”布什说,“我8点就到研究室去工作了,桑迪没有来打扰我。他可能是9点半离开家的——大都会博物馆10点钟开。” 凡斯点点头说:“鲍勃说他就是在那时候出的门,但是现在他也该回来了。” “是的,也许他得等一会儿馆长。但是事情一办完他就会回来,他是个做事认真负责的年轻人。我和我太太都很喜欢他,也多亏了他才说服了他舅舅赞助我们的考古挖掘,使这个项目能够顺利进行。” “史蒂夫也是这么说的。”凡斯说道,“提起印德夫墓穴,我当时也参与了挖掘工作,就是你私下里拿走圣甲虫那次吧?” 布什下意识地摸了摸领口,同时瞥了一眼哈罗德。哈罗德背对着我们,正神情肃穆地祷告着,似乎心思已经离开了这里。 凡斯又说:“那真是最迷人的圣甲虫。我听史蒂夫说,你把它做成了领带夹,现在带在身上吗?我能否观赏一下?” “当然可以,凡斯先生。”布什又摸了摸他的衣领,“我一定是把它放在卧室了,我去让鲍勃拿来……”史蒂夫走近布什。 “昨天晚上不是在你的研究室里吗,博士?”他提醒道,“你把它放在书桌上。” “我想起来了!”布什现在完全清醒了,“是在我桌上,在我昨天戴的领带上。” 凡斯站起来,冷冷地瞪着史蒂夫说:“谢谢你。不过下次需要你的帮助时,我会先告诉你。”他又转向布什,“我刚才还想提醒你,想想最后一次看到圣甲虫领带夹是什么时候。它现在并不在你的研究室里,我们到这里的时候,它就已经在盖尔德先生的尸体旁边了。” 布什跳了起来,叫道:“不可能!” 凡斯走到盖尔德尸体旁,捡起那颗圣甲虫。 “确实如此,先生。”他边说边让他看那枚领带夹,“我对它出现在这里的用意感到好奇。它可能是和那份报表一起从你的研究室里被人拿走的。” 布什先是楞了一会儿,接着突然呻吟道:“哩,天啊!难道你们以为是我杀了他!”他恳求地看着凡斯说,“我已经说过,9点以后我就迷迷糊糊地唾着了,我甚至都不知道盖尔德已经来了,凡斯先生,你一定要相信我……”这时,门口传来一阵骚动,楼梯上的警察正与一位少妇争执着。 “这是我的家,”一个女人气愤地说,“为什么不让我进去?” 史蒂夫见状,立刻快步跑了过去。 “那是我太太,”布什说,“为什么把她拦在门外,凡斯先生?” 凡斯还没回答,凯奇大喊道:“海纳希,让这位女士进来吧。” 布什太太快步走下楼梯,来到她丈夫身边。 “马丁,发生了什么事儿?”她双手搭在布什肩上问道。与此同时,她看见了盖尔德的尸体,不由倒吸一口气,急忙把头扭开。 布什抚摸着她的肩膀说:“盖尔德死了,亲爱的。他被人杀死了。” 布什太大沉默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神色坚定地对凡斯说:“不论是谁干的,请你们务必要找到他!我会尽一切力量帮助你们,你明白吗——尽我全部力量!” 凡斯答道:“我相信你,布什太太,需要你的时候,我一定会来找你。不过眼下还不需要你帮忙,我们还要做些调查。在这段时间里,请你在画室稍稍等待一会儿,我们过一会儿要向你请教几个问题,哈罗德将陪着你。” 布什太太犹豫了一会儿,走向布什,在他前额轻轻吻了一下,便转身往楼梯走去。哈罗德紧跟在她身后。 第6章 桑迪不在现场 7月13日,星期五,下午1点15分 史蒂夫目送她离去,眼神中流露出同情与不安。 “可怜的女人!”他说,“警是那么尊敬盖尔德。她父亲老亚伯拉罕过世后,盖尔德就视她如己出……这个意外,对她的打击太大了。” “这一点大家都看得出来。”凡斯说道,“哈罗德已经陪着安慰她去了。博士,我看你的埃及佣人与布什太大之间关系很不一般。” “你说什么?”布什抬起头,努力想集中精神,“哦,是呀,哈罗德对我太太,简直是一条忠心耿耿的狗。我们结婚以后,他一直对我怀有敌意。” 凯奇嘴里叨着烟,双手插在口袋里,站在盖尔德尸体旁,无奈地对马克说:“检察官,现在能不能根据现有的证据起诉布什?” 马克显得很为难,他一方面觉得应该拘捕布什,但另一方面又出于对凡斯的信任而犹豫不决。他知道凡斯不同意匆忙采取行动,从他的态度看来,盖尔德的死似乎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至少不是像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这案子跟在埃及的考古发掘肯定有密切的关系。 他正举棋不定,海纳希从门口探进头来对凯奇喊道:“警官,运尸车来了!” 两个男人抬着一个大木盒走下来。他们将盖尔德的尸体放进木盒里,迈着沉重的脚步离去。 尸体一撤走,房间里的空气似乎也松弛了一些。但是那滩血和地上扔着的沙克美雕像,似乎仍在提醒人们这里曾发生了一场悲剧。 马克不安地把凡斯拉到一边,低声说了半天。我听不见他们谈话的内容,只是看到凡斯神色严肃,不停地向检察官解释着什么,马克认真倾听着,最后耸耸肩膀。 “那就这样吧,”当他们朝我们走过来时,马克说,“不过你得快些,要是再找不到其他线索,我们就只好采取行动了。” “现在你掌握的那些所谓证据,没有一个是合理的。”凡斯说,“我认为表面上显而易见的证据只会导向歧路。当然,解开谜底的关键一定隐藏得很深,但也许就在我们眼皮底下,稍不留神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在血迹旁蹲下来研究了好一会儿。然后他的目光转向柜子、半掩的布帘、帘上的横杆,最后是柜子的边缘,不一会儿他的目光又回到那滩血。似乎在试着找出血迹与柜子、布帘之间的联系。 “我发现了有趣的事。”他自言自语地说。 他拿起一把椅子,放在那个柜子前面,也就是盖尔德尸体头部的位置。他放稳椅子,然后站了上去,往柜子顶端看了许久。 “真是出乎意料!”他惊叹道。 他把手伸到柜子顶端边缘,在靠近哈罗德放沙克美雕像的地方捡起什么东西,并迅速把那东西塞进外衣口袋里,然后他从椅子上下来,对马克露出笑容。 “这起谋杀案的侦破将出现很快的进展。”他说。 凡斯正要说出他的新发现,海纳希出现在楼梯口,他朝凯奇警官喊道:“有个叫桑迪的想见布什博士!” “太好了!”不知为什么,凡斯显得很兴奋,“他该出场了。” 桑迪走下楼梯,困惑地来到我们身边。他向史蒂夫打了个招呼,然后看着凡斯。 “你好!”他说,对凡斯出现在这里感到相当惊讶,“好久没见了,这儿怎么这么热闹?” 凡斯打量着他,对他说:“你舅舅死了——他被人谋杀了。” “布莱恩舅舅!”桑迪听到这个消息后,难以置信地楞住了,过了很久他才恢复镇定,怨恨地看着布什说:“他不是跟你约好今天早上见面吗?怎么会突然死了呢?” 凡斯接过话茬儿说:“桑迪先生,你的舅舅是被那个沙克美雕像击中头部而死的。时间是上午10点左右,史蒂夫先生发现了他的尸体。他通知了我们。” “混蛋!”桑迪咬牙切齿地吼道。 布什抬起头,看着桑迪说:“他毁了我的事业……”“你的事业算什么?”桑迪冲着布什说,“我现在只想把凶手臭揍一顿!”他转向马克说,“请告诉我该怎么帮助你?” 凡斯吸了口烟,开口问道:“今天早上你是几点离开这里的,桑迪先生?” “9点半。”桑迪说。 “你出门时是否忘记锁上前门,或者故意把它敞开?” “不可能!我为什么要那么做?” “是吗?我不敢肯定你会怎么做。”凡斯说,“但这是问题的关键。史蒂夫先生10点到10点半之间来到这里时,发现大门是开着的。” “不是我开的……还有问题吗?” “听说你去了大都会博物馆?” “是的,我去询问有关发掘文物的事。” “要到你想要的资料了吗?” “是的。” 凡斯看看墙上的钟。 “现在是1点25分。”他说.“你离开家已将近四个小时了,告诉我,你是走回来的吗?” 桑迪咬了咬牙,像是强忍着怒气,回答道:“我来回都是乘车的,多谢您的关心。我坐公共汽车去,乘出租车回来。” “你路上来回得用一个小时,然后有三个小时的时间去要资料,对吗?” “掐算得分秒不差。”桑迪说,“实际上,我还顺便在那儿参观了新出土的文物……”“对此我也不感到惊讶——你参观文物用了多长时间?” “凡斯先生,你有什么话就请直说吧!”桑迪不安地说,“你旁敲侧击是什么意思?如果你的提问与调查布莱恩舅舅死因有关,那我可以回答你。我在埃及馆里逗留了将近一小时,我知道布莱恩舅舅早上和布什博士约定见面,所以我认为只要赶回来吃午餐就可以了。” “不过,你好像并没在午餐之前赶回来!”凡斯提醒他说。 “我参观完那些展品,在馆长办公室外坐了一个小时,等待:馆长和美术厅的人洽谈画展的事;接着,我又等了半个小时,听他和波士顿博物馆的一位博土打电话。告诉你吧,我这个时候能回来已经算是不错了!” “真难为你了。” 看来凡斯对他的话没有什么疑问。他站起来,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记事本,同时在口袋里摸索着笔。 “抱歉,桑迪先生,可以借我一支铅笔吗?我的笔找不着了。” “好的。”桑迪从口袋里构出一支六边形黄色笔杆的铅笔。 凡斯接过铅笔在本子上写了几个字。当他把铅笔还给桑迪时,看了一眼铅笔上的牌子。 “蒙古一号。”他说道,“这是眼下最时髦的,尤其是这种482型。你一直用这种铅笔吗?” “我不习惯用别的……” “谢谢你!”凡斯把铅笔还给了桑迪,把记事本放进口袋,“桑迪先生,现在请你到画室里稍稍等一会儿,过会儿我们还有问题请教你,好吗?还有,布什太太也在那儿。”他仿佛不经意地提起布什太太。 桑迪的眉毛明显地跳了一下,他迅速地瞥了凡斯一眼。 “噢,她也在那儿,谢谢。”他走向布什,对他说,“我感到很遗憾,先生,我知道这一切对你来说……”他忽然停住了,低头走向门口。 当他走在楼梯上时,站在沙克美雕像前沉思的凡斯突然叫住他,“桑迪先生,请你告诉哈罗德,我们现在想见他!” 第7章 雕像上的指纹 7月13日,星期五,下午1点40分。 不一会儿,哈罗德进来了。 凡斯拿起另一把椅子,并排放在他曾站上去检查柜子的那把椅子旁边,做了个手势要哈罗德过来。 “我们希望你能与我们合作,哈罗德。”他轻声说,“你能站在这把椅子上,告诉我你昨天放雕像的确切位置吗?” 哈罗德微微一皱眉头,毫不犹豫地站到椅子上。 “不要把手放在柜子边上,”凡斯提醒他说,“也不要碰那个布帘!” 凡斯说着跳上另一把椅子。 哈罗德往柜子顶上看了看,指着靠近柜子边缘的位置,那儿正好在这个二点五英尺宽的柜子正中央。 “就是这儿,大人,”他说,“您仔细看,可以看到沙克美曾经放过的地方没有灰尘……”“是的。”凡斯全神贯注地看着,同时他还留意着哈罗德的表情,“可是如果再仔细看,还能看出这个痕迹被别的东西弄模糊了。” “可能是被风吹的。” 凡斯笑道:“哈罗德,你真有想象力。”他指着靠近柜子边缘的痕迹说,“那得是什么样的狂风,才能把雕像底座的痕迹吹出这种齿纹呢?你好好想想,会不会是你放雕像的时候用力太大所致?” “有可能,不过不太像。” “当然,就凭你对复仇女神崇拜的程度来看,你也不敢这样做。”凡斯从椅子上下来,“无论如何,现在可以确定沙克美雕像原来是放在柜子的正中间。今天早上盖尔德先生来观看这些展品时,它就在那里。” 每个人都看着他,凯奇和马克更为出神。史蒂夫紧锁着眉,注视着凡斯的一举一动。就连悲哀的布什,也关注着凡斯。 就在这时,海纳希将前门打开,指纹专家杜伯斯队长和贝拉米探员脚步沉重地走了进来。 “没有太多的活儿可干,队长,”凯奇说,“只需要你检查一下这座雕像。” 杜伯斯立刻抖擞起精神。 “马上就好。”他说道,同时向那沙克美雕像伸过头去,“这是什么?是未来派艺术品吗?” “那对我来说没任何意义。”凯奇说道,“但是希望你能在上面找到指纹!” 杜伯斯和助手拿出各种工具,紧张地工作起来。 哈罗德看着他们工作,显得十分关心。“你们不会在沙克美身上找到我的指纹的,先生们。”他低声说道,声音里透着紧张。 凯奇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凡斯却和气地问道:“哈罗德,你怎么知道你的指纹不在雕像上?昨天是你把它放到柜子上的。” “没错,先生。”他答话时眼睛仍紧盯着杜伯斯,“的确是我放的,而且我还是怀着无比的虔诚放上去的。我们拆箱取出它之后,我就把它擦了一遍,还为它上了蜡,又把它磨光,然后放在布什博士指定的位置上。这时我却发现我的手印居然留在发亮的雕像上,所以我又用鹿皮把它擦了一遍。这样沙克美就可以俯瞅着这一屋子夺来的文物了。总之,是我把它放在那里,但那上边没有我的手樱”“真的吗?但它身上可有印儿了。”杜伯斯取出一个放大镜,对着雕像的脚踩仔细观察着,“而且还非常清晰!看来是用双手捧住雕像的脚踝部位。把相机给我,贝拉米。” 当杜伯斯走进来时,布什并不十分注意。但当杜伯斯说发现指纹时,他却突然跳了起来,大声哭道:“天哪!救救我吧!”他的声音叫人不寒而栗,“那雕像上的指纹是我的!”顿时屋里鸦雀无声,甚至连一贯冷静的凡斯都显得很震惊。 凯奇首先打破沉默,说:“当然是你的指纹!不然还会是谁的呢?” “等一等,警官。”凡斯已恢复镇静,说道,“光凭凶器上的指纹还不能断定他就是凶手。我们得先弄明白,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这些指纹才会留在雕像上。” 他走到布什身边。 “我说,博士,”他尽可能轻松地说:“你怎么知道这指纹是你留下的?” “怎么知道?”布什一下显得苍老了许多,他回答说,“因为……因为我拿过它!昨天晚上,不,应该说是今天凌晨,我拿过它。当时我举起雕像,手捧的部位,正是那位先生发现有手纹的地方,就是那个位置!” “你为什么要拿起它呢?”凡斯问道。 “我没有多想就拿起了它——我甚至都忘了曾经这么做过,直到你们说发现了指纹……”布什开始解释,他似乎已经察觉到,能否取得别人的信任关系到他的生死,“今天凌晨大约3点钟,我做完报表之后下楼来到展室,想起我请盖尔德来参观新文物的事儿,我希望他来的时候,看到的每件东西都是有条不紊的。因为他对这些文物的第一印象对我们而言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我仔细察看着每件文物,拉好布帘,正当我要离开时,忽然注意到柜子顶上的沙克美雕像没有放在居中位置,所以我伸手把它挪回去,拿的部位正是雕像的脚腕……”史蒂夫走上前说:“凡斯,我可以作证布什博士是做这种事的人,对于他的过于认真,我们在背地里开玩笑说‘他简直是一把量尺!’没有人敢把东西放在他要求的范围之外。” “哦,照你的话说,假如某雕像放的位置不对,他一定会动手去挪动,是吗?” “是的,他经常这么做。” “谢谢你。”凡斯说,“布什博士,你刚才说,你拿着沙克美雕像把它挪正,然后就上楼去睡觉了,对吗?” “整个经过就是这样!”布什说道,“我关掉了所有的灯,就上楼去了,没有再进展室,直到你们敲我研究室的门。”他恳求地看着凡斯,希望凡斯能相信他的话。 但凯奇显然对这个故事不满意。 “但是,”他说道,“没人能证明你所说的是真的。何况在这种节骨眼上,每个人都可能会撒谎。” 马克调解般地说:“警官,不如先让杜伯斯队长再确认一下那些指纹。我们得先看看,那是不是就是布什博士留下的……你能立刻拿出结果吗,杜伯斯?” 杜伯斯从提包中拿出一支油墨棒、一块玻璃板和一个小纸片。 “我想只要大拇指印就够了。”他将油墨棒压过玻璃板,对布什说,“请你伸出手来,把大拇指蘸上油墨后在这张纸上按下手樱”布什照着做,按上手印后,杜伯斯装上指纹分析镜,跪在雕像旁边,把有布什指纹的纸贴近反复比较。两分钟后,他宣布说:“完全吻合。雕像上没有发现别的指纹。这位先生是惟一拿过雕像的人。” “不出我所料。”凯奇笑着说,“我想就这样吧,队长,谢谢您。” 杜伯斯收拾好工具,与贝拉米离开了。 凯奇抽着雪茄,看着凡斯,说:“雕像上只有一种指纹,这很说明问题了,你被这位博士蒙骗了!”他转身对马克说,“这件案子到此为止,已经很清楚了。说得更明白一点,盖尔德是被凶手用雕像打死的,雕像上面的指纹肯定是凶手的。难道凶手会抹去自己的指纹,再把布什博士的指纹弄上去吗?他即使想这么做,恐怕都很困难!” 马克犹豫起来,凡斯接过话茬儿说:“警官,你怎么就一口咬定杀害盖尔德先生的凶手是用手拿起了这座雕像?” 凯奇说:“嘿!你难道真的认为是这个雕像自己杀了他?那位信徒不就是这么说的?”他指着哈罗德说道。 “不,警官,”凡斯摇着头说,“我从不迷信,但我也不认为是凶手自己抹去了指纹,再换上布什的。我只是觉得奇怪,因为这些疑点都使案情指向一个结论。” “即使如此,”凯奇辩解道,“我还是认为应该把注意力放在指纹和确凿的证据上。” “这么做是要冒风险的,警官。”凡斯说,“从表面看,我们已经掌握的证据里,没有一个能证明布什与此案无关。这反倒提醒了我们,一个神智健全的人,绝不会在作案后留下这么多证据,这么做实在太笨拙了!而你正好陷入这个圈套。我相信马克先生也会同意我的看法。” “我还不能确定。”马克说,“你的说法有道理,但从另一方面来看……”“请原谅我,先生们,”凯奇突然兴奋起来,“我得找海纳希办点事儿,马上就回来!”随后便大步离去,消失在门外。 布什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眼睛看着地板,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凯奇警官离开后,他慢慢抬起头,对凡斯说:“他听不进你的话。我明白他的看法,每个证据都对我不利。”他沮丧地说,“要不是我贪睡,就会知道发生的事了……”“情况是很糟,博士,”凡斯安慰他说,“但我们会找到真正的答案的。” 他又走到那柜子旁边,站了好久,长时间地思索着。在一片静寂中,哈罗德继续默念他的祷告。史蒂夫则皱着眉,闷闷不乐地来回踱步。马克独自站在角落里,凝视着窗外。 这时,海纳希俏俏地走进来,站在楼梯上,一只手插在外套右边的口袋里,像是随时准备着干什么。 接着螺旋梯顶的小金属门悄然打开,凯奇出现在布什研究室门口。他一只手背在背后,一走下楼梯就朝向布什走来,站在布什对面,盯着他看了半天。突然,他把背后的手伸出来,只见他手里拿着一只白色帆布网球鞋。 “这是你的吗,博士?”他问道。 布什惊愕地看着那只鞋。 “是的,这是我的……怎么了?” 凯奇把球鞋伸到马克眼前,让他看鞋底。我当时就站在马克旁边,一眼就看到鞋底的图案,与血迹的鞋迎模一样。令我胆寒的是,整个鞋底都沾满已凝固了的血迹。 “我在布什的研究室里找到了这双鞋,马克先生,”凯奇说,“它包在报纸里,放在垃圾桶最下边,上面堆着垃圾……可以说是被藏在那儿的。” 马克沉默了一会儿,目光由球鞋转向布什,最后停在凡斯脸“我想这案子可以结束了,”他斩钉截铁地说道,“我已经没有选择余地……”布什跳了起来,跑到凯奇身旁,难以置信地盯着鞋底看了又看。 “这是怎么回事?”他叫道,“这双鞋跟盖尔德的死有什么关系?”突然他看见了血迹,“哦,天啊2”他呻吟起来。 凡斯把手放在他的肩上,说:“凯奇警官发现了血脚印,博士,和你平时穿的球鞋的鞋底是一样的。” “怎么会呢?”布什惊讶地看着血迹斑斑的鞋底,“我昨晚是穿着这双鞋去楼上卧室的,今天早上换了拖鞋下楼……难道是幽灵?” “是有人在捣鬼……我以我的名誉担保,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我很抱歉,凡斯,”马克果断地说,“我知道你不相信布什作案,但如果我掌握了证据却迟迟不采取行动,就辜负了大众的信任。况且有可能是你错了。我得履行自己的职责,这你是知道的。” 他向凯奇点点头说:“警官,我授权你以谋杀布莱恩·盖尔德的罪名逮捕布什博士。” 第8章 表面证据 7月13日,星期五,下午2点 凡斯在重要时刻一贯沉着冷静,但这会儿却显得有些焦躁。他皱紧眉头,灰色的眼睛里,隐含着不解。 凯奇难以掩饰得意的神情,马克一下命令,立刻叫来楼梯上等候着的警察。 “海纳希,给局里打电话,要求车辆支援,顺便把埃默尔也叫来。” 布什似乎已做好迎接这个结局的准备。及为平静等待厄运的降临。 史蒂夫难以置信地看着布什。哈罗德则无动于衷,他一动不动地继续祈祷,连头都不回。 凡斯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他试探地说:“博士不会只有一只脚吧……另一只鞋在哪里?” “我还没有找到。”凯奇不屑地说,“对我而言一只鞋就足够了,这正是沾上血脚印的右脚那只鞋。” “这太凑巧了。”凡斯似乎松了口气,“不过,我还是觉得奇怪,另外那只鞋在哪里?” 马克被激怒了。 “凡斯,这件案子已经很清楚了,”他厉声说,“即使我们发现了新的证据,也不过都是补充证据而已。” “你难道看不出来吗,马克?我被凶手耍弄了。杀害盖尔德的真凶故意设计出陷阱让你上钩。正如我刚才所说,如果只看到表面的证据,永远不可能查明真相!” “我认为我已经接近真相了。”马克反驳说,“不管什么案子,我的职责都一样明确,我必须小心寻找证据,大胆做出判断。而你太固执己见了,以致对这些事实视而不见。” 凡斯还没回答,海纳希和埃默尔已经走进来。 “小伙子们,”凯奇警官下命令道,“把布什带上楼去换件衣服,再回这儿等着,动作利落点儿!” 布什在两个警察的陪同下走出去。 马克对史蒂夫说:“你最好也去画室等着,一会儿我还有问题要问你。把哈罗德也一起带走。” “我很乐意帮助你们。”史蒂夫说,“可是,你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这个不用你管。”马克冷冰冰地打断他的话。 史蒂夫和哈罗德走上楼梯,也离开了展室。 海纳希和埃默尔带着换好衣服的布什下了楼,他们正朝我们走来时,肯尼迪从前门探进头叫道:“警官。同里的车来了!” 布什朝前门走去,两个警察赶紧跟上,正在这时,凡斯突然大叫一声:“等等!”然后他对马克说,“你不能这样做,这太荒唐了,会让人耻笑的!” 马克显然被吓了一跳,迟疑了一下。 “请给我十分钟,”凡斯紧接着说,“我还想弄清楚一些事。我想做个实验,如果你那时还不满意,那就去做你想做的可笑的事儿吧!” 凯奇满脸通红,怒不可遏。 “马克先生,”他抗议道,“我们有证据……”“等一等,警官,”马克举起手阻止了他,显然凡斯反常的态度使他感到困惑,“十分钟改变不了布什是凶手的事实,而且,如果凡斯先生有什么我们还不知道的证据,我们也好趁机见识见识。”他转向凡斯说,“我可以给你十分钟。但你得告诉我,这是否和你刚才在柜子顶上找到的东西有关。” “嗯,关系重大。”凡斯又恢复了他那玩世不恭的语调,“多谢你的慷慨。另外,我还有个请求,可否先让你那两位警官把布什博土带到前厅等候一会儿?” 两位警官带着布什走到前厅以后,凡斯兴奋地说:“我希望各位先跟我一起到博士的研究室去看一看,我有种预感,我们能在那里发现令人感兴趣的东西。”他转身跳上楼梯,马克、凯奇和我跟他在身后。 研究室是间面积约二十平方英尺宽敞的房间,后墙有两扇窗户,东侧墙上有一扇面对花园的小窗。四周环放着高大的书架,通往外面大厅的门加了隔音垫,门边有张卧榻。两扇窗户之间有一个书桌,桌前有把带靠枕的转椅,书桌旁围着几把椅子,显然是为昨晚的会议摆放的。 凡斯一进门就放慢脚步,站在门口朝里观看。他很留意那些座椅,又盯着那把离书桌几英尺的转椅看了一会儿,又看看通往大厅的大门,目光最后停在东侧窗的窗帘上不动了。他走到窗边把窗帘拉开,后面的窗户是关着的。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他说,“这么闷热的天气,窗子居然关着。马克,你仔细看看对面房间的那扇窗!” “怎么了?”马克问。 凡斯说:“这个房间里发生过一些某人——或某些人——不想让对面房间里的人看见的事,而院子里的这些树也挡住了这个房间。” “嘿!这更说明了我们是对的!”凯奇说道,“博士把侧窗关上并且拉上了窗帘,因此没有人看见他进出展室,也没人看他藏起那只鞋。” 凡斯点点头说:“但你应该再想一想,比如,他为什么留下足以证明是他自己作案的脚印?” 凯奇不服气地说:“凶手不是个个都像你那么设计得完美无缺。” “你错了,”凡斯回答道,“这个案子最大的漏洞就是凶手设计得太完美了,他嫁祸于布什博士的手法用的过分,简直让人一目了然。” 他走到书桌前,桌上放着一个浆硬的假衣领,衣领上系着一条深蓝色领带。 “你们看!”他说,“昨天晚上开会时博士取下了衣领和领带,圣甲虫领带夹当时就别在这条领带上,任何人都有可能拿走。” “你已经说过了。”马克说,“你就是带我们来看这条领带的吗?史蒂夫说过它在这儿。原谅我,凡斯,你并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不,我不是带你们来看博士的领带的。”凡斯说,“我不过是顺便提醒你们一下。” 他把垃圾桶边的纸屑拨开,用脚把垃圾桶向前踢了踢。 “我急于想知道博士另一只鞋的下落,我有个直觉,找到它我们就会豁然开朗。” “哼,它肯定不在垃圾桶里。”凯奇不以为然地说,“如果有的话,我早就看见了。” “可是它为什么不在垃圾桶里?你不觉得这很费解吗?” “也许另一只鞋没沾上血,所以不用藏起来。” “事情果真如此吗?我倒是觉得那只没沾血的左脚的鞋,藏得要比那只右脚鞋隐秘得多。”凡斯边说边仔细地在屋内各处寻找另外那只失踪的网球鞋,“它好像不在这儿。” “我懂你的意思,凡斯。”马克说,“那只有血迹的球鞋在研究室里,而另一只却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显然超出常理,你是怎么想的?” “我想先找到那只鞋后再说吧……”凡斯对凯奇说,“麻烦你到博士的卧室里去,你没准儿在那儿能找到那只鞋。博士说过,昨天晚上他是穿着球鞋上楼的,今天早上换了拖鞋下楼。” 凯奇不以为然地耸耸肩膀,走向大厅,我们可以听见他在楼梯口叫管家的声音。 “假如凯奇警官在楼上找到了那只鞋,”凡斯对马克分析说,“那就可以证明今天早上博士没穿过那双球鞋,因为他在下楼以后、早餐以前,都没再回到楼上卧室。” 马克显得很茫然。 “那么是谁把那只鞋从他卧室里拿走的?又怎么弄上了血迹?显然凶手脚上穿着的正是那只鞋碍…”“对此我毫无异议。”凡斯点点头说,“我认为凶手只穿着一只球鞋下楼,却把另一只留在楼上。” 马克忍不住笑了,说:“这种推论太奇怪了,我看没什么道理。” “请原谅我直言,马克,”凡斯说,“我深信我的推断比你那些置博士于死地的证据还要合理。” 凯奇突然冲了进来,手上拿着那只左脚的球鞋,眼里闪出疑惑的神情。 他说:“在床底下。这是怎么回事?它怎么在那儿?” “也许正如博士所说,”凡斯说道,“他的确是穿着这双鞋上了楼。” “那另一只鞋又是怎么回事?”凯奇手里拿着两只鞋,恼火地看着它们。 “谁在今天早上把其中一只鞋带下楼,就是谁杀了盖尔德。”凡斯说,“现在别在这两只鞋上耗费精力了,我耐心地说服你们来研究室的目的,是想检查一下博士吃剩下的早餐。” 马克顿时一怔,思付着说:“我的天!你是不是认为……不过我承认我也有过同感。” “你们在说什么?”凯奇问道。 凡斯向他解释道:“我和马克都注意到了今天早上布什博士为我们开门时,神情很奇怪。” “他那是刚睡醒埃” “所以我才对他早上喝的那杯咖啡产生了兴趣。”凡斯说着指了指书桌。 书桌上放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有一个放面包的瓷盘和一个杯子。面包没有人碰过,但杯子是空的,杯子里有一些咖啡残渣。凡斯俯身仔细察看杯子,又拿起来放在鼻子前闻了闻。 接着他用手指蘸了点残渣,放进嘴里尝了尝。“有点儿苦味。”他说。 “果然不出所料!”他放下杯子点着头说,“咖啡里放了鸦片粉末——在埃及常见的那种。” 凯奇走过来,不服气地看看杯子。 “就算咖啡里有鸦片,”他不满地说,“那又说明什么呢?” 见斯的目光寻视着四周,“说明有人在他的咖啡里下了药!警官,博士的咖啡里发现鸦片粉,这其中有多种可能性,其实今天早上我一见到博士,看到他的样子,我就怀疑他被人下了药,根据在埃及的经历,我认为这种药应该就是鸦片粉。它不仅令人昏睡,还会让人感到口渴,所以当博士拼命喝水时,我一点儿也不奇怪。”他看看马克,“你还坚持扣押博士吗?” 马克说:“他被人下了药,确实能澄清一些疑点。可是我们还不知道他服用的剂量以及何时用的药。还有也不排除另一种可能,就是他是在谋杀案发生后才喝了那杯咖啡。目前只有他自己说9点时喝了咖啡,但这是一面之词。你也清楚,光凭杯子里残留的药物,并不能说明布什从9点一直睡到你敲门为止。所以这些都无法改变我原有的推断,对他不利的证据太多了,这惟一可能对他有利的证据说明不了什么。” 凡斯说:“可是,辩护律师会抓住这个证据的。” “不错。”马克想了想说,“可是你不要忽略一个事实——只有布什有机会杀害盖尔德。案发时除了哈罗德,别人都不在房间里,而哈罗德不过是个迷信的家伙。” 凡斯严肃地看着马克,过了许久他才说:“也许盖尔德被沙克美雕像击中死亡时,凶手根本就不在展室里!” 马克说道:“你是说凶手不在现场,却摇控那个雕像打死了盖尔德?真荒唐!” “也许吧。”凡斯显得很果断,“马克,在那个柜子顶上我还找到了一样东西,它给了我这个启发。凶手声东击西,巧妙布下骗局。我要做个试验,然后你是不是坚持逮捕博士,就全凭你个人的判断了。我一直认为在这案子后面,还有更骇人听闻的阴谋,所有表面迹象都是故意安排的。” “你的试验要用很长时间吗?”马克显然被凡斯说服了。 “只要几分钟。” 凯奇从垃圾桶里拾起一张报纸,小心翼翼地把咖啡杯包起来。 “这个得送到化验室去。”他说,“不是我不相信你,凡斯先生,我是想要一份化验报告。” “你做得对,警官。” 凡斯的目光忽然被书桌上一个小铜盘吸引祝那个铜盘里有一支钢笔和好几支黄杆铅笔。他拿起铅笔看了看又放回铜盘里。 “我们得到展室里去做试验。”凡斯说,“我还需要几个沙发靠垫。” 说完他从沙发上拎起两个靠垫挟在腋下,朝着门口走去。 第9章 死亡陷阱 7月13日,星期五,下午2点15分 凡斯下楼后就朝盖尔德陈尸的地方走去。到了最末端的柜子那儿,他把手里拿着的两个靠垫扔在地上,抬起头来望着柜子,思索了一会儿说:“现在,请你们注意看这个布帘末端的铜环。你们看,它已经脱出撑杆外。”我这时才注意到布帘末端的搭环并没有套在撑杆上,而在布帘的左边斜垂着。 “你们看,”凡斯继续说道,“柜子的布帘半敞着,显然是有人曾要拉开它,但不知何故半路停了下来。现在我们假设盖尔德先生到这儿时布帘是拉上的。哈罗德说这个柜子里的展品放得不得法,所以他把布帘拉上了。而布什在电话里跟盖尔德却说新到的文物放在最后一个柜子里,也就是拉上了布帘的那个。所以,当盖尔德为了看这些文物而必须打开布帘时,他只能是把帘子拉向右边。这样,这些铜环应该很自然地顺着撑杆滑到另一侧,使整个布帘掀开。可是现在这块布帘只拉到了一半,盖尔德恐怕不会只把帘子拉开一条缝看那些文物吧?我猜,他在把帘子拉到一半时被什么事或什么人挡住了,或者说,盖尔德在布帘没来得及全部拉开就死了。我这么说,马克,你同意吗?” “请继续说下去!”马克说道,凯奇也显得颇有兴致。 “让我们再进一步设想:盖尔德死在最后一个柜子前,是被沙克美雕像击中头部致死的。我们都已知道,雕像原来是被哈罗德放在这柜子顶上。后来,我发现这柜子的布帘只拉开了一半,而且帘子上最左边的那个铜环并没有挂在撑杆上时,我就有了一个想法,尤其是我了解到布什精细及有条不紊的个性时。布什曾对我们说,他昨天晚上曾来检查过,我马上就想到,当时铜环是否已经落在撑杆外面了?如果已经掉在外面,布什能没看到吗——”“你是说,”马克问道,“铜环是今天早晨才脱落,而且是有人故意弄的?” “没错!今天早上盖尔德到这儿之前,就有人把铜环挪到了撑杆外面,他是故意的。” “为什么?”凯奇问。 “呆会儿你就会看到了。”凡斯说,“开始我看到盖尔德陈尸的地方,又听哈罗德说他曾把雕像放在柜子顶上时,我就明白了。这拉了一半的布帘和脱落的铜环只是补充了我的推论。” “我明白了,凡斯。”马克点点头说,“你检查柜子顶,又叫哈罗德指出他放雕像的确切位置,都是在印证你的推论。” “是的。哈罗德说他把雕像放在了距柜子前沿几英寸的地方,而在同一个位置上,我又看到雕像底座往外移动的痕迹,这证明雕像在哈罗德安置好之后,又一次被移动过。” “布什承认他昨晚曾经挪动过雕像。”马克说。 “他把雕像朝柜顶中间扶正了一点。”凡斯回答道,“可是现在除了两个平行的底座痕迹外,还有一个向前挪动的擦痕,这擦痕大概有六英寸,这大概不是布什移动的痕迹吧?” “你是说,布什把雕像移到中间后,又有一个人把雕像挪到了柜子最前端——”凯奇跳到柜子前的一把椅子上,检查柜子顶。 不一会儿他跳下椅子,对马克摇着头叹气说:“他说的没错!但这跟本案有什么关系呢?” “警官,这正是我要努力查找的。”凡斯微笑着说,“也许没有什么关系,不过,说不定会有惊人的发现……”他弯下腰,抬起三十磅重的沙克美雕像站到椅子上,小心地把雕像放到柜子顶上,端端正正压在旧痕迹上,然后拉住掉出撑杆外的铜环,把布帘向右拉平;又抬起雕像使之向右倾斜,把铜环置于雕像底座下面。最后,他从外衣口袋里取出那个在柜子顶上发现的东西,举起来朝我们挥丁挥。 “这就是我找到的那东西。”他说,“三英寸长削好的铅笔。现在我们自制一个机关……瞧瞧它管不管用!” 凡斯把这枝铅笔放在雕像底座的下面,支撑住雕像。待雕像平稳后,他慢慢放开手,雕像向前微微倾斜着,好像随时都要掉下来。我们提心吊胆地等了一会儿,发现那截铅笔正好让雕像保持前倾的角度,却不会立刻掉下来。 “到目前为止,试验都很成功。”凡斯从椅子上下来后说,“但是精彩一幕刚刚开始……”他把椅子推到一边,把两个沙发垫放在盖尔德倒下时头部所在位置,离阿奴庇斯雕像脚边很近。 凡斯说:“请注意布帘的位置和这个悬在撑杆外的铜环,现在我把它放在雕像的下面,再注意雕像倾斜的角度。现在,请你想像今天早上盖尔德来访的情景——他听布什说有一批新文物放在最后一个拉着布帘的柜子里。他不让鲍勃惊动布什,因为他想先去看新文物……”凡斯走到阿奴庇斯雕像前,掀起布帘的左角,自己靠在一侧墙上。 “让我们大胆假设一下,盖尔德走到最后一个柜子前,伸手拉开布帘……”凡斯开始将布帘拉开,布帘顺着撑杆慢慢滑动,突然,一声巨响,雕像坠向沙发垫,不偏不倚地砸在盖尔德头部所处的位置上。凡斯打破沉寂,说道:“这就是盖尔德遭重击惨死的过程!盖尔德身材矮小,他拉布帘时肯定得站在柜子正前方,凶手精确计算了盖尔德的位置和这个柜子高度之间的距离,沉重的雕像坠落下来足以致他于死命。” 凡斯做了个手势,继续说道:“马克,这个表演推翻了你对布什的指控,我们的实验结果说明今天早上不在现场的每一个人都有嫌疑。如果再联系上他的咖啡里有鸦片粉这件事,我不敢说绝对,但至少对布什是有力的辩护!” “凡斯先生,你别得意,”凯奇说,“还有很多不利于布什的证据,你无法解释!” “你说得对。”凡斯说,“但这些证据如果继续追究,仍是不堪一击。” “你的意思是说,”马克说,“真正的凶手是为了嫁祸布什,才故意留下这些线索的?” 凡斯说道:“所有的凶手不是都这么做以求逃脱法网吗?这案子有意栽赃还不明显吗?那些所谓证据全是误导的把戏!” 马克说,“除非找出真正的的幕后策划者,才能证明布什无罪。” “那你还坚持拘捕布什吗?” 马克迟疑着。我想此时他已经明白,在凡斯做了这些试验后,若还坚持逮捕布什,显然证据不足了。 “当然不是这会儿……”他犹犹豫豫地说,“即然你有这么多理由……不过,我不会忽视对他不利的证据的。” “好吧,反正我也不能有什么更过分的要求。”凡斯说。 马克抽了一会儿烟,最后说:“我要派人严密监视布什。”他对凯奇说,“警官,先把布什放了,派人二十四小时监视他!” 第10章 追根溯源 7月13日,星期五,下午2点30分 马克重新点燃一支雪茄,心情沉重地坐在靠近柜子旁边的一把折叠椅上,疲惫地叹了口气说:“事情看来很严重,也很复杂。” 凡斯建议说:“我们应该深入了解这个家庭里的人际关系和纠葛,这样我们可以多得到一些信息。”他坐在椅子里说,“马克,只要找出行凶的动机,就能找到凶手了!” 马克不安地说:“他们会说实话吗?” “先问这个家庭成员以外的人。” “史蒂夫?” 几斯点点头,说:“他知道的肯定比告诉我们的要多。他跟随布什的考古队已经有两年了,又在埃及待了那么久,对这个家庭的历史一定是了如指掌。在我们直接向布什家里的主要成员撒网之前,先把他找来聊聊。有些疑点,是我一直想弄清楚的。” 凯奇回来了。 “布什博士已经回到楼上卧室,我命令他不得擅自离开。”他说,“其他人都在书房,海纳希和埃默尔正看守着他们。” “当你下令释放布什时,他有什么反应?”凡斯问道。 “放与不放对他似乎没有差别。”凯奇说,“他低着头一声不吭地上楼去了。简直是个怪物!” “许多考古学家都是怪物。”凡斯说。 马克让把史蒂夫带来。 凡斯摆好了座椅,看他那谨慎的样子,我知道他把与史蒂夫的谈话看得极为重要。当时我没能猜出他的想法,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选择史蒂夫作第一个审问对象。不过后来我终于明白,他之所以选定史蒂夫作为盖尔德谋杀案的线索来源,其实有着缜密的考虑。那天史蒂夫说出来的事,果然成为破案的关键。 史蒂夫进来后还没坐稳,凡斯就告诉了他释放布什的事,史蒂夫大大松了一口气。 “我们找你来,是希望你能向我们提供一些线索。”凡斯说道,“你先从布什家成员间的关系开始讲吧!你曾提到过盖尔德和布什的父亲有深交,希望你再说得详细一些。” “这说来话长。”史蒂夫取出烟斗,点燃后说道,“老亚伯拉罕,也就是玛丽亚的父亲,1885年到了埃及,第二年正好有个叫彼得的爵士要回法国大学任教,老亚伯拉罕就接替了他,成为考古协会主席。这是序曲。1898年,亚伯拉罕与埃及科普特族的一位少女结了婚,两年之后生下玛丽亚,这是1900年的事。” 史蒂夫的烟斗熄灭了,他又用了两根火柴才把它点燃。 “在玛丽亚诞生前四年盖尔德就与亚伯拉罕认识了。”他继续说道,“盖尔德当时是纽约银行家,也是尼罗河流域开发计划的观察团的成员之一,1896年他到埃及视察,他与亚伯拉罕相识之后,交情日益深厚。1896年到1900年间,盖尔德几乎每年都到埃及去。自然他也认识了亚伯拉罕的新婚妻子。我相信他为他们之间微妙的感情所困。但是身为亚伯拉罕的好友和一个绅士,他只能努力克制自己,后来,玛丽亚的母亲因难产去世,他就很自然地把这对母亲的感情,转移到一出生就失去母亲的女儿身上,他成为玛丽亚的教父,把她看作是自己的女儿。” “那布什是怎么加人这几个人中间的?” “1913年冬天,布什第一次到了埃及,认识了亚伯拉罕,也认识了当时只有十三岁的玛丽亚。七年后,也就是1920年,桑迪把布什介绍给盖尔德,1921年到1922年的那个冬季,他们第一次合作挖掘古墓计划正式启动。1922年夏天亚伯拉罕去世,按照当地的习俗,家族里的老家臣哈罗德负责养育玛丽亚。1922年,布什开始第二次挖掘,布什和玛丽亚又一次重逢,那时她已经是个二十三岁的窈窕淑女了。第二年春天,他们结了婚。这以后,玛丽亚随布什回到了美国,直到去年,哈罗德也成为考古小组一员,当时,哈罗德还身兼埃及政府特派员的身份。这就是布什、盖尔德、亚伯拉罕和玛丽亚之间的关系,不知道对你有没有帮助?” “当然有!”凡斯说,“这么说,盖尔德之所以疼爱布什太大,是由于对她母亲的爱以及和她父亲的友谊。这也应该是他赞助布什的原因吧!因为布什娶了他迷恋的女人的女儿。” “是的。” “所以,盖尔德一定会在遗嘱里给布什太太留点东西吧?你听说过这件事吗,史蒂夫?” “据我所知,”史蒂夫说,“他的确给玛丽亚留了一笔财产。当然,我只是听哈罗德说过这件事,还没有经过证实。哈罗德对我说,盖尔德在遗嘱里把一大笔财产留给了玛丽亚,哈罗德对玛丽亚一贯像狗似的那么忠实,所以他很为玛丽亚高兴。” “桑迪呢?” “盖尔德对桑迪也很慷慨。盖尔德终身未娶,大概是因为对玛丽亚的母亲无法释怀的缘故吧。桑迪是他惟一的亲人。” 凡斯对马克说:“你最好想办法,打听出盖尔德遗嘱的内容,那会给我们带来意想不到的收获。” “没问题。”马克回答道,“谋杀案已经见报了,盖尔德的律师很快就会来,到时候我向他施加点儿压力就行了。” 凡斯继续与史蒂夫谈话。 “我记得你说过,布什最近开始担心盖尔德赞助考古的事儿。你认为,是什么原因使得盖尔德忽然不愿意提供赞助了?” 史蒂夫想了一会儿说:“布什的考古发掘计划,花销非常之大。而且往往会受到刁难和争议,即使顺利得到了文物,也还要经过很长时间才能确定它的价值,因此盖尔德逐渐失去耐心,毕竟他不是考古专家,这几年积累的知识也有限。其实早在去年他就说过,如果这次考古发掘仍没有可以见到的收益,他就不再出资赞助这计划了。所以昨天晚上博士急着要赶出财务报表,还让盖尔德一定来看昨天运到的新货。” “这么说,盖尔德取消赞助的意愿,不是出自私人恩怨?” “不会的!相反,他们相处得很和谐。盖尔德对布什不仅很欣赏,还很敬佩他。而布什对盖尔德也很赞赏,很感激他。” “昨天晚上开会时,博士对今天跟盖尔德会谈的结果有把握吗?是担心还是乐观?” 史蒂夫皱着眉头吸着烟斗。 “应该说都不是。”他说,“布什博士当时很沉着冷静,好像各种结果他都能心平气和地接受。他很有自控能力,能够处变不惊。” 凡斯又问:“不过,如果盖尔德拒绝继续赞助以后的考古发掘,对布什博士会有什么不利影响?” “很难说……也许布什博士已经在寻找资金了。他在考古界享有盛名,会有人愿意提供赞助的。” “那么小桑迪对这件事有什么反应呢?” “他不如博士那么有信心。桑迪对这项研究充满狂热,他曾多次恳求他舅舅不要放弃这个计划。如果盖尔德真的拒绝赞助,这个小伙子得伤心死了。他曾向我表示过,如果盖尔德愿意继续提供资金的话,他甚至可以放弃遗产继承权。” “桑迪是有道理的。”凡斯说,“我还想问你一件事,布什太大和她丈夫的关系怎么样?” 这个问题提得显然有点儿突兀,也许凡斯有他的用意。史蒂夫过了一会儿才说:“玛丽亚是个贤惠的妻子。她跟博士结婚的第一年,对博土的事业很支持。1924年她不在乎住野外睡帐篷的种种不便,陪着博士四处奔波,始终显得开朗乐观。但是,她的热情后来逐渐消退。我认为是出于民族情结,她的埃及血统毕竟会带给她很大的影响。她母亲的家族痛恨西方人对他们祖先坟墓的亵渎,所有西方科学家,在她母亲的心目中都是野蛮的民族!虽然玛丽亚从没表达过自己真正的想法,但我相信,她母亲对西方人的仇视已经在她心里生了根,但她并不偏执,她一直忠于布什和他的工作。” “也许哈罗德对她也有影响。”凡斯道。 史蒂夫说:“不太可能……” 凡斯说:“怎么不可能,我看很有可能2我猜布什博士也会有同感,所以他才那么恨哈罗德。今天早上他还指责哈罗德一直企图毒害他太太的心灵。” 史蒂夫坐立不安地挪动了一下身子。 “那是因为布什博士和哈罗德之间根本没有感情。”他回答说,“布什是因为玛丽亚百般恳求才同意把哈罗德带到美国的。而他之所以恨哈罗德,是因为他怀疑哈罗德可能受雇于埃及政府,秘密监视他。” “我的猜测没有一点儿可能吗?” “在这点上我无法使你满意。”史蒂夫说,“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玛丽亚决不会背叛她的丈夫。也许她曾经后悔嫁给年纪比她大许多又一门心思投入工作的布什,但她会无怨无悔地履行婚约。” “是这样……”凡斯说,“这倒让我想到一个问题。布什太太除了关心丈夫的生活和事业之外,有没有其他爱好?我是说,除了她丈夫她有没有属于个人的世界?” 史蒂夫霍地站起来,生气地说道:“你没有权利问这种问题,我不是那种爱窥探别人隐私的人,我怎么会跟她谈起这话题呢,你这是存心让我难堪!” “有时亲朋好友之间也会发生谋杀。”凡斯说道,“我们现在面临的是一个特殊事件。不过既然你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我收回。”他微笑着说,“但你难道没有为那位女士的魅力所动吗,史蒂夫?” 史蒂夫狠狠地瞪着凡斯,还没等他答话,凡斯就站了起来,目光锐利地盯着他。 “有人被残忍地杀害,”他平静地说,“凶手故意布下陷井,嫁祸于另一个无辜的人。我来这儿的目的,就是为了查清真正的幕后策划者,解救无辜的人。我不会让任何陈规陋习阻碍我的调查!”说到这儿他又放低声音说,“平时我欣赏你的沉稳,但是此时此刻,你却显得很愚蠢。” 史蒂夫看着凡斯,过了一会儿,他说:“你说得对。我会一五一十地说出一切。” 凡斯点点头,说道:“该知道的我都清楚了。但过一会儿我们也许还要找你。现在已过了中午,你一定急着想回家吃午饭了。” 史蒂夫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站起身来。 “谢谢你们。”他没有多说什么就转身离去。 马克问凡斯道:“史蒂夫的话对你有帮助吗?我实在看不出他的话有什么用处。” “你应该有信心,”凡斯摇着头说,“史蒂夫这些话把案情向前大大推进了,他确实是一个直言不讳的人。一会儿向其他人提问时,全靠这张牌了。” “你满怀信心我很高兴。”马克看着凡斯说,“你真的认为……”他没有说下去,似乎心中仍有顾虑。 他来回踱了几步,又停下来说:“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在柜子顶上找到的那支铅笔是什么牌子?蒙古一号吗?” 凡斯说:“不是蒙古一号。而是一支克诺牌佃铅笔,笔芯比蒙古一号略粗。” “你在布什研究室书桌上看到的那些铅笔又是什么牌子?” 凡斯叹了一口气,说:“我就知道你要问这个,我一直不想对你说……因为你是那么容易冲动……”马克转身朝布什研究室走去。 “唉!你没有必要费力爬楼梯,”凡斯在他身后喊着,“告诉你吧,是克诺牌!” “啊!” 第11章 俄式咖啡壶 7月13日,星期五,下午2点45分 马克如遭雷轰顶般地走了回来。没想到看似简单的谋杀案,现在竞如一团迷雾。他紧紧地抿着嘴唇,思索了很久才说:“凯奇警官,去把管家叫来,让他从侧门进来,不要让书房里的人看见。” 凯奇迅速站起身,三步并作一步地上了楼梯。两分钟后,他出现在研究室门口,厉声催促着走在他前面的鲍勃。 鲍勃显然受到了惊吓,他脸色惨白,紧紧握着双手,颤抖着走到我们面前。 “坐下,放松点,鲍勃。”凡斯说,“我知道你很紧张,这的确是个不寻常的时刻。希望你能试着放松,不要那么紧张!” “是,先生……”鲍勃坐在椅子边上,两只手放在膝盖上,“现在我好多了,先生。我当管家十五年了,从来没遇上过这种事儿……”“我理解,我也很同情你的处境。”凡斯微笑着说,“人一生总会碰上灾难的,就看你的应对能力了。鲍勃,希望你成为破案的功臣。” “但愿如此,先生。” “我们先从布什一家的早餐习惯说起吧。”凡斯说,“他们习惯在哪儿喝早晨的咖啡?” “在楼下的早餐室里。”鲍勃说,“也就是布什太太那个埃及风格的小房间里,午餐和晚餐在楼上的餐厅里。” “他们是在一起吃早饭吗?” “通常是这样,先生。8点钟我叫醒所有人,8点半吃早餐。” “都有谁来吃早饭?” “布什先生,布什太太,桑迪先生,还有——哈罗德先生。” 凡斯眼睛抬了起来。 “哈罗德和布什家人一起用餐?” “哦,不全是,先生。”鲍勃显得有些狼狈,“我不太清楚哈罗德先生在这家里的身份,先生。布什先生对他的态度好像仆人,但是他却又直呼太太的名字。他平时在厨房旁边一间隔出来的小餐厅里吃饭,从不跟特蕾西和我一起吃。”从他的语气中可以听得出他的反感。 凡斯换了一个话题,问道:“史蒂夫先生和布什家一起吃早餐吗?” “这是常有的事,先生,特别是博物馆忙的时候。” “今天早上呢?” “没有,先生。” “你曾经说,哈罗德今天一早上都待在房间里,布什博士又在研究室。那么,今天早上只有布什太太和桑迪先生一起吃早餐了,是吗?” “是的,先生。8点钟博士去研究室之前吩咐我不用等他吃早餐,他说他还有些工作要做。不到8点半布什太太就下楼来了,桑迪先生来得晚一点儿。” “你怎么知道哈罗德不舒服,不下来吃饭?” “是桑迪先生告诉我的。他说哈罗德先生请他转告我,他不下楼吃饭了。他们俩的房间都在三楼,正好对门。而且我还注意到,哈罗德先生睡觉时总是开着门。” 凡斯点点头说:“你说得很详细,鲍勃。现在总结起来,布什一家人早上8点半的活动情形如下:布什太太和桑迪先生在楼下的早餐室里用餐;哈罗德在三楼的卧室里;布什博士在研究室里;史蒂夫先生,我们假设他是在……那么你和特蕾西在哪儿?” “特蕾西在厨房里,我来往于厨房和早餐室之间。” “当时屋里没有别人?” 鲍勃显得有些诧异,说:“没有,先生。” “如果你当时在楼下,”凡斯问道,“你怎么能知道有没有人从大门进来?” “因为门是关着的!” “你能肯定?” “十分肯定,先生。我的责任就是每天晚上睡觉前一定要检查大门是否锁好。今天早上9点以前,确实没有人按门铃进出过大门。” “很好。”凡斯抽着烟,沉思了片刻,然后又问,“鲍勃,今天早上你在哪儿准备的咖啡?你怎么准备的?” “咖啡?”鲍勃似乎感到很惊奇,但很快恢复了常态,“博士最爱喝咖啡,先生。他专门在第九大道上的埃及商店订购。这种咖啡颜色很黑,有些烤焦的味道,味道像法式咖啡。” 凡斯说:“你也喝那种咖啡吗,鲍勃?” 鲍勃对这种小事有些不耐烦了。 “我不喝,先生。我不喜欢那味道,布什太太允许我和特蕾西为我们自己煮传统的咖啡。” “哦!”凡斯说,“这么说,布什博土的咖啡不是传统的煮法?” “先生,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它确实不是用传统方法煮的。” “有什么秘方吗?”凡斯轻松地问。 “好的,先生。”鲍勃解释说,“为布什博士煮咖啡用的是俄式咖啡壶……”“这个特殊的咖啡壶放在哪儿?” “在早餐室的桌子上。这种壶下面有个酒精灯,咖啡滴漏出来以后,酒精灯可以使它保温。咖啡壶分上下两层,使用的时候,先把过滤纸放在上层的过滤网上,然后把磨好的咖啡粉放在上层的一个容器里。开水倒进壶里,咖啡就会通过中间的一个析水器,滴入下层的容器里,那儿有个开关,可以控制倒出的量。” “如果把咖啡壶上半部拿起来,就会直接碰到液体本身,是吗?” 鲍勃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可是,先生,用不着这么麻烦,因为有开关……”“你放心,我清楚操作过程,我只是好奇,如果想要在取出咖啡前往里加点儿东西,该怎么做呢?” “加点儿东西?”鲍勃显得更惊讶了。 “只是随便问问,你别介意。”凡斯说,“现在,鲍勃,让我们再回到今天的早餐上。你说当时布什太大和桑迪先生在早餐室里用餐。当他们用餐时,你在他们身边吗?” “只待了一会儿,先生。我送上早餐就回厨房去了。布什太太总是自己倒咖啡。” “哈罗德今天早上什么也没吃吗?” “不,先生。布什太太让我给他送去一杯咖啡。” “那是几点钟?” 鲍勃想了想,说:“9点一刻,先生。” “你后来送去了吗?” “当然,先生。布什太太吩咐我时,她已经把咖啡倒好了。” “那么,博士的早餐呢?” “布什太太让我把面包和咖啡直接送到研究室里。如果不是布什太太叫我这么做,除非他按铃,我是不敢去打扰他的。” “布什太太让你这么做时是几点?” “她和桑迪先生离开早餐室之前。” “9点吗?” “是的,先生,也许再早一点儿。” “布什太太和桑迪先生是一起离开早餐室的吗?” “这我不能确定,先生。当时布什太太刚吃完早餐,她叫我把面包和咖啡送到博士那儿。等我收拾好餐具回餐厅去拿咖啡时,她和桑迪先生已经离开了。” “博士的咖啡是布什太太帮着倒的吗?” “不是的,先生,是我为他倒的。” “那是几点?” “当时面包还没准备好,但我能肯定布什太太和桑迪先生上楼五分钟后我就都准备好了。” “这五分钟之内,你一直在厨房里吗?” “是的,先生。不过这期间我还去后厅打了个电话。每天早晨我在同一个时间跟杂货商订货。” 凡斯忽然振作起来,问道: “布什太太和桑迪先生上楼与你回去倒咖啡,在五分钟时间内,早餐室里是空无一人的吗?” “是的,先生。” “现在,我要你仔细回想那五分钟,这段时间内,你听没听到早餐室里有什么声音?” 鲍勃努力回想着。 “我没有注意,先生。”他终于说道,“当时我正打电话,我想不起来听到了什么声音。再说,那五分钟内根本不会有人进早餐室。” “布什太太或桑迪先生也许会为了什么事儿回去。”凡斯说。 “有可能,先生。”鲍勃不情愿地承认道。 “而且哈罗德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下楼吗?” “可是他不舒服,先生,我已经给他送了咖啡……”“你告诉我,鲍勃,你为哈罗德送咖啡进去的时候,他躺在床上吗?” “他躺在沙发上。” “穿着睡衣吗?” “他穿着平时常穿的带条纹的长袍。” 凡斯沉默了几分钟,然后转向马克。 “很清楚。”他分析道,“咖啡壶放在一个人人都可接近的地方。先说布什太太和桑迪。他们在早餐时间一直和咖啡壶在一起,两个人中任何一个都有机会在早餐后留下来磨蹭一会儿,或是去而复返;哈罗德也有机会当布什太太和桑迪上楼后下楼到早餐室。我是说,屋里的每个人都有机会在鲍勃把咖啡送给布汁之前对咖啡做手脚!” 马克问鲍勃说:“你给布什博士倒咖啡时发觉什么异常了吗?” “我没发现,先生。”鲍勃吃惊地说,“看来很正常呀!” “颜色、浓度都很正常?” “是的,先生。”鲍勃此刻似乎已明白了什么,“好像浓了点。”他紧张地补充说,“但是布什博士喜欢喝浓的咖啡。” 凡斯说:“如果不嫌烦的话,大伙儿还是到早餐室里去看看那个奇怪的壶,也许会对我们有所帮助,你说是吗?” 马克立即站起来。 “我们最好从博士的研究室那边走。”凡斯说,“我不想引起书房里那些人的好奇……”鲍勃带我们走进早餐室。 早餐室是个窄而长的房间,朝向街道的那面墙上有几扇窗户,镶着磨砂玻璃,上面垂着厚厚的窗帘。房间里的摆设都是埃及风格,有着浓厚的异国风味。房间当中有一张十二英尺长的餐桌,桌子的一角放着那只咖啡壶。这个铜质的咖啡壶高约两英尺,擦得光可照人。壶身下面有三只向外翻的支架,支架中间有个酒精灯。 凡斯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这一点使我感到奇怪。他似乎对屋里的其他摆设更感兴趣。他在早餐室和厨房之间张望着,又站在餐室门口向四周打量了好几分钟。 “想偷偷摸摸溜进来很容易。”他观察了一番后说道,“厨房的门刚好在楼梯间,关上门根本看不到早餐室。” “的确是这样,先生。”鲍勃说。 凡斯问他:“布什太太和桑迪先生上楼以后,不到五分钟你就把博士的咖啡端到研究室去了。后来你又在做什么,鲍勃?” “我整理书房,先生。” “噢!是的,你说过。”凡斯说,“我还记得你说过,布什太太9点后出门,你亲眼看到她离开。” “是的,先生。她临出门时,特意停在书房门口,对我说她要出去购物,如果布什先生问起来的话,就这么告诉他。” “你肯定她真的走出了大门?” 鲍勃睁大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 “肯定,先生。”他说,“我为她开门,亲眼见她朝第四大道走了。” “那么,桑迪先生呢?” “十五分钟或二十分钟后,他下楼来了。” “他对你说了些什么吗?” “他只说回来吃午餐。” 凡斯叹了一口气,看了看手。 “提起午餐,我差点儿忘了,我已经快饿死了。”他望着马克说,“你看,都快3点了……到现在为止,我只是在早上10点吃了点儿松饼。” “我来为各位先生准备午餐吧!”鲍勃主动说。 “这个主意不错!有茶和面包就够了。在填饱肚子之前,我想跟特蕾西谈谈。” 鲍勃恭敬地退入厨房,几分钟后他带来一位年近五十、身材臃肿的女人。 “先生,这就是特蕾西。”他说,“我已经告诉她盖尔德先生去世的消息了。” “你好,特蕾西!”凡斯坐在桌前,“鲍勃已经跟你说了,这儿发生了一起严重的意外事故……”“意外事故,是吗?”特蕾西说,“勉强解释得通,是吧?这种事是吓唬不了我的。我倒是奇怪它来得这么晚——这儿住着个年轻潇洒的桑迪先生,还有个成天闲得无聊的史蒂夫先生,加上日夜守着一堆木乃伊的布什博士,怎么能不出意外?不过,我没想到,这灾难怎么会降临在好心的盖尔德先生头上,他是一位真正的绅士!” “那你说说,你心目中谁是该倒霉的人?” 特蕾西不由得一怔。 “不能说谁该——这本来不关我的事。只是这儿本来就有些奇怪的事。”她说,“我有个年轻漂亮的侄女,最近要嫁给一个五十岁的男人,我就劝她……”“我相信那一定都是些至理名言。”凡斯打断了她的话,“我们更感兴趣的,还是你对布什一家人的看法。” “我已经说了。”特蕾西闭上嘴巴,似乎无法再从她嘴里套出一个字。 “好吧!没关系,”凡斯对她的不合作并不以为然,“我们还有个问题,今天早上布什太太和桑迪先生上楼后,也就是你为博士准备早餐的那段时间里,你是否听见有人在早餐室里?请仔细想想。” “就这个问题?”特蕾西低头偷偷瞥了凡斯一眼,沉默了半晌,说道,“也许我听到了,也许没有。我没太注意。是谁在这儿?” “正因为我不知道,”凡斯露出迷人的微笑,“所以才不厌其烦地审问你。” “你……正在审问我?”特蕾西警觉地看着他,但很快移开目光,“那好吧,我告诉你,我似乎听到有人在倒咖啡。” “当时你认为那是什么人?” “本来我以为是鲍勃。但是过会儿我看他从后厅走过来,问我面包烤好没有,我才发现原来那不是他。” “那么你是怎么想的?” “我什么也没想。” 凡斯不再问了,点了点头,转向鲍勃说:“我们可以吃午饭了。” “是,先生。”鲍勃向厨房走去,马克在拦住了他们。“请给我找个容器,”他说道,“我得把壶里剩下的咖啡带走。” “里头一点儿咖啡也没有了!”特蕾西说,“上午10点,我费了半天劲才拆开那个壶,把它好好擦了一遍!” 第12章 鸦片药瓶 7月13日,星期五,下午3点10分 鲍勃很快就为我们送来了面包和茶。 “鲍勃,你真周到!”凡斯夸奖他说,“布什太大和桑迪先生还没吃午餐吧?” “我刚给他们送过茶了,他们说不想吃别的。” “布什博士呢?” “平时博士若不拉铃喊我,就表示他不吃午餐了。” 十分钟后,凡斯又把鲍勃叫来,对他说:“去把哈罗德找来!” 鲍勃眨着眼睛说道:“是的,先生。”他鞠了一个躬,转身离去。 “还有一件事,我们必须赶紧查清。”凡斯对马克解释道,“我想哈罗德能帮得上忙。盖尔德被杀在这个阴谋中并不特别重要,最关键的部分我认为必须从布什太太和桑迪那儿探听出来。当然,准备工作得做得充分。” “可是我还是认为,”凯奇插嘴道,“盖尔德已经死了,我们不用去管什么阴谋,只要抓紧时间把凶手捉拿归案就行了!” “愚蠢!”凡斯说,“找到凶手并不难,甚至给他戴上手拷也是轻而易举,但是以后呢?超出四十八个小时,他就会理直气壮地要求你道歉,那时你拿他毫无办法。” “我要叫他下地狱!”凯奇恶狠狠地说,“你只要说出是谁杀了盖尔德,我就让他看看我的厉害!” “如果你非要逮捕凶手,”凡斯回答道,“恐怕连你自己都要跟着上报刊头条了,而且,所有指责都会指向你。我现在是在挽救你,免得你落人尴尬的地步!” 凯奇生着气不再说话,马克却对凡斯说:“我开始同意你的观点了。这个案子的确很复杂。” 这时,过道传来脚步声,哈罗德出现在门口。他看起来很平静,似乎对我们到早餐室来,一点儿也不感到惊讶。 “请进来坐下,哈罗德。”凡斯热情地说。 哈罗德走进来,但没有坐下。 “我宁愿站着,先生。” “我可以理解,人在紧张时,站着也许会感到自在一些。”凡斯说。 哈罗德低着头,没有回答。 “史蒂夫先生告诉我,”凡斯说,“盖尔德先生在遗嘱里要给布什太太一笔钱。他还说,这是从你那儿听来的。” “这有什么问题吗?”哈罗德反问道,“盖尔德先生决定给自己的教女一笔钱,难道不应该吗?” “是他本人告诉你这个决定的吗?” “当然,他一直很相信我。他知道我也跟他一样把玛丽亚·凯丽当成女儿一般。” “他是什么时候告诉你这个决定的?” “好几年了,当时我们还在埃及。” “还有谁知道遗嘱里有这一条?” “大家都知道。他是当着布什博士的面对我说的,我也告诉了玛丽亚·凯丽。” “桑迪先生知道吗?” “我亲口告诉过他。”哈罗德的口气听起来有点儿奇怪。 “后来你又告诉了史蒂夫先生?”凡斯抬起眼睛,仔细端详着哈罗德,“我看不出你还挺爱传话!” “我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不能告诉别人的。”哈罗德回答。 “说得也是。”凡斯站起来,走到咖啡壶旁边。 “桑迪先生是盖尔德先生的遗产继承人之一吗?” “我不太清楚。”哈罗德说,“但从盖尔德先生的闲谈中,我猜桑迪先生也会得到一大笔财产。” “你喜欢桑迪先生吗,哈罗德?”凡斯掀起咖啡壶盖,伸头往里面看着。 “我有理由敬佩他。” “嗯,不错,”凡斯微微一笑,把壶盖盖上,“比起布什来,他和布什太太在年龄上显然更相配。” 哈罗德不由得一颤,好像被这突如其来的话吓了一跳,但这只是一刹那,很快他就恢复了平静。 “现在盖尔德先生死了,布什太太和桑迪先生的钱财也到手了。”凡斯话里有话地说道。停了一会儿,他接着又问:“但是这一来布什博士的经费却出了问题,是不是?” “他们走投无路了,先生。”哈罗德的口气很冷淡,“神圣的法老的栖息之地,不该让他蹂躏!” “这个我不会妄加评论。”凡斯说,“谈起博士的考古研究,布什太太继承了那笔财产之后,难道不会继续帮助她丈夫的事业吗?” 一听此话,哈罗德的脸沉了下来。 “可能吧!玛丽亚·凯丽是个忠于丈夫的妻子,女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只有不懂得女人心理的人才会这么说。”凡斯的话,几乎句句都针锋相对,“就算布什太太不愿提供帮助,别忘了,还有个热衷于埃及的桑迪。他一旦具备经济实力,肯定会继盖尔德之后,成为布什的赞助人。” “哼!他可以这么做,但如果因此触怒玛丽亚·凯丽,他会不会……”哈罗德本想发一通议论,却突然草草结束了话题。 凡斯对他的突然中止无动于衷,接着说道,“反正你会不惜一切地说服布什太大不去帮助她丈夫的,对吗?” “不,”哈罗德摇摇头,“我不会倚老卖老地去左右她的想法,她有她的准则,不管我说什么,她对丈夫的忠心会使她做出她自己的决定。” “那么你觉得盖尔德先生死后,谁将获利呢?” “自然是印德夫墓穴里高贵的灵魂!” 凡斯脸上露出微笑,“是呀,当然……”他自言自语地说。 “正因为如此,”哈罗德继续说道,“沙克美今天早上才会降临,对亵渎者复仇……”“不仅如此,”凡斯接着说,“还巧妙地把财务报表塞在亵渎者手里;把博士的圣甲虫领带夹放在死者身边表示惩罚;还弄了几个血脚印,引导人去研究室翻个底朝天!复仇女神居然懂得在杀人之后,还嫁祸别人以求逃脱罪行!”他边说边靠近哈罗德,严厉地问道:“你正在保护什么人,是不是?那是谁?” 哈罗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睁大双眼。 “我已经把知道的都说了,先生。”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是沙克美……”“胡说!”凡斯打断他的话。 哈罗德嘴里嘟囔着什么,好像是在冷嘲热讽。 凡斯丝毫不受影响。我知道,尽管哈罗德尽量回避他的问题,凡斯还是知道了他想知道的事。 等了一会儿,他轻轻地拍着咖啡壶说:“我听说,布什太太今天早上让鲍勃给你送去了一杯咖啡?” “从我来到这个国家以后,”哈罗德回答说,“就开始消化不良。今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很遗憾,”凡斯说,“只有咖啡能满足你的需要,是吗?” “是的,先生,我不饿……” “我猜你又下楼从这个壶里倒了第二杯咖啡?” 看得出哈罗德在犹豫,很久才开口。 “第二杯?”他说,“在这儿?你对此可没有一点印象。” “不管怎样,这都不重要了。”凡斯回答,“总之,今天早上有人来这里,不管是谁——这人下楼来自己倒了一杯咖啡,他就有杀害盖尔德先生的嫌疑!” “这话是什么意思,先生?”哈罗德第一次露出紧张的神情。 凡斯没理他,只是俯身看着桌面上的花纹,说道:“特蕾西说,今天早上布什太太和桑迪先生吃完早餐上楼后,她仿佛听到这屋里有人,我本来怀疑是你或是桑迪先生。” “就是我!”哈罗德说得很坚决,“玛丽亚·凯丽回到房间后,我就下楼来为自己倒了第二杯咖啡,然后又上楼去了。特蕾西听见在这屋里的那人是我……刚才我没说,是因为……早上在博物馆时我曾对你说我一上午都待在房间里……当时我忽略了来过早餐室的事,我认为这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好了,现在每件事都有答案了。”凡斯露出令人费解的笑容,“你能否告诉我们,这个家里谁有鸦片粉?” 我仔细观察着哈罗德,希望他听到这个问题时会感到不安。但他呆板的脸上,却是一副困惑的表情,楞了好久才回答说:“我现在才明白,为什么你一直问有关咖啡的问题。你被耍了。” “说得好。”凡斯说。 “今天早上,布什根本不是被人下药才昏睡的。”哈罗德说。 “是吗?谁告诉你布什是被下药而昏睡?” “你……你老是在问咖啡的事……还有鸦片什么的……”他说。 凡斯说:“博士的咖啡杯里的确有残存的鸦片粉末。” 哈罗德显得很惊讶,说:“你能肯定那确是鸦片吗?我感到不解……”凡斯不耐烦地说:“至少谁可能有鸦片你不至于感到困惑吧!” “这我可以告诉你。鸦片粉是我们探险旅行中必备的药品,平时都由布什负责保管。楼梯上有个柜子,”哈罗德说,“我们所有的药品都放在那儿。” “柜子上锁吗?” “不,没有。” “请你上楼去检查一下还有没有鸦片。” 哈罗德默默地离开了。 马克来回踱着步说道:“柜子里还有没有剩余的鸦片,有什么用处吗?更何况,我不信任哈罗德。” “哈罗德一定会到处散布我和他的谈话的。”凡斯笑着说,“至于鸦片,我凭直觉判断,柜子里装着鸦片药粉的瓶子已经失踪了……”“我不明白,”马克打断他,“偷鸦片的人,为什么要把药瓶也拿走呢?他总不会把装鸦片的药瓶放在自己卧室的梳妆台上等着被抓吧!” 凡斯说:“他企图让我们怀疑另外的人。现在不管怎样,如果哈罗德真的在柜子里找到那瓶鸦片药粉,我肯定会沮丧的。” 凯奇不满地说:“先生,刚才应该让我们的人去找鸦片,哈罗德的话不可信。” “警官,你大可放心。”凡斯回答道,“我叫哈罗德单独上楼是有目的的。” 这时大厅外传来哈罗德的脚步声,凡斯走到门前,急切地等待着。 哈罗德面无表情地走进餐室,手里拿着一个小玻璃瓶,瓶上贴着白色标签。他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到桌上,对凡斯说:“找到了。” “在哪儿找到的?”凡斯的口气很和蔼,哈罗德却移开目光。 “不在柜子里,”他说,“平日放鸦片药瓶的那一层是空的……后来我总算想起来……”“派你去找看来没错!”凡斯讽刺他道,“你终于想起自己曾用过鸦片——用它催眠。” “您真是料事如神。”哈罗德说,“几个星期前,有一天我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我连续好几个晚上失眠了,我就从柜子里把这瓶鸦片拿到我房间里,放在抽屉里。” “忘了放回去。”凡斯说,“我只希望它能治好你的失眠!你不遵守游戏规则,还说谎,哈罗德,但我不怪你!” “我说得都是事实!” 凡斯叹了口气摇着头说:“你何必绕大弯去找鸦片呀?其实你早就看见了吧?你心里很清楚在哪儿可以找到它。” “我告诉过你……” “千万别再撒谎了,你真叫人厌烦。”凡斯站起来走向哈罗德,冷冷地问道:“你是在哪里找到鸦片药瓶的?” 哈罗德往后退了一步,双臂垂了下来。 “你是在哪里找到鸦片药瓶的?”凡斯又重复问了一遍。 “我已经解释过了。”哈罗德仍在坚持,但话语间已失去了自信。 “你是解释过了,但你撒了谎,鸦片根本不在你的房间里。你在信口开河,为什么?其实,我猜得到,你说谎是因为你发现鸦片在……”“请别再说下去了,您的确是被蒙蔽了!” “至少我不会被你蒙蔽,哈罗德。”凡斯咄咄逼人地说,“你这个混蛋!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哪儿找到鸦片药瓶吗?你真的以为我会毫无把握的,让你去找吗?”凡斯笑起来,“我让你去找鸦片的用意只有一个,我要确定你在这阴谋里陷得究竟有多深!” “您现在确定了吗?”哈罗德带着几分敬畏问道。 凡斯说:“你还是不够细致,也不狡猾。哈罗德,倒是你的鸵鸟精神表现得很出色。遇到危险,就把头埋在沙子里,以为一切都能过去。” “凡斯先生,我的理解力有限,你的话实在太难懂了……”“你毫无趣味,哈罗德。”凡斯说,“走吧,请离开这里。”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肯尼迪出现在门口,他双手紧紧抓着布什,布什博士则面如死灰。他穿戴整齐,头上戴着外出的帽子,大声抗议道:“这是什么意思?我只是想出去呼吸点儿新鲜空气,为什么他不让我出去……”肯尼迪对马克说:“凯奇警官吩咐我不让任何人离开屋子,这人想溜出去,还出言不逊,所以我……”“我看可以让他出去透透空气,你说呢?”凡斯对马克说,“我们暂时还不用传讯他。” “我没意见。”凯奇表示同意。 马克冲肯尼迪点点头。 “你就让博士出去散散步吧,警官。”他又转向布什,“但是请你务必快点回来,先生,半个小时够了吧?我们还要传讯你。” “用不了那么久——我只是想在公园里坐一会儿。”布什显得有些神不守舍,“我在这儿觉得都快窒息了,耳朵嗡嗡作响。” “你是觉得渴吗?”凡斯问道,博士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我已喝了至少一加仑的水,但愿不是得了什么箔…”“我们也希望不是,先生。” 布什垂头丧气地出去了,肯尼迪一步不离地跟随着他。 第13章 仓惶出逃 7月13日,星期五,下午3点45分 哈罗德首先打破沉默。 “我是不是应该离开了,先生?”他用一种不阴不阳的口吻问凡斯。 “是啊,是的。”我看出凡斯心里正在筹划着什么事,他心不在焉地应付着哈罗德,双手插在口袋里,全神贯注地看着那只咖啡壶。 哈罗德脸色阴沉地转身离去。 马克不耐烦地抱怨道:“到了这会儿,案子的每个细节都呈现出来了,结果是布什家里的每个人都有机会往咖啡里倒人鸦片。咱们来早餐室真是白费工夫,一切还都停在原来的起点。凡斯,你认为哈罗德在哪儿找到的鸦片药瓶?” “当然是在桑迪房间里,事情明摆着,难道你没看出来?” “你凭什么认为是桑迪把药瓶藏起来?” “他并没有把药瓶藏在房间里。仍是有人在捣鬼!这案件,现在终于出现了一丝亮光,有人正暗中替我们解决疑难呢!他觉得原来的计划过分周密,反而容易露出马脚,所以想办法替我们把事情简单化呢!” 凯奇不屑地说:“哼!我告诉你吧,准是那个混蛋在捣鬼。” 凡斯微笑着说:“不要急躁。” 马克说:“凡斯,你认为布什太太和桑迪上楼之后,又回到了早餐室?” “很有可能。但事实上,我觉得哈罗德这么做的可能大于布什太太或桑迪。” “假如前门没有锁,”马克说,“外人也有可能溜进来,不是吗?” “弥的意思是,”凡斯说道,“凶手在打死盖尔德之前,先来到这儿,只为了往咖啡里撤点儿药?”他不等马克回答,就往门口走去,“我们不如直接去听听书房里那些人是怎么说的。我们还需要更多的线索来解开谜底!” 他领先上了楼。当我们踏上大厅的地毯上时,书房里传来说话声,那是布什太太的声音,她似乎很生气,最后几个字隐约传来,似乎是:“……该再等一下!” 另一个声音说道:“玛丽亚,难道你疯了不成!” 凡斯咳嗽了一声,里面立刻安静下来。 我们正要进书房,海纳希在门口朝凯奇使了个眼色,警官走过去,别人也好奇地跟了过去。 “警官,那个叫史蒂夫的家伙,”海纳希压低声音说道,“他快要走出门了,忽然又转身跑上楼。我本来想追他,可是又一想既然可以放他走,他去哪儿大概也不要紧!过了一会儿,我看他神情古怪地下了楼,才后悔没跟他上楼看看究竞……”“你做得对,海纳希。”凡斯赶紧说,“他可以自由上下楼。他也许只是去问候布什。” 海纳希松了一口气。 “还有一件事,海纳希,”凡斯问道,“哈罗德第一次上楼的时候,是直接上了楼呢,还是先去了书房?” “他先进书房和那位女士说了几句。” “你听见谈话内容了吗?” “听是听了,不过,他们不是用英语谈话。” 凡斯转身对马克低声说:“我让哈罗德一个人上楼,就想他会抓住机会与布什太太谈话的,这正是我的用意。”他又问海纳希,“哈罗德在书房呆了多长时间?” “一两分钟吧。”海纳希又问,“我能让他进去吗?” “当然可以。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 “哈罗德忧心仲仲地走出房间,上楼去了,很快又下来,手里拿着一个药瓶。我问他:‘你拿的是什么?”他说:‘是凡斯先生叫我拿的。’然后他就下楼去了。” “不错,海纳希。”凡斯点点头,与马克向书房门口走去,“现在该传讯布什太大了!” 我们走进书房,布什太太立刻站起来向我们打招呼。桑迪靠在门边站着。他们显然是听到我们的声音后,才分开的。因为我们上楼时,还听到他们在低声说话。 “很抱歉,布什太太,恐怕得打扰你了。”凡斯客客气气地说,“这个时候还来找你问话,是出于无奈。” 她静静地听着,但我感到她对我们充满敌意。 “桑迪先生,”凡斯的目光转移到桑迪身上,“请你先回卧室去,我们过一会儿再找你。” 桑迪看了布什太太一眼,忧虑地走出房间。 “布什太太,请坐。”她坐下后,凡斯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我们要问你几个问题,如果你想早日将杀害盖尔德先生的凶手绳之以法,就请你配合,诚实地回答我的问题,尽量不要带有情绪。” “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们。”说罢,她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戒指,不再理会凡斯。 凡斯问道:“你是否觉得,我们释放你丈夫的决定是明智的?” 凡斯的问题很费解,但布什太太的回答更令我困惑。她慢慢抬起头说:“我丈夫是个很有气度,也很有风度的人,但很多人对他有误解,甚至连我都怀疑哈罗德对他不忠。但我丈夫不是傻瓜,他有时候甚至是很聪明的,换句话说,我不排除他杀人的可能,在这个家里,每人都有嫌疑。但是,如果真是我丈夫杀了盖尔德先生,他绝不会愚蠢到把证据留在现场,肯定不会……”她停了一会儿,继续说道:“再说,如果他想要除去什么人的话,也不会选择盖尔德先生,还有他更想除去的人……”“是哈罗德吗?” “也许是吧。” “或者是桑迪?” “都有可能,只有盖尔德先生除外。”布什太太的语气里不带一丝情绪。 “愤怒也会导致谋杀。”凡斯说道,“如果盖尔德先生不再赞助他的考古发掘……”“你不了解我丈夫,他是我所见过最有涵养的人,从不会意气用事。他凡事都要经过缜密的思考,他绝不会因为一时愤怒而鲁莽地采取行动。” 凡斯问道:“布什太太,你认为盖尔德先生死后谁会因此得到好处?” “这我不便说,”布什太太戒备地说,“你们可以自己去调查。” “我们已经胸有成竹,我只不过是想确认一下。”凡斯说,“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警方有理由认为盖尔德先生一死,你和桑迪先生就会成为百万富翁。” “是这样的,我知道盖尔德先生在遗嘱中指定我和桑迪先生为受益人。” “这件事是史蒂夫先生告诉我们的。”凡斯对她说,“这并不值得大惊小怪。我好奇的是,如果你有了一笔遗产,你愿意将它用来帮助布什博士完成他的考古事业吗?” “当然。”她毫不迟疑地说,“只要他提出来,我的财产完全可以由他支配。” 马克突然插嘴。 “布什太太,你认为谁最有可能想把谋杀的罪名嫁祸于你丈夫?” 布什太大显得很困惑,但很快就恢复镇定,说:“我对此事一无所知。有人企图这么做吗?” 她的目光不时向门口张望。 凡斯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说道:“外面大厅只有一位警察在看守,桑迪先生在他的房间里,听不见我们谈话的。” 她用手捂住脸,喃喃地说:“你在折磨我!”她迅速地站起来,眼神充满哀怨和愤怒。 凡斯说:“请别生气,先坐下来。我想,哈罗德已经用你的母语告诉了你,我们怀疑布什博士今天早晨喝的咖啡里被人偷偷放了鸦片。我想知道,除此之外哈罗德还说了些什么?” “就是这些。” “你知道不知道鸦片放在楼上的柜子里?” “我没注意过。”她说,“即使放在那儿,我也不奇怪。” “桑迪先生知道吗?” “如果柜子里有这玩意儿,他肯定知道。因为他和史蒂夫先生负责管理药品。” 凡斯看了她一眼。 “尽管哈罗德不承认,”他说,“但我敢肯定那瓶鸦片是在桑迪先生卧室里找到的。” “是吗?”她听了以后,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像是早有准备。 “也许还有另一种可能,”凡斯说,“哈罗德是在你的房间里找到的。” “不可能!怎么会在我的房间里!”她刚要发作,但又尽力克制住了,“我的意思是,根本就不可能。” “也许是我错了。”凡斯道,“还有一件事,请你告诉我,布什太太,今天早晨你和桑迪先生上楼后,是否又回早餐室去倒了一杯咖啡?” “我……我……”她深吸了一口气,“是的,但这犯法吗?” “你在早餐室里遇见哈罗德了吗?” 她想了一会儿才回答说/没有,他今天不舒服,在他自己的房间里休息,我吩咐佣人给他送去咖啡。” 凯奇控制不住地吼叫起来:“别编谎言了,我们都知道了!” “冷静点儿,警官。”凡斯说,“令人惊讶的事儿还在后面,布什太太正在为我们补充线索。”他又转向布什太太,问道,“你知道是谁杀了盖尔德先生,是吧?” “不错,我知道!”她毫不犹豫地说。 “你还知道凶手的动机!” “我知道。”刹那间,她一改原来平静的神态,仿佛笼罩在恐惧和仇恨之中,同时眼神里还有一丝哀伤。 凯奇听到她的话很震惊,结结巴巴地说:“你快说,凶手到底是谁?你要不说,我将以同谋罪逮捕你……”“别着急,警官!”凡斯站起来,把手放在他的肩上说:“现在把布什太太抓起来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何况她的判断可能是错的。” 马克问道:“布什太太,你对自己说的话有把握吗?你有确凿的证据吗?” “我不知道那算不算合法证据。”她平静地回答道,“但是……”她低垂着头,欲言又止。 “我听说今天早上9点钟,你离开家外出了。” “是的,刚吃完早餐不久。” “是去采购吗?” “是的。我坐出租车到埃德曼商场,没有想买的东西,又走到地铁站,坐地铁到华纳克街,在勒德泰那个几个店里里逛了逛,又转到沙尔克,最后到麦迪逊大道上的一家小店……”凡斯说:“你什么也没买?” “我在麦迪逊大道订购了一顶帽子……”“好极了!”凡斯转身看了看马克,对他使了个眼色,“好了,布什太大,我想我们就先到这里吧!”他说,“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布什太太拿出手绢,擦了擦眼角,一言不发地转身而去。 凡斯走到窗前,看着外面人群熙攘的大街。 “布什一家每个人都有动机,每个人都有嫌疑……”“只要找出因为布什被判有罪而得利的人就行。”马克说道。 凡斯说道:“哈罗德对布什的仇恨是有目共睹的,每当布什从印德夫墓挖出一锹土,他就要心痛一次;桑迪迷恋布什太太,她的丈夫自然成为障碍;至于布什太太,我不想破坏她的名誉,但我相信,她对桑迪的感情是有所反应的,如果真是如此,除去布什也可以避免以后自我毁灭的悲剧。” 马克说:“我觉得史蒂夫也并不清白,他不可能对布什太太无动于衷,这三人之间还有些纠葛。” “很正确。”凡斯点点头说,“我有个预感,过不了多久,案情一定会有新的变化,整个局势将会扭转。但是,我们目前的处境是了解线索太多了,却没一个是真的,所以我们不能逮捕任何人,一定得等到阴谋显露才行!” 埃默尔进来说:“警官,你的电话!” 凯奇赶忙跑出去,几分钟后他回来了,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容,对凡斯说道:“你信任的朋友布什企图逃跑,幸亏葛弗尔一直跟踪着他。他出了家门以后,根本没去公园散步,而是到第四大道二十九街的卡尔银行,凭着他和银行经理的交情,把钱全都提了出来。” “他去提钱?” “没错,他把户头里的钱全提光了。然后他坐出租车去了火车站,买了一张4点45分去蒙特利尔的火车票。葛弗尔问他是去加拿大吗?布什博士不理他,于是葛弗尔强行把他带了回来。现在正在路上。很精彩,不是吗,先生?” 凡斯摇摇头说:“因此你又抓住博士的把柄了?你以为这种幼稚可笑的逃跑行为与案情有关?警官,这只不过是不通世故的科学家精神紧张时惟一会采取的行动。” 凯奇反驳说:“但是任何杀人犯都会企图逃走,我们都得视为纯洁无辜吗?” “听我说,警官,”凡斯说,“一个凶手作了案,留下许多极为明显的证据,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逃之天天,那绝对是个笨蛋。我敢肯定,布什不疯不傻,决不会故意去做这样的事情。” 凯奇说:“但这个家伙已经犯了好几个错误,他知道自己即将入狱,所以才想要逃到境外,这是不容否认的事实!” “你太简单了!”凡斯说完无奈地坐进沙发里。 第14章 埃及古文密信 7月13日,星期五,下午4点15分 马克在房间里来回走着,嘴里念念叨叨的。 凡斯朝他狡黠地笑着。 马克看了看凡斯,说:“我知道你已有了主意,说出来吧,下一步该怎么办?审讯桑迪吗?” “是的!”凡斯严肃起来,“这小子很倔强,一直扮演着主要角色,该轮到他出场了!” 马克示意凯奇叫人把桑边带来,不一会儿,桑迪被领进来。 “现在我就在这儿。”他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要怎么样随你们便!” 凡斯问道:“这屋里存放了一些鸦片,你知道吗?” “是吗?”桑迪看了凡斯一眼反问道。 “难道你不知道?”凡斯抽着烟说,“我们以为你和史蒂夫先生负责管理药品。” 桑迪似乎有些惊讶,沉默了几秒钟,才问道:“是玛丽亚·凯丽告诉你的吧?” “她不该说吗?”凡斯别有含意地问。 “楼上的柜子里经常放些鸦片,大概有一瓶。” “最近你把它拿到你的房间里用过吗?” “是谁说我房间里有鸦片?”桑迪问。 凡斯向后一靠,说:“这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鸦片现在已经不在你那里了。桑迪先生,今天早上你和布什太太吃完早餐上楼之后,又回到早餐室去过吗?” “没有!是……”他忽然又改口说,“我不记得了……”凡斯突然站起来,厉声地说道:“不要费神去猜布什太太对我们说过些什么,如果你不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我就把你关起来!现在我们想要知道真相,你给我好好回答。说,今天早晨你是否又回到早餐室去?” “没……没有!” “这就对了!”凡斯说,“现在,桑迪先生,我们得冒昧地问一个个人问题——你是否和布什太太彼此相爱?” “无可奉告!” “没关系!你不说,我也是知道的,只要布什不死,你是不会死心的,是这样吗?” 桑迪沉默着一言不发。 “我还知道,”凡斯语气和缓了一些,说道:“盖尔德先生在遗嘱里给你留了一笔不小的财产,如果布什博士要求你为他的考古事业提供资金,你会同意吗?” “我一直支持他的考古研究,即使他不求我,我也会主动帮他。”他的眼里闪过一股狂热,“哪伯玛丽亚·凯丽反对我,我也会不惜违背她的意愿这么去做……”凡斯问道:“你认为她会反对?” 桑迪摇摇头说:“那倒不是,只要是博士希望她做的,她都会去做。” “她是一个顺从的女人吧?” 桑迪说:“她诚实,忠实于丈夫……” “是呀!”凡斯吐着烟圈说,“从你的话里我听出来,布什太太对自己的丈夫似乎并不满意?” “就算是这样,”桑迪生气地说,“她也不会轻易表现出来。” 凡斯点点头说:“桑迪先生,家里除了布什博士之外,还有谁用克诺牌铅笔?” “不知道,我也是听你刚刚说了之后,才知道博士用这个牌子的铅笔。” “你今天早上看到布什博土了吗?” “没有,我下楼吃早饭时,鲍勃跟我说布什博土正在研究室里工作。” “那么,你去大都会博物馆之前,到展室里去过吗?” “是的!”桑迪说,“我常吃完早饭后到展室里去,这几乎已经成为我每天必做的事。因为我是副馆长,有责任保管好它们,另外,就我个人而言,我对这里的每件文物都有很强烈的情感。” 凡斯点点头,又问:“今天早上你是几点到展室里去的?” 桑迪犹豫了一会儿,说道:“9点以后我离开家,走到第五大道时,忽然想起今天忘了到展室里去看看。不知为什么,我莫名其妙地担心起来,非回去看看不可,也许是因为昨天才进了一批新货,我想还是先回去看一下。我用钥匙打开大门,直接走进展室……”“那已是9点半了吧?” “差不多。” “没有人看见你又回来?” “大概吧!至少我没有看见任何人。” 凡斯说:“我想你说的差不多了……如果你不反对,接下来就让我替你说吧……”“用不着!”桑迪狠狠地把烟头扔进桌上的烟灰缸里,说:“我会说出一切的!如果你们听了以后不相信我,可以逮捕我,但我不会退缩的!” 凡斯叹了口气,说道:“真有志气!”他扫了桑迪一眼,“今天早上你离开展室去大都会博物馆之前,遇到了你舅舅!” “那又怎么样,对,我是看到他了!”桑迪态度强硬地说,“你们说怎么办吧!” “既然你遇到了你舅舅,那你在展室里一定呆了至少半个小时!” “没错!”桑迪不明白凡斯为什么这么说,“我正在试着读挖掘出的莎草纸上的文字,比如……‘阿克哈特’、‘瓦希’、‘塔姆’等,很久了,我翻译不出这几个字。” 凡斯也低下头想着,不久愁眉渐展。 “阿克哈特’……‘瓦希’……‘塔姆’……”他重复着,“阿克哈特’前加没加上限定语?” 桑迪连忙说:“野兽毛皮的限定语。” “至于‘瓦希’,会不会是‘瓦思’?” 他迟疑了一下,不安地看着凡斯说:“是‘瓦希’,我没记错……‘塔姆’后面还有两个相连的符号。” “现在,情况越来越有意思了。当你正在苦苦思索这些文字时,你舅舅正好走了进来……”“是的,布莱恩舅舅走进大门时,我正坐在书桌旁边。当时屋里很暗,他没看见我,直到下了楼梯,来到展室。” “后来呢?” “我知道他是来看新文物的,所以我先离开了,去了大都会博物馆……”“你舅舅走进展室的时候,精神好吗?” “跟平常没什么两样——也许,有点不高兴。但他每天中午以前都不太高兴,没什么。” “你是跟他打过招呼后,立刻离开的吗?”? “是的,我马上就走了。因为我发现已经耽搁了很长时间,所以走得很匆忙。另外,我知道他和布什博土有要事要商谈,不敢打扰他们。” “在后来的二十分钟里,”凡斯说道,“也就是10点到10点20分之间,史蒂夫先生进展室之前——你舅舅被人杀害了。” 桑迪不禁颤抖了一下。 但是,他又抬起头说,“我与谋杀案没有关系!信不信由你!” 凡斯站起来,冷笑着说:“我不喜欢你这样对我说话,桑迪先生。你最好老实点!现在回答我的问题,否则我们会真的逮捕你——以及杀害盖尔德先生的同谋布什太太。” 凡斯的话句句刺人桑迪心里,使他惊骇不已。 “为什么把布什太太也牵连进来!她跟这件事儿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大声喊道,“如果能让她摆脱嫌疑,我愿意承担一切!” “别说大话了。”凡斯坐下来说,“还是从头说起,为什么你下午回来,听到你舅舅的噩耗时,没有告诉我们上午你曾遇见过他?” “我当时都蒙了。”他结结巴巴地说,“怕被牵连,还有……我说不上来。不过,那时该告诉你们……”凡斯说:“可你刚刚还义愤填膺地情愿承担一切呢。那才是真情流露呢。现在让我来替你解释吧。开始,你拿自己当赌注,看看是否有人知道早上你与盖尔德先生见面的事。但是,假如你开始就对我们讲真话,说你在早上确实见过你舅舅,那么我们就不会怀疑你了。” 桑迪没有吭声,凡斯接着说:“先别后悔了,你说9点半到10点这段时间里,在展室里干了些什么?” 桑迪无力地说:“我写了封信。” “给谁写?” “我不想告诉你!” “可以理解。”凡斯报以一笑,“那么请问你写信用的是哪种语言?” 桑迪的脸色顿时苍白,放在膝盖上的手也颤抖起来。 他嗓音沙哑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凡斯抬起头,盯着桑迪说:“我知道你那封信用的是埃及象形文字。” 桑迪显得情绪紧张,眼睛睁得老大。 “是吗?为什么你这么说?” “一定要我解释吗?”凡斯说,“答案很简单,我甚至知道你这封信是写给谁的,如果我不是傻瓜,收信人应该是布什太太吧7”凡斯说着笑起来,“你刚才说莎草纸上有三个你一直无法理解的字,那是‘阿克哈特’、‘瓦希’、‘塔姆’这三个字。我想既然它们是莎草纸上的文字,古文研究者肯定已经翻译出来了,你没必要琢磨那么久。如果真是很难看懂的话,那上面的生僻字必定不少,我很好奇你为何只挑了这三个字,更奇怪你跟我们说这三个字你自己也不太懂的用意。稍有研究的人都知道,这三个字是埃及文中很常用的词汇,‘阿克哈特’如果不加限定语‘特’,是指活着的人;‘瓦思’跟‘瓦希’是同义词,快乐或幸运的意思;你最后说的是带有两个相连符号的‘塔姆’,这个字我不清楚,但我知道‘塔思’是走到尽头或结束的意思,我说的对吗?” 桑迪听得瞠目结舌。 “真不可思议!”他喃喃自语道。 “据此我推测,”凡斯继续说道,“一般人对这三个字很熟悉,所以你就只说它们罕见的变体,企图掩人耳目,因为很少有人听得懂。只是此时此刻这几个字无疑有传递消息的嫌疑。收信人了解它的含意,而我就凭这三个词汇,也差不多能读懂读出信的……”凡斯停了一会儿,又说:“信的内容大概是说:这个活着的人(阿克哈)挡住了你的快乐或幸运(瓦思)的道路。你希望这状况尽快走到尽头或结束(塔思),……是这样吗?” 桑迪无法掩饰他的惊讶。 “我服了。”他终于说道,“正是这意思。玛丽亚·凯丽对古埃及象形文字的认识非常熟悉,她对墓碑上各种古代书法都了若指掌。多年前我就向她提议,我每周用古文字写一封信与她联系,当做练习。我这么做已经多年了,她总是耐心纠正我的错误,指导我语法。今天早上,我回到展室以后,想起大都会博物馆10点才开门,于是决定先给她写一封信。” 凡斯道:“你信里的措辞显示出你似乎对什么事不满。” “是的!”桑迪说,“所以我才撤了谎。但是这封信没有一点儿恶意,我知道写那些文字很愚蠢,但我真的无意伤害任何人。 这只是一篇习作,不是什么传递消息或密信。” 凡斯问道:“这封信现在在哪儿?” “在展室桌子的抽屉里。布莱恩舅舅走进来时,我还没写完,匆忙间扔进了抽屉里。” “你准备要写的‘阿克哈,、‘瓦思’和‘塔思’都用上了吗?” “是的,先生!” “谢谢你的坦诚。”凡斯冷冷地说,“现在麻烦你走一趟,为我们拿来那封信,我急于亲眼看一看。” 桑迪急忙跑出房间,几分钟后他神色惊讶的回来说:“那封信!不见了!” “喔,真可惜!” 凡斯自言自语地靠在椅背上,忽然间他跳了起来。 “你是用什么纸写的?”他压抑着兴奋问道。 “黄色便笺,就是书桌上常放着的那种……”“你是用铅笔还是用钢笔写的?” “钢笔,绿色墨水,我一直用这种墨水……”凡斯打断他的话:“可以了,你上楼回房间去吧……在那儿等着。” “但是,凡斯先生,我……很担心那封信。它怎么会不见了呢?” “我怎么会知道?”看得出凡斯也在极力掩饰着他的困惑,“你应该知道私人信件应当保管得越隐秘越好。” “我没把它放在心上……” “哦,这我就不得不怀疑了。”凡斯严厉地说,“现在请你回房间去,我还会找你谈的,照我说的去做。” 桑迪只好一声不吭地走了。 第15章 意外发现 7月13日,星期五,下午4点10分 房间一片沉寂,凡斯沉默许久,最后他抬起头,朝海纳希说:“你立刻上楼,找一个位置监视每个房间的动静,不要让布什太太、桑迪和哈罗德之间有任何接触。” 海纳希迅速跑出去。 凡斯对马克说:“也许桑迪真的写了封极愚蠢的信,我们只好再去展室看看。” 马克站起身道:“为什么你这么重视桑迪的这封信?” “我也不知道。”凡斯走向门口,突然转过身对我们说:“我担心这封信会给凶手可乘之机,如果真有这么一封信,我们必须找出来!” 他很快地朝展室门走去。 “这段时间里,如果布什和葛弗尔回来了,请他们在书房等我们。”他走到门边时,向靠在门口的肯尼迪交代说。 我们又一次进入展室。 凡斯立刻走到书桌前,他看了一眼桌上的黄色便笺,拿起笔试了试墨水瓶里墨水的颜色,又拉开抽屉,把里面的东西全倒出来,翻了一会儿。最后他又把那些东西塞进抽屉,将抽屉关好。桌子下有个木垃圾桶,凡斯也将里面的东西倒在地板上,检查每一片纸,过了许久后才摇着头站起来。 “真令人讨厌,”他说道,“只要能找到那封信,我感觉会好的。” 他在屋里到处寻找,忽然,他急转身上了楼梯,边跑边跟我们招手,说:“还有一个地方——最后一个地方,我早就应该想到!” 我们跟着他跑进布什研究室。 “那封信应该在研究室里!”他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急切,“这才符合逻辑,符合凶手的逻辑,马克,凶手终将会发现,这是他致命的错误。” 他边说边翻着布什的垃圾桶。最后,他拣出两张撕破的黄纸片,仔细地审视着它们。我看到那上面隐隐约约有绿色字迹。他把它们放在一旁,继续寻找,又过了一会儿,垃圾桶边已经有了不少小纸片。 “我想就是这些了!”他说着站了起来。 他坐在转椅上,把这些小纸片放在书桌上。 “这会有一点困难,但我最近正好在研究埃及象形文字,应该不用太费劲就可以完成这工作。” 他开始拼凑这些纸片,十分钟后,他凑齐了一封完整的信,然后从书桌抽屉里翻出一张白纸,用胶水把碎纸片一片片小心粘好。 “马克,”他说,“这就是桑迪今天早上9点半到10点之间那封未写完的信。” 这封信的信纸与展室的书桌上的便笺纸一模一样,上面有四行绿墨水写的埃及古文字。 “这能说明什么?”凯奇抱怨道,“难道我们就以黄纸片上这些谁也看不懂的字为理由,起诉桑迪吗?” 凡斯说:“你错了!桑迪先生向我们坦白了这封情书,但是后来这封信失踪了,我们现在却发现它被扔在布什博士研究室的垃圾桶里。你凭什么认定写情书的人就是凶手呢?” “我不是多疑。”凯奇反驳道,“但我已忍无可忍,必须有所行动。” 凡斯严肃地看着他,说:“警官,我也想采取积极的行动,也担心不及时行动就会发生更可伯的事情。但是我们要精心走好每一步,不能掉进凶手为我们布下的陷阱。我们已经受人摆布了,再不小心,凶手就会逃之天天。” 凯奇虽然仍很生气,却也无话可说。 马克说:“请你告诉我,凡斯,是凶手把信撕了扔进垃圾桶的吗?” “这不是很明显吗?”凡斯反问他。 “那他用意何在?” “现在我还不知道,这也正是我担心的。”凡斯朝后窗瞥了一眼,“我只感觉到,这封被毁的信也是阴谋的一部分。除非我们掌握更多的证据,否则一切推测都是白费!” 马克说:“如果这封信与案情有关,那么凶手应该好好保存它,为什么他又把它撕掉?” 我猜测说:“也许是桑迪自己撕的?” “他什么时候把它撕掉的呢?”凡斯问。 “我怎么知道?”凯奇气急败坏地说,“也许……是在他杀老盖尔德的时候。” “如果是这样,他可以不承认这封信的存在。” 凯奇说:“也许是你叫他找信的时候,他顺手撕的。” “他为什么撕了信之后,又拿到研究室来,扔进这个垃圾捅里?不,警官,这不合理,如果桑迪因为怕露马脚而销毁证据,他可以把信烧了,不留一丝痕迹。” “那么你认为我们又是被凶手诱导到这里找这封信的?”马克问道。 “我不知道。”凡斯一直盯着这封信,“没有人想诱导我们。把信扔进垃圾桶的人并不知道,甚至想都想不到,桑迪会说出这个秘密。” 马克说:“这封信会不会又像圣甲虫领带夹、财务报表或血脚印那样,为给布什栽赃?” 凡斯摇摇头说:“不可能。这封信一看就知道是桑迪写给布什太太的,而不是出于布什之手。” 凡斯拿起信仔细看了一会儿。 “信上的内容和桑迪说的一样。而且,只要稍稍懂点儿埃及古文的人,都能读懂这封信,我想可能是凶手利用这封信达到了某种目的,然后将信撕毁丢弃了。” “是什么目的?”马克问。 “我要是能知道他的目的的话,也许还来得及避免另一场悲剧。”凡斯回答。 “这么说,事情还没完?”马克问。 “是的,因为阴谋计划还没完成。释放布什已经使阴谋策划者失去了一次机会,他必须想办法弥补漏洞。而我们只看到了阴谋的一小部分,对其新的招数一无所知。我只知道,当整个阴谋显露时,必定会有一场恶斗……”凡斯走到通往大厅的门前,把门打开一条缝,向外看了看。 “现在,”他关上门后说道,“我们要更加小心,可不能再掉进凶手设下的圈套,我们只要走错一步,就会全盘皆输。” 他对凯奇说道:“警官,请你把展室书桌上的黄色便笺纸和钢笔拿来,还有墨水。我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不一会儿,凯奇就取来了凡斯要的纸和笔。凡斯坐在博士书桌前,摊开一张黄色便笺纸,在上面模仿着桑迪的笔迹,把桑迪的原信抄了一遍。 “我们最好隐瞒已发现这封信的事实。”他边写边对我们解释说,“把信扔在这儿的那个人,会怀疑我们发现了信而回这儿来检查。一旦他找不到信,就会有所警觉。这只是防患于末然,我们的对手太狡猾了,我们只得小心行事。”他一笔一画地摹写完,又把它按原来的样子撕成碎片,扔进垃圾桶。最后他把桑迪的原信小心叠好,放进自己衣袋里。 “警官,请把笔和纸送回去,好吗?” “没问题,凡斯先生。”凯奇笑道,拿起那杏儿纸和墨水走了。 凡斯摇摇头说:“现在我们除了耐心等候进一步的变化,没有任何办法。表面看来我们将了凶手一军,似乎可以逼他就范;其实,他还可以走好几步棋,而我们对他的下一步棋却一无所知。” 凯奇回来了,发着牢骚说:“我不喜欢那个展室,到处是尸体!尤其是窗户下那个黑色大棺材。那里面是什么,凡斯先生?” “那个花岗岩棺材吗?很可能是空的,也许布什博士拿它当贮物箱。不过,看棺盖的重量,我想他不会。” 这时,肯尼迪走进来说,葛弗尔已经把布什博士带回来了。 “只问他一两个问题就行,”凡斯说,“然后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第16章 求救电话 7月13日,星斯五,下午5点15分 布什在书房里等我们。他看上去疲惫不堪,头上的苏格兰呢帽压得低低的,盖住了双眼。 见到我们进屋,布什抬起眼睛,声音颤抖地说:“你们是不是该逮捕我了?啊,上帝,其实我……”凡斯走近他说:“别着急,博士。不用难过,没人要逮捕你。但你必须解释清楚你为什么要逃跑。” 布什说:“我害怕极了。每个证据都对我不利,分明是有人恨我,非要把我置于死地不可!而且这还不算完,还会有别的事发生。杀死盖尔德的人不会就此罢手,除非我被关进监狱,他才会罢休。所以我必须得逃走。可是现在你们又把我带回来,让我面对比死去的盖尔德更可怕的命运……”“我明白,博士,”凡斯不耐烦地说,“你告诉我,是谁负责管理品?” “我想想……”布什目光低垂,不安地揉着他的衣角。 “换个问题。”凡斯无奈地说,“你是否可以告诉我们,布什太太对埃及象形文字有研究吗?” 布什好像很惊讶,好一会儿才说:“当她还是个孩子时,她父亲亚伯拉罕就教过她古埃及文,后来她又跟我做过古墓志铭的翻译工作……”“哈罗德呢?” “他只是一知半解。这不奇怪,他没上过什么学……”“桑迪先生懂得古埃及文吗?” “是的,他对象形文字接触较广,文法相比之下稍弱一点。而史蒂夫是个才子,虽然他有毛病,但我还是得承认他的造诣不低。” “谢谢你的解释,博士。”凡斯说,“今天下午史蒂夫先生离开这儿之前,曾经到楼上去了一趟。我猜他是去看你的。” “是的。”布什说,“史蒂夫是个心地善良的人。” “他对你说了些什么?” “没说什么,他祝我好运,并说他会永远支持我,只要我需要,他就会挺身而出。” “你们谈了多长时间?” “很短,也就一分钟吧,他很快就走了,说是回家去。” “我还有一个问题,”凡斯说,“你觉得在这儿有谁最想把你卷进这谋杀案里?” “对此,我不想回答,也拒绝猜测,但是你该明白,确实有人想陷害我,不是吗?你真该逮捕我,凡斯先生!只要把我从这儿带走,怎么都行。”说到最后,他几乎是在哀求。 “镇静点,博土。”凡斯说,“你不会遇到什么灾难的,现在你回到房间去,静静等待明天的到来。让我们来处理这案子,好吗?” “但你不知道凶手是谁呀!”布什忧心仲仲地说。 “我们已经有所收获。”凡斯的冷静态度稍稍平息了他的恐慌,“我们只是想再等等,目前的证据还不足,凶手只要发现一招不灵,必定会采取下一步行动的,只要他一露头,我们就可以活捉他了。” “可是,万一他直接冲我来呢?”布什说,“栽赃不成,说不定他会采取更激烈的手段!” “不会的。”凡斯简短地回答道,“如果你不放心,可以打这个电话找我。”他在卡片上写下他的电话号码,递给布什。 布什急忙接过来,放进外衣口袋。 “那我回楼上去了。”他心烦意乱地边说边慢慢走出书房。 马克不安地问道:“要不要对布什加强保护,以防发生不测?” “别担心。”凡斯平静地走到宙前,在那儿站了一会儿,接着说道,“警官,我想找桑迪谈几句。另外,叫楼上的海纳希走吧,那儿不需要他了。” 凯奇感到不解,但还是走回大厅,去叫海纳希撤回。 桑迪走进书房,凡斯看都不看他一眼,说道:“桑迪先生,我要是你的话,今晚我肯定会老老实实待在房间里,也不再写什么信。而且离展室越远越好。” 桑迪不知所措地看着凡斯的背影。 “但如果有人胆敢于什么坏事……”他说道。 凡斯轻轻叹了一口气,说:“别以为自己很坚强!老实说,连我都有点儿受不了了。” 桑迪欲言又止,生气地离开书房。 凡斯走到桌子旁,说:“现在再跟哈罗德说句话,然后,我们就可以回家休息了。” 几分钟后,哈罗德站在我们面前,眼神依然是平静而迷离。 “哈罗德,”凡斯说,“今天晚上你得好好保护这家人!” “是,先生,我理解你的担忧,沙克美也许会回来完成她未完的事。” “她难道不知道累吗?哈罗德,史蒂夫先生在欧文广场附近的住所门牌是几号,你知道吗?” “九十号!”哈罗德显得很感兴趣。 我们离开布什家后,凡斯说先去欧文广常“一定得让史蒂夫知道事情的进展才行,要不总觉得欠了他什么似的。”他对我们解释说。 我们来到一个殖民时代建筑风格的院落,凡斯按了门铃。 史蒂夫开了门,看到我们,似乎松了一口气。 “这几个小时真是有生以来最难熬的时光。”他说,“我一直在分析这件事,刚才还差点儿跑回去看看。你们进展得如何了?” “还算有收获。”凡斯说,“不过还没有什么实质上的突破。我们决定先让事情自然发展,给凶手一个机会,让他在这段时间里先沉不住气。只要他再来点儿花样,我们就可以当场抓住他。” 史蒂夫看着凡斯说:“也许我和你想到一起去了。其实我还没有充分的理由解释杀死盖尔德的动机,除非谋杀案后面还有更复杂的原因……”“很可能你我都得到相同的结论了。但我们还不能轻举妄动,因为我们还没有掌握明确的线索。我来是告诉你一件事,布什今天下午企图逃往境外,要不是凯奇警官的一个手下阻拦,现在他可能已经在蒙特利尔了。” 我本来以为史蒂夫听到这个消息会很吃惊,没想到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我不觉得意外,他心情紧张,这不能责怪他,情况对他也太不利了。”史蒂夫吸着烟,偷偷瞥了凡斯一眼,又说,“我越想就越觉得有一种可能……”凡斯打断他说:“但是我们不能只依靠可能性,我们需要的是证据。” “恐怕不乐观。”史蒂夫说道,“这里面的圈套很巧妙。” “对!这就是这案子最突出的特点,我现在把宝都押在这些巧妙的圈套中了。你该相信我,我并不像外表那么迟钝。我装作受了愚弄,是要让凶手以为他的计划能成功,但迟早他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 史蒂夫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欣赏你的自信,凡斯。但我认为,你恐怕永远无法给这凶手定罪。” “可能。”凡斯说,“但我仍衷心希望你继续关注事情的发展。只是要小心,杀害盖尔德的人冷酷无情。” “谢谢你的提醒,”史蒂夫走向壁炉,靠在大理石炉架上,“有关这个案子我还可以告诉你更多!” “我相信你有这能力。”凡斯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他似乎早就知道史蒂夫会这样说,“只是现在还没有讨论的必要。”他站起来,朝门口走去,同时跟史蒂夫挥手告别。 “凡斯!”史蒂夫急切地叫了一声,“你今天还会去布什家吗?” “不,要等时机成熟再去。”凡斯有点儿不耐烦地说,“你问这个干吗?” 史蒂夫情绪激动地猛抽了几口烟,皱紧眉头说,“没什么。我只是有些不安,谁也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 “不管发生什么事,史蒂夫,”凡斯说,“布什太太都是安全的。我们可以信任哈罗德。” “对。”史蒂夫会意地点点头说,“我有什么消息会马上打电话通知你。” 我们回到凡斯的寓所,坐在他家顶层的花园里。沉默中,我们远眺着街上的夜景。柯瑞为我们每人调了一杯香摈酒,我们在夏日星空下,抽着烟,喝着酒,耐心等候,期待着事件的发展。 午夜刚过,12点20分,凡斯期待的事终于发生了。柯瑞走来,手里拿着电话,递给凡斯。 凡斯拿起话筒,“是的,是,发生了什么事?”他声音低沉,眯着眼睛听了一会儿后说,“我们这就过去。”他把电话交给柯瑞,低垂着头,沉思了许久,“我没有想到,”他自言自语地说,“不应该这样!” 忽然,他像遭到电击似地浑身一震。 “但是我不是一直期待着这种事发生吗!”他的眼里闪着光,“快,马克,给凯奇打电话,让他立刻去布什的展室与我们见面。” 马克焦急地问道:“谁打来的电话?发生了什么事?” “是布什,他说他家里发生了一件未遂谋杀案,我们马上去他那里!” 马克从柯瑞手里始过电话,接通了凯奇。 第17章 危机四伏 7月14日,星期六,凌晨12点45分 我们步行到了第五大道才拦了一辆出租车。当我们到达目的地时,另一辆急驶而来的出租车迎面向我们冲来,正好在我们面前停了下来。尚未停稳,车门已被打开,凯奇警官壮硕的身影出现在车前。 我们还没按响门铃,鲍勃已经开了门。他压低声音说:“布什博士请各位小声点儿,不要吵醒家里其他人……他正在卧室里等候你们。” 我们走进大厅,鲍勃颤抖着轻轻把门关上。凡斯忽然抓住他的手臂,用力顶住他的身体。 “刚才这儿发生了什么事?”他严厉地问道。 鲍勃结结巴巴地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真的吗?说实话!你这么害怕,一定有原因。” “我不喜欢这个鬼地方,”的勃委屈地回答道,“我想离开这里,这里总发生怪事。” “今晚又发生了一件,是吗?别慌,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去找新主雇了。” “我很高兴听你这么说,先生。”他松了一口气,“但是,今晚这是怎么回事呢,先生?” “如果你真是一无所知的话,”凡斯反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等我们?” “我是奉主人之命来等候你们的,先生。布什博士到我的房间里来……”“你房间在哪里,鲍勃?” “楼下的最后一间,厨房旁边。” “嗯,继续说吧。” “大约半个小时前,布什博士来到我房间,他好像受了什么惊吓。他要我到门口迎候各位,说你们很快就会到。他不让我:惊动别人,还要我也这样告诉你们……”“然后他上楼去了吗?” “立刻就上楼了,先生。” “布什博士的房间在哪儿?” “走廊上第一个房间就是,隔壁是他太太的卧室。” 凡斯松开鲍勃的胳臂。 “今晚你听到了什么动静吗?” “没有,先生,家里一直静悄悄的。大家都很早就回到自己房间,我11点不到就上床了。” “现在你可以回去继续睡觉。”凡斯说。 “是的,先生。”鲍勃赶紧走了。 凡斯比画了个手势要我们跟着他上楼。楼上有个壁灯亮着,其实没有它我们也能看到布什的房间,因为他房间的门微微敞开着,一道灯光从房间里射出。 凡斯直接推开门,只见布什直挺挺地坐在有靠背的硬椅子上,眼睛紧盯着门口,手里拿着一把左轮手枪。我们—进房间,他立刻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端着枪对准我们。 “嘿,博士,是我们!”凡斯笑着说。 布什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转身把手枪放在身旁的小茶几上。 “真谢谢你们能赶来。”他说,“你们预料的事儿果真发生了,有人要杀我,凶手就在这房子里!” 布什走向床前,指着床头激动地说:“这就是证据!” 那是一张桃花心木床,床头插着一把埃及短剑,十一英寸长的剑锋插入床头,位置距离枕头很近,剑把朝着门口。 看样子,这把短剑是以很大的力量投掷过来才插入坚硬的桃花木板的。如果当时有人躺在枕头上,后果不堪设想。 凡斯观察着短剑的位置,估量着它和门之间的距离与角度。他刚要把剑拔出来,凯奇拦住了他。 “凡斯先生,”他提醒道,“这上面可能有指纹……”“不会的,警官,不会有什么指纹的。”凡斯十分有把握地说,“投出这把短剑的人,会很留神地避免留下任何痕迹。” 他一面说一面用力把剑从床头抽出,拿到灯下仔细观看。这把剑相当精美,剑身是用黄金打造的,刃上有两道凹槽。 “我说,布什,你是怎么弄到这玩意儿的?” 布什心烦意乱地说:“这是我从埃及私自带出来的,是个意外的发现,但我很喜欢它,知道它价值不菲,所以离开埃及时很担心被扣下来……”“我能理解埃及人对他们国宝的热爱。”凡斯把短剑扔到小茶几上,“你平时把收藏的短剑放在哪里?” “藏在研究室抽屉里。”他回答道,“我觉得把它放在展室里公开展览不妥当,所以只把它当成私人收藏品。” “你是很小心。不过你周围还应该有人知道这把短剑的来历吧?” “我的妻子知道。还有……”他忽然停下来,眼里满是迷惑。 “说下去。”凡斯催促说。 “我太太是惟一知道这个秘密的人。” 凡斯没有再进一步追问,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道:“不过,也有可能什么人意外发现了这把短剑,你说是吗?” 布什点点头说:“除非他翻了我的抽屉。” “你最后一次在抽屉里看到这把短剑是什么时候?” “今天上午。” “今天下午我们从你家走后,谁进过你的研究室?” 布什想了一会儿,脸上现出惊讶的表情。 “我不想说。” “如果你不合作,那我们可也帮不上你的忙了,博士。”凡斯说,“桑迪先生去了你的研究室,对吗?” “是的!”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突然说道,“吃完晚饭,我让他到研究室去拿我的备忘录。” “备忘录放在哪儿?” “在书桌抽屉里。”他说,“可是你们不要怀疑桑迪……”“事关重大,我们不会随便怀疑任何人。”凡斯说,“我们只想把线索集中起来。你必须承认,博士,这个年轻人——该怎么说呢?——他暗恋着布什太太。” “你说什么?”布什看着凡斯,“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的妻子?先生,你怎么可以……”“我无意指责布什太太。”凡斯说。 这时,房间的门打开了,布什太太出现在门口,她穿着曳地长裙,神态平和,看到眼前的情景,她的眼里闪过一丝惊慌。 “诸位有什么事吗?” “刚刚发生了一件事,有人企图杀害你丈夫。”马克答道,“你丈夫打电话通知了我们。” 她走到布什跟前,张开手臂拥抱他,过了一会儿,她转过头,怒气冲冲地对凡斯说:“这简直太可怕了,是谁想害我丈夫?” 凡斯迎视着她恶狠狠的目光,“如果我们知道是谁,肯定会逮捕他,我们已找到了凶器。” “凶器?” 凡斯指着茶几上的短剑说:“我们来这儿后,发现了这把黄金短剑插在床头上。你进来之前,我们正在向你丈夫询问事情的经过。”他又对布什说,“也许你可以为我们再讲述一次事情经过。” 布什坐了下来,紧张地揉着睡袍,说道:“吃过晚饭后不久,我回到房间,几乎立刻就上床了。谁知翻来覆去睡不着,只好又起来。桑迪从我的门口经过要上楼,于是我请他去研究室帮我把备忘录取来。但是……”“等一下,博士,”凡斯插话道,“你卧室的门一直敞开着吗?” “是的。我因为睡不着,所以把门稍稍打开了一点儿,让房间透透空气。我翻阅了一会儿备忘录,但无法集中精神,只好又熄了灯,重新躺到床上去。” “那时是什么时候?” “我想是在10点半到11点之间吧。我迷迷糊糊地睡到将近12点,我根据那个夜光表知道时间。后来我又失眠了,脑子里不断浮现出可怜的盖尔德。我非常疲倦,在床上平躺着。12点一刻的时候,屋里一片寂静,我却隐约听到楼梯上传来脚步声…“从哪层楼梯,博士?” “我无法确定,可能是从三楼下来,也可能是上楼,脚步很轻,要不是我清醒,全神贯注,肯定注意不到。当时我似乎听到了一个轻微的声音,好像是地毯下面的一块木板裂开了。” “后来呢?” “我平躺着,心里想那到底是谁?我没有害怕,因为我知道家里人都回房间去了,忽然我发现那声音居然朝着我的房间走来,在我门口停住了。这时,我想起你给过我的忠告……”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想让自己从可怕的回忆中解脱出来。 “门慢慢打开,我本想大声呼叫,又怕太太听到我的叫喊,奋不顾身跑来帮助我,因此而陷入险境。刹那间,有一道强光直射进来,晃得我睁不开眼,我本能地向床的另一边躲去,突然,离我脑袋不远处发出一声‘砰’的木板爆裂声,我才明白那个脚步声的来意……”“你仔细想想脚步声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凡斯问道。 “我无法确定,声音很模糊,因为那人鬼鬼祟祟的才引起我的注意。” “后来呢?” “我等了好一会儿一动不敢动,等一切恢复平静,我才蹑手蹑脚跑去关门,打开灯,就看到床头上插着的这把短剑,才知道我刚才侥幸躲过一劫。” 凡斯拿起那把短剑,放在手上掂掂重量。 他说道:“这把剑很重,假使不是高手,恐怕不能很容易地击中目标。这种手法实在罕见……”他自言白语地说,“如果走到床前把剑直接插入被害人的心脏应当更直截了当,用这种手法杀人,真是别出心裁!当然,除非……”他停顿了一下,看了看床头,又看着布什说,“你发现短剑之后,是立刻通知我的吗?” “不到五分钟。打完电话我去叫鲍勃,让他在门口等你们。我又回到楼上后,为防再次发生不测,就拿了把枪,等着你们到来。” 布什讲述过程中,布什太太一直忧虑地看着她丈夫。 “我在隔壁也听到了短剑扎入床头的声音。”她说,“我的床刚好靠在墙的另一边,‘砰’的一声吓了我一跳,吵醒了我,可是我没在意,又继续睡了。”她转身看着凡斯,“你明知会发生这类事,却还让我丈夫呆在危机四伏的屋子里,什么保护措施都没有!” “但是他连根毫毛都没伤着,布什太太。”凡斯回答道,“他只不过是少睡了一个小时,不算什么大灾难。我敢向你保证,绝不会有下一次了。”他与布什太太的目光对视,似乎刹那间达成了某种共识。 “我希望早日找到凶手。”她伤感地说,“现在,我能接受真相了。” “你很勇敢,夫人。”凡斯称赞她说,“但你现在最好回到你的房间里,等着我们的指示,你应该相信我。” “是的,我相信你。”她的语气有些急促,然后激动地在布什额上轻轻吻了一下,回她的房间去了。 凡斯目送她离去,脸上流露出我说不清楚是遗憾还是钦佩的古怪的神情。 布什太大走后,凡斯接着问布什:“你晚上睡觉时从不锁门吗?” “不,”他回答道,“开门睡觉,我没有安全感。” “那怎么今晚没锁门呢?” “我也不明白。”布什困惑地说,“我第一次进房间后,肯定是锁上门了。后来,我睡不着,又起床把门打开通风,可能就是我第二次上床时,精神恍惚,忘了把门锁上。” “会不会是外面有人从门外把锁打开?” “应该不会。因为……”忽然布什说,“我刚刚想起,这把短剑还有一个镶金剑鞘。如果剑鞘不在书桌抽屉里,那么也许——”凡斯点点头说:“我明白你的意思,剑鞘可能还留在刺客手里,这真是不错的线索。警官,请你陪布什博士去研究室看看剑鞘是不是和短剑一起被拿走了?如果还在,就不用着急了。” 凯奇和布什朝大厅走去。 “你对这次意外有什么看法,凡斯?”马克问。 “我抱有很大希望。”凡斯回答道,“感谢上帝,这次突袭真是破绽百出,本来一个很周密的计划可能因此弄巧成拙。” “我也有同感。”马克说,“明明可以一剑刺中,使被害人当场毙命,可偏偏要距离目标六英尺外。” “你说的是这个意思呀?”凡斯说,“还不只这个,这是一个不明智之举,只有当它们全凑在一块儿时,才叫人感到费解。总之,还是让我们从博士的剑鞘来看破这个阴谋吧!” 布什和凯奇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 凯奇还没进门,就嚷着说:“剑鞘真的不见了。” “一定是跟短剑一起被取走的。”布什补充道。 “我派人把房间撤底搜一遍吧。”凯奇建议说。 “不用兴师动众,警官。”凡斯说,“我想这东西很容易找。” “你能不能提示一下我们该去哪里找这个剑鞘?”马克问道。 “我正想这么做。”凡斯思付了一会儿后说,“呆一会儿就可以验证我的推测了。”他转向布什说,“现在你最好回房间,不要出去,直到我们完成调查,我将万分感激。” 他说完就朝门外走去,走了几步忽然又停住,从茶几上拿走那把短剑,放进衣袋。 我们快下到一楼时,忽然身后传来冷静呆板的声音。 “需要我帮忙吗,诸位先生?” 这出乎意料的声音在阴森的大厅回响着,令人毛骨悚然。 我们回头一看,在三楼和二楼的楼梯之间,哈罗德身穿长衫的身影映在墙上,显得阴森可怖。 “好极了!”凡斯高兴之情溢于言表,“我们正要去书房开个小会,哈罗德,欢迎你参加。” 第18章 门缝里的灯光 7月14日,星期六,凌晨1点15分 来到书房,哈罗德平静的目光紧紧盯住凡斯,似乎期盼着什么。 “你在这个时间起床,”凡斯问道,“一定又是犯了不消化的毛病吧?” “偏偏不是。”哈罗德慢慢地说,好像在挑选字眼,“鲍勃与你们交谈的声音吵醒了我。你知道,我睡觉时房门从来不关。” “那么,请你告诉我,今晚你听到沙克美的脚步声了吗?” “沙克美回来了吗?”哈罗德兴奋地问道。 “从某种角度可以这么说,不过,我看她不是个法力无边的神,这回她又没弄好。” “你能肯定她不是有意的吗?”哈罗德的语气有气无力,但还是听得出他正暗示着什么。 凡斯问道:“午夜以后,你听见二楼走廊有脚步声吗?” 哈罗德摇摇头说:“我什么也没听见。你们来之前,我睡着了。地上铺着这么厚的地毯,有人故意放轻脚步怎么会把我吵醒?” 凡斯盯着哈罗德说:“布什博士刚才对我们说,有人要杀他。” “噢!”哈罗德像是松了一口气,“我想,杀他的人没有成功吧?” “可以说凶手失手了。他玩儿的把戏很笨拙,像是赌运气。” “那不会是沙克美!”哈罗德阴沉着脸说。 “哈罗德,你怎么知道你能帮我们的忙?” 哈罗德平静地回答说:“我知道今天晚上这里将会发生暴力事件,而且一直在等待着。一听说您来了,我就知道这事终于发生了,所以我一直在等你们从客厅出来。” “你考虑得很周到,而且善解人意。”凡斯说,“你今晚上床之后,如果桑迪先生从他房间里出来,你会听到吗?” 哈罗德犹豫了一下说:“我想会的,他的房间就在我房间对面……”“恐怕未必吧!”凡斯叹了一口气说。 哈罗德关切地注视着凡斯说:“是布什博士说桑迪今晚曾离开自己的房间吗?” “不,正好相反。”凡斯说,“博士强调说,桑迪与午夜的脚步声没有任何关系。” “布什博士是对的。”哈罗德说。 凡斯从衣袋里取出黄金短剑,问道:“你以前见过这个吗?”他把剑递给哈罗德。 哈罗德一看这把金光闪闪的宝剑,顿时睁大双眼。 “这一定是埃以墓穴里的文物。你看,这个球状水晶把手上还刻着法老的名字:凯伯·埃以·迈特……”“对,第十八王朝最后一个法老。这把短剑是博士在挖掘法老墓时的收获之一。”凡斯注视着哈罗德,又问,“你肯定没见过?” 哈罗德傲慢地说:“如果我见到过,它早就不在这儿了,我要向我的政府举报,除了埃及,哪个国家都不配拥有它!” 他的语气里充满仇恨。但突然间,他的态度变了,话锋一转,问道:“容我冒昧地问一句,你什么时候看到这把短剑?” “就在几分钟前。”凡斯回答说,“有人把它扔到博士的床头上,只差一点点,就可能击中他的头。” 哈罗德的目光似乎飘到了很远的地方,渐渐锐利起来。 “剑鞘还在吗?”他问。 “当然。”凡斯说,“那是精致的工艺品,可惜我没见到。事实上,我们对剑鞘也深感兴趣,可它却失踪了,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我们正打算搜查一下,把它找出来呢!” “剑鞘是很容易藏的。”哈罗德提醒他说。 “要想找到并不难,我认为不会遇到太多的阻碍。”凡斯站起来说,“你能为我们提供点儿线索吗?” “不能,大人。”哈罗德迟疑了一会儿后回答道,“我也得想一想,现在还不是时候。” “很好,我建议你现在回自己房间去,在这儿对我们没什么帮助。” 哈罗德把短剑还给凡斯,转身往外走去。 “顺便帮个小忙吧,”凡斯在他身后说道,“请敲敲桑迪先生的门,告诉他我们立刻要见他,请他来一趟。” 哈罗德微微鞠了一躬,转身离开。 哈罗德离开后,凯奇嘟囔道:“哈罗德是老奸巨滑,明明知道许多事,却不肯说,我真想揍他几拳。凡斯先生,如果你说是他干的,我一点儿也不奇怪!” “我相信。如果他手上真有一把剑的话,他会杀掉布什的。”凡斯说道,“但是真正令我困惑的,比今晚未遂杀人事件,更为严重!” 马克问道:“你在想什么?” “今天晚上我们看到的不是事件全部,我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肯定还会有所发展,幕后操纵者并没有睡大觉……”外面走廊传来脚步声,是桑迪朝书房走来。他睡眼惺松,进门后被屋里的亮光刺得直眨眼。 他问道:“出了什么事儿?” “布什打电话通知我们说有人要杀他。”凡斯解释说,“你知道这事儿吗?” 桑迪心情沉重地坐在椅子上,说:“上帝!有人想要杀博士?什么时候?” “午夜过后不久。”凡斯回答他说,“不过,这企图失败了!”说着,他把那把短剑扔到桑迪腿上,“你见过这玩意儿吗?” 桑迪没有碰那短剑,只是低头端详了一会儿。 “我从没见过这个东西!”他语气中充满敬畏,“这可是一个宝贝,罕见的珍品。看在上帝面上,你是否能告诉我它是在哪儿发现的?它显然不属于布什的收藏。” “是布什家的东西。”凡斯说,“确切说,它是布什的私人收藏品,从未对外公开。” “真令人吃惊!我敢打赌,埃及政府肯定不知道这件事。”桑迪说,“这短剑与谋杀博士未遂有关吗?” “看起来的确如此。”凡斯回答道,“短剑插在博士床头,很明显,凶手用了很大的力气朝博士咽喉部位投过去。” 桑迪紧皱着眉,咬着嘴唇,过了很久,才开口说道:“你知道,凡斯先生,家里并没有人会变戏法,除非……”他想了一会儿后说,“哈罗德!只有哈罗德会玩儿这种把戏,他们东方人总是充满不可思议的神奇力量。” “今晚的演出可不是什么神功。不过我敢肯定,即使是变戏法高手也不屑于玩这种下三滥把戏。想听听我的看法吗?拿剑的人刚一出现,就被他行刺的目标发现了;还有,从他的剑出手到剑插入床头的这段时间里,竟让被害人打了个滚躲避了过去……”这时,哈罗德又出现在门口,手里拿着个什么。“这个,”他嗓音低沉地说道,“是在二楼走廊的墙脚发现的,就在靠近楼梯那儿。” 凡斯看都不看那东西一眼。 “非常感激,”他说,“我就知道你早晚会发现的。只不过,不是在什么墙脚吧?” “我保证……” “当然!”凡斯直视着哈罗德说,“你敢说是我错了吗?我找到剑鞘的地方只有你我知道。” “我已经把找到它的位置告诉您了。先生,您当然可以自己下判断。” 凡斯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说:“哈罗德,现在上楼休息去吧,今晚我用不着你了。晚安。”最后这两个字他是用阿拉伯语说的。 “晚安。”哈罗德顺从地离去。 凡斯拿起剑鞘,从桑迪手中接过短剑,把剑插入剑鞘,边欣:赏着剑鞘上的花边边说:“桑迪先生,你也许会对这个图案感兴趣。看这个游涡形的花纹,环绕着一个狼头。” “啊!发现这点很有趣。”桑迪端详着剑鞘上的图案说,“埃及人有个风俗,他们都很迷信,认为做什么事之前,一定要有个吉祥物保佑,才会顺利。” “很有趣。”凡斯说道,“但我认为哈罗德不是那种迷信而愚昧的人,他倒是有点儿大智若愚。”凡斯叹了口气,换了个话题,问道,“桑迪先生,今晚你是几点上床睡觉的?” “10点半。”桑迪回答道,“直到哈罗德来叫我才醒。” “这么说,你晚上替布什博士到研究室取回备忘录以后,立刻就回房间睡觉了?” “他连这事儿也对你们说了?是的,我把备忘录交给他就回房间了。” “据我所知那本备忘录,是在书桌抽屉里。” “没错,你为什么老是想着这本备忘录呢?” 凡斯解释说:“因为那把短剑正巧也在博士书桌的哪个抽屉里。” 桑迪喊道:“我明白你的意思!” “不,你不明白。”凡斯说,“如果你能镇静下来,我会很感激。我佩服你旺盛的精力,可以一天到晚,随时放纵你的情绪,但是你却耗尽了我的体力与耐心。现在,你只需告诉我,今天晚上你锁上你房间的门了吗?” “晚上我一直习惯锁门的。” “白天呢?” “我总是打开门让房间通风。” “晚上你回房间后,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没有,今天发生的事把我搅得头昏脑涨,我一下子就睡着了。” 凡斯思忖着说:“还有一件事,今天的晚饭你们是在哪里吃的?” “在早餐室。其实那根本算不上是晚餐,谁都没胃口,只在厨房随便吃了点儿。” “吃完饭以后,每个人都做了些什么?” “哈罗德立刻回楼上去了。我和博士、布什太太在书房里坐了将近一个小时,后来博士告退回房。没多会儿,玛丽亚·凯丽也上楼了。我一个人继续待在那儿到10点半左右,这期间我试着读点儿什么,却读不进去。” “谢谢你,桑迪先生,我就想问这么多。”凡斯朝大厅走去,“最后拜托你一件事,请转告布什太太和博士,今晚我们不会打扰他们了,明天一早,再找他们谈话也说不定。我们走吧!马克,这里没有我们的事了。” “还有很多事没做呢!”凯奇抗议道,“那个投剑的人明明就在这儿,我们只要抓出他,案情就真相大白了。” 凡斯面无表情地往前走,显然真的想离开了。但走到门口,却突然浑身一抖。 “等等,桑迪先生!”他高声叫道。桑迪已走到楼梯的顶端,听到叫声回过头来,凡斯问他:“展室里的灯光是怎么回事儿?” 我顺着凡斯的目光往展室看去,这才注意到门缝下面射出一道灯光。桑迪走下楼梯,也看到了,他皱了皱眉头说:“我不知道,谁最后离开展室,谁就应该关掉所有的灯。今天晚上没有人进展室,我去看看!”他朝门走去,凡斯一个箭步挡在他面前。 “不用麻烦你了,”他说,“这事儿交给我们吧。晚安,桑迪先生。” 桑迪不安地点点头,一声不吭地上楼去了。 当他消失在二楼楼梯拐角时,凡斯才轻轻扭动门把,推开展室的大门。映入我们眼帘的是那座方形石塔旁边被档案柜隐约挡住的人影,史蒂夫正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钢笔,正往一个笔记本上写着什么。听到门响,他抬起头。 “你们好!”他热情地打着招呼,“看来你们还在为布什家今天发生的事儿忙活呢。” “应该说是昨天发生的事。”凡斯说着走下楼梯,往书桌走去。 史蒂夫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怀表看了看,“唉呀,真的!我没注意时间,只顾埋头工作,从8点到这会儿了……”“你很敬业!”凡斯浏览着桌上的照片说,“有趣的东西:你是怎么进来的?” “是鲍勃给我开的门。”史蒂夫说,“他说家里的人都在早餐室吃晚饭,我说不要打扰他们,我只是来完成手头上的一点儿工作——”“他没对我们说起你在这儿。”凡斯全神贯注地看着一张照片,那上面是围绕成一圈的四只手镯。 “他没必要提起我,凡斯。”史蒂夫说着站起来,穿上外套,“晚上我到这儿加班是常事儿。这儿的每个人都习惯我不经通报来来来往往的。我在这里工作时,习惯把大灯都关掉,而且一定要关好前门。” “我明白了。”凡斯把手里的照片放回桌上,“只是今天晚上,这里发生了不寻常的事!”他把短剑连剑鞘一起放在史蒂夫面前,“你知道这短剑的事儿吗?” “这个呀,并非稀罕之物。”史蒂夫微微一笑,“但是我奇怪它怎么会在你这儿?这可是博士从埃及走私出来的黑货呀。” “是吗?”凡斯扬起眉毛,毫不掩饰他的惊讶,“这么说你熟悉这东西?” “当然,在埃及我还亲眼见到老布什贪婪地把它藏在他的卡其布衬衫口袋里。我从未对外人说过,那不关我的事。后来我们到了纽约,他才告诉我,他把它从埃及偷偷带出来了,还说他就把它藏在研究室里。我知道他是伯哈罗德发现,还让我发誓保密。我答应了,不就是一把短剑嘛,没什么。再说,埃及开罗博物馆也把他那次挖掘出来的东西搜刮尽了。” “他把短剑藏在书桌抽屉里的文件下面。” “是呀,这我知道,那儿很安全,哈罗德很少去他的研究室。只是,我奇怪……”凡斯打断他的话说:“除了你还有谁知道这把短剑?” “据我所知,没有别人知道了。博士不可能对哈罗德说,他也不会告诉他太太,毕竟她对自己的祖国有着一份感情。如果她知道这是走私文物,会对这种举动非常反感!” “桑迪呢?” “我想他不知道。”史蒂夫冷笑道,“如果他知道了,还不告诉玛丽亚·凯丽吗?” “但是据布什说,确实还有人知道它藏在哪儿。”凡斯说,“午夜他打电话告诉我们说他刚躲过一场暗杀。我们匆匆赶到这儿,看到这把匕首就插在他的床头。” “我的天!你是说,”史蒂夫吃惊地说,“有人不仅在研究室里发现了这把短剑,而且还……”他突然停住了,迅速地看了凡斯一眼,“你如何看待此事?”—“暂时没什么。最奇怪的还在后头,哈罗德在二楼博士房间旁边的墙角,发现了这把剑失踪了的剑鞘。” “这就更怪了!”史蒂夫说。他收拾着桌上的文件和照片。又把书桌下的纸盒摞起来,“家里其他人没说过什么吗?”他问道。 “有一些线索,但都互相矛盾,站不住脚,所以我们决定先回家睡觉去。刚才路过这里看到f1缝里有亮光,才想过来看—‘个究竟。你也要走了吗?” “是呀,”史蒂夫拿起帽子说,“我早该走了,没想到会弄得这么晚。” “史蒂夫,如果我是你,这一段时间我离布什家越远越好!” 大家默默地一起离开这幢房子。 第19章 出乎意料 7月14日,星期六,凌晨2点至晚上10点 凯奇与我们分手后,凡斯、马克和我乘出租车回到凡斯的寓所,时间己接近凌晨两点,但是马克不想回家,他跟凡斯来到二楼书房,把窗户打开,向外望着雾气沉沉的夜色。 “我们还是毫无头绪。”马克抱怨道,“我本以为凭你对他们的了解,以及你对埃及考古学方面的知识,一定会比警方更容易破案。但是现在看来没有一点儿用处。” “你太悲观了,马克。”凡斯说,“从我们发现盖尔德的尸体到现在也就十五个小时。你必须承认,如果按照常规处理谋杀案的速度,到现在可能一点眉目还没有呢!” 马克闷闷不乐地坐在椅子上。 “可你向我承诺过,”他说,“只要有第二件事情发生,也就是今晚企图谋害布什的事,你就会弄清这案子的来龙去脉,甚至可能从中找出证据,抓到杀害盖尔德的凶手。但是,今天晚上的这件事反倒令我感觉只是增加了更多的谜团而已。” 凡斯摇摇头说:“刺杀投剑未遂,还有剑鞘的失而复得,已引出这案子的关键了。” 马克打量着凡斯说:“你已经发现真相了吗?” “是的,马克,”凡斯回答道,“我想我能确定这个案子的阴谋了。如果我早先预料发生的事也发生了,你就会相信我的判断了。” 马克问:“你预期将发生的事件,能证明什么呢?” “我说不出它将以什么方式发生,这恐怕连阴谋策划者自己都不能确定,因为他必须等待一个适当的机会。但我可以告诉你,只要这个事件一发生,定会有一个明显的证据出现,这条线索是为我们精心设计的。至于我们怎么找到它,现在还是未知数。总之,我现在等待的就是这个事件出现,只要它一露面,我就会立刻揭露出这个险恶的阴谋,你应该相信我的。” “这‘线索’什么时候出现呢?”马克不安地问。 “随时都有可能。”凡斯平静地说,“今晚阻碍了它。但是,由于我故意忽视短剑事件的重要性,又让哈罗德找到了剑鞘,这最后的线索迫于无奈终会出场的。现在我们又掉进凶手设的陷阱里了,他只好和我们一起,等待下一个机会。” “好吧,我至少听到了你对今晚事件的解释。”虽然马克语带讥讽,但他对凡斯还是信任的。这会儿,他似乎已恢复了平静。问道:“你好像对投掷短剑的人是谁并不感兴趣?” “那是因为我已经知道是谁了。”凡斯不耐烦地说,“我真正关心的是这一家人对这件事的看法。” 马克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于是他站起身,对凡斯说:“我相信你,也打算放弃我个人的成见,包括上级规定的工作程序,因为我相信你。明天我们干什么?” 凡斯说:“明天有个画展,我想去看看,下午卡内基音乐厅有一场贝多芬交响乐的演奏会……”“中央广场还有个兰花展。”马克嘲弄地说,“如果我们拖延时间,不采取行动,可能又会有人命丧黄泉。” “不,我想不会的。”凡斯说,“再不会有暴力事件了。从现在开始,将进行智力的较量。”他思索了一会儿,又说,“还有一种可能,当事情的发展超出他的控制时,他可能会孤注一掷。我们已经破坏他两着最毒辣的棋了,但我知道他还有回旋一步的棋,他定会走这步……总之,明天拂晓我就会看清整个局势了。”他轻松地说,“我会小心提防可能出现的危险,尽快抓住最后这条线索。” “这场乱仗什么时候能结束?” “给我二十四小时。如果在这之后我们还没收到这位神秘绅士的指示,也许就该让凯奇他们去行动了。” 其实,还没到二十四小时,凡斯预料的事情就发生了。7月14日那天的经历,深深烙在了我脑海里,它是我一生中最刺激的一天。多年以后,当我把这件事记录下来时,还是忍不住要胆寒。我不敢设想,如果不是凡斯及时看穿了盖尔德谋杀案背后的恶毒阴谋,又坚持不让逮捕布什的话,我们将如何被表面证据误导,从而做出错误的判决。 投剑事件发生的当晚,马克在凡斯家呆到凌晨两点才离去。 而早晨8点凡斯就起床了,他在屋顶花园抽着烟,啜饮着土耳其咖啡,接着给桑迪打了个电话,让他立刻到他家来一趟。 “我希望尽量减少可能发生的不幸。”他挂上电话时向我解释道,“虽然我敢肯定,还有蒙骗我们的事情发生。” 十五分钟后,他闭着双眼打吨,柯瑞轻轻打开房门,通报桑迪来到,凡斯睁开眼睛,让管家把客人带上楼来。桑迪来了,显得很不安。 “请坐,桑迪先生。”凡斯说,“我一直在想波士顿博物馆的事。你今天晚上准备去波土顿吗?” 桑迪茫然地答道:“那儿确实有许多事要办。最近哈佛大学和波士顿博物馆准备合作挖掘吉萨金字塔,我昨天上午去大都会博物馆就是去洽谈这事。” “由你牵头安排策划,这事一定能进行得很顺利。” “那当然,事实上,我本来就准备去波士顿,把这些工作告一段落。昨天,我已经在做出发准备了。” “是因为明天是假日,才延迟了你的行程吗?” “不,我准备以一种较轻松的方式去谈判……”“如果真是如此,假如你吃晚饭后上火车,明天晚上再回来,你愿意吗?” 桑迪困惑的表情变成了惊恐。 “为什么?我可以这样做。”他结结巴巴地说,“我没有特别的理由不同意,只是……”“如果你突然告诉布什你要去波士顿,他会产生怀疑吗?” “我不知道,也许不会。他明白,这种时刻投入愿意留在展室里。” “那么,你也别留下,桑迪先生。”凡斯说,“我要你离开,布什没有理由限制你的行动自由,对吗?” “我不会顾虑他。”桑迪说,“他也许会觉得奇怪,我为什么会选在这个节骨眼儿离开,但是,他从不干涉我的工作。” 凡斯站起身说:“就这么说定了,中央车站今晚9点半有一班去波士顿的夜车,你可以乘这班车。”他又补充道,“你到了火车站给我打个电话,9点到9点半之间我都在家。明天中午以后,你什么时候回纽约都随你便。” 桑迪对凡斯笑着说:“随我便?这是命令吧?” “对,的确是个重要的命令,桑迪先生。”凡斯强调说,“另外,你不用担心布什太太,哈罗德会细心照料她的。” 桑迪欲言又止,然后转身迅速离去。 那天吃完晚餐,我们坐在凡斯的屋顶花园。仲夏之夜,湿热的空气笼罩在城市上空。 “现在我有一种预感,”凡斯对马克说,“那件事很快就会发生了……”马克大叫道:“我忽然想到,这与在研究室找到的那封用埃及文写的信有关,对吗,凡斯?” 凡斯点点头说:“是的,那封信为什么被撕掉,到现在还是个谜。对此,我有了新的想法——它和这案子关系密切。” “原信现在在你手里,凶手还能玩什么把戏?”马克想让凡斯说出心中的想法。 “所以我才把注意力放在这封信。” “你认这封信是桑迪写的?” “确凿无疑。” “他并不知道信已被撕了,扔在博士的垃圾桶里?” “是的。他到现在还伯那封信成为证据,为此非常烦恼。” 马克琢磨着凡斯的话。 “你曾经说过,那封信被毁掉之前,凶手就已经达到某个目的了。” “那正是我等着要证明的。我本来还指望那封信在昨晚短剑事件中起一个关键作用。说实话,昨天夜里我们把布什一家人送回床上睡觉时,心里确实很失望,居然没有发生与信有关的事……”他拿起一支烟说,“这里一定有原因,后来我终于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了。所以我才敢向你保证,我一直预想的事随时会发生……”电话铃响了,凡斯拿起电话,是桑迪从中央火车站打来的。简短几句之后,凡斯满意地把电话挂上。 “博士同意桑迪离开两天,”他说,“看来我那小小的计策,算是顺利地实施并达到目的了。” 半小时后,凯奇来到屋顶花园,看起来他情绪低落,愁眉苦脸地同我们打了个招呼。 “振作起来,警官!”凡斯安慰他说,“午夜之前,你就可以抓到杀死盖尔德的凶手了。” “那好啊,”凯奇说,“他自己自首吗?” “那还不至于,警官。但我希望他捎个信儿来,没准儿会指出一个方向,让我们去抓他。” 凯奇看看表说:“现在10点了,我们什么时候能捡到这个便宜?” “已经10点了吗?”凡斯也看了看表,“比我预期的晚了点。奇怪,难道我估计错了吗?”他放下手里的烟,来回踱着步,过了一会儿他站在马克跟前,说,“我把桑迪支走的时候,对我预料中将要发生的事胸有成竹。但现在看来是哪个部位出了差错,因此,我想我有必要跟你说明目前的情况。” 他停了一会儿,眉头紧皱。 “不过,”他补充道,“如果史蒂夫现在在场,事情就好办得多了,我相信他可以为我补充我没有考虑到的地方。” “那还不容易。”凯奇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码,等了很久才有人接。从警官对话的口气,可以听出史蒂夫不在家。 凯奇失望地放下电话。 “我们可以在布什的展室找到他。”凡斯立刻给布什家打电话,让鲍勃请史蒂夫来接电话。 等了几分钟,他挂上话筒,把电话机推向一边。 “史蒂夫不在展室,”他说,“鲍勃说他8点左右来到展室,后来可能是不辞而别了。” 他瞥了马克一眼。 “我们不能等下去了,否则一切就都晚了,得马上行动!”他向门口大步走去,“快来,马克:还有你,警官,不然我们就失去机会了!” 第20章 石棺之谜 7月14日,星期六,晚上10点10分 我们只用了十分钟就赶到了布什的展室。整幢屋子灯火通明,凡斯兴奋地按着门铃,过了很久,鲍勃才侵吞吞地来开门。 “通知布什博士说我们来了,希望能马上见他!” “是的,先生。”鲍勃走向大厅那头,敲了敲研究室的门,没有回音,他又敲了一次。等了半天,他转开门把,往里看了一下,回来对我们说:“博士不在研究室里,也许他回到楼上卧室去了……我去看看。”他正要上楼梯,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阻止了他。 “布什先生不在楼上。”哈罗德走下楼梯,向我们走过来,“他可能在展室里。” “是呀,可能的。”凡斯看着哈罗德说,“你真是个神秘的人,总是在关键时刻突然出现,把我们吓一跳!”他边说边推开展室的门,“如果博土在这儿,他肯定是在黑暗中顶礼膜拜呢。”他走进去,把灯都打开,环视着四周。 “显然你错了,哈罗德,你自己来看看,博士在这儿吗?展室里空无一人。” 哈罗德语塞,过了一会儿说:“也许布什博士出去散步了。” “可能。”凡斯喃喃说道,“你能肯定他真的不在楼上吗?” “如果他上楼我会看到的。”哈罗德低声回答道,“既然您坚持,我会照您的指示去做。”他说完转身上楼去找布什了。 凡斯问鲍勃:“史蒂夫先生是几点钟离开家的?” “我不知道,先生。”鲍勃被凡斯严肃的态度吓坏了,“差不多8点时,他来了,我给他开的门。也许他跟布什博士一块儿出去了,他们晚上经常一起去散步。” “史蒂夫先生来的时候,到展室里去过吗?” “没有,先生,他问起布什博士……” “他见到博士了吗?” “是的,先生,”鲍勃停了一会儿,又纠正说,“对不起,是我认为,他应该见到了。因为我对他说布什博士在研究室里,他一听立刻就到研究室去了。” 凡斯挥挥手让他离开。 “去书房待着吧,不要随便离开那儿。” 鲍勃刚刚离开,哈罗德就从楼上走下来。 “正像我说的,”他说道,“布什博士不在楼上。” 凡斯严厉地注视着他。 “史蒂夫先生今晚来过吗?” “来过,”哈罗德说,“鲍勃为他开门时,我正在书房里。” “他是来看布什博士的。”凡斯说道。 “是呀,我听见他问鲍勃了……” “史蒂夫先生见到博士了吗?” 哈罗德没有马上回答,他看着凡斯,好像在揣测他问话的用意。最后,他仿佛得到了答案,说:“据我所知,他们在一块儿待了半个小时。史蒂夫先生进研究室后门没有关严,我听见他们在谈话,但听不清楚谈话的内容,他们似乎是有意压低了声音。” “后来呢?” “我听了半个小时,然后我就上楼了。” “后来你就没再见到布什博士或是史蒂夫先生?” “没有,先生。” “他们在研究室谈话时,桑迪先生在哪儿?”凡斯努力抑制着自己的焦躁。 “他还在吗?”哈罗德闪烁其辞地问道,“吃晚餐时他对我说,今晚他要去波士顿。” “是的,不过他要乘坐的是9点半的车,9点以前他应该在家里。8点到9点之间,他在哪儿?” 哈罗德耸耸肩膀说:“我没看到他。可能史蒂夫先生来之前,他就走了,8点以后他确实不在家里。” “你在撒谎。”凡斯冷冷地说道。 “我觉得,沙克美会再次降临。” 凡斯顿时脸色难看起来。 “你回房间去等着。”他简短地说。 哈罗德离开了。 等哈罗德一离开,凡斯急忙走向展室。 “就在展室里,”他大声喊道,“你们快来!” 进了展室,他走过摆成一排的椅子和环绕在梁柱间的架子,站在展示柜前,双手插在外衣口袋里,迅速扫视着大厅。 “你要干什么?”马克低声问。 “我在找一件东西,如果不在这里……”他走到每座雕像前,围着雕像转圈,检查它们的底座,还用手指敲击着雕像。 “是实心的,”他自言自语道,“我们得看看那些木乃伊。警官,你把木乃伊的封套都拆开!” 凯奇立刻粗暴地将每个封套扯得稀烂。 马克不知所以,急得浑身冒汗。 “你们不能胡来,凡斯!”他说道,“这些可是无价之宝,我们不能破坏它……”凡斯直起腰,注视着马克:“如果这里面藏着一具尸体呢?” 凡斯的话显然使马克感到震撼,他不再说什么了。 搜查的结果没有惊人的发现。凯奇沮丧地扯开最后一个封套。 “我想你的推论出了问题,凡斯先生。”他说。 凡斯目光注视着远处,又走回玻璃架旁。 马克走到他身边,用手拍拍他的肩膀说:“也许我们该重新分析这件事,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凡斯打断他的话说:“不!不用重新分析,事情发展至今,这是必然的结果,这里注定要有一场悲剧,我们只是来晚一步!” “我们应该预先提高警惕。”马克说。 “每一种可能都想到了,谁知今晚忽然增加了新的情况,我们根本无法预见它的出现!这个悲剧原先不在这计划里,我一定要找到答案,一定要紧迫凶手的思绪……”凯奇心神不宁地站在那些木乃伊前,忽然,他弯下腰在木乃伊标本前拾起一个金属物件。 “这里怎么有个千斤顶碍…”他低语道。 “千斤顶!”凡斯一下来了精神,他赶快走到黑色花岗岩石棺旁,紧张地观察着。 “可惜太高了,”他喃喃自语道,“三英尺!这不可能……”他指着一张有二十英寸高的小木桌说,“那张小桌子昨晚不是放在那儿的。我曾看见史蒂夫在它上面写东西,当时放在书桌旁。”说着他走到矮桌旁边,把它举了起来,“桌面上有擦痕,还有凹陷的伤痕……”他把矮桌紧贴着石棺前放下,对凯奇说:“把那个千斤顶给我!” 凯奇把千斤顶递给他,凡斯把千斤顶放在矮桌上,底座嵌入桌面上凹陷的伤痕。凡斯接过凯奇递给他的杠杆,插入进千斤顶,小心地上下扳动着。随着杠杆每一次的扳动,棺盖和石棺间的缝隙渐渐加大,在金属的轧轧声中,这个至少一吨重的花岗岩石棺盖,一点一点地开启了。棺益抬高十二英寸时,凯奇拿出随身带的手电筒,往黑暗的石棺内部照着。 “我的天!”他大叫道。 我从他肩头望去,随着颤抖的手电筒光束,我终于看见那个让他失声大叫的东西了。石棺内有一个漆黑的挤成一团的人体,他的背和肩部朝上,两脚扭结成一团,看来是被人匆匆塞进石棺里的。 马克僵立在那里。 静寂中,传来凡斯那镇静的声音:“拿稳你的手电筒,警官!马克,来帮助我一下,千万小心,别碰千斤顶!” 他们两人小心翼翼地把手伸进石棺里,把那人翻转过来。看着他们的动作,我只觉得后背一阵阵发冷。我知道他们只要一不留神碰到千斤顶,花岗岩棺盖就会落下,砸断他们的脊椎。凯奇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的前额渗出一粒粒汗珠。 他们慢慢地将那个毫无生命迹象的身体从棺材里搬出来。 马克无法置信地大叫道:“史蒂夫!” 史蒂夫面色惨白,双眼睁得大大的,鼻孔里有一块干涸的血块。凡斯贴近他的胸膛听着,同时摸着他的脉。只过了一小会儿,他就兴奋地冲凯奇叫嚷道:“快去叫一辆救护车,警官,史蒂夫还活着……”凯奇立刻跑了出去。 马克看着凡斯说:“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明白,明明知道有危险,他还来这里送命,他还以为可以制止悲剧的发生呢!” 马克说:“咱们得采取行动了。刻不容缓!” “是埃”凡斯说,“但是我们现在没有证据,拿他毫无办法除非……那封信!也许就在刚才,该它出场了,史蒂夫却闯了进来——”凡斯站起来,走向石棺,擦亮一根火柴,照着朝里面察看。 “里面空空的。”他仿佛有点儿失望,“应该就在附近……”他在史蒂夫身旁跪下,搜他的衣服口袋。最后,他终于从史蒂夫里面衬衫的口袋里抽出一张皱巴巴的黄色便笺纸,和桑迪那封埃及文书信用的纸一样。他看了一眼,立即把它放进自己的口袋中。 凯奇返了回来。 “好了,”他朝我们喊道,“救护车很快就会来了!” 凡斯在信封上写了几个字,递给凯奇说,“把这封电报发出去。” 凯奇接过信,转身向大厅走去。 “我要给桑迪发电报,叫他尽快返回纽约。”凡斯向马克解释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明天早晨就可以来了……”马克问道:“你认为他会回来吗?” “当然。” 救护车来了,凯奇领着医生和几个警察走进来。医生为史蒂夫简略地检查完后,朝司机招招手。 “小心他的头!” 司机在警察的帮助下,把史蒂夫抬上担架。 “他的情况怎么样?”马克问医生道。 “不太好,长官。”医生摇摇头说,“头骨严重挫伤,呼吸系统有梗塞,如果他能活过来,将是我见过的最幸运的人了。”他说着耸耸肩膀,随着担架队离开屋子。 “过一会儿我再打电话到医院询问。”马克对凡斯说,“如果史蒂夫能恢复过来,他将是人证。” “别报太大希望。”凡斯说着走到石棺前,慢慢盖好棺盖。 马克皱着眉头问道:“凡斯,你刚才在史蒂夫口袋里找到的那张纸上写着什么?” “那是用埃及文写的一封信,我们看看吧。” 他把信纸放在石棺上摊平。凡斯专心地看着。一边还嘟嚷着:“我已经好几年没有读过埃及文字了,直到最近……”“这不重要,”马克不耐烦地说,“你只要告诉我们纸上写了什么?” 凡斯说:“古埃及文是世界上最难懂的语言,不过我总算还能看懂,我翻译给你听吧。” 他边看边翻译:“‘玛丽亚·凯丽,我正在等候我的舅舅,我再也不能忍受下去了,为了我们未来的幸福,我决定要采取激烈的手段。你会慢慢了解我的。当我们除去障碍,重获新生,可以生生世世永不分离的时候,你会原谅我的。’”凯奇看着凡斯说:“我明白了,可是你居然让桑迪到波士顿去了。” “他明天就会回来的。”凡斯说。 马克看着这封信,对凡斯说:“你在研究室找到的那第一封信又该怎么解释呢?这封信怎么会跑到史蒂夫的口袋里?” 凡斯小心地把信折叠好,收进皮夹里。 “现在时机成熟,”他不慌不忙的说,“该让你们知道详情了。现在我掌握的这个证据,就是我们惟一有把握的证据。史蒂夫今晚意外地闯了进来,使凶手不得不改变了计划……我得先说服你们,让你们相信这个难以置信的事实!” 马克恍然大悟地说:“老天!我现在才明白!我要先给医院打个电话,也许史蒂夫还有希望活下去,那可帮了我们大忙了!” 他去研究室打电话。几分钟后,他面色铁青地出现在我们面前。 “我跟他的主治医生谈过了,”他说,“史蒂夫生存的概率只有不到千分之一。他头部受到重创,窒息时间过长。虽然已为他装上人工呼吸器,但即使他能挺过危险期,也得昏迷个一两星期。” “我担心的就是这个。”凡斯懊悔地说,“我们还是晚了一步,但我怎么也没想到他头脑那么简单,我事先警告过他……”马克说:“这不怪你,而且你有理由不在事前向我们吐露真相。” 凯奇说:“你为什么不能事先告诉我呢?” 凡斯把手放在凯奇肩头上,说:“我们到书房去,我会告诉伤们一切的。” 第21章 原形毕露 7月14日,星斯六,晚上10点40分 我们一走进书房,鲍勃就从椅子上跳起来,他脸色惨白,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 “先生,你责备我吧!”他张口就说,“昨天早上,是我把前门打开的!我只是想让屋里进点空气,后来你们来了,说盖尔德先生出事了,我知道是我闯的祸……”他这一番话,总算让我明白了他昨天为什么怕成那样儿。 “你可以安心了,”凡斯告诉他说,“我们已经查出是谁杀死盖尔德先生的了。鲍勃,我可以告诉你,凶手不是从前门进来的。” “真的吗?我太感激您了,先生。”鲍勃终于松了口气。 “现在你把哈罗德叫来,然后就没你事了。” 鲍勃还没走,门口传来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随后布什出现在书房门口。 “晚安,博士。”凡斯亲切地跟他打着招呼,“我希望我们没有打扰你。趁桑迪先生不在,我们要向哈罗德问几个问题。” “我明白。”布什点点头说,“在这个关键时刻,桑迪忽然提出要去波士顿……但我没有阻拦他。” “他几点离开的?”凡斯问。 “9点左右,我曾提议要送他去车站……”“是9点吗?那么8点到9点之间他在做些什么?” 布什不悦地说:“他和我在研究室里。我们在商量仿制文物的事。” “史蒂夫先生来的时候,你们两人还在一起吗?” “是的。”布什皱着眉头说,“史蒂夫的忽然来访很意外,他好像是特意请桑迪和他单独出去散步。看上去他的举止很神秘,似乎对桑迪感到不满。” “史蒂夫先生一直等你们谈完话?” “是呀,他一直虎视耽耽地盯着桑迪。后来桑迪出去了,史蒂夫也跟着出去了。” “那么你呢?”凡斯说着从烟盒里拿出一支烟。 “我继续呆在研究室里。” “那是你最后一次见到桑迪和史蒂夫吗?” “是的。9点半左右我出去散步,出门前,我还往展室里张望了一下,想看看史蒂夫是不是还在,想找他一起去散步。但是展室里已经黑了灯了,于是我就独自沿着大道走到华盛顿广场去了。” “谢谢你,博士。”凡斯点燃了烟,抽了一口说,“今晚我们不会再打扰你了。” 这时,哈罗德走进房间。 凡斯指指一把椅子,忽然又对正要出去的布什说道:“博士,我们可能还要问你一些有关桑迪先生的事,你能在研究室里等一会儿吗?” “好的。”布什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走出去了。几分钟后,我们听见研究室门关上了。 与此同时,凡斯神秘地瞥了哈罗德一眼,说道:“我想跟马克先生谈点儿事情。希望你能在门口为我们站岗,不要让人进来,好吗?” “这是我的荣幸,先生。”他说完走出房间。 凡斯关上门;走回桌旁,找了把椅子坐下。 “马克,凯奇警官,我要说的就是,昨天早上你们对布什谋杀盖尔德的指控是正确的!” 凯奇跳了起来,说:“你在搞什么花样儿呢!” “警官,请坐下,请安静!” “我早就说是他杀了盖尔德,你却一直否认……”“我的天!你就不能静下来吗?你太急躁了。”凡斯面带怒容地说,“我当然记得你说过是布什杀死的盖尔德!” 凯奇气急败坏地坐下来,说道:“那你为什么不让我逮捕他?” “因为他希望你逮捕他!” 凯奇叫道,“你疯了吗?” “请安静一下,警官。”马克开口了,“我开始明白了,让凡斯说下去!” 凯奇无奈地做了个鬼脸,凡斯看了看他,说道:“警官,昨天早上,我们进入展室五分钟之后,我就确定是布什作的案。我的第一条证据,是史蒂夫说的有关约会的事。布什当着每一个人的面打电话,他还在电话中特别提及新到货的事,这就让人起疑。后来,我们又发现了那些奇怪的血脚印,我感到,那是布什自己故布疑阵,转移我们的视线。从表面上看,那些证据把矛头都指向他;事实上,反过来看,那些证据也是把疑点转移到别人头上的证明。可惜,他做得太过分,超出了合理范围。他没想到,如果是别人作的案,栽脏的线索不会那么多,也不可能那么明显。于是我心里有了底——是布什谋杀了盖尔德,然后拼命让我们相信,他才是这个阴谋的受害者。” “但是,凡斯先生,”凯奇忍不住插嘴说,“你不是说……”“我可没说过要你把布什从嫌疑人名单上除掉,更没说过他是无辜的。仔细想想,我一再强调的是只凭表面证据不能说明真相,因为它的含意,不像它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那些证据都是布什设计出来欺骗我们的工具。我们如果当时仅凭这些证据就逮捕布什的话,终归会后悔的,而且再也逮不着他了。” 马克点点头说:“凡斯先生的见解是正确的。” “虽然一开始我就知道布什是杀人凶手,”凡斯继续说道,“但我还不清楚他的目的,不知道他想陷害的人是谁。桑迪、史蒂夫、哈罗德,甚至布什太太,都有可能。因此我只好将计就计,装作上了当,不让布什知道我正在怀疑他。而另一方面,我还得小心翼翼,避开那些已经挖好的陷阱。为此,我必须让自己看起来深信凶手另有其人,并为布什伸张正义。我希望布什继续给他想陷害的人栽赃,因为只有这样,我们才有机会获得有力的证据。 “但是,布什为什么希望我们逮捕他呢?”马克问,“他难道不知道那是有危险的?” “哪有什么危险?他确信在起诉前,他本人或是他的律师可以说服你相信他是清白的。他下了一个大赌注,事先策划得很周密,有两种可能:第一是被逮捕,在这种情况下他最有可能获胜,他可以在媒体上公开说明,桑迪才是凶手。他最希望见到的结果就是这样,因此我才反对你们逮捕他。另一种可能他没料到,那就是他一开始就被排除嫌疑。这样,他就不用再伪装成受害者了,反而有必要直接陷害桑迪,因而也促使他去制造更多的证据,做出更恶毒的事。” “真是用尽心机!”凯奇说。 “布什早就明白,盖尔德将不再向他提供赞助了。他为了让自己的研究继续下去,会不择手段的。此外,他对桑迪深怀嫉妒,他知道布什太太爱着这个小伙子。” “那他为什么不直接杀死桑迪?”马克问道。 “金钱是最重要的杀人动机,盖尔德一死,玛丽亚·凯丽会继承大笔遗产;桑迪也有可能在玛丽亚·凯丽心中失宠。所以他不用直接杀掉桑迪,而是精心策划出这个一举两得的阴谋,既能洗脱自己的罪责,又能把谋杀亲舅舅的桑迪送进监狱。” “不过,”凯奇说,“我看不出布什有把桑迪拖下水的意图呀。” “表面上他是很少谈及桑迪,因为他知道,过多地往桑迪身上引,太露骨的话,反而会使阴谋败露。我曾经问他,谁负责管理药品,布什居然说不出口,似乎有意在包庇某人,这种手法十分高明。” “你既然知道……”凯奇又在翻老账。 “我并非知道全部,警官。我只知道布什是凶手,甚至也不能确定桑迪是不是他的下一个目标。因此我得靠传讯来弄清楚这几个人的关系。” “我一开始就说是布什作案,这总没错吧!”凯奇得意地说。 “当然啦,警官!”凡斯回答道,“我是被形势所迫,才不得不和你作对!当布什选定展室作为约会地点时,就已经计划好了:首先,他故意把圣甲虫领带夹放在研究室书桌上;杀了盖尔德之后,把领带夹和财务报表放在死者身边;还要让马克知道,桑迪见过这两样东西;还有,布什知道桑迪喜欢在早餐后去展室看一看,他捏准了时间约盖尔德见面,让桑迪有机会和他舅舅单独在展室里碰面;然后,他把桑迪支到大都会博物馆去,让自己有时间杀害盖尔德;他把沙克美雕像放好位置,让谋杀看起来像是个神秘的复仇;当然,这些都是在一个前提之下做的——布什博士不幸被鸦片催眠,在研究室中昏睡,不省人事……”凯奇向凡斯问道:“那个雕像只是个幌子?” “那只是个道具,事实上,它是在谋杀之后才布置好的。所以不管桑迪如何解释,他仍有嫌疑。而且不是桑迪,其他不在场的人也因此难脱干系,惟有布什反而可以脱离嫌疑了,这不就是对布什有利的证据吗?” “但是雕像下面的铅笔,不是桑迪用的那种。”马克说。 “布什把自己的铅笔放在现场,其目的是要制造出对自己不利的证据,让我们误以为有人想陷害他。可惜这个骗局愚弄不了我,太巧合了,真正的凶手是不会这么冒险的。还有那个掉下来的雕像,谁能保证准确无误地击中盖尔德头部呢?即使真是被雕像击倒,也不可能呈现出盖尔德那样的姿势。盖尔德不是被坠落的雕像击毙的。” “但是,”马克还是有疑问,“如果你没有注意到布帘上松开的铜环,也许根本就不会发现什么骗局了。” “这个计划如此安排,就是让我们去发现它,如果我们忽略了这些,布什会想尽办法让我们去注意到的。” “可是还有指纹……”凯奇还是有疑问。 “那也是故意留在雕像上的!还记得他当时的话吗?他第一次说是因为雕像放歪了,他把它挪正。我们自然会联想到为什么只有他的指纹呢?这时他的第二个说法就站住脚了——因为那是桑迪精心安排的,所以没有别人的指纹,只有布什的指纹!” 凡斯看了看马克和凯奇,继续说道:“这么一来,布什解释清楚了所有对自己不利的证据,而嫌疑全落在桑迪头上。说那些血脚印,也有很多疑点。昨天早上我们看见他穿着拖鞋而不是球鞋,但为什么他的球鞋一只在他的研究室里,另一只却在他卧室里?他曾对我们说过,前一天晚上他是穿球鞋回卧室去的。那么他只要拿一只鞋下楼,弄出几个血脚印,再把鞋扔进垃圾捅,就能把我们蒙骗了。他希望我们顺着脚印找出那只血鞋,然后在法庭上,只说是有人偷偷到他的房间里,取走一只鞋,企图栽赃于他就行了。” 马克点点头说:“是的,我就上了他的当,特别是还在他的咖啡里发现鸦片。” “那些鸦片利用得更是巧妙!一旦陪审团相信他的咖啡里被人放了鸦片,就不会定他的罪了,他们会以为他是一个阴谋的受害者。其实这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布什只要从柜子里拿走药瓶,倒出他计划需要的分量,然后倒在咖啡里就算成了。” “你是说,他根本没有昏迷?” “哪有这事儿,他非常正常。被鸦片麻醉以后瞳孔会缩小,但布什除了过分的兴奋之外,什么症状都没有。我知道他是在演戏,而且当时我就相信,准保能在他的咖啡里找到药物。” “那么鸦片药瓶的事怎么解释呢?”凯奇问道,“你派哈罗德——”凡斯解释说:“我早就知道药瓶在哪儿,我只够确认哈罗德是否知道这件事。” 马克说:“可我们并不知道鸦片药瓶究竞在哪儿呀?” 凡斯转身朝大厅喊道:“哈罗德!” 哈罗德拉开门。 凡斯说:“我很佩服你伪装的本领,但有时我们也想听点儿实话,说吧,你是在哪儿找到鸦片药瓶的?” “是在桑迪先生屋里找到的。” “万分感激,”凡斯说,“你可以回大厅了。” 哈罗德走出去,并轻轻带上门。 凡斯接着说:“昨天早上,布什不用到早餐室,就知道他太太和桑迪在早餐室里吃早饭。这就是说,桑迪就有机会在咖啡里下药……”马克问:“现然你已经知道鸦片是布什自己放的,为什么还拉着我们研究那个咖啡壶?” “我只是想知道布什是针对谁。他想让自己成为阴谋受害者,往咖啡里放鸦片就成为关键。所以我认为,这个他设计想陷害的人,必定与他昨天早上喝的咖啡有关。” 凯奇点点头说:“如果那个人没机会这么做,他的计划就落空了。但是,为什么博士要逃跑呢?” “同样出于他的计划。”凡斯解释道,“我们释放他之后,他有点儿担心,因为他只有被逮捕,才有机会陷害桑迪。于是,他决定逃跑,以为这么做人们更会怀疑他!他故意声张他的出走,到银行提款,坐出租车到车站大声询问到蒙特利尔的火车班次。生怕人看不见似地在车站月台等待,他知道葛弗尔正在监视他。其实,要是知道他故意逃跑,葛弗尔跟本就不用去跟踪他!可警官你就偏偏上了他的当,我最担心的也是这点,万一他这小伎俩玩儿成了,也就是说,他真被逮捕了,他就算成功了。所以我拼命得为他解脱!” 凡斯靠在椅背上,但心情并不轻松,继续说道:“警官,因为第二次你又没有给他戴上手铐,他只好直接把矛头指向桑迪,他让桑迪去研究室帮他拿备忘录,而备忘录和那把短剑就在一个抽屉里……”“还有剑鞘!”马克叫道。 “对,那才是对桑迪最不利的证据。布什事先把剑鞘放在桑迪的房间里,然后又让我们根据剑鞘去找刺客。他那么热心提供线索,我怎么能不知道剑鞘在哪儿?所以我只好让哈罗德再破坏他。” “这么说,剑鞘不是哈罗德在走廊上找到的?” “当然不是。” 凡斯又把哈罗德叫进来,问他道:“你是在哪儿找到那把短剑的剑鞘的?” “在桑迪先生屋里,先生,正如你知道的。” 凡斯点点头,又问:“顺便再问一句,哈罗德,今晚有人要进展室吗?” “没有,博士一直呆在他的研究室里。” 凡斯示意让他离开,又继续说下去:“布什把剑鞘放在桑迪房间里,自己拿着短剑扔到自己的床头,又打电话告诉我们。等我们来了,又编了一个谋杀未遂的故事来骗我们……”“他很会表演!”凯奇评论道。 “是啊,有几场戏他演得很好,但是最关键的戏他却忽略了。昨晚他本来应该扮演一个受到攻击的倒霉蛋儿,但他没想到的是,此时此刻他怎么会有胆量独自一人摸黑下楼给我打电话,他应该先叫醒家里的人。” “我同意你的推论,”马克有些不耐烦地说,“可是,还是跟你的预测有出入……”“不就是那封信嘛!”凡斯说,“它的出现始终很神秘。昨天晚上我很奇怪为什么那封伪造的埃及文信没有出现?他居然会放弃这个极好的栽赃的机会。后来我终于明白了。是史蒂夫打乱了布什的计划,他居然在展室里呆了一晚上。本来博士想把那封伪造的信放在玛丽亚·凯丽的房间,或是其他我们能找得到的地方。但他还没来得及从书桌的抽屉里取出来时,却从研究室的门缝里看到史蒂夫坐在桌前工作,于是他决定先放弃那封信,改用剑鞘。如果我们在短剑事件之后还没有逮捕桑迪,那封信就用得上了。后来我们利用哈罗德避开了为桑迪设计的这个圈套。那时我就期待着这封信出现。我伯史蒂夫在哪个环节上限制布什的行动,所以警告过他,要他和这屋子里的人保持距离。我不知道除了这个我还能做些什么。” “我理解你的做法。”马克说,“史蒂夫应该接受你的忠告。” “但是他没有。”凡斯叹了一口气。 “你的意思是说,史蒂夫也怀疑布什?” “他在一开始就疑心了,但他不敢相信,还担心自己说出来会伤害博士的声誉。因此,他保持沉默。但他对事件的发展越来越担心,终于忍不篆…”“一定是什么东西使他看清了真相!” “就是那把短剑!这是布什犯的另一个错误。因为除了他自己,只有史蒂夫知道那把短剑的存在。当我让史蒂夫看那把短剑,又告诉他有人想用那把剑杀布什时,他马上就知道这是布什编造的故事。” “他今晚是特地来和布什摊牌的。” “是的,他知道布什要嫁祸于桑迪,他想让布什知道,他的阴谋已经被他识破。今晚他来这里是要保护玛丽亚·凯丽……”凡斯脸上浮现出悲伤的表情,“我送桑迪走的时候,以为避免了危机,不料史蒂夫非要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他的动机是好的,但是欠考虑。他一出现,启发了布什,以为这是等待已久的机会!他无法取走那封信,而我们又没有到桑迪房间里去寻找剑鞘,他就想要打出最后一张牌——就是那封信!” “可是他为什么选择史蒂夫呢?他跟那封信有什么关系?” “今晚史蒂夫来了以后,肯定已经指责过布什了。布什找了个理由把史蒂夫骗进展室,趁史蒂夫不备,把他打蒙,再把史蒂夫放进石棺,你们知道,他要取得千斤顶是很容易的,他曾建议开车送桑迪去车站,停在路边的车里就有千斤顶……”“但是那封信呢?” “袭击史蒂夫的事发生在8点到8点半之间,这会儿,桑迪还在楼上跟布什太大话别,肯定还在家里,说他谋杀史蒂夫,在时间上是符合的。但是桑迪为什么杀史蒂夫呢?布什打昏史蒂夫后,把那封伪造的信,塞进史蒂夫衣服口袋里,制造假象,让人看起来像是史蒂夫来找桑迪,对他提起在展室的书桌抽屉里发现的那封信,所以桑迪就要杀人灭口……”“但是桑迪为什么不顺手把信拿走?” “桑迪不知道史蒂夫随身带着这封信。” “我感到奇怪的是,”凯奇插嘴道,“布什从哪儿拿到桑迪原先写的那封信?” 凡斯说:“昨天早上,桑迪肯定返回展室去了,而且如他所说,盖尔德进来时,他正在写那封信。后来他把信放在桌子抽屉里,去了大都会博物馆。布什则一直从研究室的门缝中偷窥着展室的动静,看到了桑迪的一举一动,等桑迪离开后,他去偷看桑迪写了什么,他发现是写给玛丽亚·凯丽的信,如获至宝,把它带回研究室,重新抄了一遍,将含意表达得更清楚,而桑迪写的那封信就没什么用处了,可以撕毁了。我发现信失踪的时候,担心布什把它烧了,但后来发现它被撕碎扔在垃圾桶里,我反倒觉得应该庆幸,布什还是有疏漏的时候!这时我深信,我们一定会意外地找到另一封信,而原来的那封已经在我手里,只要新的信出现,我们就等于找到了对付布什的证据了。” “所以你才那么重视信上的文字?” “是的,布什决不会用‘塔恩’、‘瓦思’和‘阿克哈’这些字,因为他不知道桑迪那么笨,向我们招认了这封信,所以在伪造的信里,没有这三个字。” 马克说:“如果不是你有先见之明,搜查了史蒂夫的衣服口袋,就找不到那封信了,它会跟史蒂夫的尸体一起永远埋在那个石棺里。” 凡斯摇摇头说:“史蒂夫顶多在石棺里呆一两天,明天他失踪的消息一传出,布什就会借题发挥,说偷袭史蒂夫时桑迪还没有走,那时我们怎么让布什认罪?” “要是史蒂夫能苏醒的话……” “我们不能靠侥幸,要是史蒂夫死了呢?我们该怎么办?史蒂夫顶多只能证明布什杀人未遂,因此判他伤害罪,盖尔德的案子还是没有破案。再说,布什会反咬一口说打伤史蒂夫是出于自卫,因为害怕而弃尸,这样你要判他伤害罪都很困难。” 凯奇问道:“那么哈罗德跟这事件又有什么关系呢,凡斯先生?” “哈罗德一开始就清楚事情的真相。他非常聪明,布什想要陷害桑迪,逃不过他的法眼!他爱桑迪和玛丽亚·凯丽,希望他们能够幸福,但是遇到如此情况,除了尽自己所能去保护他们,别无他法。其实,他根本不相信什么沙克美会复仇的故事,他不过是想借神话掩盖真相。为了桑迪能平安无事,他真是用尽了力气。” 马克说:“真是难以置信!我从没遇到过比这更复杂的案子了,布什这人……”“别把他想象得那么高尚。”凡斯点燃了手里的香烟,“他有恃无恐地陷害他人,反而暴露了他自己。他让我们看到的盖尔德被谋杀的现场,是他精心设计出来的陷阱。然后他故意引导我们误认为桑迪是凶手。我想是揭开他真实面目的时候了!” 凯奇说:“博士现在就在研究室里,我要亲自给他戴上手铐押上警车!” 第22章 最后的审判 7月14日,星期六,晚上11点 “你先坐下,警官!”马克命令道,“我们只凭推论是不能逮捕:他的!我们没有可以拘捕布什的证据。如果逮捕了他,不出一个小时,律师就可以帮他理直气壮地走了。” 凡斯站起来说道:“马克,咱们都很清楚,现在并没有布什触犯法律的证据,无法给他定罪,除非变点儿戏法。” “变戏法?”马克不解地问道。 “是的,我有个主意。”凡斯说。 他拉开门,哈罗德正站在大厅里,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像一个遵守职责的哨兵。 “博士从研究室离开过吗?”凡斯问。 “没有,先生。”哈罗德说。 “好极了!”凡斯边说边向大厅走去。 来到研究室门前,他连门都不敲,一把推开它。 研究室里空无一人。“真是奇怪。”凡斯说着走向通往螺旋楼梯的铁门,“博士一定是看他去了。”他打开门,下了楼梯,我们跟他。 刚走到一半,凡斯就停下脚步,一只手捂住了额头。 “我们恐怕没有机会在这个世界上审问布什了!”他语气低沉地说。 我们前面,就是昨天我们发现盖尔德尸体的同一位置,布什脸朝下躺在那儿,致他于死命的是那尊与真人一般大小的阿奴庇斯雕像。很明显,当他身体前倾,要察看最后一个柜子里的展品时,地狱之神从他的背后把他压倒。与盖尔德一案的巧合令在场所有人感到震惊,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马克打破沉默说:“我真不敢相信!难道世界上真的有因果应吗?” 凡斯走到雕像前,仔细观察着说:“这个意外并非那么神秘。博士的死并不是超自然力量造成的。注意看!阿奴庇斯雕像的脚腕有损伤……看来事情很明显,博士正看他的展品时,不知怎么碰到了这个雕像,它骤然倒下,压在他的身上。” 阿奴庇斯雕像的底座仍在原地,但整个雕像却从脚踝以上折断,向前倾倒。 “你们看,”凡斯指着雕像底座说,“雕像是用石灰岩做成的,这种材质十分坚硬但易碎。脚踩部位很细,又有损伤,一定是托运时碰坏的,而这沉重的雕像使这伤口逐渐裂开……”也凑近去观看。 “没错!是这样的。” 马克说:“警官,现在你可以接手了。” “是,我会注意每个细节,请放心!”凯奇说,“不过,谁去通知布什太太?” “让哈罗德去吧。”凡斯提议道,“马克,你得好好睡一觉。咱们都去我家,我请你喝杯白兰地。” 我们走出前厅,凡斯朝哈罗德招招手说:“真令人难过。你的雇主去和法老朝夕相处去了。” “他死了?”哈罗德平静地问道。 “是啊,他正看柜子里的文物,阿奴庇斯无情地倒下来,博士没有痛苦地死去了。依我看这是正义的审判。因为,布什正是杀害盖尔德先生的凶手。” “先生,你我都明白这点。”哈罗德脸上露出笑意,“博士的死:我也有责任,我拆开阿奴庇斯雕像的封套时,就注意到它脚腕儿有损坏,我怕博士责怪我,没吭声把它放在了角落里……”“没有人会责怪你的,哈罗德。”凡斯说,“要是你觉得内疚的话,就帮我们一个忙,去告诉布什太太这个噩耗。明天一早,桑、迪先生就到家了。” 我们出了大门,来到沉沉夜色中。 “我们散散步吧!”凡斯提议说,“到我家只有一英里,我现在需要运动。” 我们默默地走了很久,最后,还是马克先开口。 “这真是不可思议,凡斯。我们正面临一个渺茫的前景,苦于没有对策之际,布什突然走进展室,莫名其妙地被倒下的雕像压死,正好是在他用同样方法杀害盖尔德的同一地方!更令我奇怪的是,你竟然对此早有预感。” “是呀,是很巧合。”凡斯似乎不愿再谈这个话题。 “还有哈罗德,”马克说,“当你告诉他布什的死讯时,他居然不感到吃惊,那神情,倒像一直在期待着这个消息……”他猛然停下脚步说:“是哈罗德杀了布什!” 凡斯耸耸肩膀,叹了一口气说:“当然是他,否则还能是谁,马克,我以为你知道。” 马克喊道:“你是什么意思?” “这很简单,”凡斯说,“我知道无法起诉布什,因此我给了哈罗德一点儿暗示,告诉他怎么去结束这件事……”“你暗示哈罗德?” “是呀,刚才在书房里,我们谈话的时候。当时,你好像觉得我罗嗦。我想让哈罗德知道,从法律角度讲我们无法让布什伏法,我暗示他该如何突破困境。也是为了让你尽快从这窘况中脱身。” “可是当时哈罗德在大厅,研究室的门也是关着的:”马克不解地说。 “是呀,所以我故意让他站在门口,他肯定能听见我们的谈话——”“这是你精心安排的?” “独具匠心。”凡斯得意地说,“当然,我对他能否把握时机心里也没底,但结果证明他做得很好。他从展室里拿了根狼牙棒当武器——我希望那是布什打死盖尔德时用的同一个武器——他俏俏从背后袭击布什,把他打死,再把他的尸体拖下楼,放在阿奴庇斯雕像脚下,然后用锤子敲雕像的脚腕,让雕像倒来下,正好击中布什的头,就这么简单。” “我将以一级谋杀罪起诉哈罗德!会有指纹留下来的……”“不会有的,马克,你没注意到衣架上多了副手套吗?哈罗德戴上手套后才去研究室。你如果定他的罪,难度要比为布什定罪大得多!说真的,从我个人讲,我很佩服哈罗德的勇气!” 马克气得说不上话来,过了好久,他才说:“真是太无法无天了!” “我同意。”凡斯附和道,“跟杀死盖尔德和伤害史蒂夫的手法如出一辙!”他点燃一支烟,若无其事地抽着,“然而,话说回来,你敢说你不希望送布什上电椅吗?但是又无能为力,而哈罗德为你解决了这件事。” 此事已过去多年了,人们应该记忆犹新的是,当时马克费了不少口舌,不过最后还是成功地说服了新闻界,让人们相信布什确实是杀害布莱恩·盖尔德的凶手,而布什本人悲剧性的意外死亡,也立刻在各大报上被炒成“上帝的最后审判”,颇具社会教育意义。 史蒂夫奇迹般地痊愈了,但是也花了好几个星期的时间。 我和凡斯曾到医院去探望他,他承认凡斯推测的在那夜里博物馆发生的事情是事实。9月初,史蒂夫出院了,随即去了英格兰。据说他父亲去世了,给他留下一笔遗产。 布什太大和桑迪于第二年春天结婚了。而我也从《考古学公报》中得知,印德夫墓的挖掘工作仍在进行中,桑迪现在是这一计划的负责人。还有一个值得告诉大家的喜事,史蒂夫现在已经是考古界的专家了,而且小有声望。 哈罗德呢,据最近桑迪写给凡斯的一封信上说,他对于“勘探活动”与“亵渎祖先”的矛盾心理,已经渐渐达成某种平衡。他还跟玛丽亚·凯丽、桑迪住在一块儿,我相信,他对这两个年轻人的情感,一定远远超过他对自己祖国的忠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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